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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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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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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从子栽]
公讳嵩逸。字应中。姓李氏。本月城人。上祖讳谒平。为新罗太祖赫居世佐命功臣。高丽时有讳禹偁。位侍中。封载宁君。以故中世贯载宁。奕世圭组。称世有人。入 国朝。数世居咸安茅谷里。至讳孟贤。擢魁科。 赐东第。遂居京师。已又捷拔英试。以经学雅望。显名当世。官至长玉署按海臬。有七子。其第六曰瑷。尝知蔚珍县事。实为公四世祖。少从仲父仲贤宰宁海。因娶邑中大姓真城白氏而家焉。子孙遂为宁人。曾祖讳殷辅。彰信校尉忠武卫副司直。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祖讳涵。通训大夫宜宁县监。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考讳时明。宣教郎。 康陵参奉。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三世推 恩。皆以我家君尝为太宰故。判书公凡两娶。前夫人金氏。检阅垓之女。后夫人张氏。敬堂先生讳兴孝之女也。敬堂先生得闻陶山真诀于鹤,厓二先生之门。以笃学力行。为世所推。张夫人擩染典刑。妇道纯备。既归我判书公。媲德毓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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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辛未八月二十日。生公于宁海府之仁良里第。其生有异梦。张夫人每指而语人曰。是必为当世之大人君子矣。公兄弟七人。长曰尚逸。金夫人出。以文学名。次曰徽逸。即世所称存斋先生。次即我家君。又其次即公也。判书公蚤游张先生之门。闻君子为学之要。而以诗礼传家。至公伯仲间。又以其所闻于家庭者。相与讲明行之。而慨然以绍前觉后为己任。公既生有异质。又资外内家教之正。世俗功利之说。固已不入乎其心矣。其于举子程文。不习无不能。然爰自早岁。即与判决从仲氏先生及我家君。质疑请益。不得不措。如是数十年。始若拘苦难通。卒乃豁然贯达。自经传子史。以至百家同异。靡不刃迎缕解。殆无难之不易者。仲氏先生及我家君尝曰。吾弟操戈入室。甚可畏也。公以士生斯世。抱负甚大。君臣大伦。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虽草野韦布之微。于国家治乱安危之所关者。不可以出位为嫌而不一言之。会 上因旱求言。公即草疏累数千言。其大要。以辅君德急贤才重责任制民产修学校抗公道六者。为当今急务。末复以姑息苟且。为必可戒。古昔盛时良法美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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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必可行。疏成。因县道重封投进。道臣以儒疏无此例。不果上。时 崇陵即位之九年也。公于是知世之不可有为。益留意进德修业。时判书公避地入山。与世罕接。而具存无故。日有讲授切磋之益。盖其为乐。有足以忘人之势者矣。既而仲氏先生没。公益发愤自厉。研精覃思。聪明知思。日益超卓。而于四书辑注章句。尤反复而有契焉。以至洛建诸书。无不淹贯而有自得之妙。尝曰。自教学不明于世。人心晦塞。利欲横流。将至于人不人而国不国。学之不可以不讲也。如是其急。又曰。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去就。然后可以修行。可与酬酢。彼操觚佔𠌫。取青妃白。以徼声名利禄者。固不足言。自以为有志于学而誇多衒巧。了不干涉于身心者。又不如不学而全其天也。于是以取友讲学。为一大事。有兴起斯文。挽回世道之志。判书公晚为子孙计。迁居福州之西。公从往还。朋友间讨论遗经。陈说道义。闻者耸叹。往往有信从之者。至今福之人士犹吃吃以为见识言论。明白痛快。足以感动人听。殆无愧象山义利之辨云。及判书公没。服既阕。会岁大浸。公从诸兄弟。奉大夫人。还石保旧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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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书公遗址而家焉。扁其堂曰恒斋。名其台曰乐饥。左右图书。玩而乐之。悠然有独得之趣。时有来学者。辄随其高下而告语之。所至。必以接引后进讲习讨论为事。今 上己未。朝廷下州县令择明于易者以闻。邑大夫拟以家君及公应荐。皆固辞而止。未几。有朝绅之祸。世道大变。公益泊然无意于世。后十年己巳。 上方向用一番人。廷臣有以公经明行修荐者。累拟 陵署郎。庚午夏。除 世子翊卫司洗马。不赴。辛未冬。大臣白 上以为公经学行义。有难兄难弟之称。请超授六品职。时我家君方在朝贰选部矣。于是升卫率。公以草茅微臣。分外蒙 恩。义不可以终辞。即起赴 召。行未至。转主掌乐簿。既至谢 恩。朝之大夫士争来见之。莫不称叹相属。供职数月。朝议有欲处以 经帷之任。大臣以为宜先试县邑。遂出知宜宁县事。时壬申三月也。公之素志。固尝切于救民。至是叹曰。朝廷庶官。促促行文书。固难展一手有为。惟做县一路。或可随力及人。其可不尽吾心乎。于是至则先求民俗利害。废置所宜。苟可以便宜从事者。悉罢行之。其为政。一以如伤若保为务。一境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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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无事。