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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三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三 第 x 页
明斋先生遗稿卷之四十三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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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祖弼善府君家状
公讳烇。字晦叔。号后村。坡平人。始祖讳莘达。高丽太师。至公为二十二代。世有名德。事载史传。高祖讳倬。大司成。曾祖讳先智。兵使。祖讳暾。 赠承旨。考讳昌世。 赠吏曹参判。妣清州庆氏。行副提学浑之女也。公以 万历乙亥十一月一日。生于汉城。少学于宗室花川正寿鹏。盖以节行知名者也。及长。游牛溪成先生之门。先生每叹其笃厚。以为门人鲜及焉。癸巳。丁外忧。血泣毁瘠。形骸柴立。犹读诵不废。几至丧明。遂成平生之疾。庚戌。擢第。选补承文院副正字。壬子。升著作。癸丑。孽臣颛国。谋废 母后。其徒李伟卿等十九人者。首投凶疏。朝野莫敢谁何。公乃与严惺,权镬等数人。一会并停十九人举。于是群凶鼓吻而中伤之。削夺官爵。甲寅。叙升博士。其年六月。升成均馆典籍。七月。迁司宪府监察。乙卯。移户曹佐郎。群小复逞前憾。削去仕版。公见时事昏浊。绝意仕宦。丙辰。斥京第。退居畿庄。凡八年。癸亥 反正。人谓公宜践华显而有惎之者。出为京畿都事。盖公先是于一酒席。言朴锦溪东亮对狱置辞之非。朴之族子适在座。闻之。故其亲友恐公之入台不饶也。为之周爰而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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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不少蒂芥。侪流有劝公弃不仕者。公曰。此亦分外。犹恐不职耳。已而。疏陈畿内民瘼累百言。甲子之变。公与监司李曙。有不合意见递。遂奉老徒步。趋 行在。除工曹正郎。还都后。始拜持平。顷之。遭内艰。丙寅。服阕。连除刑曹正郎,掌乐院佥正。寻以持平。归扫先垄。仍告病免。已除礼曹正郎。丁卯正月。闻有虏警。奔问至水原。 大驾已入江都。而世子分朝南下。沙溪金先生为号召使。启请公为从事官。公遂循湖邑。募兵粮。已而虏退兵罢。随号召使入朝。除分兵曹正郎。移工曹。迁司艺。戊辰。升礼宾寺正。出守益山郡。郡即马韩旧都也。大家世族。皆处邑底。伺候官家一动一静。而是非之。太守鲜有完人。及公涖之。无敢疵议。诵其清德不衰。有一氓乡里所不齿者。上书多所指摘。并及政令之失得。一邑群起而请治之。公曰。无以为也。君子不以人废言。不但不之罪。仍采其一二言。用之。人服其雅量。有兄弟讼者。公诘其弟曰。汝何讼兄。曰。不分我父财。问其兄曰。何为不分。曰。父命也。不敢违也。公乃责之曰。汝弟信有罪矣。汝父之不子。亦过矣。古人有不从乱命者。独专父财。使弟饥寒。于汝安乎。虽尔之财。亦可分也。尔等昏塞陷于不义。而不自知皆当伏八刑。而不教而刑。吾亦耻之。为陈人伦而遣之。明日。乃来请分焉。全州有一强暴者。乘夜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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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寡不遂。反被迫逐。遂欲自掩而反中之。杀其妻以速讼。听者莫察。几杀无辜。公灼其冤状而出之。辛未。上封事累千言。陈军民积弊。壬申。有不快意。弃归田园。癸酉。复叙 宗庙署令,成均馆直讲。俄拜掌令兼春秋馆编修官。时使臣申得渊失辞虏庭。人莫不痛骇。而未有言者。公乃论其奉使辱命之罪。大司宪姜硕期以申之姻党。曲为庇护。反加訾诋。公遂移告还乡。甲戌。复除尚衣院正,成均馆司成。还掌令。时有大赦。自 上特命宥佶,亿,健等。(仁城君珙之子。)台阁争执之。郑公蕴都宪。以台谏为不可。众遂哗然攻郑。公止之不得。即自引退。丙子春。虏使持僭号书来。诱我。使之款贺。 上赫怒。斥绝之教。谕八方。勖以大义。未几。庙堂复倡羁縻之说。朝野愤切。公以济用监正。复除掌令。而不之言。人或疑之。公曰。我岂不知义利之辨者。但今庙谟之不竞若是。而羁縻之说。牢不可破。自春绝和之后。朝野汹汹。莫保朝夕。而曾无一毫备御之策。今我虽言遣使之不可。无济于事。必当如家兄所言大警动大变革之道。然后可也。而不得见用。吾复何言。时公之仲氏八松,府君。为谏长。极言振作之方。不报。语见八松行状。遂递为宗亲府典签。移拜侍讲院弼善。是冬十二月。虏果大入。朝廷欲入保江都。十三日。先奉 庙社主出。十四日。世子谓公曰。弼善老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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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护嫔殿。以先即朝。公乃陪嫔殿行。亭午。 大驾始发。才出崇礼门。闻贼已迫沙岭。遽回 銮。幸南汉山城。世子百官。皆从之。公与翊卫司官数人。陪嫔殿行。遂入江都。长直禁内。时检察使金庆徵,副使李敏求专擅诸事。莫有措为。群情痛愤。尹相昉。令敏求号令畿辅。进援南汉。庆徵曰。我亦当往。既而无渡江之意。湖西官军败报至。分司又令敏求出按湖西。敏求徘徊江上。不即发。欲并其妻孥而去。尹相知其惮行。召还。公乃上书分司。略曰。金庆徵自请渡江。而迁延数日。竟寝其行。李敏求不可一日留。而迟回不发。竟乃召还。閤下过于仁恕。而少于刚果。任其自恣。莫之裁断。昔先相公当壬辰之乱。挺然担当。不避嫌难。凡诸区画。决意行之。所以能赞中兴之烈。而树不世之绩也。大臣当国之道。不当如是耶。今宜急令两察。开衙津头。逐日视师。整治兵船。设防备械。为进援南汉之计。不可袖手无事。坐费谈笑而已。尹相颇不悦。而两察惮其斥己。显加辞色。公谓人曰。朝廷不择人。此辈为检察。浪子宰相。何能为乎。自此大为分司之所嫉矣。丁丑正月廿二日。贼猝薄甲津。诸将褫魄。一贼登岸。而检察已弃军而走矣。嫔殿欲自西门出避。未出门。贼兵已逼城。嫔殿还入。而宦官独奉元孙出门。呼曰。独我奉行。似为孤单。朝士欲往者宜同行。李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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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闻之。谓公曰。子盍行乎。公曰。吾奉世子命。陪嫔殿而来。今有难不死。虽扶护元孙。亦苟免也。不从。是日午后。金相公尚容自焚于南门。日渐黑。贼火四起。城中鼎沸。公与李公时稷及宋公时荣。坐北城上。约与同死。俱缢于松林。为李公从吏所救解。因止于城东李公所舍。翌朝。又诣嫔殿。则贼已呼洪宝及怀恩君等出见。而诱䝱之。分司约以媾和。尹昉,韩兴一再往复矣。公乃出与申恦坐。恦曰。是和名义何如。公曰。不须问也。昨夜尹相欲埋 庙社主于松间。守卒以藁索。贯 木主而行。人臣见此何用生为。遂还于李公舍。李公曰。吾辈昨欲决死。为人所救。见此景象。如何。又翌朝。尹相以 两大君诣虏营。于是贼兵入城。贼将直据正殿中。分城以处我人。置嫔殿于西偏。严兵围守。禁我人之出入。自作信标数十。书以蒙书。以给宫中。传命之人。欲入宫中者。借着此标。方许入门。于是。自宫中有令曰。士大夫欲入宫者。皆入。公曰。我则当侍嫔殿。即整朝衣。佩剑而往至宫门。见出入者。必令着标。公遂不入而退。是夕。贼迫。嫔殿出城。侍讲院陪直军人梁德立者。走报公请行。公曰。吾与其见俘受辱。宁死于此。吾何行乎。廿五日。宋公先自缢。俄而。李公继之。公惊起抱尸大恸。即取其绳自缢。李奴又急解之。翊卫姜渭聘,李惇五等共来相守。翌朝。贼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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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驱。城中人出城。公引佩刀自刭未绝。乃愤骂曰。我恨刃短。不能绝吭即死。岂其从汝也。贼奴须速杀我。遂与姜李二人。同时被害。实 崇祯十一(衍字)年正月二十六日也。黄中军善身之妾。即姜之婢也。黄战死后。依姜司爨。姜与公同舍。故备言公临死时事。贼退归。葬于尼山接枝山先垄之右。 孝宗大王即位之八年。赞善宋公浚吉。于 榻前启曰。死节之人。朝家尽行褒崇之典。故弼善尹某与翊卫司官妻渭聘,李惇五等同死。姜,李二人。