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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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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书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98H 页
与柳士佑(癸卯月)
顷于面时。妄意高远而语及理数。其于下学上达之序。可谓失之矣。盖中品之性。可善可恶。而固无定数者。兄之说也。中品之性。亦有定数者。弟之说也。各执所见。未竟其说而罢。至今为恨。此固非初学之所敢妄议。而是亦穷理之一端。则岂可置之高远。而不与之讲论乎。想兄于此。思之精讲之熟。而必有所明。故悉陈浅见。以要归一。非弟有得焉。则兄有得矣。盖人之本性。固无三品之殊。而气质之禀。自不能相齐。故其品固不可以亿数计也。岂特有上中下三品而已哉。韩文公其于本性。有所不明。乃曰性有三品。而上焉者善焉而已。下焉者恶焉而已。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云云。此以气质之性言之。而非言其本然之性也。虽以气质之性言之。而所谓可导而上下之说。窃恐未安矣。上焉者。自有上焉之数。中焉者自有中焉之数。下焉者自有下焉之数。其所谓中焉者。岂无定数。而乃可以上下乎。孔门弟子若子夏,子贡。可谓中品之性也。其所以导之者可谓至矣尽矣。而止于十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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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列。卒未入于圣人之域。是可谓可导而上乎。此二子者。虽未入于圣人。而如使盗蹠迫之。必不陷于凶恶之科。亦可谓可导而下乎。夫既谓之中。固无上下之理矣。设令导之而上焉。则自有导而上焉之数。导之而下焉。则亦有导而下焉之数。其所以上下者。以其有数存焉也。苟无其数。虽欲上下不可得矣。是故匠石之子。不必为匠石。陶冶之子。不必为陶冶。尧之子不肖。舜之子不肖。鲧之子为圣人。此岂非气质一定。而不能逃其数者乎。本然之性则均是太极之理。故初无三品之殊。非徒在人者固无三品之殊。而在物者亦无所不同。故虎有父子之仁。蜂有君臣之义。乌有反哺之孝。獭有报本之诚。狗而有复雠者。鸡而有哺狗者。草而有指佞者。其他略有通处而能循本然之性者。不可胜数。此无他。理一故也。其所以不能相齐而有所同异者。以其气质之有殊也。是以天地万物。各异其质。而莫不有数焉。甲者自有甲之数。乙者自有乙之数。今以兄意推之。甲无定数而或可以为乙。乙无定数而或可以为甲。此岂理也哉。诚如是也。先天之数。固无所用。而物莫能前知矣。今有人于此。其所品受者。乃中品之性也。方其幼也。如使前知者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99H 页
推其数焉。则其人平生所为可以前知。而不失毫末。正如朱子之送徐公序文中语也。苟无一定之数。则虽欲前知。其可得乎。大而寿夭穷通得丧之有数焉。小而动静语默饮食之有数焉。如竹之有节龟之有文。一定而不可易也。虽然人不外天。而天不外人。故安于下愚而自暴自弃者数也。勉思几及而自强不息者数也。数行于人事。而人事便是数也。若曰人事之外。别有天数。而独在于冥冥之中。吾未之信也。验之于事物。果无一事一物之无其数者。愿兄反覆思量。如有未安者。一一开陈也。
与族叔黔岩(辛丑月)