至称之为李佛子云。在县二年。 上以有冬雷。许中外言得失。公即应 旨陈疏。略曰。天人一理。本同一体。感应之妙。捷于影响。而况人主一心。管摄天地万物。是以古之圣王。致中和之极。其效至于天地位万物育。今者冬雷之异。虽不敢指为某事之应。若谓人主性情之间。中和之德。有所欠阙。以致时气失节。谪见于天。则臣亦不得不云尔也。今夫 圣学用工地头。不必占多。亦曰性情而已。盖人心未发。性之体段全具。能于此际。密加存养之工。虽不睹不闻之顷。无所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所谓中也极矣。已发之际。情之大用流行。能于此时。益加省察之工。至于酬酢万变。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所谓和也极矣。大本已立。达道流行。初不外乎吾心性情之间。而位育极功。不期致而自至。果能此道矣。天人协和。无有乖气干其间。尚何时气失节。天道变常之有。臣又闻医家者言。缓则治里。急则治表。此虽小道。可以喻大臣。请为 殿下陈其一二。其一。庚午逋欠徵督事也。天灾流行。凶歉连岁。庚午赤地之惨。近古罕有。今又夏旱秋涝。田亩少牧。惟以水田稍优。举责积欠。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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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之令。急于星火。民至卖牛马田宅以偿之。回顾其家。室如悬罄。流离转徙。气象愁惨。呜呼。一夫抱冤。足感天和。况若此之类。非止一夫而已乎。昔赵襄子遭难将出。或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血以实之。又从而杀之。民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遂走晋阳。卒赖其力。此非已事之明验乎。今以保民为迂。保谷为能。自古暴政重敛。有不为大盗积者乎。臣以为凡系庚午逋欠。无论国谷营储。一并荡涤以慰民心。则应天之实。无过于此。其二。各司木品刁蹬之弊也。臣闻 祖宗朝旧制。凡行用木。率以五升布三十五尺为准。法久弊生。今为七升布四十五尺。揆诸旧章。已涉过滥。近见训厅关文。又以九升密织之意。公然发关。噫。昔何五升而足。而今何七八升而不足也。改备更纳之际。老胥奸吏因缘侵暴。罔有纪极。诗曰。眷焉西顾。潸然出涕。惟此时为然。呜呼。京城者本也。外方者末也。本既如此。其末可知。各镇各营。莫不效尤。所纳军布。恣意点退。臣以为纵未能复旧。亦当参酌古今。以实五升四十尺。画为定规。如或任意高下。皆以枉法论。则举国军民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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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苏息之望。未必不为弭灾之一助也。其三。各司胥吏徵赂事也。臣自待罪本邑。一应进上及各司所纳外。有所谓人情木者。逐件添备。厥数不少。此风渐长。弊将安极。彼狐狸辈徒知目前之利者。固不足深诛。各司官员任他操弄。重为军民害者。不得不为 圣朝惜也。伏愿 殿下勿以细故而忽之。随见摘发。明示典刑。使奸细之徒有所惩戢。则亦修举纪纲之一端也。疏入。 上降旨褒嘉。木品一款。特 允所请。于是列邑军民。莫不欢然相庆曰。此宜宁太守之赐也。公以为政之道。当以教化为本。 朝家设风宪约正。固将以化民成俗。为守宰者。漫不加之意。岂承流宣化之谓乎。于是就蓝田吕氏乡约。酌古参今。榜谕乡县。使之次第举行。庶几有风动之渐。既又访邑中秀子弟。将有以教诲课督之。傍近学者。亦多有闻风兴起而行束脩之礼焉者。盖其学道爱人之效。隐然岁计有馀。不幸水土为沴。感疾弥留。使有为之志。万不一施。适会时论又一变矣。公于是竟亦罢免归。人吏无老少。莫不追思歌之。先是李公瑞雨解岭南按使还。见太学士权公愈谓曰。岭之七十州。能以古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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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惟宜宁李使君为然。相与嗟叹贤之。公舁疾还家。杜门养痾。虽在沈绵危惙中。犹不废存省之工。呻吟之暇。温理旧业。讲论不辍。然每以风埃颠倒。枉费数年光阴为恨。戊寅十一月二日。疾终于石村广丘之别墅。呜呼痛哉。享年六十八。明年九月七日。葬于真宝县东敏谷庚向之原。公前娶汉阳赵氏。忠义卫廷瓛之女。有五男一女。男三人夭。其二曰植,曰樴。女适承文副正字权斗纪。早死无后。后娶海州吴氏。有一女夭。侧室有一男五女。男夭。女长适郑泰仁。馀未行。植有六男二女。男长夭。次元焕。女长适权圣天。馀皆幼。樴有男女各一人。亦皆幼。公少有高志远识。视世之名利嗜好。无一当其心者。尝以为儒者立心。当以天地万物。为己分内事。岂可以一善成名而自以为足乎。盖其发轫之后。立志之分已如此。日用常行之间。不喜为甚高难行之事。然幅尺不苟。气宇閒泰。自然有人不可及者。雅性宽大。容人所不能容。然见人庸缪鄙琐。或不忍正视。姿禀劲特。不以一凡人誉毁而有所前却避就也。仁爱之念。出于天性。见有疾病穷饿。无所于归者。恻然思有以济之。至或亲为抚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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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饮食之。是则自儿幼时已然。闻臬司守宰不复轸恤民隐。唯以椎剥为事。不啻若隐痛在身。或至当食废箸。讲学之诚。自少至老。终始如一目。每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者。惓惓为学者言之。门生子弟稍有志尚。则虽积病羸悴中。辄蹶然起坐。亹亹忘倦。或终日言。而不说学。则必正色裁之曰。学聚问辨。非吾侪今日急先务乎。圣人有学如不及。唯恐失之之训。尔曹其体此。则讲习修省。自不容少缓矣。尝叹末俗浇漓。无可与共济者。