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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x 页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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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考成均生员李公家状
 本贯。忠清道公州。
 高祖栖岩。 高岭佥使。
  妣一直孙氏 淑夫人。
 曾祖涤。江华都护府使。
  妣全州李氏。 淑人。
 祖庆祉。 赠承政院左承旨。
  妣固城李氏。 赠淑夫人。
 考键 司䆃寺正
  
妣青松沈氏。 淑人。(水使岩之女。)
公讳长白。字白也。公州人。其先有讳晔。官至江陵府使。有二子。曰明德,明诚。明德入我 朝。官判中枢。谥恭肃。为世名臣。明诚前朝末为监察御史,知制诰。见政乱。弃官隐伊川山中。终不出。即公之六代祖也。子曰苯。嘉善大夫。是生佥使公。佥使公及府使公。皆以武科进。司䆃公少高才博学。游国庠见推侪流间。筮仕为金吾郎。昏朝时。为孽臣克信所忤。尝擢科。为其所削。 仁祖初载。月沙李相廷龟白其事。遂命复科。天性峭直。不能容人过。见不善。辄尽言不忌。以故仕不显。公以 万历丁亥八月十八日生。自幼聪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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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于书无所不读。于文无所不习。年十四。发解。庚戌。登上舍。甲寅二月七日。以疾终。寿才二十八矣。公仁孝有至性。外大父沈公。丁亥倭变。为全罗水使。以不能救边城。枉被极刑。公常以为痛。与人言。及其时事。辄呜咽不自胜。人皆称之以为难。其选司马也。一家皆喜。而公独戚然不乐。盖以大淑人已下世。无以为悦故也。又于忠孝一节。人无古今。叹慕特甚。读宋史至岳武穆事。未尝不陨涕。内兄沈君潜。以父病竭力供药饵。家贫不能办。奔赴乞丐。终不得救。遂成心疾。公以其为亲而致伤也。每怜之。一日。与友人会。沈君适自外至。因事肆骂。公颜色不改。愈致恭焉。既去友人皆骇而问故。公曰。此人孝子。以亲病致伤。安可不敬。公性深沈安静。不妄言动。雅好修饬。尤谨细行。始在甥馆。孺人有妹。年甫十二。幼失恃亲。依孺人。每呼姊至其房。公虽燕居息偃。必起而危坐。以致礼如待成人焉。孺人坡平尹氏。高丽侍中文肃公瓘之后。本朝佐命功臣昭靖公坤之十世孙也。高祖燮。尚 成宗女静顺(一作淑)翁主。封铃平尉。曾祖之諴。生员。祖俨。文科户曹佐郎。考讳民逸。敦宁府都正。妣昌原黄氏。副护军大任之女也。始都正公守舒川。简京中诸族。求佳婿。秋浦黄文敏公慎。即黄夫人之从祖兄弟也。尝见公白马江赋。亟赏之。遂以书报曰。欲求好秀才。无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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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某者。即言定。乙巳冬。以孺人归之。孺人生于 万历庚寅十一月十九日。生而秀异。外祖黄公甚爱之。不使离眼前。稍长。柔和贞正。绝异于人。门内咸啧啧焉。壬辰以后。都正公挈家来江华。依黄公宅。而寻有疾。入京就医。孺人留在外家。思慕色忧。有如成人。外祖公益奇爱之。辛丑。黄夫人感疾沈笃。三年在枕席。孺人侍病。不少懈。终始如一日。黄夫人證势少剧。辄废寝食。逮遭忧。哀痛踰礼。朝夕祭奠。必亲之。将发引。前期号哭。昼夜不绝。启殡之晓。气绝仆地。都正公为之还入救视。久乃得稣。人莫不嗟叹。是时孺人一妹一弟俱幼。孺人辛勤抚育。视大夫人在世时。倍加慈爱。病则亲为襁负。以至于愈。及归于公。于妇道尤纯备。诚敬温顺。未尝有忤言。十年如初婚时。既哭所天。欲持刀自裁。家人救之而止。三年只啜粥饮。祭必精腆。不以艰窘为顾。只有一女。才毁龀。孺人以其幼而孤也。闷怜鞠养。倍于平日。而至于教之之方。则必依训戒。庄以视之。不使见其有慈爱之色也。以 崇祯辛未七月二十二日。寿四十二而终。公初葬于杨州先茔之侧。孺人之丧。新卜交河月笼山下向酉之原。以戊寅月日。迁公墓而合葬焉。公无子。其一女则拯之先妣也。呜呼。公之美质至行。无愧古人。高文绝艺。特其馀事耳。孺人又以淑德配之。宜若立身名享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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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以垂于世。而既不幸早世。又无后嗣。栽培倾覆之天。若是其舛戾。何哉。呜呼痛哉。拯等罪逆不孝。夙遭偏罚。于公及孺人平日言行。昧昧一无所知。每感陶公孟长史传及晦翁祝公遗事。为之流涕。孺人之妹长为士人任公巩妻。明达晓书史。有古烈女风。能追记公及孺人若干事实。遂以谚录一通见惠。乃敢因而次之。以为家状焉。其幸而未泯者止此。呜呼痛哉。
处士宋君行状(戊辰)
亡友宋君子文。讳斗章。其先镇川人。八代祖愚。入我朝。官大司宪。号松亭。其后世有簪组。高祖讳沆。生员。以其孙镇南君英望参靖社勋。 赠左承旨。曾祖讳翧。 赠刑曹参判。祖讳英俊。有能诗名。进士。早卒。考讳方知。少孤。跌宕不羁。才气过人。识者多称之。妣宁越严氏。郡守悦之女。闺范甚肃。有古女士行。君以 崇祯甲戌八月十六日。生于砺山庄舍。自幼便岐屹出群。三岁。丧考。能知悲哀。见母夫人哭泣。辄涕泣不食。人皆奇之。年甫十岁。沈深有器量。母夫人以君零丁无依。乡曲贸贸。不可久居。捲还洛下。君始受书于宋参议时哲,宋判官明奎。皆君之亲戚也。未几。文才将就。既长。乃慨然自悟曰。君子立德。在于吾身。非高远难行。顾视俗曹。皆汩汩科场。不知有他道。是可惧也。岁丙申春。遂负笈来见吾先君子而请学焉。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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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廿三矣。读书虽未及博。而见识已超达。出人意表。先君子深器之。使与拯辈同处于坟庵。君晨夕孜孜。不厌淡苦。留过夏而归。先君子语之曰。子奉偏亲。而无他兄弟。不可每离侧而远游。然学有间断。亦可惜也。闻朴君和叔与之同闬。可相从讲问。以资胜己之益也。且小学,家礼,心经,近思此四书。为士者不可不早从事焉。学问之道无他。只在此四书中耳。君敬受而服膺焉。自是。归则晨昏外就和叔讲学。来则与拯辈随先君子杖屦。或山房院斋。未尝不俱。岁以为常。隆师亲友情义益至。遂弃举子业。常充然若有得焉。时朝廷崇用儒术。士皆望风兴起。游于先达之门者。往往虚内事外。径趋世路。君陋之。不以外物经心。唯尊闻行知是务。于先君子动静言行。无不谛观。而默识之。以之服习焉。不但寻数行墨而已。岁己酉。先君子下世。君奔至。与孤哀等。相守于殡次。及启引。秋霖连日。君跋涉泥涂。亲自执绋。至于窆事诸节。终始主管。反哭又随来。毕过卒祔而归。其诚力。人不可及。拯等之来墓庐也。君又必来相守。自先君子遗文后事。以至墓道石役。靡不为之经纪。特以奉偏慈之故。不得遂筑场之愿而已。辛亥五月十七日。以疾。终于麻湖之第。得年仅三十有九。士友闻者莫不惊惋而痛惜焉。以其年十一月九日。返葬于砺山治东漏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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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巳向之原。从先兆也。配温阳郑氏。进士旼之女。丛桂堂之升之孙。有三男一女。男曰文寿,弼寿,光寿。女适士人李益载。文寿娶县监姜锡范之女。生三男。弼寿娶郡守李悦之子某之女。生男女。光寿娶县监李某之子某之女。生男女。李益载二男三女。皆幼。呜呼。君天资杰然。识趣高远。其于为学。先得其大意。以此中有所主。而不为外物迁惑。气宇轩昂。不肯俯首俗曹。见世之夸毗猥琐者。辄鄙斥之。至不与交语。观人听言。能辨其诚伪虚实之分。而定其取舍。鲜有不得其情者。呜呼。天不假年。使君不得以沈涵积累。卒就其志之所期。而奄然以没世也。呜呼。其命矣夫。拯与君友。虽于文字讲习之功差有所长。而至其见识猷为。则自觉其不可及。常以为可畏。且有晚年同居之约。而乃中道相失。使余伥伥而无依。每遇事难了。未尝不思君而一嘅也。文寿请余状君之行。而衰病昏忘。不能尽平生之言。乌能塞后死之责也。仍使之请铭于和叔。当有所发也。