则皆因其子陈疏。已蒙 恩典。而尹某则尚未及焉。当有追赠。应教赵公复阳。亦言之。 上允之。于是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艺文馆直提学,尚瑞院正。今 上二年。副提学俞公棨。又于 榻前启曰。臣奉命江都。见所谓忠烈祠者。即祀丁丑死事之臣故相臣金尚容,判书李尚吉及沈誢,李时稷,宋时荣等诸人。而尹某,权顺长,金益兼等。不与焉。物论甚以为歉。尹某以宫官入城。城陷之日。即不食。及敌兵之将撤也。坚卧不动。被其杀害。节义较著。似当并享矣。 上又允之。盖自公殁后二十年。而国家哀荣之典。略备焉。公资品敦厚。器宇宽和。忠勤周慎。节俭谦虚。乃其素性也。平居未尝疾言遽色。处兄弟怡怡。接宾客由由。乡党宗族之间。一待之以诚。眷顾轸恤。必先其贫困者。至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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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亦尝推恕而容贷焉。其居乡也。和光同尘。不以贱恶而辟焉。村氓野老。莫不尊亲之。公尝避兵去里。寇退。使奴先返东作。则邻人已为之耕种而待之矣。其为官也。不卑冗散不惮勤劳。退然自守。安分知足。无汲汲进取之意。在台阁。不为苟合。亦不为立异。为近名事。不饰边幅。不露圭角。一以诚意行之。其在郡也。专务忠恕。不尚威刑。亦不肯作意干誉。始至民莫之知。久乃益服。拙于催科。民自赴期。沈静无为。事皆办治。争讼不烦。岸狱累空。公乃言曰。吾为郡五年。无他治效。然不杀一人。是吾幸也。及公弃归。拦道请留。后闻公丧。倾郡吊赙。公少壮笃学。着功于真实地。俛焉孜孜。力行不倦。晚节虽不为刻苦工夫。而循循雅饬。不离规矩。每朝必正方册。观圣贤书以自省。虽亲友莫能尽其所存。而独沙溪先生亟称于人曰。尹某。真善士也。世莫识可慨也云。其居贫晏然。无所营为。茅茨萧然。不蔽风雨。四壁徒立。蔬粝不继。而处之泊如。未尝有戚戚之容。内外无间。与物无忤。无贤愚戚疏。俱得其欢心焉。闻公丧者。虽远人。无不戚嗟曰。善人不得考终。天道难谌矣。其吊之。莫不出涕尽哀焉。淑夫人海平尹氏。佥知中枢府事皖之女。文贞公根寿之孙。举四男四女。男长曰元举。自祸故后。屏居不仕。朝廷累以宪职及侍讲院进善徵。不起。次曰仲举。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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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次曰叔举。 孝宗末年。录用死事之孤。除司宰监参奉。已而。遭 大丧。差 宁陵国葬都监监造官。竣事。疾作卒。季曰季举。出为族父爓之后。实奉公曾祖兵使府君祀。女婿长曰宋时莹。进士。乱后除大君师傅。不就而卒。次曰金楦。义禁府都事。次曰金光岳。次曰金道凝。皆士人。侧室三男。曰东举,五举,八举。孙男五。拄,揄,拊,,擏。女五。婿曰金华镇,闵仲才,金世声,崔是翁,金桓瑞。外孙男女及曾孙以下。多不尽载。始浦渚赵文孝公撰墓志。我仲父童土府君述行状。未及脱藁而卒。今进善叔父命拯踵成之。将以请铭于作者。拯不敢辞。谨就仲父草藁。而叙次如右。仍伏惟念。我先君子实经江都之难。尝欲追记其事变本末。以示子孙。而未及就。然窃尝闻。语及其时事矣。当贼围之初合也。 大君使珍原君世完于 行在时。祖考八松府君扈 驾在南汉。先君子往辞于公曰。江都已陷。南汉且危。欲随珍原行。更见病父而死。如何。公曰。在此亦死。在彼亦死。等死。得见老亲而死。不亦幸乎。必往也。遂与之诀曰。汝见吾兄。为言吾之定死也。盖公自议媾之后。不复入分司。其已以一死自靖者如此。 孝宗朝。先君子累被徵命。既于辞疏。明公致命之节。而又与同春宋公书。有曰。仲父始与常仆约为同决。而终与姜,李殒于兵锋。朝廷旌闾常仆。 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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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姜,李。而仲父独不得称焉。变初姜,李两子。陈疏自明。而从兄则以为臣死于国。岂其为名乎。若其褒劝之典。则自有公议。非子弟之所敢干也。此言则诚为至论。而其在国家隐恤之道。不可谓无所阙也。仲父之死议者。皆以为晚矣。然巡远之死不同日。而紫阳之笔。不曾分别。则君子之许其心取其大节。而不苟责其早晚之间者。可见矣。又曰。仙源相国南楼之焚。从死者众。故上下多有疑之者。若无朴四宰疏明其当夜去就之谋。则是非未易定也。李尚书尚吉。逢箭之故。当初多有贬议者。若不知城陷之日。自外入赴之实。则人言何可止也。仲父始则慷慨呈书于分司。终则相携约死于常仆。若不论其始终之本心。则其处死得失。未可定也。高明平日之见。以为如何也。时宋公在讲筵。为之敷奏。而有 赠官之命焉。呜呼。栗谷李先生有言曰。夫苟生与立节。只在怖死不怖死而已。二者素定于内。非一朝可取办。当时江都之没。如无必死之志。则实有可活之路。其卖城降虏。屈膝偷生者。固不足言矣。如或以扶护元孙而免。或以老病引去而免。或以脱身独走而免。士夫之如此类者何限。公独确然不动。以身殉义而止。非夫取舍之分素定于中。恶能从容于颠沛之际如此哉。世俗之好议论者。以先后早晚。为一大事。轻加轩轾于其间。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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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常以为慨然幸赖宋俞诸公前后陈闻。而 两朝之褒嘉隐崇。久而愈章。在公虽未必以是为加损。庶乎可以为万世人臣忠义之劝矣。拯以罪逆馀喘。方居垩室。不敢文其言。以重不孝之罪。只以家庭平日之教。涕泣而识之于状末。以俟夫采择焉。
吏曹正郎俞公行状(辛亥)
公讳命胤。字胤甫。俞氏。籍杞溪者。自讳义臣。始在丽朝。代有名人。其后至景安公讳汝霖。肃敏公讳绛。仍父子显于我 中明之世。肃敏之孙。有讳大儆。遂安郡守 赠吏曹判书。即公之曾祖也。祖讳养曾。通仕郎礼宾寺参奉 赠吏曹参判。考讳棨。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春秋馆事,艺文馆提学,成均馆大司成。号市南。妣贞夫人李氏。讳山岳之女。公市南先生之长子也。以 崇祯己巳五月壬寅。生于水原之西村里第。丁丑。从先生南迁于嘉林。已而。先生自嘉林。卜居于锦山之麻霞山下。与吾先君子隔溪而住焉。公年时十三矣。与拯为同年同月生。而长于余十日。于是与之同学业。先君子有时出外。则余就公所而学于先生。先生有时出外。则公就余所而学于先君子。其寝处饮食。未知其为异家。而两父之所以教育之者。一视而无间焉。如是者六年。遍读四书三经而成诵焉。公甫成童时。任气放逸。不肯入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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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教之甚严。拯在门下。未尝一日不见有义方之训。当其痛下钳锤也。傍人亦为之悚耸。及其稍长。能折节自修饬。动止舒重。克肖典刑。人之知之者。以为非先生。无以成就公。而公之变化气质。亦非常人所能及云。弱冠。累参解额。甲午。选明经。公讲画。少而才名已著。人多指目。既入试所。考官有物色之意。公知之。不制而出。人以为难。擢丁酉文科。权知承文院副正字。明年秋。迁侍讲院说书。今 上在储位。公尝讲大学,启蒙等书。为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六十四卦分配节气之图以进。又进曰。经传固是根本。而史书之可以览戒者。亦不可不早讲也。 上优纳。即兼讲少微通鉴。明年荐入艺文馆。为检阅。俄迁承政院注书。已还史局。升待教。庚子秋。以奉教。曝晒实录于赤裳山城。时岁大歉。复命。疏陈沿路闻见兼及赈荒之策。多蒙采施。辛丑正月。转成均馆典籍。历司宪府监察,兵曹佐郎,成均馆直讲,司谏院正言。为兵曹也。以军色郎。涖职严明。亲操簿书。勤谨不懈。洪相国命夏时,判曹亟称之。秋。历司宪府持平。复拜正言。时有一宰臣。以欺罔逮系。公启论重臣虽有罪。不宜拘囚。 上方盛怒。意公私护。命递职窜边。赖大臣救得已。是后数年不得叙。甲辰。先生捐馆舍。公扶榇归。葬于嘉林七山之先茔。明年。副提学赵公复阳于 榻前。白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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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尽瘁以殁。