久未奉晤。思想郁郁。不审雨馀。侍奉如何。仰溯区区。伯夷颂虽然二字。尚未晓接乎标准而言欤。来书有曰伯夷之行大过。故不为中道而未及武王。然则武王之事。独不为大过乎。凡人有大过之行。然后能立不世之功业。故独立不惧者有焉。遁世无闷者有焉。武王周公。是独立不惧者也。伯夷叔齐。是遁世无闷者也。以其能独立不惧。故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而往伐殷纣。济生民于涂炭。施德教于天下。此武王之所以大过于人。而能立不世之功者也。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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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遁世无闷。故义不食周粟。采首阳薇蕨而饿死不顾。明大义于天下。惧乱贼于万世。此伯夷之所以大过于人。而能立不世之功者也。然则非特伯夷之行为大过。武王之事亦可谓之大过矣。观夫子释大过之义则可知贱言之非妄矣。当大过之时。行大过之事。然后可以为圣人。则伯夷武王其当大过之时者也。当此之时。武王不为伐商。伯夷不为遁世。则武王不得为武王。伯夷不得为伯夷。自为常人而止耳。朱子曰武王惧一时之无君。伯夷恐万世之无君。随其行之大过而道以之高矣。来书乃曰天地不足为容。泰山不足为高。日月不足为明等语。直赞其道之甚高而其行之大过。自见于言辞之表云云。反以其行之大过。为伯夷之病。噫。此言岂可谓之文公颂伯夷之意哉。向使伯夷无大过之行。何从而见其道之高哉。所谓大过者。谓何事也。其不以遁世无闷而言欤。以其能遁世无闷。故能扶万古之纲常。扶万古之纲常者。非伯夷之道欤。若以伯夷之道。谓之不高则已。以伯夷之道。谓之甚高。则据何事而见其道之高也。噫。伯夷武王之事。俱为大过而合于道。不可容议于其间矣。今以伯夷之大过。为伯夷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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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继之以虽然二字云尔。则恐非文公立言之本意也。夫所谓圣人。乃万世之标准者。是著明武王之为圣人。而为万世之准则也。然其标准二字之间。微有虑后世之意。而意在言表。故反之以虽然二字曰。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文公之意。恐是如此。更加明辨之功如何。
与奇子亮(壬子月)
鄙说皆是弟之小时所见。弟岂自谓十分洽好而为无病说话也。第兄之所示者。有不察本意者多矣。阴阳消长之说。来谕所谓涉于佛氏轮回之说者宜矣。然此不过辞不达意。而以致高明之疑也。夫一气升降而循环不已。故曰屈而复伸。伸而复屈也。朱子曰气无始终。元之前又是贞。如子时是今日。而子之前又是昨日之亥。愚所谓屈伸之说。盖原于此矣。理说所谓体用者。与道之体用之体用不同。若以理之体用为言。则何以曰物也者理之形体。理也者物之妙用也耶。所谓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者。出于邵子。须考皇极经世如何。 理能知觉而气不能知觉者。非以气为理也。其所知觉者虽是气。而所以知觉者理。故曰理能知觉。而气不能知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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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则气何能知觉乎。有此知觉之理。所以气能知觉矣。膜子之鬲。来谕诚然。非特一重而已。不知其鬲几重尔。性说所谓迹字。不见于经传。兄之疑之也可谓宜矣。然古语有无象之象。无状之状之说。弟所谓性之迹。乃无迹之迹。而非有迹之迹也。既曰仁义礼智则是有名而似涉于迹。故云云耳。朱子解无极曰万象森然。又曰仁义礼智各有条理间架之别。据此则所谓迹字不甚悖理耶。然终未若体字之为无病矣。来书所谓非徒四端。万理全具。无一毫欠缺者谓之性者。得之。然四端之端字。改以德字如何。来书曰论数不论气不备。此至正之论也。盖理气数三者。不可以相离也。有理则斯有气。有气则斯有数。弟虽愚昧。其可舍气而论数乎。更将瞽说而考之也。愚所谓不能相齐而有所同异者。以其气质之有殊。是以天地万物各异其质。而莫不有数云者。是乃兼气而论者也。