  [附后识]
 余既为之状。而有逸事二焉。盖吾先人之葬也。骊江遣其子操文致奠。君以为不当受。而拯不从而受之此一也。先人墓道文字。将欲请于怀川。君又以为不可。拯又不能从。而君殁之后。竟请之此二也。拯以此二事。不从君言之故。终贻无限差辱于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6H 页
先人。悔痛而不可及。其不载于状中者。以余既不能从君之言。而惧徒使君被人仇怨于身后也。未知和叔之意以为如何。君又于赵逢源,李之濂两人。平日甚轻之。以为毕竟未可保。后来果然。其眼目之高。炳于未至如此。令人不胜追服。幽明虽殊。一理无间。方寸洞彻。不容有隐。畏友在侧。可以点检吾辈矣。此皆吾心所藏。而他人不得知者。玆并录之。附之状后。以补其阙云。
中部参奉梁公行状
公讳渭南。字景涉。姓梁氏。其先耽罗人。远祖讳洵。仕高丽。封汉挐君。高祖讳彭孙。己卯士类也。文章节行。与崔新斋山斗,尹橘亭衢齐名。官止弘文校理 赠吏曹参判。配享静庵先生竹树院祠。曾祖讳应箕。贤而有文。未显而殁。祖讳山立。 赠户曹参判。考讳仁容。登武科。为训鍊佥正。闻朴松堂之风。弃官归乡。卜筑溪山。以终老焉。即所谓松石亭者也。妣丰山洪氏。生员缜之女。公以 嘉靖(万历)甲戌九月生。少时负才气。习弓马。佥正公戒之曰。吾世素儒家。吾不幸投笔。坠失先绪。汝又复尔耶。公惕然悔悟。尽弃所好。刻意读书。时年已二十馀矣。一室孜矻十年而博通经史。庚戌。登上庠。后生挟册而就学者甚众。乃作书斋以处之。有贫不能宿舂者。则家与之粮。详勉恳到。而呵责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6L 页
其嬉游者。人多悦服。光海时。尝中乡选。赴试入都。尔瞻闻公名。欲钩致之。使人要说。公曰。草野微踪。出入权门。义甚不可。终不见。已而有一胥密来语曰。上舍必欲得今榜及第者。愿给我货。当为预通科题也。公闻而大骇。遂不入殿庭而归。自后废举业。杜门守静。公长子禹甸。少善诗有声。有辛光业者。公之外姊夫也。附尔瞻得通清显。数谓公曰。君之子居乡曲。才艺可惜。请与我往京师。科名可得也。公正色拒之曰。此时科名。非吾所求。光业惭愤而退。后光业倡一道。为废 母之疏。来访公。公谢不见。人谓公曰。光业将必杀子。子其慎诸。公喟然曰。此何时也。天理晦塞。人伦斁绝。为士者当明义以救世。言逊威惕。非我志也。吾何慎哉。及疏会。绫儒多不被污。公之力也。 崇祯丁卯之难。 大驾入保江都。公泣请于母曰。君亲一体。忠孝无异。今 乘舆播越。凡食土之人。义不敢言家。况身登国庠。又异编氓。所当挺身赴难。愿勿执裾。母许诺。公遂移檄召募。得义旅百馀人。进次砺山。闻贼已退。乃北向拜罢兵而归。乙亥六月。除中部参奉。公方持母服。而朝廷未之知也。以其年八月。殁于庐次。盖公孝性甚笃。事父母尽诚。推之中表。姻睦过人。其丁父忧也。为小庐于墓傍而居之。朝夕上冢哭。雨雪不废。公素患胸腹。伤湿弥甚。其妾欲来侍药不许。及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7H 页
遭母丧。公年已六十矣。庐墓致毁。一如前丧。一日夜风雨暴至。捲其庐寝。公自以身蔽护神主。通宵哀号。疾遂作。诸子泣请还家调养。公哭曰。吾亲在此。我去何之。仅阅月而属纩。葬于先茔下负乾之原。即天台北麓也。先是。邑人以公有孝感之异。状闻于朝。有 命宣赐食物。以嘉之。公殁之明年丙子。邑人又列公诚孝。请加褒奖。会乱作而寝。至岁己丑。始 命旌表公门闾。公性刚直慷慨。不能与俗俯仰。见善必扬。闻恶必斥。不喜华靡。清苦自守。平生不取非义之物。有内兄之子。早丧怙恃。无所归托。公取育于家。无异己出。其人有一田废为荒地。公率其仆躬视耕种。及秋收藏。春而与息。逐年为常。待其人长成而归之。俾立产业。士林咸称其不可及。隐峰先生安公邦俊。与之为道义交。尝叹公至行。以为畏友。盖公虽以布衣终。其事亲之孝。居丧之哀。勤学乐育之诚。疏财嗜义之风。固已行于家达于乡。以闻于国。而遭时之昏。能据正而斥耶。值国之难。又忘身而奋义。类皆毅然自立。绰有古人风节。不但为一乡之善士而已。则其蕴之为德。行之为业。而有裨于民彝世教者。有不可以穷达论也。呜呼贤哉。公娶南平文氏。庆州判官 赠参判贯道之女。闲雅有妇道。生一男一女。男即禹甸。婿曰生员南愃。继娶全义李氏。监察益之孙。亦柔和。生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7L 页
一男一女。男曰禹界。婿曰郑斗相。侧室二人。各生一男。曰禹疆,禹开。禹甸能继公业。南中人士多尊之。有二男一女。曰之沆,之瀣,生员李敏三。禹界亦二男一女。曰之瀷,之泌,士人文受河。南愃三男。曰处宁,国宁,重宁。郑斗相亦三男。曰昌寿,昌耇,昌祐。禹疆二男。曰之浻,之满。其三女及禹开二男二女。皆幼。而曾孙男女二十馀人。之沆。隐峰孙婿也。昔尝来候先君子。间又屡访拯于穷谷。示公遗事。托以为状。不获辞。谨序次如右。愧余辞陋。不足以发挥幽光也。
大司宪 赠领议政松郊李公行状(癸酉)
 本贯。全罗道全州府。
 
曾祖浩。 故礼宾寺别坐 赠司宪府执义。
  妣房氏。 令人 赠淑人。
 祖彦师。 故洪川县监 赠吏曹参议。
  妣洪氏。 淑人 赠淑夫人。
 父慎诚。 故司饔院奉事 赠议政府左赞成。
  妣原州边氏。 恭人 赠贞敬夫人。
公讳楘。字文伯。号松郊。系出璿源。始祖讳补。即我 恭定大王别子也。封孝宁大君。当让宁世子之托疾逊位也。大君亦晦迹方外。使民无得以称焉。世以虞仲之德归之。 英陵之世。尊敬宠遇尤非常。而处之愈谨。孝友恭俭。为宗戚仪表。卒谥靖孝公。是生瑞原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8H 页
君讳𡩁。谥夷安公。能守恭谨家法。济以文学。是生高林正讳薰。后 赠高林君。是生长堤副正讳源孙。于公为高祖也。执义公举进士有名。用太学荐入仕。不幸早世。赞成公早弃科业。从牛,栗两先生游。负一时士林重望。竟不试而殁。清阴金文正公尚宪。铭其墓。以为信道笃行君子也。盖自宗籍亲尽之后。比三世蓄德不显。至公始发。三世之赠。皆以公贵也。边氏原州望族。副司果克诚之女。持家训子甚有范则。以 隆庆壬申十月二日生公。公生有美质。聪明雅重。言语动止有常度。在幼稚。已如成人。与群从。同养于王母洪氏。独公兀然危坐。终日读书。未尝以饥饱关心。王母特爱之。年十三。丁内艰。能式礼不懈。饮食用木匙箸。同闬儿伴。到门招呼。一不出应。尝有邻居长者邀见。不得已暮踵其门。则其家适有宰杀事。公即径归曰。吾虽童子。身被衰绖。家有不洁而要致之何也。长者惭谢。及制除。邻里长老来相扶慰曰。童稚之年。执丧至矣。乃得无恙。神明所佑也。或至流涕。时李教官大淳。以学行称。训蒙有道。徒弟甚盛。公以赞成公命就学焉。每日鸡鸣盥栉。晨往夕归。孜孜不怠。自洒扫应对之节。登降拜俯之仪。以至冠昏丧祭之礼。格致诚正之说。靡不循序熟讲。如是三岁。用力益笃。李公甚敬重之。壬辰之难。赞成公方为饔官。从 驾西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8L 页
行。而公率家属避兵近峡。闻叔父祥原公以病弃官。奉板舆而归。卒于中路。公急往迎祖母洪氏。而赞成公至松都。亦陈疏乞解职。寻母遇于杨州。洪氏年高。不能远避。彷徨畿甸者数月。公时弱冠。尽力扶负。屡危获免。未几洪氏病。临终顾语曰。汝父子当此离乱中。勤苦孝养。至诚不怠。天若有知。必不使吾子吾孙。罹于兵锋。而必大其后也。公于奔窜之际。以一卷书自随。贼去则披读。贼至则纳诸袖中而走。其志守之确如此。已而。陪赞成公入江华。时倡义使金公千镒。以义旅入保。公奉赞成公书。往见之。勉其以时讨贼。勿敛兵留连。仍欲留其幕下不果。流寓于湖南之咸悦。乙未。乱稍定。公以赞成公命。请学于牛溪先生。时先生才归坡山故居。一见便期许。遗赞成公书。有曰。令胤远访蓬荻之墟。寄意甚重。少年清明。有志于学。精神一到。何事不成。深仰趣操之不凡也。自是往来服事。丙申。赞成公卒于寓所。公扶榇返葬于衿川先山。哀毁逾礼。几至灭性。明年丁酉丧配。以衰麻在身。不躬涖敛殡。沙溪金先生每言善居丧者。必称道公。而慎独斋金先生。亦尝曰。文伯此事。可谓善处仓卒之间者也。其严正果难及矣。服阕。牛溪亦下世。公乃从沙溪卒业。自古经书。以至有宋性理诸书。无不讲究。于礼学。用功尤深。中癸卯司马。游泮宫。士林推重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9H 页