家贫无以为祭。 上命本道。特赐馈奠之需。公拜疏陈谢。丙午四月。拜弘文馆副修撰。下 旨召。即服阕之日也。公以禫月未毕。不忍遽就仕。累疏辞。 不允。五月。乃赴阙下。灾警稠叠。国事多虞。遂与同僚上劄。极论振作修治之方。因论大臣之失及一二人不合备局者。被 严旨。罢官而归。清论多之。自是。连拟清要。 天点为之久旷。明年正月。除兵曹佐郎。适有亲癠不得赴。四月。拜吏曹正郎。公叹曰。世道日艰。才识难逮。家贫亲老。忠养无时。吾宁辞内居外。姑以遂吾反哺之愿可乎。以书来质于先君子。先君子答之曰。不亦善乎。得一静僻处。及时进学。亦一事也。公入京谢 恩。即陈情乞县。六月。除洪川县监。时有泉漳华人漂到济州。朝议将俘送于燕。公自以曾经侍从。事有可言不可以外官自沮。乃慨然上疏。极言其不可。不报。既赴任。严以涖下。慈以恤民。治事之暇。未尝废毕。奉迎板舆。备志物之养。务以欢适亲心。所纳履穿欲到袜。或劝改之。公曰。余为亲得邑。奉养之具。虽不可不尽心力。至于为身之物。虽毫末誓不近之。本邑例以编户收合米谷。以供官用。公尽蠲之。岭西十邑。被灾甚酷。公为请于庙堂。量减其赋役。峡民赖焉。十二月。丁大夫人忧。奉丧归以山家。言先山年运不吉。改卜新兆。因庐于墓下。朔望则归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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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筵。公自在前丧过毁。几不胜。至是一礼益不懈。期年而病作。竟以己酉正月十七日。殁于庐次。用某月某日。葬于新兆某向之原。公为人矜庄有仪。专确有守。绝无便儇绞厉之意。遇事自信。无所顾避。严于自守。尝诵肃敏公之语。未尝践权戚家门庭者以自厉。待人接物。敬而有礼。平居罕言人过。或言他人疵累。未尝酬答。尝曰。言语祸福之机也。不可不慎。邻人有一家争财者。欲就公辨其是非。公曰。事有曲直。自当知之。何为向他人争辨。其人惭而退。不敢相讼。至于孝友之行。出于天性。先生寝疾累月。公谒医检方。竭诚尽力。吹薪燃鼎。躬自煎烹。药必尝而后进。间则号泣祈祷。衣不解带。食不以时。既疾革。斫指出血。和药以进。先生力疾顾视曰。是汝之血耶。久病与暴疾异。非血可续。且命在天。然为之一饮。越二日而易箦。谓侍者曰。吾病昨将绝。由儿诚感。得至今日。闻者莫不泣下。其事大夫人。敬爱备至。左右戏娱。欲亲之喜。无一毫私储。有得辄献。以养其志。以资业素寒。弟妹俱幼。经纪庶事。不令其忧衣食。与诸弟处。主于恩爱。不咈其意。怡愉湛乐。起处与同。衣履仆御。不知其有常主也。其居丧也。绖带不脱。馈奠必躬。朝夕上冢。哭必移晷。雨雪疾病不废。前丧外除。仅逾年而遭后丧。执制不少变。日益柴铄。人莫不危之。或请其归家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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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辄拒之曰。岂可以身病离墓侧乎。及其病不可为矣。犹曰。死生有命。何足怛也。淑人来止傍舍。泣请入诀。公不许。命子书示曰。古人爱人以德。庐次岂妇人所来耶。既绝而复苏。泫然曰。今日乃望奠也。诸弟行事耶。命取衰服。置之头上。此即卒前二日也。呜呼。一息尚存。不忘其孝。即古之卓行。何以加之。自幼服习庭训。固已不迁于异物。而看书进学。晚而弥力。其在忧中。哭泣馈奠之外。未尝不对方册。于周易及二程全书,朱子大全等书。用功尤深。沈潜反复。讲究不怠。盖不安于所至。而益求其进。若天假之年。其所就殆不止此。当其病剧遗矢也。命出书册曰。圣贤书在此。何敢放心。临殁。顾戒其孤曰。事先尽其诚。平生勿近非义之物。簪组则非所贵也。不乱于死生之际如此。亦可以验其所得矣。呜呼。先生以仁厚盛德。不得享期颐之寿。咸谓未食之禄。应在后人。而公之兄弟者。俱能饬行勉学。质有其文。庶几终成远大。以显先生之世。而乃相随灭性。祸至此烈。此何天道耶。痛矣痛矣。淑人南原尹氏。牧使衡圣之女。生一男一女。男曰相基。方公之疾亟。与其母淑人俱割指进血。至性类公。而又能有志于古人之学。是殆承两世之馀庆。而立公之家者也。女适宋茂锡。相基将请铭于师门。以表公墓。而托余状公之行。噫。此实后死之责也。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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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文辞。遂摭相基所记。而添以相基之未及知者。论次如右。庶乎徼惠鸿笔。以垂于不朽云。
进士俞君行状
君讳命弼。字直甫。市南俞先生之中子也。以 崇祯庚辰正月癸亥。生于嘉林七山之寓舍。前期先生适出外。梦人若以家中有异事。催其归者。其日。又梦有黑衣人状甚奇。自空中降于庭。而君生焉。是以小字曰得人。才免襁褓。便有至性。尝随先生往比邻。属新雨。小溪水涨。临渡。牵衣而止之曰。水深恐不测。时君方三岁矣。自四五岁。能聚字成文。一日见小仆蓬头。指曰。此正似有巢氏家也。家人赏其警敏。七岁。先生自锦峡还于林江。在途见石佛。先生指而问曰。物皆有父母。彼亦有之乎。君对曰。万物皆以天地为父母也。先生喜之。以为李鸣谷未足多也。是年。先生宰务安。尝有客来。当寒而衣甚薄。君请赠一衣。先生叹其有忧人之仁。为与之。当捧籴。君在坐侧。冬日甚寒。见小民悬鹑就囚。进前密白曰。国谷虽可督。恐彼冻毙。请姑罢遣。约以速输。不纳而后惩之未晚。先生大奇其言。为皆放送。盖其慈良之性。得于天者如此。见人有杀害生物者。必为之恻然动容而告止之。见疲癃行乞者。必欲施与。无所惜己有。玩戏之具。傍人或欲之。则即与之不留。以此父母特钟爱之。然君不敢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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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而慢。或戏嬉有不合理者。先生一加戒责。应声而止。后不复为。先生尝称之曰。此儿自幼未尝见有非僻之事。劝学之际。不费一挞。真美质也。庚寅春。先生以议 大行徽号忤旨。有行遣之议。君方授读古诗。适有父子相离之词。忽伏册而泣。问其故。对曰。近闻大人将有远谪。方以为忧。今见此诗。于心戚戚。不能自禁也。是年冬。先生竟有稳城之行。明年九月。君随伯氏。觐于配所。未数日。先生内徙宁越。又明年十月。先生蒙宥归田。君学于家庭。未尝出入。随伯氏同业。虽友爱甚笃。而恭畏亦至。尝与群儿游戏。伯氏见而责之。未及止又被责。既已自讼曰。长者有教。而不能即从。致烦再三耶。戊戌。先生起废还朝。被 亲擢。专委筹司。公务烦剧。逐日当晓赴坐。君晨昏侍左右。于饮食服用。手自供奉。未尝不适志。癸卯冬。先生有疾。易箦于明年二月。君侍疾。忧遑煎迫。未尝解衣。及遭丧。哀慕号绝。如不欲生。与伯氏居庐。执制不懈。人以比诸二连。伯氏尝毁极委顿。君竭力医药。亲自扶持。以至于愈。丁未春。大夫人猝患风證。證甚危急。君终日达夜。不离侧者累月。是冬。大夫人卒于伯氏洪川县衙。扶榇归葬。所卜新兆。距旧山十里。为庐于墓侧。与伯氏同处。只以一苍头相随。其居处饮食。有人不可堪者。亲知之来见者。莫不悯然忧之。未几果相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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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作。君以己酉正月十三日。殁于庐次。而后四日。伯氏继殒。远近闻者。为之哀痛。病亟。其孺人欲来供药物。君辄拒之曰。庐次。非妇人可近也。噫。若君兄弟。真可谓死孝者矣。君年十八。发解乡试。二十一。为进士壮元。君才艺早达。妙年魁一榜。人皆艳称。而君未尝以是有自矜色。士林推以为太学掌议。君固让不就。君不喜交游。非有事故。不出门。人或尤其乖俗。且疑其志亢。君谢曰。吾岂敢如此。只以性本拙约。不能矫为耳。平居。唯以事亲读书为事。至于生产财利。绝无所入其心。虽弊缊在身。泊如也。对人谆谆款洽。若无圭角。至当是非之辨。介然有不可乱者。此又他行之可见者也。呜呼。以君之美质至行。生于积善之家。又养之以正。文之以艺。是宜立身扬名。以终其孝。又推其仁爱之心。于人。必有所济。而天不假之以年。中途不幸。秀而不实。此古人所以有憾于气化之不齐也。抑闻家弟推。尝侍先生。先生一日乘醉。指君而言曰。咄哉。未知吾先尔死耶。尔先吾死耶。今见君之弟所记先生语。亦谓其尝忧不能远到。岂有以先知也耶。呜呼惜哉。君娶骊兴闵氏。庶尹焘之女。生二女一男。一女。后君一年而夭。男曰敬基。明粹可望。君其不死矣夫。拯自幼事先生如吾亲。又与伯氏同年生。故君兄视余。君之季起甫。记君之行而俾余文之。顾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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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忍辞也。遂略加叙次。而附以所尝闻见者。以俟夫采择焉。其世系则已悉于伯氏状中。玆不重述焉。