左右寻常看过而不之察矣。兄似有先立己见之病。凡欲立己见。则人言固不入矣。来书所谓气可变而数不可易者。大失平日之所望。岂意高明之见。乃有此失乎。水能生木。而反克木所生之火。以是为气可变之證。一六之数。局于一六。而不可变为二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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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数不可易之验。此有大不然者矣。一变为二。二变为四。图之二七在南。而书之二七在西则此岂非数之变者乎。水能生木而不可变而为火。火能生土而不可变而为金。则此岂非气之不可变者乎。是故自其变者而观之则气数俱变。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气数俱不变矣。有一六之气则有一六之数。有二七之气则有二七之数。以至于木金土之气数。莫不皆然。是以数变则气变。气变则数变。岂有气变而数不可易之理乎。兄自谓兼气论数。而所论若是。何也。无极之解以无形影者。朱子之言也。岂敢违异于其间哉。然来书曰无极之极字。不可作无穷之穷字。然则以极字作形与影声与臭则可乎。不究其义意。而只求其语病。则经传中如此者亦有之矣。故朱子注格物之格字曰格至也。又曰穷至事物之理。格字非穷字。而尚以穷字解之。则今以极字作穷字义看者。亦何病乎。朱子解无极曰无方所。愚所谓无穷者。亦已该于无方所二字之中矣。若以无极谓无形而已。则以太极亦可谓之太形乎。兄只求人语之病。而不察己语之有病矣。然此人人之所不免者。何独兄为然也。至于易学。虽以孔子之大圣。尚且晚而喜易。而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1L 页
有假年卒易之训。况后学乎。弟之所以略有所难疑者。非敢自是己见也。欲与朋友讲之而已矣。权经之辨。蒙兄印可。何幸如之。多言之病。在所不已。弟岂乐为者哉。
答奇子亮(甲寅月)
病剧时兄书来到。及其差歇。而子侄辈犹虑看书之为害。不即传示。近者有病里思兄之语。然后始出兄书而示之。忙手开缄。则满纸无非提警之语也。于此可见兄之爱我深待我厚。而不鄙不遐也。感佩之极。无以为谢。今又承书。窃审兄所患尚尔。区区仰虑无已。弟幸得回苏。而完复无期。自怜奈何。前书有一二不相通晓者。故不能嘿嘿。敢此仰复。来书所谓坚执已见。无复从人底意思云者。此非相悉之言也。发蒙开蔽。终至于晓然无疑者。弟之本心也。且读书者孰不知主一无适。真实无妄之训乎。顷于讲讨时。兄以诚敬字试问之。愚虽孤陋。岂不知主一无适之谓敬。真实无妄之谓诚乎。但平日以为诚敬二者。不可相离。而不可阙一。故即应之曰所以诚之者敬也。此则敬之用。而非敬之体。兄大以为不然。断以为不知诚敬字云云。愚笑曰然乎而已。不复辨说而罢矣。兄以是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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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诚敬字耶。若曰不用诚敬之功则固所甘心。而今曰不知诚敬二字则非所自处也。然既不用诚敬之功。则虽谓之不知。亦可也。愚自少知其知行之不可偏废。诚敬之为切要工夫。而未能下工。因循度日。以至于今。欲行则精力已耗。欲知则聪明不及。只自悲叹而已。久来谕所谓不知程朱。轻视程朱等语。直是无据之妄谈。是何言也。是何言也。继千圣之道统者程朱。而启万古之长夜者程朱。则后学之得解经义者。非我程朱之赐乎。虽以愚之不敏。亦幸赖程朱而粗识古圣贤垂训之万一。则程朱乃吾之宗师而不可忘者也。其何敢轻视程朱乎。愚尝一毫无此心。而兄以是责之。可怪可骇也已。弟之少时所见有所疑晦者。只是要与朋友讲论而得正也。是岂排众议而自是己见者哉。至于气数一般之说。非徒愚见如是。尹见亦如是。而兄犹坚执己见。无复从人底意思。此无他。未有先贤之定论。故不从人见。而自是如此耳。气数之无二致。虽康节复起。不易吾言矣。尹之所答。依示一阅。足见其所造。而恨不得与之讲论也。第其攻斥愚见者。若以愚为别立新说。而务胜前贤者然。可笑。兄我之间。尚有不相悉者。况彼素昧之人乎。大扺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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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疑。而以至于无疑者。自是学者之事。故朱子有与尊畏前辈。并行而不悖之训。兄辈以疑难问辨。为学者之大禁。有不敢知者也。