则曰。世间英才。不为不多。父兄师友之教。唯名利是急。上之人又以是驱之。俗固已薄。从而斲之。良足悲也。世之任斯道之责者。其可一任其然乎。又曰。三代以上。此学明于上。故能臻平治之美。三代以下。此学不明于上。故所谓治者。皆苟而已。成己成物。舍学问何以哉。盖其诚心悦学。俛焉孜孜而不已者如此。尝曰。吾少时。喜观杂书。泛滥而不知所入。一日从葛庵兄讲论数旬。有时出入庄老家言。葛庵兄以为是不切。将圣贤所言真切处反复之。且以论语为入头处。于是始看论语甚熟。始知儒者事业。果不可以他求也。次第看诸书。渐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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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气味深长。吾于存斋兄。固终始受其钳锤。区区发端。实有赖于葛庵兄。每与学者言。必先劝读鲁论。发其归趣。然亦必以沈密自得为要。尤喜读中庸。使其言句互相发明。而于其所谓未发已发者。尤致意焉。以为从古圣贤。只是要人存此心以应万事而已。苟于此反身体验。操存益固。省察愈精。使大本既立。达道流行。则天下万事。虽千变万殊。无不该摄而各有条理。此为一篇指要。学问最真切处。故其出而论 圣学之要。亦不过以是为说。及其自宜春归。唯羲经一部在案上曰。所贵乎学易者。为能稽实待虚。使三百八十四爻。皆为实用。不然。只是寻行数墨。虽多奚为。其读书穷经。玩索而有得焉者。皆此类。然不屑屑于章句训诂之间。而超然独得于言意之表。其看历代史书。亦必究其所以治乱安危之几。不徒为口耳之资。公之于学。可谓识其大者矣。公少以矜严自持。晚更务为和易。然鉴识高明。论议英发。凡遇大是非及古今事变。高著眼目。痛加剖判。使人听之。不觉爽然自失。凡诸事为有一毫未安。必秉法义裁之。要归于是当而后已。不知者或目之以太执而不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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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故后生少年辈。或有所云为。必曰。得无为某爷所不韪乎。其见敬惮如此。见解同异之际。虽父兄子弟间。必到尽底里。十反不置曰。此天下公是非。岂容纤毫私意为哉。其论治道。亦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审取舍振纪纲。抚循凋瘵。以推其不忍人之心为先务。尝曰。使我得志行世。其于大纲领上。庶几张磔得好。目理纤悉处。恐难一一排比出来。如得间架分明有条理者。与之同事。庶其有济。盖公半世林泉。抱负经奇。爱君忧国。伤时悯俗之意。未尝须臾或忘。其于匡时济世。扶颠补败之策。固尝揣摩而得其要矣。每念 国威不振。民隐未苏。未尝不扼腕长啸。感慨不歇。及其出为世用。又不免袖手东归。则自叹学力未至。轻出世路。而于阴邪表里欺天罔人之为者。又未尝不叹息痛恨。冀幸复见阳复之期也。天不憖遗。赍志没地。云亡之痛。岂特为一家一乡之不幸而已哉。栽自省事来。至今二三十年之间。承謦欬于燕申之地。不为不久。蒙爱与提诲之勤。不为不至。以至儒言经旨之要。亦有他人所不及闻而独得与闻之者。然顽愚无状。重以祸难奔走。将无以发明遗志之万一。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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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以思。未尝不怛然震悚。继之以涕也。仍窃伏念钩深抉微。毫釐必辨。则公析理之精也。终始典学。教诲不倦。则公讲学之诚也。心存爱物。志切君民。痾痒疾痛。举切吾身。则公及物之仁也。遇事担当。自信不惑。意气伟然。贲育难回。则公处事之勇也。知诚身必本于穷理。修己所以治人。而明体适用。可底于行。则又其平生志业之大略也。即此数者而论之。岂与夫曲学偏见。枯燥寂寞为修而已者。所可同日道哉。而公既不求知于世。世又不过以皮相尔。然人固日接膝而不知。士或异世而相慕。后之尚论者。其必有因此而识公之为人者矣。公不以著述自居。又不喜为文辞。然或时论文章利病。辄凿凿中窾。所谓诗文。亦圆浑有体裁。今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从弟植等。以栽承学之久。属以叙次公遗事。聊据平日耳目所及。谨第录如右。以俟立言君子之采摭云。谨状。
墓志铭[葛庵先生]
君讳嵩逸。字应中。姓李氏。其先月城人。惟我李氏。远有代序。上祖讳谒平。为新罗始祖佐命功臣。高丽王氏时。有讳禹偁。封载宁君。其后子孙仍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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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贯。入 本朝。有讳孟贤。以清德雅望。显 成宗大王时。入为弘文馆副提学。出为海西观察使。是于君间五世。高王父讳琼。始居宁海府。官止通政大夫蔚珍县令。曾祖讳殷辅。忠武卫副司直。 赠承政院左承旨。祖讳涵。宜宁县监。 赠吏曹参判。考讳时明。 陵署郎。 赠吏曹判书。判书公凡两娶。先夫人金氏。艺文馆检阅 赠弘文馆修撰讳垓之女。后夫人张氏。永嘉徵士 赠司宪府持平敬堂先生讳兴孝之女。君张夫人出也。以崇祯四年八月辛酉。生于宁海府仁良里第。幼有大志。不肯随世取功名。尝自号恒斋。杜门求志。经籍自娱。年六十馀。值今 上励精图治。招延岩穴之秋。以荐特授翊卫司洗马。不就。寻有大臣言。超迁卫率。君以 恩数重沓。将诣公车。谢 恩而还。既至。移拜掌乐主簿。选部欲先历试县邑。以君出知宜宁县事。至则一以革弊苏残。安民善俗为心。凡所设施。皆有次第。未及三年。适会时论大变。朝著奔波。君于是遂解绶而归。放閒丘园。复修初服。潜心经训。劝饬后进。时余方罹投窜之祸。北徙南迁。相望落落。君既伤南州水土。且念鸰原契阔之苦。居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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悒悒。因病岁馀。竟至不禄。戊寅十一月二日也。