尚州牧使韩公行状(壬子)
本贯清州。
曾祖讳敬男。 副司直 赠领议政。
 妣庆州金氏 赠贞敬夫人。
祖讳应寅。 右议政清平府院君谥忠靖公。
 妣全州李氏 贞敬夫人。
考讳德及。 嘉善大夫同知敦宁府事清宁君。
 妣光州金氏 贞夫人。
公讳寿远。字子耇。韩氏。籍清州者。始于高丽太师兰。入我 朝。有讳确。佐 光庙。位左议政。谥襄节。司直公。即其五代孙也。忠靖公及清宁君。俱有碑志。家世德业载焉。金夫人。沙溪先生之季女。以 万历壬寅六月丙午。生公于京第。自幼沈重端悫。长于卿相之家。而不喜华靡。一家皆以克肖外翁称之。先生亦爱之。教以文行。别赐臧获以奖之。稍长。尽受论孟诸书。又造郑守梦之门。而请益焉。 崇祯癸酉。中司马两试。游国庠。乙亥。与诸生。倡栗谷,牛溪两先生从祀之论。疏五上。不得请而异议横生。时有庆科。公与侪友。皆不赴试以见志。明年丙子春。除 康陵参奉。亦不就。冬。有虏变。难定后。仍不入京侨。居湖右者四载。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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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除四山监役。以亲老就仕。辛巳。升司宪府监察。壬午。自工曹佐郎。出补礼山县监。为政精密。吏戢民服。戊子。秩满递归。己丑。历义禁府都事,司䆃寺主簿。庚寅。升 宗庙署令。出守安城郡。郡有沙溪先生遗爱。居之一年。人以为恤民厚俗之治。不坠馀规也。有一妖觋。称以符水疗病。诳诱闾里。京外士庶。莫不奔波。所在如市。公捕而杖杀之。闻者快之。翌年。罢归。甲午。拜江华府经历。时 孝庙锐意修缮。而府即京口保障也。公奉笺诣阙。 上特引见。询问桑土之策。公即奏请养木摩尼山。以备他日设栅。广造佛浪器。(兵器之名)以御津边驰突。设堡沿海三处。以隘要害。 上是之。即命施行。而主事者怒其不先白己也。不数月。因微事启罢之。乙未。叙复户曹正郎。自守甚严。侵漏弊绝。老吏传言近世居是官者。无及者云。丙申五月。出拜天安郡守。洪相国命夏时判曹。以勤干廉明启留之。或以公之亲老急养为言。洪公曰。为国难顾私也。丁酉。拜利川府使。畿邑军政抛弃。侵虐多岐。公抚御得宜。宿弊悉革。庚子六月。以外艰去官。卒伍辈为之别出力树碑。以诵其惠。辛丑。叠遭内忧。癸卯。服阕。即除汉城庶尹。未及出谢。拜大丘府使。府素称剧地。且在营下。公事上官。未尝屈意。治豪右。未尝饶贷。他邑滞讼。皆归之负者不敢谤。岭南士俗乖误。闻见陷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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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涖学校。导牖之意。出于至诚。人心信向。风习为之渐变。乙巳。以军器精备。 赐表里。丙午。以捕斩犷贼。命升资。公蹙然曰。为民除害。居官缮兵。自是职分事。敢望褒赏耶。戊申。秩满递归。己酉。又拜尚州牧使。尚南方一大都会也。有粜谷四万馀斛。而岁籴仅万。贡布数百馀同。而逋负过半。成一弊邑。公始到励精釐正。虽有病。未尝一日废视篆。左右或劝少休。公不听曰。吾年虽老。何可食禄而怠事。遂以劳勚疾剧。是年十二月丁卯。终于府第。寿六十有八。庚戌二月甲子。返葬于南阳杻岘先兆之下向坤之原。公禀性易直。不事边幅。孝友诚信。得之于天。事两亲五十年。志物之养无所不备。清宁君老丧仲子。致阿堵患。左右无人。则不堪湮郁。公终日侍侧。或使女奴丝竹。或使子弟咏诗设戏。务欲得其欢心。在家在郡。频设小筵。而必邀致清宁同庚之友。以仿洛社故事。清宁与金夫人。皆寿踰大耋。值俗所谓回卺之日。 悉请亲戚宾客。设三日大宴。献觞称庆。公时在地部。胥吏辈争进宴需。公一切却之曰。享亲之物。安用苞苴。皆自家供具。极其丰洁。其忠养不苟类如此。及居忧。公年已不毁。而执制愈固。自袭敛至引窆。躬致诚慎。无有憾悔。哀泣踰节。两眼几枯。前后丧四年之内。长处于次。足未尝一及内堂。祭祀之礼。一依沙溪先生规模。先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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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行。或有未合者。次第变改。而行之宛转。使人不见其迹。追慕之诚。久而弥笃。其出守南州。展墓而行也。涕泣悲感。有不忍遽离之色。执御者亦为之含泪。爱弟妹甚至。或有过失。亦必从容告戒。未尝严诃峻责。遇宗族以敦睦。待僚友以和敬。居家。鞭箠之刑不行于僮仆。在官。暴慢之色不及于下吏。此皆公实德之可见者也。其为郡邑也。未尝以苛刻为能。惟以纾民力奉公职为心。所至修乡约宴耆老。捐己俸。助营儒宫。而劝邑子以学。躬履田亩。以均民税而常集。金矢之入。代蠲常赋。狱讼得平。储偫无缺。前后六邑。常有去后思。至于清约之操。不为皎厉之行。而世传田宅。无所增益。子女甚多。而不别治财。以立产业。身后家事益落。而人或不之知。盖以平生对人。未尝言贫故也。自以负抱未伸。居恒笃志隶业。不以晚暮自弛。而九试大庭。竟不偶。先辈莫不嗟惜焉。虽从事公车之业。而自少知有渊源之学。心诚慕向之。没身不衰。朝夕口诵中庸大学章句。至老而不废。教子弟。每曰。为人之道。在于为己之学而已。晚年尝搆小室于广州墓下曰。向日之仕为亲也。吾年已老。组绶亦荣矣。吾当于此。逍遥耕稼。以终馀日也。计虽未就。而志则如此云。公娶咸平李氏。庄襄公从生之后。 赠左承旨龙溪处士荣元之女也。养舅姑四十载。主祭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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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常曰养亲而食无兼珍。则非养老之道也。奉祭而临时取具。则非奉先之礼也。衣不求华。食不厌贫。而甘旨之供。蘋藻之需。则未尝乏阙也。教子女以义。接姻族以礼。勤纺绩之工。远巫觋之说。阃内之治斩斩然。尤慎于出纳。辞受之际。不敢以一毫累公。盖公之屡典民社。廉声益著者。亦内助为多云。己酉。遭公丧。哭泣致哀。罕进水浆。仅四阅月而继殁。临终。招致子女于左右。嘱以身后家事。从容不乱。生于 万历庚子十一月乙巳。卒于庚戌四月壬寅。其年八月戊戌。合葬于公之墓。有六男三女。长圣辅。县令。次圣翼。次圣弼。先一年夭。次圣佑进士。次圣佐。生员壮元。遭前后丧。不胜而夭。次圣亮。长女适李商雨。正郎。次适士人尹墩。次适尹敬教。县监。侧室子圣谦。圣辅娶监察李俨女。生二女。无子。子圣翼子配夏。婿曰李道昌,朴寿祖。再娶士人李光济女。圣翼娶参奉李畯成女。生五男一女。配虞,配夏,配商,配周,配汉。婿曰尹自教。圣弼娶郡守吴达天女。无子。子圣佐子配愈。圣佑娶参判洪处厚女。生三男一女。配义,配道,配文。女幼。圣佐娶郡守赵锡禄女。生二男。配休,配愈。圣亮娶参判李翊汉女。生一男二女。俱幼。李商雨生二男。濎,涑。尹敬教生一男一女。俱幼。拯之先君子与公为同年友。事契甚厚。而重以婚媾之好。自幼习闻善家长者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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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诸孤。具公终始。授拯俾为之状。拯不获辞。谨就诸孤所述。而序次之如右。以备采择焉。
海州牧使罗公行状