与奇子亮(甲寅月)
闻问久断。令人郁郁。伏惟冬寒。学况万相。弟一病支离。拥衾呻楚。私闷曷喻。前呈性理问答。必要兄理会者。乃继善成性之义也。兄曾于继善成性之说。似有不能精察者。故要兄更思。而无一言示破。只以不知诚敬二字攻之。何也。且气数无二致之说。明白无疑。而兄犹坚执己见。而必欲强辨。此果有从人底意思乎。徒事争辨。彼此无益。诚能用工于诚敬如兄所谕。则自无偏私之病。而所言皆合矣。姑舍是非之争。以待心公理得而自然相合似可。未知兄意以为如何。
与奇子亮(乙卯月)
近观通书至于诚几图。不能无疑。故略陈其槩。兄于诚字。已有所讲明者。愿赐一语。解此昏愚之疑。千万幸甚。夫诚者。真实无妄之谓也。天之所以为天。圣之所以为圣者。不过诚而已。则诚之动也似无善恶之几。而赵氏既作诚几图。又解其义曰诚之动而之善。如木之自本而末。道心之发见。诚之正宗也。其或旁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3H 页
荣侧秀若寄生疣赘者。此虽亦诚之动。而人心之发见。所谓恶也。非诚之正宗云云。反覆求之。未得其义。必是浅见孤陋。有所未透以然耳。愚意以为既曰诚。似无善恶之几互发于其间。周子所谓诚无为。几善云者似是。惟天下至诚。知几其神。故先说诚而后说几也。第九章有曰几动于彼。诚动于此。以此观之。向所谓几字。指事之几。而似非诚之发也。信如图说之所云。则诚之动者便是几也。既曰动于彼动于此云尔耶。图解之末。朱子曰得之。然则朱子之意。亦如赵氏之意耶。此等疑晦处。不可不与知者问难讲辨。以至于无疑也。望兄勿以不知诚敬字挥却。而回教如何。
答奇子亮(乙卯六月)
来书缕缕。警发多矣。而惟是排赵非朱等说。实非弟之所敢知。而亦非弟之所欲闻者也。讲学而先有排非先贤之心。则其为心术之险诐。学术之不正。果如何也。尹之攻弟则彼素昧弟心者。无足怪者。而兄是平生知旧相悉者。而亦为此等可骇之说耶。自非大贤以上学到不疑者。则乌得免于有疑也。有疑而讲明。乃是学者之事。而自尹攻弟之后。吾兄每为此等不近之说。徒以抵斥为事。不亦可笑之甚乎。周子曰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3L 页
圣诚而已。又曰诚无为。诚非真实无妄者乎。非所谓天道者乎。无为之诚。动而有恶几者。岂是初学者之晓然无疑之说乎。兄以疑难为非而攻之。此弟之所不敢知者也。朱子于中庸未发之旨。初疑程子说之为未稳。而别为说以明之。与张南轩书可考也。然而当时张南轩蔡西山不以排程非程之说攻朱子何也。其后朱子与蔡西山讲论未发之说。忽然觉其已说之艰涩。始取程子书而读之。未及数行涣然冰释。于是自注初年所见曰。此说乖理。又著中和旧说序文而明之。又与湖南诸公书。遍告改其前见之误。虽以朱子之近于生知。而其于前辈之说。犹未免有疑而误认。与朋友讲明。然后终至于涣然有悟。则如弟之钝塞昏昧者。其何能无疑。而不为之问辨乎。于不疑处有疑方有所悟者非我朱子之训乎弟之有疑者。安知非大悟之秋欤。吾兄聪悟者也。自谓无所疑而愚未敢信其必然者。盖以兄之误认气数之说也。分明易见者。尚且误认。则而况无疑于精微处乎。惟兄勿以攻击为事。而平心讲辨解此昏惑。幸甚幸甚。
与奇子亮(丁巳二月)
周易参同契归而更考。则与兄所见者。其次序大相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4H 页