春秋六十八。以明年九月七日。葬真宝县东三十里敏谷庚向之原。君前娶汉阳赵氏。生五男子。其三皆夭。存者二人。长曰植。季曰樴。女一人适佐郎权斗纪。亦早死无子女。后娶海州吴氏。有一女不育。侧室有一男五女。男夭死。女长适郑泰仁。次适权世赫。次适金德邵。馀在室。植前娶光山金氏。有一男子夭逝。继室以月城孙氏。生五男一女。男长元焕。馀幼。女适士人权圣天。樴有一男一女。皆幼。君倜傥有气槩。自为后生时。便有经世济物之心。其于前代治乱兴亡之迹。无不研穷讲讨。以为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耳。迨其年纪向晚。事与心违。乃知有内外轻重之分。以读书穷理。为急先之务。于书无所不读。而尤以大学论语。为入道进德之基。与学者言。亹亹不倦。及当分符字牧之任。不以遐陬僻壤为陋。但欲随所遇而尽其心。所以施之政事者。皆出于宽惠公平。又以为守宰之职。当以教化为先。于是讲究吕氏乡约。酌古参今。条列张下。又访邑中秀子弟。将欲讲画。经史诸子。奖谕课督。民吏胥悦。学者风动。卒未得如其志而归。识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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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在县二年。 上以有冬雷之变。罪己求言。君于是上疏。首论 圣学之要。既又条陈民弊。 上优批答之。特 允其请。列邑军民。莫不感悦。治下吏民。至今称思。谓之李佛子。君为人疏旷。其于世味纷华。无所顾慕。而仁民爱物之念。恳恻至到。见人癃残疲瘵。颠连困顿之状。则诚实痛伤。必为之躬亲抚摩。饮食调护。虽仆隶庸丐之贱。亦无所鄙厌。盖其天性然也。君凡三兄三弟。长曰尚逸。进士。 陵署郎。即金夫人出。次曰徽逸。以遗逸发荐。为 庆基殿斋官。次曰玄逸。窃位于 朝官。至太宰。第五曰靖逸。第六曰隆逸。皆通德郎。第七曰云逸。早卒。俱敬堂先生外孙也。君于伦次为第四。在昔俱存无故之日。兄弟七人。出入娱侍。退则有群居讲讨之益。自以为人间至乐。岂意如今落度如是邪。君所为文。不事雕琢而疏畅通达。其诗亦冲淡有馀味。无世俗气。有遗稿如干卷藏于家。余以庚辰春。蒙 霈还乡。则君之墓草已再宿矣。绕坟悲号。怀绪作恶。久而不能平也。一日君之胤子植与其从兄栽裒集君遗事。请余为文以志幽堂。遂最其迹而书之。系之以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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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惟应中。天笃降生。胸襟坦荡。识度高明。怀经济心。究天人学。暂试牛刀。曷展骥足。遽抱其馀。而至于斯。我铭其幽。后人之诒。
墓碣铭[权斗寅]
海上有隐德君子。曰 赠判书李公。有丈夫子七人。皆名文行。其用儒学显者。存斋,葛庵两公。以判书公为父。存斋,葛庵为兄。埙唱篪和。相长以进德者。即恒斋公。公嶷嶷有立。能不负家学。若其用之不究。则君子以为有命焉。公讳嵩逸。字应中。恒斋其号也。按李氏出月城。罗祖佐命功臣谒平之后也。于高丽时有封载宁君者。遂为载宁人。中世徙咸安。有讳孟贤。擢巍科负时望。官至副提学。生七男。其一知蔚珍县事。曰瑷。娶真城白氏。因家于宁焉。曾祖讳殷辅。副司直。 赠左承旨。祖讳涵。县监。 赠参判。考讳时明。 陵署郎。即判书公。前配金氏。检阅垓之女。后配张氏。敬堂先生兴孝之女。判书公早游敬堂之门。得闻为学之方。以诗礼传家。张夫人有懿德茂行。称女中君子。以崇祯辛未八月二十日生公。公生有异质。又服膺内外家训。慨然有求道之志。屏弃举子业。从二昆质疑问难。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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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百家微辞奥义。必毫释缕解。究极其趣而后已。二昆亟称之曰。吾弟甚可畏也。公以士生天地间。抱负不轻。君臣大伦。不可废。于国家治乱安危所关。不可以草野倨肆而不一言。遂草疏累数千言。因县道投进。道臣尼之不以闻。公以经世综物为心。而世与我违。知不可有为。则遂指山林为归宿。专意学问。及仲氏先生没。公从叔氏先生。益刻意奋励。精思力索。不得不措。四书集注章句及濂洛关闽诸书。靡不反覆䌷绎。研穷体验。超然有自得之妙。其所见解。诚有未易窥者。始判书公寓居福州之兜率院。公从之。既孤。与诸昆季奉母夫人。复家石保旧址。左右图书。乐以忘饥。傍近学者。多执经问业。公各因其才。训诲不倦。公见世道变迁。益泊然无意于世。己巳。用荐者除翊卫司洗马。不就。辛未。又因大臣荐。超授六品职。公以义不可终辞。即赴 召。未至。转掌乐院主簿。朝议欲处公以 经幄。大臣谓当先试县邑。遂出知宜宁县。公谓当今唯州县一职。庶可行吾志。至则先求民俗利害。多以便宜刬磢举行之。其为政。一以慈详仁恕为主。民大悦。至称为李佛子云。居二年。 上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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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求言。公即应 旨上疏。首言天人感应之妙。中和位育之效。继陈各司木品刁蹬及胥吏操弄徵赂之弊。率凿凿中窾。 上降旨褒嘉。下一款。特蒙施行。列邑赖之。莫不叫欢相庆曰。此李太守赐也。尤加意教化。就蓝田吕氏乡约。润泽之。榜谕乡井。使次第举行。又访邑中秀子弟。将程督风励之。接壤之士。亦多有闻风兴起者。未几。时论一变。公亦病免归。邑中老黧童孺。皆追思歌之。公既归。杜门养病。病间犹不废讲学。竟疾终于石村别墅。实戊寅十一月二日也。享年六十八。明年九月七日。葬真宝县东敏谷庚向原。公为人坛宇峻整。志气坚确。好善疾恶。不为世俗毁誉动。杰然非今世士也。自少有志于及物。见有疾病穷饿无告者。恻然思所以济之。闻臬司守宰有蠹国病民者。若隐痛在身。至或扼腕慷慨。其素所蓄积然也。论议揭揭。凡遇大是非及论古今事当否。痛加剖判。如别白黑。事有不安于义者。必以理裁度。要归之是当而后已。讲解有同异。苟心所未契。虽父兄说不曲从。必反复不置曰。道理至公。宁容纤毫私邪。