焉。 宣祖末年。仁弘倡邪说。构诬牛溪。目之以遗君党奸。至于追削官爵。光海即位。公率太学多士。上章讼冤。光海答以 先朝已定之论。今难轻议。公又再疏。极陈其诬陷之状。初疏及第三疏。皆公所自制也。辛亥。仁弘为南冥集跋。诋毁退溪先生。又上劄言晦斋,退溪两先生。不宜从享文庙。辞极悖慢。公入太学。会诸生。发声罪之议。时仁弘威势方炽。诸生多逡巡退缩。公奋然以身当之。遂取青衿录。削仁弘名。仍通文八路。以明其罪。又率诸生陈疏。痛辨邪正。仁弘之徒朴汝梁。时在宪职。诉讦仁弘被削。光海怒。命覈倡议者公待罪。而太学诸生。至于捲堂。光海愈怒。事将叵测。赖白沙李公恒福,月沙李公廷龟。并陈劄力救。乃得解。壬子夏。登明经甲科。拜司宰监直长。时尔瞻方用事。公议欲引公入翰苑。而竟为其党所沮。癸丑。序升六品。为校检。盖居是官者。例为卑微之流。而以公置此者。所以困屈之也。乙卯二月。始荐拜兵曹佐郎。宪官宋谆,郑遵以公为主张邪论而劾罢之。即指攻斥仁弘事也。公杜门屏迹。藜床终日。读书不懈。瓶粟恒罄。而怡然自安。或谓之曰。一见当路。荣进可期。何自苦如此。公笑谢曰。穷达有命。当任之而已。光海将废 大妃。使百僚献议。公叹曰。彝伦斁塞。生亦何为。遂草议极陈伦常大义。见者皆危之。会有前衔勿议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79L 页
之令。不果进。时朴鼎吉以副学。居住一巷。与公有素。来怵公曰。议草语泄。广昌一队。将致君于辟。君若往见。不惟解释。必得登用矣。广昌。即尔瞻封号也。公正色曰。死生。皆命也。岂可以祸福。动吾素定乎。鼎吉惭谢。壬戌又拜骑省郎。公曰。古人云。天地闭贤人隐。此其可仕之时乎。遂不出。凶徒睢盱日甚。巡检使权盼。素与公相善。恐公之不免也。欲其远迹京辇。辟以从事。癸亥春公在岭南。 仁祖即位。首以司谏院正言召。还论尔瞻之子大烨。请勿用缘坐之律。而依法正刑。又论右议政赵挺阿谀苟容。引进凶党。又有废 母之议。判中枢朴弘耇谄事宫掖。贪货无厌。又有杀士之罪。并请削夺官爵。又论兵曹判书权缙前后罪恶。与韩缵男等伏辜诸贼无异。而漏于天网。请围篱安置。礼曹判书任就正。以后宫亲属。公行贿赂。吏曹参判柳梦寅。谄附凶魁。贪黩无厌。请并削黜。又论朴宗胄恃其势焰。戕杀人命。与朴烨无异。岭南之人。欲食其肉。请依金纯诛之境上。又论前承旨黄允中。为尔瞻腹心。迎合主意。语侵 天朝。请边远安置。又论吴汝稳。为仁弘手足。韩泳,柳活等废 母之论。极其凶惨。请安置。又论南瑾,申恜,朴宗胤,吴益焕,崔应虚等。担当废 母之论。请远窜。其馀附丽同恶之类。或请窜或请配请削。差其轻重。而悉论斥之。又论尹晖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80H 页
缔结奸回。交通宫掖。且首倡和戎之议。请远窜。 上皆从之。盖新化之初。公首入言地。以革弊政。去剩官。斥邪党。开言路。进贤才为务。而及其论正诸罪。则详审平正。不为一切之论。初公废弃十年。最为凶徒所忌嫉。及在谏职。人或虑其太激。至是始服其雅量。又论锦溪君朴东亮。癸丑置对。提起咀咒之说。使贼党因此而藉口。请围篱安置。又论前礼曹参判金尚寯。癸丑供辞无伦。无非媚悦求生之计。请远窜。兼春秋馆记注官。升司谏院献纳。选知制教。废世子祗。在江华。掘地跳出。为逻卒所执。将寘之法。公主全恩之论。见递。寻为成均馆直讲。七月。选入玉堂。拜副修撰。升校理兼经筵检讨侍读官,春秋馆记事记注官。八月。移吏曹佐郎。务恢公道。人不敢干以私。昏朝政乱。民不聊生。 上简选名流。廉察诸路。公受命关东。竭心殚力。曲访民隐。深村远谷。无不穷寻。晓谕民人。宣布朝廷恤民之意。民皆扶杖来听。攒手感泣。赵玄谷纬韩。时知襄阳府。见公寒甚。遗以衣服。公谢曰。与公情义虽同骨肉。职是廉问。义不可受。及复命。又条陈一道积弊。大率以改量田择守令。蠲绝户禁防纳。行号牌考虚簿。申明推刷。荡涤逋欠为要。甲子正月。升正郎。赵公廷虎论事忤 旨。久罢才叙。而公即注拟郎署。坐罢。是月。有适贼之变。公扈 驾至公州。叙拜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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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理。初延平君李贵。以御营使到临津。见贼奔还。诸军皆溃。两司只论其副将韩峤,朴孝立。公与应教尹公上劄曰。贵既已受命视师。所当董率诸军。把守江津。而望见贼锋。脱身先走。士卒因而奔波。贼乃游水取船。从容过江。以致 庙社蒙尘。 乘舆播越。两司只请按律副将。而贵以贵势独免。论议之疲软。莫甚于此。请一体按律。以正王法。 上不许。而因两司引避。 批旨甚严。以玉堂为谋陷勋臣。公陈劄待罪。申论军律。 上优容之。 大驾还都。公与同僚上劄。勉以变乱之后。警惕改图。下教罪己。廓开言路。躬行节俭。损上益下。又言中外臣僚。或有不分逆顺之论。而两司尚无纠劾之举。请并递之。闻者悚然。 上以李贵陈劄自明。为递其时玉堂。公遂见递。俄除成均馆典籍。转直讲。五月。还拜副校理。是时。上锐意为治。频御讲席。公欲以平生所学。上格 君心。每当进讲。阐发经义。通透精切。且必逐节。而进箴戒之言。 上亦虚心倾听。宠遇殊隆。经幄诸公。莫不推之。六月。移吏曹正郎。八月。又入玉堂。兼察训鍊都监郎厅。综核庶务。必以省功简弊为先。十月。荐拜议政府检详舍人。乙丑正月。移拜司宪府执义兼侍讲院辅德。时新册王世子。极选宫僚。公入侍胄筵。反复文义。劝戒切至。世子起敬焉。又移应教。世子行冠礼。拣名流中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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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为赞礼。公膺其选。礼毕。升通政。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历右副左副。至右承旨而递。在银台时。适有会盟之举。南北边帅及将领当赴者。并令离次来会。公启曰。有国者安不忘危。以备不虞。今使将官离阵远来。脱有缓急。事实可虑。且言统制使所管军饷。积置三道。而皆归私用。不如以水使句管之也。以参赞官入讲筵。讲孟子充虞路问章。启曰。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非独丧需为然。至或越礼踰分。几于僭而失其正。则非所以尊之也。此 殿下所当体念处也。时 上方有追崇之议。故公特眷眷如此。宪臣朴炡论南以恭不合宪长。 上批甚严。仍有特递之命。公启寝其严旨。又曰。宪臣所言。深得论事之体。不可递。 上勉从之。九月。移礼曹参议。丙寅三月。移吏曹参议。旧制内需司文簿。必经吏曹批署而后乃行。而参议例主之。公入铨。凡内司事系相讼。一切却之曰。自有有司存焉。至于已经启禀者。犹不肯署。他日入侍。 上曰近来内司公事。因铨曹搪塞。积滞不行。固不当若是。公对曰。此事臣实主之。第内司作弊。已成痼疾。所谓官员者。皆宦竖市井之辈。唯利是啖。饰辞以启。胁制外司。此岂 圣代美事。庶民呼冤。职由于此。八路之民。莫非 殿下之民。一国之财。莫非 殿下之财。何必别用私局。敛取民冤而莫之恤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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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革罢。以示王者之无私。 上以流来既久。不得猝变之意。为之缕缕。八月。递拜兵曹参议。九月。拜大司谏。寻递。历右承旨,礼曹参议。丁卯正月。复拜大司谏。虏兵犯境。庙堂请入江都。公入侍启曰。此贼虽以铁骑长驱。尚在千里之外。警报才到。即定去邠之计。使都下人心。波荡至此。此何理耶。仍请车驾进驻坡州。若临津不守。当以船路入江都。 上极是其计。而终为浮议所沮。尹知敬请守临津。公又言知敬一人欲守临津。而人皆思奋。若自 上奋励亲征。则孰不效死乎。请以柳琳军。送助知敬不省。公遂与宪府合辞启曰。昔杨国忠首倡幸蜀。在潼关既破之后。而后世犹以为误国。