公讳星斗。字于天。自号棋洲。罗氏。本出罗州。远祖天瑞。仕丽朝。有功。位侍中。封安川君。食安定县。子孙遂为安定人。安定。即今之比安也。安川之后。有曰世杰。赠持平。寔生三子。曰长吟亭湜。曰副提学淑。并死于乙巳士祸。季曰瀷。为史官。直书金安老恶。又几及于祸。以典籍早殁。后 赠弘文校理。即公之高祖也。曾祖允忱。坐家祸见锢。晚始登第。官止学谕。祖级。辅德赠领议政。世称长德君子。考讳万甲。刑曹参议 赠左议政。忠孝气节。为士类所推重。两世事行。具载墓文。妣贞敬夫人草溪郑氏。左赞成守梦先生晔之女。以 万历甲寅二月戊午生公。先是。郑夫人梦一大鸟蔽天。问之。曰鹏。未几公生。仍以为小字。生而英秀。警悟异常。守梦钟爱之。目以奇儿。尝游嬉。误爇守梦所居斋閤之窗棂。守梦自外归。疑守仆之不谨。将罪之。公进曰。吾实为之。彼则无罪也。守梦大赏之曰。此儿良心直道。已可见矣。六岁为马啮破左颊。仓卒还贴。瘢痕甚险。有一华人得华佗之术者见之曰。吾当割之改贴。俾祛其疵。公略无怖色。如其言治之果验。参议公喜曰。此壮夫所难。而儿乃能之。古人刮骨。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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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易易也。公幼有至性。十岁。随参议公在骊江庄舍。夜失火。郑夫人既出。觉子女未脱。将还赴烈焰。时公之季妹才四岁。公负而出曰。吾与妹在此。守梦之丧也。公之仲妹方患痘。而参议公及郑夫人俱赴丧次。留公看救。昼夜不去侧。至病疸而不食鱼。盖以俗言痘忌故也。病已则恒在丧侧。哭泣助奠。如成人。诸长老来吊者。皆异之。十四岁。郑夫人患口眼喎斜。医言生鹊割其腹贴之则可治。公以手奉之。经二昼夜。人以为难。祖母金夫人年高废视。如膳服卧起之节。参议公常在傍调护。尝承命试士北关。公替侍其侧。扶持供奉。靡不顺适及参议公还。金夫人迎谓曰。汝有是子。吾虽离汝。可无忧矣。公尝有疾。淹沈经年。诸医皆危之。公恐贻父母忧。每强食和颜以见曰。吾病吾自知之。岂可轻动于医言。况脩短有命。愿毋以为念也。公器局夙成。随参议公在江东任所。内外族党来者。常充堂。参议公听政少暇。使公接应。公周旋酬酢。各适其意。无不感悦。稍长。参议公委以干蛊之任。公读诵之暇总理家政。上自奉先祀。以至接宾客驭臧获。体行无遗阙。始学。聪敏过人。八岁能诵诗。甫成童。游于张溪谷郑畸庵之门。二公亟称之。以为不但文艺也。士多折行辈与交者。始妇翁庆川公。闻公名。欲婿之。自来呼公出。公时习字盘礴。母夫人使之盥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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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公曰。修容以衒人。岂丈夫事也。人以为有坦腹之风云。参议公乙亥抗疏忤 旨。挈家归郊墅。未几有丙子之变。自田间单骑赴扈。公当以百口避兵。问所往。参议公曰。汝之识虑出人。岂待吾指挥。但江都则士女财宝之所聚。贼必欲取之。且守臣匪人。慎毋入。公负先世木主。扶老携幼。转往湖右。终免于难。其入海岛也。舟阁于屿沙。臭载在顷刻。一船皆号哭失措。公独自若。端坐祝天。适潮至。舟得无恙。未几祖妣李夫人卒。先是。参议公为亲。岁修甚备。避兵之日。公尽载以随。故虽在抢攘流离之中。附身之具。得以无憾。丁丑冬。参议公为脩谻者所诬。被逮谪岭南之宁海。越四年庚辰。蒙宥。仍僦寓安东。时金文正公。亦屏居于此。公仍出入其门。特被眷许。壬午。参议公卒于寓所。疾革。公刺指进血。羁旅异地。四顾无助。而送终之礼。戚易咸备。奉榇归葬于广州先茔。乙酉。外除。公自经丙子以后。弃公车业不事。至是以大夫人命。复就场屋。中丙戌司马。公在弱冠。已负才望甚重。晚登上庠。又不得居前列。谈者以为屈。时国家有姜氏之狱。公入泮中。唱叫阍全恩之议。诸生畏缩。莫有应者。同志若干人。推公为疏头。刻期将会。自点时为首相。闻之。使西铨。除公为翊卫司洗马。盖以沮散其论也。公耻之。不欲出。诸亲旧以为必速祸。白大夫人力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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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黾勉拜命。序迁侍直,副率。秋。陪 春宫参会盟礼。录宁国从勋。戊子。升卫率。转翊赞。己丑。移户曹佐郎。曹事亟办。长官元相斗杓。服其才。每称其可大用。已而出监凤山县。县地大俗悍。素号岩邑。公首以正风俗惩豪猾为务。访民所疾苦者而变通之。仓舍燬于兵燹。每年役民苫覆。邑人病之。宫家及军门屯田。几遍一邑。民多投入其中。官家莫敢何问。公始至。即营置仓库累十间。搜屯民以均民役。治其尤横恣不听令者。视篆一期。政举而民安之。有柱英者。县吏郑行奴也。先是。投入麟坪大君家。反噬其主。至于徙边。公闻而愤之。柱英恐公发其事。遣人潜诉于大君。大君令本县送柱英。柱英得官令。故迁延不行。适大君赴燕。即迎谒于中路。诬本县不许送己。公闻之。逮囚其母。大君之褊裨。有宿憾于公者。入告大君。且激之大君怒。使公尽囚其从者。曰使我不得行。然后可快于心也。公欲面陈曲折。则拒不见。使悉驱其随行吏卒。纳于县狱。欲以此。文致公罪。副使及方伯。以大君怒不已。即以不谨供亿驰启。公于缄辞痛陈柱英罪状。直斥宫家不少讳。该曹奏当。 上以律轻教曰。欲轻己罪。搆陷大君。其为薄待侮辱。不问可知。遂 命推该官而拿问公。公置对。又陈前后实状。 上益怒。必欲置重律。李公基祚入对曰。此是罗某之子。有乃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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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言虽不中。情有可恕。 上稍解曰。此人曾为春宫属官。予亦知其善人。然竟坐夺告身。是冬。又坐海西逋粜事。被逮编配海美县。明年辛卯。宥还。已而。丁内忧。啜粥蔬食之节。一遵礼制。丙申。叙拜尼山县监。盖自去凤山。至是凡七年。而叙命始下。公以长材利器。既久挫不自得。顾无所施。不以小邑自怠。抚民训兵。威惠并行。听讼公明。赋役轻廉。遇旱虔祷。甘澍辄应。劳农田间。躬履四郊。审灾蠲税。犹恐不及。一境之民。爱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其去也。为之刻石追思之。至今不能忘。尤以兴学礼士为先务。县校旧无明伦堂。公捐俸创建。民不知役。市南俞公记其事以美之。居三年。治为一道最。方伯御史相继褒闻。时尤庵长东铨。以为生民休戚。系于守令。不可不崇用循良。乃白于 筵中曰。尼山县监罗某。治绩藉甚。播闻远迩。宜加奖擢。以劝他人。己亥正月。超授海州牧使。海是营下剧邑。积弊如猬。公感激 恩简。益思奋励。凡疵政宿瘼。一切刬革。仿栗谷先生乡约之法。以导率民俗。州有文宪,石潭二书院。而颓废不修。公为之鸠材葺理。以至笾铏之器。无不毕备。而摘罚院儒之假名济私者。以警弊习。又谓牛溪先生尝来寓石潭。而尚无揭虔之礼。一方之陋也。遂倡谕多士。妥侑如法。院右有听溪堂。即栗谷讲学之所也。公悯其将坏。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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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值栗谷讳日及节祀。辄助以祭需。又取守梦公所著近思录释疑四册者。与士友往复校订。捐俸刊行。以贻学者。其尊贤重道。出于诚心如此。己亥。 孝庙宾天。公哀恸不自胜。以州之芙蓉堂。曾经 宣庙驻鞸。遂拮据改创。以寓苍梧之思。岁庚子辛丑。仍两年荐饥。饥民望哺者以千数。公捐衙俸。为粥以赈之。朝夕躬莅。必自尝一器。而后馈之。别其农民。助以种食。仓谷既尽。则力请方伯。闻诸朝。乞粜江都米。不惮躬涉海往输之。阖境赖以全活。傍邑民闻风坌集者。亦一视并济。颂声大播。两西列邑。自乱后。畏邻啧。倚阁戎政。公以为不可。忘危首脩首阳山城。训鍊卒伍。信川有金姓者。与海人吴以札等。有隙。适到州。见阅兵。欲因此搆诬。走京师上变。谓公与以札有异谋。鞫厅据例请拿公。 上不许。及以札等置对。告者自服就诛。中外莫不感叹。以公之所蒙。为非常之 恩云。明年壬寅。有不乐意。弃归果川庄舍。癸卯秋。感疾。公自始病。自知不起。谓家人曰。吾先君以此病终。且吾年已满五十。而吾先世享寿皆止于此。虽俞扁何益。是年十月某甲。竟卒于明礼坊旧第。闻者莫不痛惜。十二月某甲。葬于杨州丰壤先兆之侧。至辛亥十月某甲。迁窆于果川治东雨晚山巳向之原。去庄舍十里许。配庆州金氏。礼曹判书庆川君南重之女。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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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正闵公有庆之外孙也。生四男五女。男长明佐。次良佐,硕佐。女长适左议政金寿恒。次适进士李师命。馀皆夭。明佐娶左参赞同春宋先生浚吉女。夫妻俱殁无嗣。良佐娶郡守金天锡女。生二女。婿曰尹可教。次幼。硕佐娶郡守具鋈女。以公命出为其仲父后。金议政六男一女。曰昌集,昌协,昌翕。皆进士。昌业。馀幼。李师命一女。幼。公为人俊爽。