其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淑人心。审取舍振纪纲。抚摩凋瘵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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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悦学之诚。终始如一日。尝病俗学功利之说。斲性汩真。眷眷以接引后进。学聚问辨为事。见门生子弟稍有志学者。辄喜形于色。语亹亹不厌。不则必正色裁之。喜读中庸。于所谓未发已发者。未尝不三复致意。于史书。必究其所以治乱安危。晚节尤好易。不徒观象玩占。必思反躬以验其实用。尝曰。吾少也汎滥诸家。不知所从入。赖葛庵兄砭订。试看论语。始得吾学入头处。吾于存斋兄。固终始受其鞭策。至其发端。实自葛庵兄云。盖公不唯天资之美。繇少暨长。不离典训中。其擩染家学而成者。焉可诬也。论人必本于父兄师友者。有以也。公初娶汉阳赵氏。再娶海州吴氏。男二人植,樴。女适都事权斗纪。无后早死。皆赵出。侧出五女。适郑泰仁,权世赫,金德邵。馀未行。孙男六女三。男元焕。馀幼。女长适权圣天。馀幼。呜呼。公学足以明理。仁足以及物。勇足以制事。使遇其时究其用。则其所立。当如何也。公为文。明白典则。要之可行于世。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公之从子栽以斗寅尝获幸于公。状其行。以葛庵先生之命。速余为铭。余辞不敢。累辱委属。不获终让。遂掇其大者。序而铭之。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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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尊匪德。莫贵匪义。人所同得。鲜克身履。懿哉若人。学求为己。终始典于。如嗜欲然。盖公家学。厥有渊源。维兄及弟。浸灌磨琢。以相阐明。以成厥德。匪直公贤。亦资警益。观公所立。可施诸国。小施于县。曷展蕴蓄。郁郁斯阜。惟公所藏。石有时泐。公名愈长。
 粤在二去甲申。请铭于荷塘权公而未克镵竖者。今且八十五年。玄孙宇一与诸孙合谋募工。亟图竣事。谨此追录以补曰。赵,吴两恭人墓在英阳首比童老负辛之原。长房植有五子。元焕,春焕,亨焕,贞焕,增焕。二女权圣天,柳光汉。季房樴有一子龟焕。进士。二女朴勋相,金师颜。元焕生辉远,思远,基远,规远,休远。春焕生弘远,扬远。亨焕生举远,禧远,通远。贞焕生庆远,昌远。增焕生翼远。进士有二子。承远,东远。凡孙曾以下男女并百馀人。辉远有一子。即宇一。承公祀者也。 崇祯纪元后三戊申( 正宗十二年)十月日。从曾孙周远谨识。
祭文[李玄逸]
维岁次己卯九月丙申朔六日辛丑。第三兄玄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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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蒙 恩宥。旋遭台缴。方俟 命于晋之岳阳洞。闻四弟通德郎宜宁县监即远之期已迫。而无路往伸临穴之恸。乃使男栽用只鸡卮酒。往奠柩前而哭之曰。维我先君。有子七人。三十年前。俱存无故。春萱常棣。鹤发斑衣。凫藻一堂。人间至乐。祸福相倚。荣悴靡常。岁换时移。事随而变。壬子春夏。仲季偕亡。亲泪常倾。门庭萧索。甲寅八月。外艰是丁。哭擗号天。无所建及。岁月飘忽。奄踰再期。伯氏无何。又至不禄。节次零落。令原孔怀。兄弟四人。慈闱是奉。出人娱侍。载慰载悲。维岁庚申。祸延所恃。重仍祸罚。若不可生。维四弟兄。交相慰勉。己巳维夏。运值汇征。余以无能。骤跻卿宰。君超乐簿。暂至京师。 朝喜得人。历试县邑。我时不乐。投绂还乡。秋晚溪庄。邂逅合席。君适丧妇。悲不从容。五马俄旋。余又赴 召。京城风雨。念切中宵。才一年馀。时事大变。吾侪斥逐。屏裔投荒。余戆而狂。获戾尤大。辰韩肃慎。路隔三千。朔雪炎风。天限南北。及尔衰谢。合并无期。每凭便风。十行盈纸。珍重谓我。先民是程。六弟于时。亦陈此义。开阖不置。纸为生毛。及后四年。蒙 恩南徙。道里远近。在北去三。庶几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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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来无止。疾病为祟。愿不果焉。陟冈看云。两地情切。六弟一疾。竟阏天年。君书告凶。勉以节抑。吞声闷塞。念尔自宽。晦朔几何。曾未三四。君讣遽至。我怀如何。北望长号。肝摧肠裂。呜呼痛哉。吾弟今又弃我而先逝耶。惟君气宇宏远。学识渊深。怀经济心。抱匡时略。世莫我知。卷怀林泉。九皋声彰。弓旌鼎至。牛刀暂试。阖境称思。官不满能。曷展骥足。君奚有憾。后人之嗟。惟我于君。年较五岁。自少及壮。游处必偕。读书为文。商榷同异。君之所是。我以为疑。我之所然。君以为否。参差反复。要至当归。及此离违。犹未烂漫。冀蒙 天泽。幸复联床。温理旧闻。拟契磁铁。其奈造物。好恶异人。福善明徵。颠倒难恃。非直私恸。为世道悲。契阔中间。寒暑七易。所怀千万。吞不复宣。奄隔幽明。何处更接。踽踽此世。孰慰余衷。千里缄辞。沥寄清血。灵其不昧。鉴此哀诚。
祭文[赵頍]
呜呼痛哉。自兄之殁。岁已再周。音容渐邈。影响无凭。侃侃风度。其不可复见邪。堂堂正论。其不可复闻邪。弟之于兄。情义有素。丱角游从。归妹结姻。年相若也。志相同也。吉凶凡百。忧乐是共。一心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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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为期。浮生易老。世变多端。兄亡而弟不得匍匐。兄葬而弟不得执绋。虽尝一哭灵几之前。而草堂无主。满目悲怀。适足以增西门之恸也。及至初期。新遭叩盆之戚。继有瘗夭之惨。孤负鸡绵。茹恨曷已。日月遄逝。琴祥又届。俯仰之间。已成陈迹。痛念存没。有泪如泻。呜呼痛哉。兄之雁序。人比八龙。伯仲二先生。先子执友。叔季诸君子。不肖同队。世为婚媾。因成王谢之好。春秋命驾。以修吉凶之礼。虽古聚星之会。亦不多让。不肖早抱风树之痛。诸贤连遭鸰原之戚。遗落人间者。在不肖。唯馀孤露之孑孑。在诸兄。秪见灵光之岿然。人世之感。为如何哉。呜呼痛哉。兄之经学。可合经纶之用。何不一试于庙堂之上。而一麾南服。困于二竖之侵凌。不得展平生之所蕴也。穷通有命。死生在天。在君子。唯应顺天而知命。念彼南岳七载穷荒。每切青草之梦。而万里归来。适值二弟之云亡。瑶弦已断。姜衾久冷。昔日联床之乐。转成终鲜之叹。精灵未昧。想必饮泣于冥冥中矣。