况今尚有两三坚城。且有重江之险。而不思备御。倡为奔避之计。是为国忠之罪人也。 殿下之所亲信贵宠。宜莫如金瑬,李贵,李曙,申景禛等而皆占便安自全之地。独使张晚空手赴敌。臣以为晚不降则走也。安州,平壤。俱以孤城。兵单援绝。日望救至。而 殿下与全躯保妻子之臣。拥兵自卫。武士精锐者。皆属诸大将。军官唯知扈卫之重。不顾边城之急。臣不敢知边城尽破。国势已去。则彼军官辈。果能终始扈卫效死而不去乎。议者以入保江都为善策。此亦不然。今降将数人。为贼谋主。倘或入据都城。造作舟舰。席累胜之势。顺流来犯。则国家果能以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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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之卒抗之乎。呜呼。国家之存亡。人心之离合。将卒之勇怯。皆系于人主之一心。有奋励讨贼之心。则将士思奋。民心感激。而国必强矣。有恇怯退遁之心。则将士解体。民心涣散。而国必亡矣。愿赫然愤发。出御国门以亲征之意。晓谕军民。亟斩首倡去邠者。先遣诸军。或援边城。或截江滩。 殿下且召勤王之师。亲御继进。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矣。李贵以不知时势。强为大言斥公。 上亦曰。卿等不见壬辰事乎。台论亦以去邠为不可。以今观之。则何如也。以前事为鉴。勿为迂缓之言。公进曰。国家虽亡。正论一脉。不可不扶植也。公又以为去邠之计。已不可破。则宁使东宫分朝南下。以系民望。 上命询大臣而从之。又与同僚启曰。李贵非但愚妄偾国。亦且挟私坏事。若随入 行朝。因置备局之列。则日后必有再误大计之患。请命窜黜。 上严批不允。贵愤甚。构毁公不已。而勋贵大臣。亦皆侧目视公。时国家因警急。疏放在罪籍者。公与宪府合司以争曰。姜檖,林楗,崔濩,申洎,南省身,安应鲁,郭有道,吕后望,李宗英,孙佑,黄允中,郑硕俊,蔡有济,沈宗道,罗万纪,李元衡,权谊,任器之,韩昼,张世哲等。终始担当于废 母之议。此实伦纪之贼也。当初宽典。已极失刑。到今全释。宁有是理。请命还收。 上使量移。公力争竟寝之。大驾既入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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虏使刘海来。以和议为言。公请勿引入行都。使知虚实。明日 上以接见可否。命公卿会议。李贵,崔鸣吉等。主和议。同声请接见。以为古人亦有不得已忍辱者。公峻斥其不可曰。以堂堂千乘之尊。亲接犬豕之小丑。是为莫大之羞辱。决不可为也。先是。光海时。姜弘立,朴兰英等降虏。至是为虏向导出来。朝廷欲官其子。以悦其心。公进曰。国虽至此。岂忍如是。时胡书屡至。别无需索。而因弘立私书。送币极丰。公又以为此不足以感贼之心。而适足以示我之弱。请令庙堂议寝。朝廷将送弘立之族姜絪。以答贼将之书。而欲假以使号。公又以为絪之此行。非如邻国交际之比。若称使则大为国家之辱。 上从之。公又请令本兵查出诸勋宰之各率褊裨。私护家属。而徒费国廪者。分把防守。又与宪府启曰。贼兵长驱。如升虚邑。觇谍不明。拨报无传。忠臣义士。扼腕思奋。而体察使张晚。以专制大将。一向左次。将有入山浮海之意。今日国事尚忍言哉。请急令晚董率诸道之兵。星夜进御。以遏冲突之势。 上斥以妄论。公乃奏曰。当初晚之出去。乃曰。当弃关西。此是不战之计也。况今贼兵未逼。退住松都。前路遮截。无一可恃。台谏岂徒为妄谬之论乎。又曰。侦探者以为可以斩贼。而以和议不能云。岂不痛哉。宋朝事可鉴矣。今虽讲和。可令将士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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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击也。 上命从之。及贼兵到剑水。又合司以启曰。十三圣陵寝。二百年基业。皆在临津以南。 殿下勿为贼兵已迫。而付之于无可奈何之地。又勿以要和。缓我之虚言。而抛弃天堑必守之地。请急谕张晚。死守临津 上令庙堂酌处。回启依违。公又入侍。奏曰。晚之初不能守临津者。只以兵少也。今则三南之军。稍稍来集。长江天堑。岂可弃而不守。晚之意。本不在固守。若使之相机进退。则是教晚退走也。又曰。若果退守楮岛。专弃临津。则臣实未知国事税驾于何地。不胜痛哭焉。不从。刘海既到。果请 上亲接。 上又召公卿三司会议。金瑬,具宏,张维等。皆以为可见。公进曰。臣则独以为决不可见也。一边进兵。而一边言和。其心可知。岂可以一见退军也。 上曰。卿言诚是。然以礼来见。则亦不可不见也。公又力争其不可。弘立兰英等与海俱至。公又启曰。贼兵深入腹内。劫以和事。愚弄恐喝。无所不至。无非弘立。等为之谋主。而赞成凶计也。且弘立既称五道都元帅。奉贼将之令。出榜诱民。其叛逆之状。昭著无疑。以兰英抵金景瑞书见之。可知凶计之所在。今计莫若先斩弘立等。枭示藁街。以折骄虏之气也。又与宪府合司启曰。弘立乃降贼之叛臣。而自 上赐之坐而见之。国家羞辱。既已极矣。况闻胡差欲与之抗礼。 殿下犹欲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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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见。臣等相顾惊骇。心胆俱裂。若此不已。则终至于不忍言之地而后已。 祖宗在天之灵。天下后世之人。谓 殿下为何如也。君臣上下。背水一战。同死社稷。岂忍使我 殿下。甘心受辱于虏差乎。于是。 上欲决意不见。而当事者固请接见。国人莫不扼腕。公又与宪府合司启曰。鸣吉。偾国之罪。不一而足。早定去邠。不守临津。虽出于一时之谬算。而终始主张者。鸣吉也。以和事为己任。凡系讨贼之事。一切责以迂怪。乃谓狡虏为质直可信。降将为忠节可尚。竭一国之力。以充溪壑之欲。屈千乘之尊。亲接犬豕之丑。凡有血气。莫不痛惋。请命远窜。连十馀章。不允。公又启曰。李民寏。曾与弘立降虏。尚保首领。已极失刑。岂可以讨贼之任。付诸降贼之人。又劾平安监司尹暄弃城之罪曰。暄偷生负国。弃甲偾师。以贼遗君之罪。不可不治。严军律。振纪纲。此其机也。请伸国法。又启曰。振肃军律。今日之第一急务。尹暄枭示命下。李贵金瑬等。不念国事。敢生营救之计。联袂登对。欲贳大辟。其徇私蔑法甚矣。请罢职。 上命推考。又启曰。洪命耇。以尹暄幕佐。同在城中。主将之奔。厥罪惟均。当席藁待罪之不暇。而偃然陈疏救解。无公议蔑朝廷之罪。不可不惩。请命罢职。又启曰。国家危亡。到此地头。而军律解弛。败军将领。弃邑守令。无一伏辜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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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以收拾。请令各道。一一查考。姑先使之白衣从军。立功自效。 上皆从之。时和议已成。司谏尹公抗疏。有今日之事。名和实降之语。 上震怒。斥以凶惨。玉堂上劄伸救。 批旨极严。又下政院曰。煌以降之一字。勒定予罪名。所当拿问。而姑先削官付处。政院缴还。而犹命递职。公与宪府启曰。尹某质直之士也。自变生以后。言及时事。辄垂泪。臣等固知其爱君忧国之诚。迥别他人。而叹朝廷之有人矣。顷日陈疏不过愤 殿下之受辱于丑虏。斥廷臣之主和而误国。横辞下语。不觉其过耳。原其本心。岂有他哉。贼兵深入。劫以和事。朝廷靡然顺从。无复抗衡。质以王弟。赂以重货。遑遑汲汲。如恐不及。有目前屈服之意。而异先王和戎之道。故敢进忿愤之辞。冀或 圣明之悔悟。殿下所当优容。褒奖之不暇。而反下严峻之批。是岂在廷臣僚所期待于 殿下者哉。 上乃命勿递。公以为递命。虽得还收。而言路不可不廓。又上劄陈戒曰。玉堂诸臣。劄陈所怀。不避忌讳。非为尹某地也。欲纳吾君于无过。无非爱君之诚也。 殿下反严批峻斥使论思之臣。若无所容。愿少霁雷霆之怒。以示悔悟之意。噫。言路之开闭。国家之兴亡判焉。虽在太平安乐之时。不可以訑訑之色拒人。未知今日何等时也。寄国命于孤岛。瞻四方而靡骋。若使后人。