奕奕不群。乐善好义。出于天性。其奉先也。晨起谒家庙。出入有事必告。一礼不懈。祭必斋沐。隆冬不废。净扫庭内外。亲莅备具。至于鼎鼒俎豆之末。无不检视致洁。祭罢。不脱冠带。坐以待朝。遇新物。不荐不尝。先夫人临终。思西瓜。节早不得进。以此终身不忍食西瓜。祭祀不许轮行曰。非惟弟妹家力所不逮。支孙以纸榜行事。而宗家则不开庙门。习俗之弊甚无请也。其事亲也。常以顺志为心。父母所命。必曲意承奉。晚侍大夫人。每效老莱。与弟妹子女。作儿戏于眼前。得其娱悦而后已。其友爱同气也。联床并被。怡愉湛乐。疾痛饥寒。视若在己。与弟妇同爨数十年。庭无间言。析著之际。自占残瘠。不在应分者。并取而均之。诸弟无居第。为之各营于京乡以居之。宰邑之日。必曰弟妹饥困。不忍独享也。割月俸以周其急。寒暑必资其衣服。凡有所得。先赡弟妹。而后及于子女。以至田园所收。尽散与之。不长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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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为产业计。抚育诸侄。一如己出。婚嫁之资。无不自家取办。同春尝曰。此人卓行。虽昔贤不过也。其敦睦宗族也。其贫者济以衣食。其有丧病患难者。必尽力救之。其良善而无依者。取养于家。教训而成就之。事舅郑公。尽其诚敬。舅亦爱重。异于诸甥郑公既丧。其子木川公。托后事于公。及其卒也。公自海州乞暇。往哭于东峡。经纪葬事而还。木川有一子继。夭。守梦之祀绝。公与群从上疏。请于朝得立同宗子为后。其待知旧也。一以诚信。急难相救。死必致赙。莫执友之丧。则设位而哭之。抚其孤不替。虽下贱。若素厚者。则闻其死。为之一再不肉。在凤山。有友人姜文粹兄弟。奉亲流落。阽于穷阨。公随事尽力周济。姜君兄弟。感刻深于亲戚。公殁之后。称慕不衰。其当官奉职也。随地殚心。前后涖邑。至诚爱民或值岁歉。赋税率自官办。不徵于民。最恶违道干誉之态。治民御下。一以严正。其始人或惮之。久乃悦服精力过人。虽不察察算计。而锱铢不漏。所在官储充牣。事之可为者。不拘泥文法。多以便宜行之。至系民生利病。则必力请上司。得请乃已。或至触忤不恤也。坐衙必正衣冠。未尝以亵服临民。春秋设养老宴。下逮卑贱。皆亲酌而劝之。民有以孝友著闻者。月给米肉。奖恤有加。素嗜俗所谓烟茶者。然当公私祀事。辄准茹荤例停之。在海州。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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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释菜。诸生有犯戒者。责而罚之。因是遂绝。不复进。其厉志存诚。多此类。其居乡接人也。善者扬之。不善者掩而教之。有酒食。必与共之。无亲疏少长。咸得其欢心。人无不乐就。有兄弟失和者。为陈友爱之义。垂涕而道之。其人为之感泣改行。至于检身操心。以不欺二字为本。尝曰。吾平生制行。唯在无愧于心。少时侍先参议公。有一岭南名士来过。既去。白于参议公曰。观其言动。无非矫饰。此必不吉之士。其人后果以邪论败。有某人以儒学名动一世。公尝与交后。乃寝疏曰。不可深信也。其人亦果自败。性不喜芬华。常以侈靡为切戒。既屡典邑。厩无良马。尝谓诸子曰。吾先世以清俭传业。至于吾身。有愧祖先多矣。若辈尤宜戒之。诸子或造器用。辄痛诃之曰。年少辈此等玩好。甚非美事也。又曰。虽纸笔之微。须以毋求于人为心可也。在尼山。命子良佐。受学于吾先子之门。勉以诚心事之。因又戒之曰。先收敛外面固好。中心正直尤好。呜呼。此皆公行业之可见者也。潘南朴公世坚。与公有伍举声子之好。其称公之言曰。粹洁恢豁。不为表襮。如见脩饰边幅者。耻之若浼。嗜善若饥渴。周人之急如不及。又道姜君文粹之事而曰。尝闻先人论侪友中能受人妻子之托。而不以死生变者。惟罗某可许。即公之济美。又何愧焉。盖朴公。即锦洲君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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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锦洲与参议公。为知己友云。又曰。公素所慕者。先正性理之学。而源于家庭之训。故其践履笃厚。表里纯悫。居家之行。莅邑之政。出人如此云。观于此言。盖公之本末略备矣。公与吾先子。少时以世谊相好。及公之来宰于此邑也。既悬榻以礼之。又遣子而师之。情意遂深。拯兄弟亦夤缘获私。辱知甚厚。又与良佐游。重以婚媾。得公言行益详。良佐将请墓铭于作者。而托拯为之状。拯以不文再辞而不得。仍窃惟公孝友之懿。气义之高。丰伟之仪。华彩之才。有质有文。足以标显当世。而其器干才略。亦复绝人远甚。若使公早致其身于津路。得以展布其所有。则其功名事业。岂不益蔚然可观也哉。顾局于一科。仕止州县。而寿又不永。遽赍以没地。是则非夫所谓有命存焉者耶。谨就良佐所纂辑者。序而次之。而附之以闻见所及如右。以俟立言君子之采择焉。
仲父童土府君行状(癸丑)
先生讳舜举。字鲁直。姓尹氏。坡平人。高丽太师讳莘达之后。高祖讳先智。兵马节度使。曾祖讳暾。 赠左承旨。祖讳昌世。 赠吏曹参判。参判公长子讳燧。竹山府使。次子讳煌。大司谏。先生即大谏公之仲子。而为府使公后。盖先生之祖母庆夫人号女中君子。明达有鉴识。谓先生笃敬孝谨。可奉先祀。命府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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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妣淑人星州李氏。其考曰府尹玄培。所生妣昌宁成氏。牛溪先生之女也。先生以 万历丙申六月丁未。生于尼山之得尹村舍。自幼。便有高识远志。少学于舅氏沧浪翁。甫弱冠。德艺蔚然。间游沙溪金文元公之门。同游之士。未有及者。丁巳。丁府使公忧。执制甚固。非时见。不入中门。比毕丧。羸毁骨立。遂为终身之疾。昏朝末。大谏公废处乡里。先生与从弟龙西公。弃科读书。以古人相期待。 仁祖即位。始治公车业。声名大振。先生雅嗜为古文词。不肯屑屑于科场程式。以投有司耳目。由是屡选而卒不遇。时论称屈。 崇祯癸酉。中司马两试。旋除内侍教官。恶其与宦竖相狎也。弃不仕。丁丑。国家有城下之盟。大谏公以斥和被 谴。叔父弼善公殉节于江都。先生与龙西公。愤痛家国非常之变。捲归田园。绝迹城市。有时浮游海山。为避地终焉之计。盖大谏公首抗正义。自丁卯以来。所守一说。以尊周攘夷。自强御侮之策。恳叩反复。至于几入虎口。而不悔。先生主张家学。讲诵谠议。激昂感伤。慨然有蹈海之志。我先君即先生之季弟也。每言吾诸弟之粗有树立者。本自先生倡之也。己卯。遭大谏公丧。又丁李淑人忧。服阕。仍居墓下。乙酉。拜大君师傅。人谓先生必不降志。而先生则入京供职。盖变故以后。志节之士。多不仕。退处林下。一时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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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仰之。名论竞起。先生已有韬光自晦之意。而成夫人年高家贫。遂就禄仕之涂。故其言曰。 君命不可不恭赴。不可傲以为高也。己分不可不量处。不可强以为名也。吾义可行。小官有所不羞也。过情可耻。指目不容无避也。辞尊富而处卑贫。素其位而尚其事。士各有志。此或一道也。入城寓城南旧第。萧然却扫。不与名利相接。为师傅三年。麟坪甚敬重之。戊子。迁尚衣主簿。历刑曹佐郎。出为安阴县监。奉成夫人以行。未几成夫人卒于官舍。以丧归。制除。又居墓下。壬辰。除宜宁县监。县即岭邑之利窟也。山田所收细布甚多。前后为邑者。皆以入己焉。先生一无所私。尽付之乡中有司。以助民役。宜民诵其清德。为之立石。追思至今不衰云。故秋江处士南孝温即县人。而退溪李先生。亦尝有来寓故事。先生以为秋江之节。可与金悦卿相伯仲。不可不表显于后。而退溪苟有旧迹。为士者亦不容泯没也。遂依晦翁南康遗矩。择地建两祠。妥侑如礼。而躬率邑子。行饮射养老之礼于其中。士俗为之兴起。乙未。弃归乡庐。丙申。复宗簿主簿。升工曹正郎。又出为金沟县令。先是。大谏公之守灵光郡也。有姜员外沆。号睡隐。文章节行甚高。而见摈于世。大谏公深礼之。且遣诸子问业焉。先生时才成童。承命往学诗。睡隐遇以知己。至是取睡隐遗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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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编摩。捐俸入梓。又撰其行状。以传于世。