祭文[赵德邻]
维我南岳。道巍德尊。公为其弟。厥有渊源。学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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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名彰于邦。怀宝自珍。荐剡交章。擢侍 春官。掌正雅乐。命守凋县。以奏政绩。始时南方。民狠难治。流以太和。氓庶讴嬉。遭时大棘。吾道之穷。瞻望涪江。何心在公。欲归不得。自劾不可。僶俛凤蹲。甘受鸱吓。遂返初服。爰得我所。潜心大业。奋发精诣。何料一疾。中道云税。岭海千里。杖舄未归。叔兮联床。亦先公违。公于此时。年又不永。天胡此厄。将废也命。为公一恸。且言吾私。昔我先君。羁贯相随。戚谊友道。白首益庄。维岁丙子。寝疾在床。公时命驾。越险来视。握手道旧。且悲且慰。病怀暂开。含笑相谓。以君之灵。疾若获愈。当以身进。谢此惠顾。小子在傍。亦既感殒。曾未几时。遽及凶衅。手疏归赗。勉余无死。情激存没。有泪交坠。尚冀他日。稽首轩下。暴此衷曲。兼承诲化。有志不及。长负慇勤。孰知我哀。文以荐陈。
祭文[权斗纪]
呜呼哀哉。何天降割。夺我公速。俾余小子。抱无涯戚。嶷嶷之仪。不可复觌。循循之诲。何处更接。我怀之悲。胡宁忍说。迹公言行。世德可述。奕奕先公。励鲁连节。繄贞夫人。媲孟母德。公之力学。家训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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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赋之厚。践履之笃。潜心性理。乐志坟籍。公之雁序。人比八龙。埙唱篪和。道义磨砻。韪哉存翁。博约研工。猗欤太宰。德尊位崇。公于其间。颐志固穷。晚纽铜章。暂试牛刀。怀徕政成。抚摩心劳。瘴疠交侵。荣卫潜凋。曾未几何。时事一变。宵人柄国。罗织构煽。叔兮非罪。谁白其冤。关山泣玦。楚狱戴盆。人或疑公。未即徕奔。沈痾在体。至情未伸。及秋投绂。养疾田园。调治有方。神气稍完。恺悌神劳。谓享期颐。谁言一疾。而至于斯。我怀之悲。中结如丝。呜呼哀哉。昔在弱冠。我赘公家。不我愚鲁。眷爱有加。指迷牖惑。庶几寡过。从容函丈。几策慵懒。纵未奉承。心焉铭佩。中遭奇衅。我失贤配。闻凶远赴。寸肠如碎。公握我手。曰无过哀。追思至今。有时心摧。往在柔兆。余忝桂籍。维暮之春。委进候谒。抚旧增欷。相视掩抑。人事喜违。世故缠缚。一辞颜范。今几时月。鄙吝日积。胸中茅塞。尚冀一奉。更承警诲。凶音忽至。岂料梦寐。病不举扶。没不临诀。疫疠梗阏。未即奔哭。职事有期。旋又上洛。转被羁绊。竟孤临穴。负罪幽明。此恨何极。日月遄迈。奄迫初期。今徕一恸。有泪交颐。公之学术。后生矜式。公之器量。大厦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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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畀啬报。天意莫测。今其已矣。长恸欲绝。无间者谌。庶几一格。
祭文[金尚鼎]
呜呼。聚散有数。死生一致。人生百年。谁则无之。存顺没宁。在先生虽若无憾。小子之恸。愈久而不已者。岂但师生亲厚之情而已哉。斯道之不传久矣。有志于学者。世或不无其人。而不知用力之方。其不为操觚守葫。誇多骛虚者。几希矣。唯先生早袭家庭之训。蔚有埙篪之盛。联床探讨。无非为己之学。合堂商榷惟是义理之谈。慨然以挽回世道。兴起斯文为己任。若使天假之年。秉拂皋比。究不倦之诲。羽仪朝端。为善类之望。则其所以泽斯民幸来世者。何可量哉。呜呼。孰谓好学之诚。经济之志。终于一试牛刀而遽至于此邪。所谓天者不可必。而理者诚难谌也。呜呼。小子无似。一无可取。而先生乃反收置教席。惠许不浅。草堂秋深。县斋夜寂。劝饬指喻。谆复不倦。追念及此。未尝不感叹钦慕。而云山阻隔。道涂悠远。病不得执烛以侍。没不得凭棺以恸。悠悠此恨。未死何敢忘邪。呜呼。光阴迭迁。再期奄迫。音容邈矣。万事已矣。雪月精华。更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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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兴言涕零。文不尽情。只鸡单醪。荐此微诚。尊灵有知。鉴此衷曲。
祭文[从子栽]
呜呼哀哉。昔我诸父。讲道于家。金昆玉友。蔼郁其华。人比荀龙。世袭韦经。公早联芳。哜胔专精。穷深极微。始鲁终颖。冻解冰释。恢刃肯綮。体恒居贞。由博而约。经济之具。天人之识。有的其绪。曰自敬堂。存斋是承。克广以彰。山颓几日。家学如线。公时大戚。岂直天显。埙篪响歇。公私恸切。发愤益厉。卓然有立。乐彼衡泌。卒岁娱嬉。夫岂忘世。世莫我知。属化之更。纁帛是先。维时大人。省膺登延。公继大阐。旌招沓至。兆足有为。而以时起。当归 前席。历试疲人。敛惠专施。爬痒轸呻。民喜相谓。公我父母。风士士起。亦几速肖。谁为虺螫。而毒吾家。七旬金吾。万里关河。追思至今。惊魂犹悸。公迹日危。重婴疾沴。竟以病免。归卧田园。塞北江南。几年销魂。世道反复。家国关情。昨岁之秋。风摧紫荆。公暨大人。契阔增伤。公仍绵劣。奄忽云亡。远迩赍咨。宗党悲哀。矧吾亲老。曷慰孔怀。呜呼哀哉。公怜侄愚。曰女狂简。儒言经旨。猥许疑难。南庄夜静。溪堂昼寂。时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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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几发昏惑。稛载而还。如客得归。蹇步或媮。公惠钳锤。恩则叔侄。义兼师生。纵愧式谷。庶免冥行。一十年来。世故牵碍。汩汩东西。屡违謦欬。建家难作。扶老投荒。朔雪炎风。煎迫苍黄。纷丧厥真。宿志衰落。公曰无尔。无处非学。奉以周旋。庶补鲸劓。拜违数月。何意承实。举扶莫及。奔赴亦后。礼乖恩亏。摧肝凿腑。位不满德。孰云达施。观理有辞。亦岂尽意。思辑散轶。拟写光尘。顾惭识肤。重畏金银。日月逾迈。仪刑永隔。卓识宏规。何处更觌。坠绪微茫。门阑萧索。慨我寤叹。伥伥焉薄。今当即远。秪荐菲忱。沥血吁哀。灵庶鉴歆。