书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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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曰。城门闭。言路亦闭云尔。则天下万世。谓今日何如也。臣窃痛之。 上颇嘉纳焉。时有纳一马而除职者。有领二船而蒙赏者。公以为虽在抢攘之中。不可混施而轻予。使有功者解体。而罔功者侥倖也。并请改正。时刘胡自中途复来。以绝 天朝去正朔为言。公与宪府合司启曰。此一款则大义所在。当据义斥绝。以明君臣之分。天经地义。截然不可犯也。 上已与大臣元勋定议。命依揭帖之例。改为国书。公又与宪府伏閤以争曰。此事非如送质赠币之比。以揭帖为名。而不书年号。则是亦去正朔也。宁以国毙。岂忍为此又曰。彼将持我书。誇示于夷汉之间。谓我国背 天朝去正朔云尔。则将何以暴其不然。而有辞于天下后世乎。今日庙算。苟冀目前之无事。不思大义之所在。臣窃痛之。咸镜防御使李攒。逗遛不赴难。朝廷既命按法。而旋复有酌处之命。公又启曰。攒以领兵之将。不为赴难之计。又有讹言惑众之罪。不特军律当斩。尽率精锐。退避自保。物情莫不痛骇。请依当初传旨。按律定罪。典翰姜公硕期。坐前劄忤 旨。黜补杨根郡守。公又启曰。当此危急存亡之日。君臣上下协心戮力之不暇。而一言逆耳。遽加斥逐。则切恐忠谏之路塞。而恢复之期无日也。命遂寝。又启论铨曹之失曰。近来注拟。多有循私不察之失。节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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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千里赴难之人。独置散地。见轻清议。老病追到之人。皆参首拟。至于乳臭未娶之稚儿。负累得谤之土民。并拟筮仕之望。物情莫不骇愤。请堂郎并从重推考。刘胡以涖盟一节复来。公启曰。胡差之再渡江面。已极无谓。而即闻引入城内。有方便处置之议。其媕婀苟且之态。辱国误事之状。凡有血气。莫不痛惋。请峻斥还送。勿许入城。又面争不能得。胡差既入城。言刑马杀牛等事。 命公卿大臣议之。公又争之曰。 殿下岂忍与胡差同盟乎。 上曰。事势如此。此即节目间事也。古亦有权宜之道。公曰。臣等之争至此者。只欲守君臣之义。自 上若亲涖。是与绝天朝无异矣。愿加三思。翌日更议。 上曰。两司长官。其听予言。上有宗社。下有生灵。今日涖盟。非予乐为。公进曰。 殿下乃扶植伦纪之君。异于凡主。今乃若是更无可恃。国亡之日。臣死之日。臣等岂以空言自大乎。公于上前责李贵曰。公毋顺旨阿谀。误此大事。贵怒诟不已。公曰。贵之凌踏至此。虽在抢攘之时。朝廷岂可若是不尊乎。请罢臣职。 上责贵而慰谕公。公退与宪府合启曰。今日之事。尚忍言哉。大臣三司国人。皆曰不可。而一二无识者。力主此议。疑惑 圣听。臣等窃痛之。又登对力争。不能得。公以为前后所争。是大义所关。而极言竭论。竟未回天。言者不得其言。其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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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乃引避曰。事之有关于存亡者。非一非再。而既不能力争回天。至于焚香誓天。引入犬豕。此乃天下万古无前之羞辱。天地神祗。亦且戚戚于冥冥。臣等所以痛骨腐心。大声疾呼而不知止者也。连章未停。誓事将完。将何颜面。苟冒言地。请罢。不许。乃与宪府。启论李景稷之罪曰。景稷于莅盟议勘之日。终始担当。至以筑坛高处。诚心誓盟之说。张皇荧惑。无所顾忌。请削其职。 严批斥以搆捏。公又引避曰。贼在门庭。祸迫朝夕。泯默苟冒。已负初心。今景稷之事。言之辱也。舆情日激。国言未已。何敢依违隐忍。莫之请讨乎。措语未莹。致有峻批。何可更就台席。论是非于殿陛之前乎。又与诸僚三辞一疏。极陈当退之义。 上慰谕不许。公不得已就列。竟论递景稷。又劾晋昌君姜絪曰。絪以秩高宰臣。受命使虏。恇怯失措。拜跪无节。至于资粮刍草。欲为分定。受贼赂遗。有若应得。马前屈膝。仰首听命。其失身辱国之状。不一而足。请削去仕版。 上以年老所致。不允。既盟之后。贼兵虽退。而犹肆杀掠。海西诸郡。惨被其祸。公又与宪府。合司启曰。庙堂徒守区区之和。惟恐一贼之见杀。申饬诸将。勿令剿击。罢还自募。以挫士气。今日之和。初出于为生灵之计。而适足为鱼肉生灵之归。请令庙堂。急抄精锐。或水或陆。便道取疾。禁遏傍掠。且以两道诸将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六 第 486H 页
及郑忠信金起宗。相机进退。左右夹持。使不得任意抢掠以救民命。 上采纳焉。公于 行朝。终始在谏省。竭忠奋义。随事死争。至于苍黄之际。论陈备御之策。虽筹臣熟讲者。无以过之。士林之只以儒雅称公者。至是益推服焉。贼退。连章乞免。竟解职。四月。复拜谏长。又呈病递。及 大驾回銮。公与李贵同入侍。公又陈讲和之非。因斥贵主和之罪。贵怒甚曰。岳飞有可胜之势。而秦桧主和杀飞。故为万古罪人。今李某徒能大言。不顾宗社存亡。韩侂胄之类也。仍诟诋不已。台谏以面辱言官。论贵请罢。贵复上劄自辨。 上乃下教曰。赞成李贵功存社稷。浮妄之辈。肆意慢骂。至以枭示等语论之。岂非可骇之甚者耶。所当严治。而但庙堂以后弊为虑。故姑置之。谏院以贵之请治言官。乃丧邦之举。论以罢职不叙。又请还收严治台谏之命。 批旨尤峻。公缩缩不自安。久之拜大司成。戊辰四月。递拜大司谏。八月。又拜吏曹参议。呈递。己巳四月。拜兵曹参议。十月。移大司谏。逾月而递。庚午九月。又拜兵曹参议。辛未二月。移拜弘文馆副提学。时 太祖影帧有回禄之灾。公以为灾异莫大于此。上劄陈戒。以开言路为要。 上嘉纳焉。四月。移左承旨。时 上命引接靖社元勋。而勿令承旨史官入侍。公后日登对启曰。人主动止。史官必书诸册。况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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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臣俱入侍。而政院不得知。史官不得书。实为大谬。既往虽不可追。而请后勿为例。先是。李贵袖进一私书。盖崔有海与华人宋献论礼问答之说。而主张追崇者也。至是公入侍讲筵。进曰。凡人臣之上达文书。必关由政院。此金石之典也。顷日筵中李贵袖进私书。此近古所无之事。外间皆怀疑讶。请下其书。以解中外之惑。且明人臣不敢私进之义。 上答以当留念。及追崇议起。三公力言其不可。而 上不从。命收议廷臣。公以为国家大事有疑。然后方可广收廷议。今日大臣皆以为不可。则岂可复议于廷臣乎。遂封还其传旨。 上乃命直为奏请曰。 天朝不许。则予亦无辞。公又封还。至于再三。玉堂上劄争之。 上以玉堂为䝱制。上下命拿鞫。公又封还其教。而启曰。儒臣职在论思。有怀必达。乃其任也。人主惟宜从容察纳。求当于理而已。岂可施之以无前之举。有若忿激者为哉。 上乃命削职远窜。公又争之不已。 上问于政院曰。台启中昭穆之说。予学浅未能解惑。承旨为予详陈。公启曰。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为五。今我 宗庙。自 成庙至 宣庙。为二昭二穆。则合司所论昭穆一款。是古者五庙之制也。据礼考经。似无所疑矣。 上答曰。台启所论昭穆。为光海时而言也。古今安有无祢位之庙。又安有二高祖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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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承旨徒知营护台谏。而不念告君以实之义。以此观之。则古之指鹿为马。无足怪也。公以 严旨待罪。不得递。时 上因灾异有旨求言。复令该曹审理冤狱。公乃因此会。又备陈追崇之不可轻议。儒臣之论事被罪。众心之拂郁。上下之否隔。辞意恳恻。 上乃命寝奏闻。宥还诸臣。他日又入侍。 上谓张维曰。追崇之论。卿主张不可。是何意耶。维备陈其非礼。公进曰。张维之言极详。此外无容他议也。今日之论。非独维为然。实举国公共之论也。 上曰。每以德宗追崇。与今时不同云。此甚未安矣。公对曰。 德宗受命为世子。则礼所为斩衰三年。群臣从服者也。与今日之事。宜有间隔矣。然 德宗时。