而又取其所谓巾车录者。改定名曰看羊。以明其志节。其后有以是事。入告于 筵中者。而睡隐遂蒙 褒赠之恩。南中人士。莫不感叹。己亥。见递。庚子。又由工曹正郎。为宁越郡守。郡有 鲁山上王之墓。号鲁陵。先生为裒野史诸记。为实纪一通。并叙六臣以下诸人名之曰鲁陵志。墓下旧有一僧舍。中废。先生募工重新之。仍其地名。号以旨德之庵。自为志跋及庵记。以见微意。乙巳以司宪府掌令 召。盖先生少负重望。及至齿德俱尊之后。犹浮沈散冗。低徊郡县。公议为之郁叹。至是始有是 命。先生即乘舟赴都。将具疏辞谢。适我先君。亦除台职。遂以公格引避而递。盖欲泯其去就之迹。不以自异于众也。丙午。历社稷署令,翊卫司翊卫。丁未。升军资监正。戊申。历礼宾寺,尚衣院二正。以是年十二月三十日。终于城南寓舍。寿七十三。先生少时以毁致疾。四十五十而寝强。年踰七十。聪明筋力。不觉甚异于盛年。人皆以大耋期之。及是无疾而终。先生少时。尝言得圣人之寿足矣。呜呼。岂亦有以前知者欤。先生天分绝高。淡约冲素。视世之夸靡饕餮者。若或浼焉。少好学。于书无所不读。一以绳墨自律。中年以病。稍弛外面工夫。然早自有得于昭旷之原。故所以自信者弥固。而自待者弥重。于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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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誉。得失屈伸。处之泊如也。其为政于家也。恩爱笃厚。伦理整肃。友于兄弟。慈于子侄。以及九族无不周洽。分衣辍餐。诚意蔼然。皆出于至性。而不待勉强。其待人接物也。其和如春。其淡如水。不以煦煦为仁。悻悻为义。善者嘉而进之。不能者矜而教之。唯便佞无实秉心回邪者。则斥绝之。无少假借。且深厌俗流。不能与之俯仰。平居脱略粗冗。不以一事经心。唯手不释卷。既老而不倦。殆若古人所谓食与俱咽。寝与俱梦者焉。爱好名教。讲修礼法。然必先其大者。而后其节目。取范氏义庄吕氏宗法之规。设为宗约。以为一家之制。仿蓝田乡约。石潭社仓之法。立为洞约。以为一同之式。尼乡旧有辅仁堂。所以为聚教村秀。群居讲业者。而中废为芜草矣。先生倡率章甫。修明礼仪以正一境之风习。常喟然有三代之遐思焉。其在郡县。清净无为。诚心爱民。事简而治。令简而行。刑简而明。吏民无不感悦而亲戴之。常曰。公事非难了。唯不扰之以私而已。亲旧之贫乏者。倾俸以周之。莫不斟酌亲疏。而轻重其施。然必先其无告。尝曰人唯自取之故。不能及人也。文章本源经传。下洎洛闽诸书。无不咀嚼酣饫。而文之以漆园太史。故辞古而理实。笔法始学听松。得其古健之气。变而为钟,王。一点画不放过。必以古法。尝曰。此王道也。如吴兴以下杂霸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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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之流耳。草圣则取张颠怀素。而至其运意行笔。疾如风雨。如造化鬼神之不可捉摸者。则盖其自得也。所著文集若干卷。藏于家。淑人咸平李氏。观察使春元之女。性行淑洁。不喜商财产。为鄙俗事。敬慎烝尝。配德无违。虏变避兵也。初出城。见贼骑之向南汉者。即于怀中探砒礵吞之。一行苍黄取水救之。良久方苏。因此得心热之疾。终身不能着絮衣。以乙未八月八日卒与先生为同原而异坟焉。三男长曰晢。弘文馆副修撰。有忠孝才诚。公私期望甚远。不幸早卒。次曰搢。魁科。吏曹佐郎。季曰支。明秀可爱。甫冠而夭。侧室子三。指,措,撍。女一皆幼。修撰生一女四男。女适士人权相夏。男曰道教,德教,智教,仁教。佐郎二女。幼。呜呼。先生潜德懿行。固不止此。而平生未尝求知于人。人亦鲜测其所存。唯与龙西公及我先君为昆弟间知己。今先君及龙西公既相继下世。而不肖诸孤。俱无所知识。无以得其操心行己之大致。仅就耳目之所逮及者。略加撰次。以为家状。以俟夫秉笔君子之采择焉。
世子侍讲院进善郑公行状
公讳瀁。字晏叔。其先延日人。祖讳澈。位议政。号松江。有清忠大节。为 宣祖朝名臣。慎独斋金先生状其行。世系德业具焉。考讳宗溟。通政江陵府使 赠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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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判书。妣南阳洪氏。参议仁杰之女。公以 万历庚子四月十七日生。自幼好直恶枉。见同队儿欺其长者。摈不与游。有至性。人有所馈。必献诸父母。虽游戏杂事。必禀命而行。人称孝儿。六岁。丧妣。废食号泣如成人。见者莫不挥涕。七岁。病毒疠垂死。公之外祖母朴氏。至尝粪甜苦以救焉。自是气弱善病。父母畏其不寿。不以劝学。年及成童。自请于仲氏。受读孝经,小学等书。忻然服膺曰。是书也。不唯口诵而已。必心得而体行之。可以为人矣。孜孜不怠。夜以继日。朴氏劝以举业曰。吾生时汝登科榜。则孝莫大焉。公又承意做工。年十九。中进士。 天启丙寅。府使公卒于江陵任所。公扶輤返葬于高阳先垄。朝夕祭祀之需。以至洗涤烹饪。无不躬亲。极其哀敬。值丁卯之难。造次颠沛。执制愈固。人以为难。 崇祯己巳。遭外祖母丧。公以有养育之恩。平居奉养如母。竭尽诚孝。至是欲心丧三年。季父畸庵公据礼止之。朴氏疾革。思雉膏而未及进。公终身不忍食雉肉。乙亥。馆学章甫请以栗谷,牛溪两先生从祀文庙。丑正者绍述仁弘之说。以毁之。公持论不挠。士林倚重焉。丙子。与仲氏永同公洙。挈家属入江都。江都败。永同公与其妻禹氏。为贼所得。手格不胜。禹氏以身翼蔽俱死。公与淑人李氏。皆自刭。贼又发五矢射公。适天幸刃不绝喉。矢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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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俱得苏。而公之左目伤于箭。竟至丧明焉。公既苏而闻国家有出城之事。仰天号恸。即匍匐寻永同公夫妻尸于乱尸中。殓葬之。难定。即捲家东入于岭东之三陟。至五十川之上洞而居焉。朝饘夕粥。谢绝世事。取程朱性理之书。终日而读之。如是者七八年。待乡人敬老慈幼。彰善纠恶。有馈遗者。辄却不受。峡氓敬信之。不敢以非义闻于公。有讼争。或不之官府。而求正于公。甲申。觐畸庵公于京。畸庵谓之曰。世臣之义。不可以危乱而长往也。明年乙酉。除童蒙教官。公黾勉出山。丙戌。移义禁府都事。丁亥。国有大狱。公不欲参。归卧于家。同僚故使出使于外以免之。升广兴主簿。戊子。移水运判官。时畸翁公来在公寓。公事之如父。左右就养。小心敬谨。侍坐终日。未尝离侧。己丑。遭 国恤。行素居外。以终期年。庚寅。拜龙安县监。廉公自持。务革弊瘼。时有胡人赦令。方伯差公颁行。公曰。虏是吾同气之雠。吾何忍奉其文以行耶。遂弃归。一境遮道不能留。追思碑之。壬辰。又除庇安县监。修学校。教生徒。考祭服祭器之故弊者而改新之。言于方伯。刊行朱子语类及小学。又自为语录解。刻示学子。致力于军政。旗帜器械。为之一新。别备铳铅甚多。人劝以上报。公不肯曰。事涉要赏。余岂为此。每于鍊习。犒飨丰洁。赏给不吝。军情感悦。问境下之贫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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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埋嫁娶者。皆给其需。岁时存问老人。又筑堤开渠。兴水利。以业贫民。民至今赖之。秩满归太白山之道深里。盖公之素志也。戊戌。除宗簿主簿。又出为镇川县监。新客馆之久圮者。己亥。弃归骊州村舍。五月。 孝宗升遐。公奉讳号恸几绝。曰天不欲使我邦。复雠雪耻耶。痛矣吾人。生复何为。移拜金沟县令。庚子。遭子丧。请暇归葬。方伯托以法外不许。公不复言而行。方伯启罢之。辛丑。历掌隶院司议,汉城府庶尹。拜司宪府持平。公以清俭刚直。士望甚重。久沈下僚。至是始入台。公议以为晚。公辞不敢当。四疏得递。除社稷署令。壬寅春。上疏陈保育 元子之道。仍请发内帑米以救饥民。升拜司宪府掌令。又辞出杆城郡守。连值岁凶。尽蠲船布之税。以宽海夫之役。所捧鱼藿。别藏一库。名曰补役厅。使吏勤干者主管。而贸货之谷。以赈饥。布以补徭。民以赖安。每月当进上新产之物。虽病必冠带亲封以上。不避寒暑。封馀之物。必藏置待过进御日。荐诸家庙。而后方入口。公以祖祢二坟。疑有水患。日夜焦心。累年求山。乙巳二月。始迁厝于镇川智藏之山。圹中果有水变。松江公墓尤甚。见者莫不惊悚。盖其时人皆以为松江公葬已馀七十载。不可迁动。亲旧莫不劝止。公排众论决行之。去凶即吉。永安体魄。于是咸叹公之诚孝。人不可及也。