祭文[从子杺]
呜呼哀哉。粤惟先故。积德儒厚。建我皇祖。学殖以裕。存斋是阐。既弘且邃。公暨大人。相继操戈。上下唯诺。若唱而和。兄弟友朋。无适不宜。啸傲百代。剖释毫釐。磨砻浸灌。出人经纶。人谓斯乐。世罕其伦。不幸中道。痛缠鸰原。山颓安仰。远迩同吊。公时发愤。益厉趣操。遗轻担重。卓尔独驱。惟世俗好。不并以趋。劬心典坟。抽深扶密。人或叩疑。两端斯竭。为一家师。王考有言。宜备 启沃。仲父亦云。较德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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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此言不刊。卷怀丘林。半世考槃。纯诚内植。华美外飏。邦回景运。道际亨昌。首起大人。公继于后。发迹宫僚。超升乐簿。谓当历试。郡绂先授。宣厥惠泽。抚玆疲人。人歌来暮。俗变嚣嚚。孰萋以菲。旁午构煽。大人远谪。公遂病免。邈彼殊方。阅几星霜。两地悬情。看云陟冈。暨迁炎州。数百里程。公喜谓我。匪关岭比。庶几扶衰。往省而归。昨岁夏秋。荐仍痛毒。悲哀感伤。遽启手足。以公以私。痛曷有极。呜呼痛哉。小子庸塞。擿埴迷方。十载中间。重以忧遑。汩南与北。志业荒废。公每善诱。勉以无怠。常思服膺。庶无失坠。粤在前冬。公偶示病。白云在望。遂亟趋省。行未及税。幽问遽至。谁谓一疾。奄忽至此。及春奔赴。万事已矣。寤言如昨。今古何速。奥理幽微。谁为开柝。末学颛蒙。谁使解惑。卜兆云窆。真城东麓。节序迁易。仪刑愈邈。敬陈薄具。词以告诀。仰惟尊灵。庶赐降格。
祭文[从子槾]
呜呼哀哉。惟我岭南自数十年来。学绝道丧。儒风寝衰。世之所谓贤者。不过方良愿洁。誇多眩真而已。又其下者。刓精竭虑。取青妃白。终身汩没于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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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藻绘之末而已。风靡波荡。莫可收拾。惟我府君。以宏远之资。弘毅之质。早承诗礼之传。联翩伯仲之闻。潜心大业。超然独得。世俗所谓功利之说。无一入于其心。而于天下之事。皆欲有以见其所以然与所当然者。以至太极之妙。二五之殊。天地之所以运。日月之所以行。飞潜动植之所以变化。天下国家之所以治乱兴亡者。莫不察之精而辨之明。然未尝外人伦而谈理。亦未尝离器而言道。府君之于学。可谓得其要而识其大者矣。养静山林三十年馀。卫道之诚。忧世之心。白首如一日。而晚宰一县。疾病继缠。使经济之志。终不得少施。不知天意竟如何也。呜呼。达以行道。以泽斯民者。固在彼无容吾力焉。退而明道。以幸来世者。实府君平日之志也。斯文不幸。乔岳遽摧。噫。后生末学。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吾道之哭。世道之哭。岂直为吾私哭而已哉。呜呼痛哉。小子痴劣。百无一能。而府君谆诲不倦。若以为可教。维时小子不敢失坠。至今粗知义欲之分者。秋毫皆府君之赐也。山梁一颓。卒业无所。彼苍者天。曷有其极。呜呼。府君平日。不喜著述。今有遗文若干卷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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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善读者亦可因此而得其心矣。敢不谨守以待后世之子云乎。呜呼痛哉。前年七月。先子弃诸孤。维藐孤等。惟府君是依。曾未几时。府君又至于斯。孤露人间。此痛如何。呜呼。府君之仪刑虽隔。府君之绪业犹存。庶几敬奉遗训。敷贲前光。不至大为门户之羞。此小子今日著力处也。此心真切。非敢诬也。日月不居。窀穸有期。单杯薄奠。敬荐哀诚。伏惟尊灵。庶赐歆格。
祭文[从子栐]
呜呼哀哉。道术渐晦。儒先既远。洪波北走。大势谁挽。广运含储。天道必反。公始就学。端序即现。埙篪迭唱。大意已见。四十馀年。磨砻浸灌。理顺心得。日淬月锻。义理渊微。笺注纷罗。命辞立训。眇忽有差。刃迎缕解。章分句释。横帜竖戈。梯航绝学。不显其光。有发其馨。旌招累降。德声蔼京。人迟其至。庸而需世。道之将废。再迁而税。夺所宜处。竟授凋县。大江之南。水土不善。刘蒲未鞭。晋竖先痼。汲閤长闭。召郡称父。 上有恩言。俾陈阙失。感激 纶音。披露肝膈。首赞 睿学。下陈民瘼。逋滞剥肤。白骨签丁。乃动 宸听。亟下公卿。柄臣依违。略示施行。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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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小宽。稚耋叫欢。弃官归田。旧痾仍痊。董帷昼下。邵窝长春。咀膏嚼髓。饫腴剩真。乐饥之下。清波汩㶁。俯有跃腥。上有倦翮。至理斯存。活泼流通。欣然契怀。意会神融。士学归宗。踵门束脩。间有颛蒙。不识路头。乱道胡做。为笑于人。分开指晓。不厌谆谆。小子不肖。无一能谷。亦赏颖敏。诱我以学。窥藩测海。却步迷津。浚源疏滞。刮垢锄鳞。圭窦始线。只眼半明。非曰能之。乐贤父兄。山梁忽颓。究业无日。斯文坠地。绝响谁续。呜呼哀哉。前年七月。我遭酷罚。无父何怙。呼天罔极。恃公康宁。为命为生。大小大事。一惟公行。公今已矣。畴诉畴依。陟堂进室。若接容仪。微风飒至。灵帏披披。单杯薄奠。跪荐哀情。尊灵降格。庶几鉴诚。
挽词[李惟樟]
昭代贤良自一家。金昆王友莫相差。鹤鸣已有中孚感。琴罢终看赤子遮。无复淮南招隐赋。难寻海上狎鸥沙。因知旧客归来日。满目悲凉十倍加。
挽词[柳榰]