群臣犹或力争矣。又曰。凡事不从君上之所愿为者难。顺从君上之所愿为者易。今日廷臣皆以礼导 君上。朝著间公议凛如。此扶植国脉之根基也。 上不答。乃曰。为亲之事不尽则未安。予欲尊亲耳。公对曰。事亲必以礼。神不享非礼。若以非礼事之。非所以尊亲也。末世之君。或有追崇其所生者。而先儒之论甚峻。是不可不念也。公当议礼方张之日。同僚以公熟于礼经。大小启事。专委于公。公前后敷奏。不避触犯。教命之过当者。辄皆封还。以是大忤 上旨。特除公州牧使。宪府争之浃旬不能得。公以恩谴。不可迟留。促驾赴官。沙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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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邻境。方寝疾。公驰省之。及其易箦。主治终事。一遵古礼。正言尹鸣殷陈疏言事。有李某以直补外之语。 上批极严。仍下备忘曰。近来人心浮薄。俗尚乖当。无廉耻而有奸伪者。谓之直臣。良可痛心。顷者李某下问之事。不以实对。指鹿之教。略不愧惧。可谓无忌惮患失之人。予以近侍之故。不以其罪罪之。此予不严之过也。年少无识见之辈。反有所云云。若此不已。则党与日滋。奸伪渐长。国不为国。李某从重论罪。一以重国体。一以定是非。何如。政院议启。盖公补外之后。李贵入侍。极言捃斥曰。李某教子呈疏。而欲令君上屈于其子。顷日传教。有何悖伦亡国之事。而敢为封还乎。盖 殿下不严之致也。时公之子副学公。以诸生在太学。封章争追崇故也。又曰。李某大是不善之人。而皆谓之正人君子。以党亡国之言诚是矣。上入其说。适政院有封还启辞之事。 上批曰。尔等徒学公州牧使李某馀习。至是。 天怒加激。遂有此教。而指鹿一款。即申罪昭穆之对也。政院回启曰。李某以经幄之臣。有补阙拾遗之志。遇事敢言。断无他肠。而补外出于特命。殊非 圣朝之美事。谏官之区区论执。实出于爱君之诚。而不徒不为嘉纳。反下论罪之教。王言一播。所系非细。敢此封还。事得中寝。而公以 严旨震叠。惶恐不安。弃官而归。在散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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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命不下。而清选有阙。辄以注拟。公尤以为踧踖。遂又求出。为舒川郡守。到官。省赋敛。劝农桑。询弊瘼。访孝悌。朔望必亲诣乡校展谒。会诸生讲讨劝奖。亹亹不倦。方伯李公安讷。书其考曰。清如玉壶。惠似春风。寻又褒闻。 上下教政院。问其虚实。又命该司。核其田赋军政。无不修举。于是擢拜刑曹参判以归。舒民凿岩石。镌颂清德。丙子冬。虏兵猝至。公扈 驾入南汉山城。以协守使。登城守堞。暴露风雪。不敢少退。知国事无复可为。时与同志诸公相遇。握手痛哭而已。及 大驾出城还都。前大司谏尹公诸人。以斥和被谪。公自以丁卯之事。既所担当。则虽有前后之异。不当独免。乃上章自劾曰。臣昔在丁卯。忝冒谏长。妄陈斥和之论。臣亦斥和之人也。近年以来。长在外邑。若使臣在可言之地。则尹某等诸臣之言。安保其不发于臣之口乎。臣虽不及预于前岁之绝和。臣之本心。犹夫丁卯。独脱罪案。宁不厚颜。自是杜门敛迹。语及南汉事。辄慨然流涕曰。自此不复言士论矣。每于夜中。诵文山对策及胡澹庵疏。未尝不击节悲咜。北使之来。所谓迎敕见官等礼。一不出参。凡公事。不改 崇祯年号。 上以各司所书。不可独异为教。公遂累章乞递。是后除命之下。辄辞递。或事有系关君德及朝廷大是非。不得不争论而他馀细事。不肯婴念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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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尽入于左衽之臼。不得先所当为。而顾徒为苟且屑屑事耶。五月。以扈 驾。升嘉义。力辞不获。拜大司成。移大司谏。时言路论金自点,金庆徵等罪。而 上不允。公率同僚。连章以启曰。自点。以一国元帅。纵贼深入。君父被围。不即赴援。已著之罪。更无可问。庆徵受检察之任。守御之备。一不措意。贼兵临江。径先逃走。致 庙社沦陷。申景瑗。任居副帅。败俘不死。李敏求一时逃走。厥罪惟均。请并依律定罪。又启曰。今日国家之一败涂地者。皆由于军法之不行。孤城被围之日。诸路受脤者。无一人赴难。而尚保首领。晏然在职。日后谁复为国家忘身奋义。以救君父之急乎。铨曹以丁好恕拟西铨。公又启曰。丁卯之难。平壤,黄州一时溃城。好恕以当时主将。独免军律。其时已有失刑之讥。今日失律诸将按法之时。不可以此人。晏然在职。请勿齿仕版。时台阁之遇事规避者。辄托细故引入。朝议欲革其弊。使于立落论议之际。从其多少。如玉堂例。公以为意见不同。则当极言力争。各陈所怀。岂可含糊苟同于台席之上哉。玉堂台阁。事体不同。设有不好之论。遽发于席上。而从之者多。则持正议者。其可谓从多。而终不得行其议于其间耶。欲以矫弊。而适以增弊。遂启寝成命。未几辞递。七月。又拜大司谏兼同知经筵。与宪府合司。论金瑬,尹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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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偾事之罪。又请罢左议政李圣求。不从。八月。移行左承旨。又历拜大司宪,刑曹参判,大司谏。十月。又历拜大司成,承旨,兵曹参判,同知义禁府事。十二月。还宪长。与谏院合启。复请金瑬,尹昉围篱安置曰。瑬身兼将相。安危所系。金自点之不合元帅。愚妇之所知。而以易将为难。玩愒因循。终致国家之破亡。知子莫如父。非不知庆徵之不合重任。而首据备局之坐。从而许之。谓之图授。不亦可乎。昉则癸亥以前。固贤士大夫也。癸亥以后。爵位过于人器。久居鼎轴。容身保位。及受 庙社之托。一任庆徵所为。无意防守。敌兵已到江岸。则为昉者所当急奉 庙社嫔宫。登船以避。如元孙之行。而惶怯迟回。不知大义所在。只以径往敌阵。为可以解难。终使 庙社污蔑。嫔宫沦陷。神人之痛。尚忍言哉。 上竟不允。未几又命收叙。公又启曰。昉瑬。俱是亡国之大臣。瑬则误国。昉则失节。岂可随行于大臣之列哉。 大驾二度播越。终至于亡国者。皆是昉,瑬之罪也。又劾金世濂,蔡裕后,洪柱一,梁曼容等停请罪庆徵之启。或削或罢。时台启请罢诸宫家渔箭等事。未蒙采纳。公乃启曰。 殿下闷国家之多事。虑民生之倒悬。既已减祭享而罢御供矣。又将罢贡物而革民弊矣。独于渔盐一事。牢拒至此。不过牵于私而不忍夺也。目今人心之怨叛。变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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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畏。比乱前不翅百倍。苟可以利国家慰人心。则宜无所不用其极。重诸宫而轻 宗庙。岂非未安之甚者乎。又劾都承旨尹晖曰。晖特授之命。出于清人之识面。今则别无句管可用处。请命递差。已而递付西枢。戊寅。又历宪长。拜副提学。累疏递免。又自谏长。移都承旨。自乱后军国事率多秘讳。至使台谏史臣。亦不得预闻。公乃启曰。谋国者为此一时权宜之计。而第国家大事。岂可使秉笔之臣。不为预闻乎。况台谏为人主耳目。随事纠正。乃其职也。亦岂使全然不知乎。恐日后之弊。终至于难救也。时有倭警。 上引公卿议之。公启曰。倭之来否。不可先知。只当缮甲治兵。专心备御之策。我国亦千乘大国也。岂有每屈于敌兵之理哉。仍言不择将帅之弊。庙议欲以倭报。通于沈阳。公曰。倭之必来。既不能知。而径通于彼。彼若以万馀兵。先守湖岭。我国将何支保。时谏臣沈大孚言事忤旨。一疏即递。公封还。言其不可。六月。递付大护军。俄拜同知成均。又历宪长。复长玉堂。掌令柳硕等。论清阴金公尚宪。目以遗君。构诬甚惨。公上劄辨其诬。且劾硕等曰。 殿下出城之际。满城臣民。孰不欲为 殿下一死。以效主辱臣死之义乎。苍黄危急。忍死苟全。以至今日。其时独金尚宪郑蕴两人。挺身奋忠。甘心欲决不忍见君父之羞辱。百僚三军。