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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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满。归太白之旧寓。冬。拜 世子侍讲院进善。辞递。戊申。复历尚衣院正。拜掌令。又以病辞。还尚衣院正。是岁五月十三日。卒于京师之馆洞旧第。寿六十有九。八月。葬于堤川县月林里。公资禀峻整。志行高洁。孝友出天。家世甚贫。而周恤六亲。无间戚疏。外祖无嗣。托后事于公之仲兄。而仲兄亦无后。公奉其祀。极其诚敬。临祭令上下男女。斋宿三日。肄习祭仪。将事之时。公正立凝神。不出一言。而内外肃然。不失尺度。晨谒朔望参荐。出入必告。一礼不替。弟妇徐氏。早孀无子。依公而居。公见必拜于楹外。未尝正对其面。同居二十年。庭无间言。燕居亦着上衣。终日看书。老而不怠。尤好朱子书。至于资治通鉴。则有所抄若干编。名曰精华。今藏于家。公文辞简古。凡于事物。澹然无欲。而独于书册。如嗜好然。常自称书淫。居处严恭。尤笃于敬宗之义。每到宗侄家。必下马远步。律身清苦。食不兼味。衣不轻暖。屡典郡县。而厩无肥马。坐无华席。好贤乐善。嫉恶如雠。人有不善。斥骂之不少饶。然人知悃愊无他故。受之者亦无怨。此公言行之大略也。公自号孚翼子。盖以子姓之鲜少。冀其有后也。丧子之后。改以抱翁。以抱孙为义。淑人全义李氏。 赠判书言惕之女。配公三十年。敬相待如一日。其在枪攘奔波之中。亦尝忍饥怀糗饵潜酿酒以供公。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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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赖以得全。生于甲辰。殁于丁亥。初窆于奉化。公之葬也。迁而祔焉。生一男二女。男曰普衍。婿曰闵光益,尹宪卿。普衍清粹志学。不幸短夭。有一男一女。荐。进士男女各一。女婿李徵夏。二男二女。光益。参奉男恂。有二男。宪卿。参军四男三女。男长明良。馀皆幼。公与吾先君子及仲父掌令公,叔父参判公,堂叔父进善公交义甚笃。拯亦幸得御。平生慕用如古人然。荐以公遗事一册来。托以序次为文。以示后世。不容以不文辞。谨摭其可传者。以为状。
童蒙教官 赠司宪府持平权公行状
先生姓权。讳韠。字汝章。号石洲。安东人。文忠公近之六世孙也。祖承旨讳祺。生二子。长曰擘。官至参议。号习斋。次曰擎。生员。先生以习斋子。为生员后。先生生而隽异。九岁能缀文。十九。魁发解。覆试又魁。以一字误书。见黜。自是不复应举。壬辰四月。与友人具容。诣阙抗疏。言柳成龙,李山海主和误国。实今日之秦桧,国忠。请斩之以谢百姓。不报。辛丑。华使顾天埈,崔廷健颁诏来。月沙李公廷龟为傧。将行。启曰。自前待华使。必广选文人。为制述官。幼学权韠。甚有诗才。虽在布衣。名声藉甚。请带去。 上允之。因传曰。权韠之名。今始闻之。其所制诗文可得见乎。政院以诗藁数十篇写进。 上大称赏。仍命与官。遂除 顺陵参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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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以白衣从事。时东岳李安讷,鹤谷洪瑞凤,南郭朴东说,南窗金玄成及车天辂等。皆以文章自名。同为幕僚而皆让先生一头。其后柳尚书根为傧。亦请以先生自随。先生辞以病。不赴。月沙判春曹。悯先生贫。除童蒙教官。例当束带。诣该曹参谒。先生闻之曰。为斗升折腰。非素志也。即弃去。流寓于江华府。筑草堂五川之上以居。学子抠衣日造门。至有赢粮蹑屩。千里而来从者。先生家贫。不能供给。群弟子。躬执樵爨。皆无厌色。府人梁泽者。弑其父。里中列名告官。泽多行货赂。告者将反坐。一府莫不愤惋。而不敢言。先生上疏正其罪。还于玄石江上。闭户绝游。唯东岳公及体素李春英,玄谷赵纬韩数公。与之相还往。光海即位。尔瞻,希奋等用事。尔瞻慕先生名。尝欲请交。先生辞不见。一日遇于友人家。踰垣以避。瞻甚衔之。先生处昏浊之世。好危言覈论。或于杯酒之间。作诗讥刺时政。疏庵任叔英对策。极言阙失。光海命削其科。先生闻之。慨然有诗曰。宫柳青青花乱飞。满城冠盖媚春晖。朝家共贺升平乐。谁遣危言出布衣。诗出传诵。流入阙中。光海览之甚怒。会承旨黄赫被诬告刑死。其婿赵公守伦。辞连系狱。光海命搜赵公家文书。至则宫柳一绝偶在一册面上。遂命逮先生。先生入狱。赵公已受拷。在隔壁地。字呼先生曰。汝章由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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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欲答之则已死矣。先生吞声一恸。明日就鞫。光海亲诘之曰。尔所谓宫柳。指何人耶。盖疑其斥戚畹也。遂命杖讯。白沙李公恒福。时参鞫避席启曰。权某。一方外士也。以诗案获罪。大非盛世事。如彼癯儒。倘被重刑。难免杀士之名。不可以拷掠加之。光海不听。李相不忍见。遂趋出。明日。又陈启力争。得减死。编配庆源。出崇仁门外。殁于路傍民舍。即壬子四月七日也。先生生于己巳。至是寿仅四十有四。远近闻之。莫不痛惋。门人沈惕等悲其无辜。多捐科。与世相绝焉。葬于高阳渭阳里先茔之侧。后十二年 天启癸亥。仁祖即位。首 赠先生司宪府持平。遣礼官赐祭。配宋氏。湖南高士济民之女。后先生二十四年 崇祯丙子之难逢贼。自缢死之。祔葬于先生墓。男曰伉。亦有能诗声。早中进士。官至清河县监。女嫁士人崔继昌。清河再娶皆李氏。前有一女。为监察郑庥妻。后生一男。曰谡。侧室二男。谧,调。一女婿赵胤汉。谡无子而夭。 显宗朝以先生节行不可乏祀。命以先生之兄之曾孙𢢝。为谡后。盖 特恩也。崔继昌二男。长宣。参奉。次宪。𢢝。既奉先生祀。即谒尤庵宋先生文为碣铭。又属拯为之状。拯辞谢不敢当。而𢢝请益坚。谨按先辈之论先生者。已有之矣。象村申文贞之言曰。公清疏迈往。不拘小节。放浪物外。诗酒自娱。月沙李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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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曰。公风流英发。俊语惊人。气隘宇宙。眼空千古。其所抱负。非俗人所可窥测。既与世抹摋。不欲随人俯仰。怀奇负义。忼慨浊世。溪谷张文忠之言曰。公广颡哆口。疏眉目。貌伟而气豪。言论磊落动人。间杂诙谑。性酷嗜酒。酒后语益放。傲睨吟啸。风神散朗。噫。此三君子。皆文章钜公。人物权衡。而月沙则先生莫逆之交也。其言皆信而可徵。以此三言推之。先生之为人。盖可想见矣。先生事后母金氏至诚。有疾侍药。不脱衣带。达晓不寐。家甚贫。亲朋之作宰者。或遗以食物衣资。尽归之金氏。不留一物为私蓄。常自疏食菜羹。妻孥不免饥寒。而处之裕如。略无滞芥于胸中。昆弟五人。俱善诗。与之游戏翰墨。以为真乐。平生少许可。如名利之徒。绮纨之子。尤不肯引接。于富贵芬华。泊然也。尝遇华人与我国一士人语。俱不知为国讳恶之义。先生叱之。皆惭服。此先生懿行之可见者。而从孙某官諿。某官说之所记也。先生尝答友人书曰。思将退伏山野。收心养性。以求古人所谓道者。于是取有宋诸贤之书。读而思之。虽不敢自以为得。而其文义之间。似有犁然当于心者决意向学。于今六七年矣。先生时年三十一矣。晚与朴潜冶先生遇。悚然心服。片言许以师表。潜冶亦甚敬重。及先生殁。悼惜之不已曰。汝章有曾点之志。舍己从学。将成破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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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曾未半岁。天降憯祸。吾道之不幸也。碣铭所谓回头转身。从事性理。斯文先达。许以浴沂者。即指此也。其于诗也。盖出于天才。后来作诗者。推为第一。溪谷以为公以豪杰之资。用志不分。专发之于诗。遂叹其遇于世也。只一当华使而已。奇祸之憯。竟亦由是致焉。天之畀公。匪以荣之。适以祸之。而碣铭。所谓终不可以诗观先生者。则固以先生之诗。为先生之馀事矣。呜呼。我 朝人才之盛。莫尚于 明宣之际。先生晚出。虽以一艺鸣。亦卓卓然无及之者。可谓绝异间气矣。一变至道。殆庶乎横渠之勇。高明透诣。不日可造上达境界。而其不遂者天也。然诵其诗而闻其风者。皆洒然有贱名利。而起顽懦之志。则其有补于世教。亦岂云浅鲜哉。拯生晚而学陋。不足以知先生。又不文无能有所发挥。谨序次所传闻如右。而归诸𢢝以俟尚论者共订焉。𢢝年少而才。又能汲汲于此事。亦可以承先生之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