诗礼家庭早袭芳。几年林下稳修藏。渊源学问推昆仲。开发昏蒙属季方。百里咸嗟贤路窄。九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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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鹤归忙。伤心岳老归田日。断雁无缘续旧行。
挽词[金兑一]
乐有贤兄养德全。安贫半世卧林泉。明时侧席遐心屈。下邑分符大惠专。每恨路脩书信阻。可堪春暮讣音传。遥知泽畔看云日。惊罢孤眠泪似川。
挽词[权泰时]
未应吾道即漂沦。何事今年失此人。谷里春回杨柳日。泽边吟罢杜蘅辰。联床不复供湛乐。合席无因得辅仁。病滞故山孤絮酒。不堪东望倍伤神。
挽词[成文夏]
诗礼家庭早有誉。德星辉映少微墟。柴桑物色归田后。棣萼荣枯入望馀。琴与人亡方恻恻。枕回鸡梦奈蘧蘧。可怜两地无经宿。孤负登堂质古书。
挽词[权斗寅]
防临诗礼擅关中。昆季风流又海东。百里弦歌聊试学。十年坟典独研工。棣华凋萼今馀几。木稼缠悲遽哭公。瘴海欲生卿月色。想应惊喜动幽宫。
挽词[郑尧天]
昆季联翩振海堧。隐居求志慕前贤。如何桂岭弦歌日。肠断荆门郢树烟。
挽词[权万济]
枳棘鸾栖日。鲰生忝宰邻。每凭书札至。深荷德言谆。浮世堪长痛。违颜已十春。生离仍死别。临挽倍沾巾。
挽词[金慬]
少事存斋日。芝兰早袭馨。切偲施短策。提诲指长程。每恨阻云树。那知隔典刑。谁从寻妙诀。老泪泻如倾。
恒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569L 页
挽词[金璍]
遗经古礼早周旋。玉友金昆总是贤。已见高标超末俗。更将幽事度馀年。英才未展时还谬。仁寿无徵理又颠。千里长沙孤雁影。想应泉下亦悽然。
挽词[权斗经]
宜春儒化世谁如。暂试牛刀即绪馀。小白以南人有几。大名之下士无虚。吕家好学元兄弟。蔡氏传经并易书。忽报脩文归厚夜。哀辞题寄泪沾裾。
挽词[赵德邻]
吾道蹉跎欲问天。何知此老又重泉。名标东海高阳里。学阐南河伯仲贤。鹤禁曾驰商岭币。牛刀暂试武城弦。他时杖屦涪江返。广岫凄寒锁暮烟。
恒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570H 页
挽词[申德涵]
先生早闻道。卓然有所立。志气弘而毅。言行忠且确。古人以为期。愤不顾流俗。既有实见得。岂容虚假为。所学不敢私。此心要善推。伊余坐孤陋。未闻为学方。师友无所资。志业日以荒。昨岁真城路。晚识先生面。一言便许可。指诲何眷眷。从公数日游。知我四十非。临分别有赠。佩服期莫违。中间系丧病。无由操几杖。丈席虽云阻。高山实所仰。那知一见馀。遽失生平慕。仪刑杳难攀。渊源无处溯。有恸均善类。增伤最小子。使公坐庙堂。可以断大事。使公居宪司。可以恢正议。惜哉两不谐。敛惠专一县。天又啬其寿。报施一何舛。斯人今已矣。末学迷所之。无人踏实地。亡羊多异岐。公私一长恸。不忍写哀辞。
愚谷朴处士日记
癸酉十月。身润谒恒斋李先生于宜宁县廨。先生气禀刚果。器宇宏廓。议论明快。令人不觉叹服。且谆厚爱人。奖进后学之意。溢于言辞之外。身润敛衽起敬。请为弟子。因往来质问近思录等书。
问丽运告讫。伪主践祚。当是时。圃隐先生力不能
恒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570L 页
讨则可以去矣。反臣之何也。先生答曰。丽季之事。不可详知。昔寒冈疑圃隐出处。问于退溪先生。先生曰。子欲求有过于无过之地。如今须将无过二字。仔细理会可也。
问天德王道之只在谨独者何也。先生答曰。谨独则私意不容。天理流行。此所以其要只在谨独者也。
问过恭过俭过哀曰。前古何人之事。可以当此语。过恭如丁谓之拂须。过俭如公孙之布被。过哀如子贡六年居庐是邪。先生曰。不然。拂须布被。皆小人情状。何可谓过恭过俭也。过恭如李愬之拜裴晋公于途左是也。过俭如汉文帝身衣弋绨是也。是于恭俭。却须过也。其于拂须布衣。却有公私之不同。过哀亦当推此意看。引子贡事似不贴。
先生曰。小学便是这存养工夫也。由小学而入大学。故晦斋先生曰。大学不言存养。此说自无病。而南冥深非之曰。大学如何无存养。首章明明德。已是存养工夫也。是则南冥于学问上。颇有见未到处也。明明德中。谓有存养工夫则可。岂可将明明德。都做存养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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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大学论性处小。而颇皆言心何也。先生答曰。性无修为。董子所谓修性。乃见道不明处也。惟言心然后有许多病痛。有许多下工夫处。此所以大学多说心。然诚意正心。乃所以养其性也。
问舍去如斯。达去如斯义。先生答曰。此有二释。一说。舍者舍之则藏之舍也。达者达而在上之达也。今在舍藏之时如斯。将达而在上之时。亦须如此也。一说。舍去如斯乎。达去如斯乎。盖谓舍其死生之虑而然乎。达于死生之理而然乎。二说似两通。问南轩与朱子书。有曰豪气是病痛。朱子何尝有病痛。南轩说无乃太过乎。先生答曰。此固未易言。然试观朱先生有时悲愤感慨。爱诵出师表或离骚经等作。以圣人从容气像观之。则似有豪气发露处。南轩规戒之意。岂以为过也。
忠勋府吏横夺该府奴婢赎良公文。举责赎后三十馀年贡木。奴婢等不胜其苦。先生闻之。恻然伤叹。书告于仲氏葛庵先生。请为 朝廷一言。(时葛庵为铨长在朝。)顾谓身润曰。吾所以如此者。正以一夫不获其所。皆在上者之责故也。
列邑漕船多臭载。自该曹囚械篙师格军。刑推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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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先生闻之叹曰。此亦人耳。万顷沧波。岂故致败。自取亡身之祸哉。既囚而刑之。又从而徵其米。非先王爱民之意。而 朝廷寂无一言。可胜痛哉。先生仁爱之念。此类可见。
身润将归家。拜辞而出。先生还召入坐曰。凡视上于面则傲。下于带则忧。君与人相对。或时仰面高视。君虽无骄傲之心。人必谓之傲也。此等处亦宜加省。既以道义相接。不得不尽情也。身润退席坐曰。是小子气质偏处而不自觉者也。今蒙至教。敢不痛加克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