无不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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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志而义其人也。尚宪当初解职在外。绝无仕宦之念。而猝闻 君父之急。永诀妻孥。颠倒入城。当此时。尚且忘身赴难。不顾生死。及至敌兵收还。风尘稍定之后。始出远走自便之计乎。死守之论。既不得行。自决之志。又不得遂。彷徨岐路。不敢复入都门。屏处深山。谢绝人事。自分为天地间一穷人。其情亦戚矣。以尚宪忧国之忠。而反谓彰国之恶。又以不事污君等语。欲置于极律。吁亦甚矣。尚宪持论太激。不容人过。柳硕之为尚宪所深斥。国人所知也。捃摭尚宪情外之言。以为自己报怨之地。又以树党误国之说。欲为网打一时之计。其意岂独在于尚宪哉。时火色甚盛。公独立抗言。不少俯仰。遂为邪党所劾递。十二月。拜兵曹参判。寻递。自是久在散班。己卯九月。特除钟城府使。盖公曾过一勋戚。极言时讳。至是有是命。或疑其由此云。谏院启请还收。 上答曰。李某善治。使北民蒙惠可也。领相崔公鸣吉,右相沈公悦。联劄以为李某之清白善治。明主知之审矣。经幄老臣。未有大罪。只坐善治。远投荒裔。恶在其劝廉吏耶。 上乃勉从。明年庚辰。又特除骊州牧使。未久移拜江原监司。盖公于前后北使之来。一不参郊迎之班。及是适有北使。公不欲出站。首相洪公瑞凤。虑公被罪。使铨曹启拟。有是除。公自涖关东。严黜陟。革弊瘼。人心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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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沈中推刷汉人。公叹曰。不自期吾身当此举也。只以若干塞责而已。辛巳十月。秩满。归同知中枢兼同义禁。十一月。拜大司成。经乱以后。学校废弛。公申明规制。虽大寒盛暑。每朔望。晨入圣庙焚香。引诸生通读心经近思四子等书。问难文义。讲讨蕴奥。惓惓开诲。间有惰怠者。扰楚以惩之。上庠旬制及学生升补。必以儒家事迹为题。俾士子。有所兴慕。礼遇青衿。凡于养士之方。靡不用极。远方之士。或有疾病则资以药物。兼饬典仆。尽心救护。多士无不感悦。公在是职。三年不迁。人皆谓郑守梦后一人。癸未三月。移拜大司宪。兵曹参议闵应亨入对。极言贼臣沈器远纵恣之状。因有李某素称诤直。而未免含默之语。公当引避。而器远贻书缓颊。公不答。乃自劾曰。应亨尽言不讳。忠谠可尚。其正直无私如此。递拜都承旨。又连拜大司宪,大司谏。九月。自副提学移大司谏。十月。还长玉堂。 上为元孙。极选宰臣有学识德望者。差辅养官。公与赵公翼,金公堉,金公集等。并应是选。上章辞。上答曰。卿有才有学。允合师傅之任。勿辞。甲申正月。公方在经幄。而 上久废经筵。公入侍启曰。目今天灾时变民瘼边虞。无非可言者。而请先格王心。久废经筵。常近宫妾喜怒以私。赏罚失当。恶闻逆耳。唯乐顺志。臣窃慨然。 殿下反正之后。三经大乱。丁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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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甚于甲子。丙子之乱。甚于丁卯。犹不警惕。上下玩愒。今若有乱。则祸必甚于丙子也。 殿下诚能反躬自省。先俭约以禁奢侈。恢公道以用人才。杜倖门以正官方。省浮费以施实惠。虚己听言。亲贤远色。则其于转危为安也。何有。噫。天心之向背。人心之离合。只在 殿下之一心。 殿下之政。渐不如初。无他。格言不闻。而心学不明也。继自今。请开经筵。以讲治心之法。又曰。当此赈饥之时。一边营建。于心不安。请停储承殿役。以待秋成。 上皆嘉纳。二月。递拜大司谏。七月。还拜副提学。时沈贼器远。谋逆伏诛。宗室德仁以推戴。出于贼招。显有情迹。而 上欲贷之。公与同僚。劄陈逆顺大义。力争行法。 上偶跌仆不豫。公上劄曰。动静交养。敬义夹持。然后周旋中礼。折旋中矩。古昔圣贤。既持其志。无暴其气。下堂伤足。三月不出。持身行己。不可不严。况人主一身。付托甚重。一失其宁。宗社为忧。存心养性之功。尤不可有毫釐忽也。夫心。不存便亡。不亡便存。愿 殿下益笃修省。端本清源。祈天永命。亶在此矣。又曰。 殿下以大有为之资。拨乱图治二十馀年。孝友恭俭。出于天性。声色货利。绝不挂虑。未尝杀一不辜。而好生之德。洽于人心。转危为安。此其时也。而十年皮币。国力既竭。千里转输。民生已困。崩溃之患。不朝即夕。每一念至。流涕痛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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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憔悴。守令之贪污也。守令之贪污。赃法之不行也。言路开闭。兴亡所关。谗谄面谀者进。则直言敢谏者远矣。伏愿 殿下一循公议。严其赃法。则立懦廉贪。愁痛歌颂矣。培养直道。屏黜谀佞。则朋来盍簪。君子得舆矣。又曰。 殿下经年违豫。久废引接。军国大政。何以面禀。伏愿引接大臣。咨访庶务。召对儒臣。论难经义。如有不安之候。则卧床而见之。倚枕而对之。庸何伤于都俞吁咈之际乎。又曰。纲目为书。治乱兴亡。开卷瞭然。后来之龟鉴也。调摄之中。虽不得躬亲展读。使筵臣进讲。而清心倾听。则古今成败。皆吾之师。而圣益圣矣。又曰。山林川泽。与民共之。王者之政也。诸宫家图出立案。山则禁其樵牧。水则督出地税。内司之陈告滋蔓。叛主者争属。军保之定役不均。有力者脱漏。宫闱不严。私谒竞进。纪纲日颓。玩愒成习。疠疫连年。十室九空。弭灾之策。不可他求。转移之机惟在 殿下。臣等既以存心养性。节宣调摄之本。惓惓于前。复以今日切急之弊。慺慺于后。天德王道。敬义既立。则无所用而不周。无所施而不利。固国安民。万亿年惟休矣。劄入。 上极奖之以为嘉言至论。九月。移大司宪。寻递。十月。又拜。而持平李𡐔论户曹判书李溟贪鄙。 上严教斥之。公启曰。李溟不谨掌财。人不敢言而独𡐔抗言。众论咸快。孰不曰宪臣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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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如是也。忠谠可尚。直气宜奖。而 圣上不察。摧折论事之臣。负罪者无所惩惧。国家设耳目之意。果安在哉。时将荐铨郎。沈熙世,金益熙各以所亲。争其先后。熙世先引成楚客拟望。益熙为执义。欲劾熙世。来见公言之。公答曰。凡论议。若非关系大是非。则自相攻斥。乃是携贰之渐。而终必至于难救之境矣。其后益熙为司谏。竟劾熙世及楚客。而反引公言为重。公乃劄陈益熙所论之不是。引證之爽实。其事辗转益激。 上疑郎官之专擅。命窜熙世等五人。两司请还收。熙世寻死。而 上犹不允。公上劄言。惟仁者。能好恶人。好恶得其正。则贤愚善恶。咸得其正。而无一夫向隅之泣矣。熙世之荐楚客。伤于固滞。益熙之攻熙世。病于忿懥。均有所失。岂可偏治。况其人已死。群情咸惜。 殿下其亦恻怜之也。副提学俞伯曾。论李景曾贪鄙。而以两司之不劾为言。公乃自劾。极称俞公之忠直。十二月。兼世子左副宾客。时鼎位有缺。而正卿之列。无可拟于卜相者。庙堂请选于亚卿而升之。上许焉。于是举公首拟刑判。以徐景雨副之。徐公受点。因而入相。盖公立朝侃侃。忤旨者数故也。舆论称屈。昭显世子薨。国制。为世子齐衰期。公以为长子之丧。礼当斩衰三年。将构疏以争。李景奭,李植二公闻之。请与同疏。乃联名以上之。不纳。该曹复以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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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制定式。百僚之服。亦定以齐衰三月。公率同僚上劄曰。君为长子斩衰。群臣从服期。重宗统也。今者降以期年。而礼曹又以三十日为式。不敢知此出于以日易月之制乎。只仿士夫式暇之规耶。揆以彼此。俱无所据。失礼之中。又失礼焉。姑停三十日之除。而 殿下以公除之服。至期而除。则似为得宜。 上命询大臣。终格不行。乙酉六月。 上将立 孝宗大王为世子。命召大臣六卿三司长议之。时公病暑危重。闻有 召命。扶起促驾。子弟请止。公曰。自 上召公卿。必有莫重之举。一缕未绝。岂可退坐。以负三十年事君之义乎。遂舁疾至阙门外。大臣以下见公病甚。皆曰不必强入。当以实状白 上。公对又如右。既入。 上令公卿各陈所见。公对曰。帝王家事。极重且大。虽上古淳厚之时。必以继嗣为重。况今衰乱之世。如或变易其经常之道。则人心必致疑惑。时公强疾以对。语声颇低。 上曰。史官当书之。卿宜高声而详言之。公更对曰。 宗社大计。但有经常之道而已。未及毕说。热郁痰窒。神气昏塞。公不得已暂退廊庑之下。稍俟气定。而欲复入以毕未尽之怀。则登对已罢矣。负出待漏厅。良久乃醒。俄因台谏之论执李景曾事。 上下严批。以公为托病径出。台谏之不论为可骇。大司宪金南重以下。并引避。悉陈公病状。 上怒甚。特递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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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张次周。政院封还 严旨。掌令梁曼容,持平金重镒。亦陈章伸救。都承旨沈詻。因审理上疏。以上下之阻隔。老臣之含冤为言。 上下其疏。备局回启。有曰。李某重病羸败。举朝所知。观其行步气色。 清光咫尺。似当洞烛。而千万虑外。反下 严教。四方之闻者必皆相谓曰。 圣上之于近臣。尚未察其病形。遐方蔀屋之疾苦。亦何以察之云。则岂不为 圣明累乎。上答曰。李某事。予非仓卒逆诈。自前每当清使之来。称病不出。岂有清使之来。而必有病患之理乎。顷者之事。予非谓全然无疾。观其容貌。亦知有病。但初不来则可。既来之后。诸议未决。是非未定。而径先出去。余甚非之矣。然群议如此。予甚惭赧。金公瑬,李公景奭,金公堉。前后伸辨。 上意稍解。公具疏请罪。 上优容焉。公自是年夏。沈绵枕席。竟以翌年丙戌八月二日。易箦。讣闻。遣礼官。吊祭如仪。十月。权厝于衿川三圣山先茔之下。己丑四月。永窆于未坐丑向之原。公再参从勋。 赠左赞成。后又以公之长子副学公有原从勋。加 赠领议政。公初娶稷山赵氏。生员稷之女。不育。再娶长水黄氏。翼成公喜之后。学生佑之女。秉德履礼。妇道甚修。亦先卒于 万历庚戌。生一男一女。男曰之恒。副提学。女适应教李海昌。三娶高灵申氏。学生得浚之女。生一女。适郡守赵亿。侧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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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男二女。男曰之憕。主簿。曰之恢。女适生员辛暕。次吴鸣道。副学娶参判申鉴女。生三男三女。男长曰元龟。牧使。次曰重龟。县监。次曰徵龟。都事。女长适察访金世珍。次适士人郑一阳。次适士人权斗相。应教生二男二女。男曰晚坚,晚益。女长适士人沈樟。次适进士李文启。郡守生四男二女。男曰任重。得重。奉事。曰万重,益重。女长适士人朴泰成。次适进士金万墡。之憕一男。曰正龟。之恢二男三女。曰玄龟,夏龟。吴鸣道一男。曰得朋。一女。曰进士金万柱。牧使四男二女。男长曰震寿。文科佐郎。次益寿。修撰。次泰寿。进士。次有寿。女长适士人卢重徽。次适进士尹世纬。县监三男一女。男长曰观寿。进士。次奎寿。县监。次台寿。女适文科府使李宜昌。都事二男三女。男曰基寿。女适士人郑寿崙。馀幼。内外曾玄。总百馀人。公孝性出天。常以早丧怙恃。未及伸奉养之诚。痛结于中。每授人小学书。至为人子事父母尽孝处。未尝不哽咽曰。如我者。虽欲孝。谁为孝乎。家居穷甚。而四时荐享。季秋祢祭。一不阙废。当其祭时。自室堂之奥。至垣墙之内。必躬临净扫。粢盛之供。再三周视。务尽精洁。祭之日。夜半而起。盥栉更衣。以待鸡鸣。若考妣忌辰。则寝处草荐。无异块苫中人。末年婴疾。不能躬奠。俯伏席末。涕泪横迸。一家亲戚。莫不感动。公有两弟一妹。恐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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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孜孜教督。有时对坐案头。彻明不寐。弟亦穷甚。每念之不释。寒暑。家人进节衣。则必先以与之。有合口之味。则必分送之。常曰。此生于世。不可得者。同气也。视群侄教诲而戒勉之。无异己出然。两弟在公座。亦终日危坐。虽衰老之后。亦不敢有惰容。诸侄亦有操心而砺行者。公之教也。在湖郡时。庶妹在邻邑遘疠。公闻促驾往。其家闻公至。使其子邀于路。请毋入。公曰。我无父母。岂以传痛为虑。凡人疾病。尚不可忽。况同气乎。竟入见而救之。乡人传说而叹服焉。家世素贫。十年昏朝。固穷自适。尝与李公显英。讨话日昃。始进粝饭。李公叹曰。不料公尚未朝供也。盖公神气不惫。谈笑自若。故人初不之觉也。平生恶关节。立朝以后。未尝以私嘱把笔。虽子弟亲戚。不敢以请简。烦于公。尤严于辞受之义。虽微物。无名之馈不受。尝避疠在寓久。有一镇将。饷以米斛鱼馔。盖其人当清阴金公之拘囚龙湾。千里往候者也。公嘉其心而常颇款遇。故有此馈。公留其馔而却其米。平居不有疾病。恒处外室。终夕无傲惰之容。幽独尤加谨焉。待人接物。尽其礼敬。不以微末而忽焉。或以受学而至。则虽童稚。必正衣带。见人之区划生理者。则辄以市井斥之。对人必谈孝友亲睦忠君悌长之道。如是而善。如是而恶。如是而正。如是而邪之理。闻者感竦。其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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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著謇谔之风。闻人之阿顺君意者则曰。妇寺也。虽雷霆摧压。而抗直不挠。 天怒常为之回眷。其处台阁。正色裁物。朝著肃穆。至于在经幄任成均。则又诚意恳恻。必欲展布所学。由是士望益隆。而一时善类为之依归焉。盖公资禀刚方。器宇凝重。蒙养以正。长益自力。寻师求道。终始一心。克厎于成德。常曰。四书五经与史书有异。一字一句。皆有所蕴。不可徒事口读也。沈潜玩味。必究其义。虽在倥偬中。公务少屏。则整襟跪坐。且读且思。及其暮年犹不释卷。训教后生。辄诵而授之。尤邃于礼经。卿士家有疑难之礼。必俟公而正焉。慎独斋金先生。与公友善。凡于去就之际。必相咨访。游公之门而问学者。如故掌令郑瀁,进善申硕蕃,参议李惕然诸公。皆为闻人焉。及寝疾。子弟将迎医。公谢曰。以尼父之圣。晦翁之贤。寿不过七十馀矣。吾无圣贤之德学而有其寿。又希其过耶。世道衰乱极矣。速化而归。岂不乐哉。病革。公之婿李公海昌请所言。公曰。吾于人世。无所系恋矣。终无一言。呜呼。此公之终始也。早丁昏乱。守贞而不渝。中际休明。秉直而不回。及夫乾坤荡覆。中国左衽。则不复有意于当世矣。位不满其德。施不尽所蕴。士林莫不悼痛。然其卫道距诐之辨。明于星日。尊周斥夷之义。凛如霜雪。斯文不坠。谠议昭垂。将俟百世而不惑。则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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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其所学而措诸大业者。抑又何加焉。拯后生也。未及扫公之门。而拯之祖考八松府君。当甲子丁卯之难。实与公为玉堂,薇垣同僚。前后论启无不同之。而祖考之被严谴也。公又极言明其志节。以是平生慕仰公。固已异于他人矣。公之孙牧使公。尝请于吾先子状公之行。吾先子既已诺之。而以家状未就。竟不及焉。乃今手具公事迹一通。授其子泰寿。来示于拯曰。先祖之捐馆。倏已四纪矣。兵燹之后。文籍荡然。加以家运屯否。忧厄相仍。先君颠顿疾病之中。裒集未完。今以所得于耳目文字间者。略为收录如此。窃恐衰喘易化。使一二馀存者。亦复泯而不传。愿子之念旧谊承先志。著为纪实文字。以示后世。拯谨受而庄诵焉。顾以拯学识浅短。文词卑陋。加以衰病凋耗。未敢遽尔承当。而牧使公奄然逝去。既已无所于辞。公之外孙赵友得重。又以书来曰。吾祖与八松公。古所谓生同志死同传之契也。子其勉旃。于是谨因牧使公所述。而序次之如右。惟不足以发挥公盛德之万一。以副幽明之托。是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