不同。虽未知孰是孰非。而善观者参究其义。则可见魏伯阳本旨。何必强辨其同异乎。至于下工之序。则所谓从子到辰巳。自午讫戌亥云者。似非只用子辰巳午戌亥六时而已。乃以十二时分属于十二爻。此乃先天之义。而无时不用其工之谓也。细看从字到字自字说字意味则可知矣。兄之以午属之于蒙之初六者既误。而只以六时用工云者大误矣。窃须更思之如何。至于气数之说。所谕一身生气与胸中心气。合而为一之说。反覆究之。终未得其为一之义。望兄决意改之幸甚。今以天地论之。天地之生气。犹人一身之生气。而太虚四时之气。犹人胸中五行之气也。天地之生气其数长。故尽于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四时之气其数断。故尽于三百六十六日矣。天地之生气与四时之运气。不可合一者如此。人与天。何尝有异乎。一身之生气。与天地之生气同。故随其气之长短。而数亦有长短。胸中五行之气。与太虚四时之气相类。而变化无常。故浊变而为清者。浊气短而其数亦短。故变而为清。清变为浊者。清气短而其数亦短。故变而为浊。一身生气。自有一身生气之数。胸中五行之气。亦有胸中五行之数。此岂有可疑者。而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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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气可变而数不可变乎。大抵数起于气。而气外无数。故气变则数变矣。是故自其变者而观之则气数俱变。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气数俱不变矣。愚所谓气变则数变者。于四时最可见。春气尽而变以为夏则春气九十之数亦尽。夫岂有气变而数不变之理乎。此理甚明。而兄坚执己见。奈何奈何。参同契送呈。其主近当还推。望须览后即还也。(气数亦有晓然易见者。老阳变为小阴而九变为八。老阴变为小阳而六变为七。岂有九六不变之理乎。须细思量。)
与奇子亮(辛酉正月)
前日所谕中是性人皆有之之说。尚守前见否。盖中也者。状性之德。而非以中为性也。天性无所偏倚。而浑然在中。然后方可谓之中矣。大本不立而昏昧杂糅。则虽有嗒然无四者之时。不可以中名之也。以此推之则以中状性之义。庶几可见。而亦可以知众人之不中矣。
与奇子亮(辛酉三月)
顷者迷儿来自兄所。而传兄说曰喜怒虽发。而未发之中则常在云。弟乃责之曰。奇兄曾未有如许等说。今汝不能审闻。而妄传丈者之说可乎。渠又曰奇丈下教曰非徒喜怒哀乐。设令七情俱发。亦有未发之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5H 页
中云云。时庭玉在傍曰中庸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而今曰七情俱发而犹有中云。则无乃未安乎云云。未知兄果有此言否。若如所传之说。则高明之见误矣。想高明以为未发则中也。中则性也。性则理也。理则大本而常在于中。故七情虽发。而犹有未发之中云尔。此论恐失中庸之本旨也。夫未发之时。不偏不倚而中。已发之际。此性已偏于动处。而不可谓之中也。若如高论则已发者。无与于未发之中。而中固自若也。此岂理也哉。望须更加精察而复教幸甚。尤翁答书。窃欲奉玩。下示如何。
答奇子亮(辛酉三月)
来教中是性。性是理也。理是无穷无限。比如井中之水。愈用愈出。此乃有本故也。然则七情虽发。而未尝无静之理云云。此乃高明所论之大旨也。若如来教而七情虽发而未发之中犹在云。则子思何以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也。来书有曰读中庸未仔细。只见得朱子末年正论云云。然则朱子末年正论。不得中庸之本旨耶。朱夫子末年正论。正是中庸之本旨。而吾兄既曰读中庸未仔细。又曰只见得朱子末年正论。非但语意颠错。不平之意。呈露于辞气之间。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5L 页
未知何故如此。盖此道理。自是公共底物事也。使吾之所见。果合于古圣贤垂训之义。则虽或见非于人。何害之有。使吾之所见。不合于古训。则其见非于人也固宜。亦何怨之有哉。兄所谓朱子末年正论者。未知指何书而言也。朱夫子末年正论及初年所见。并为书上。幸细考如何。朱子初年所见。正是高明今日之所主张者。而朱子自注其说曰。此说乖理云尔。则今日之纷纷。可以勘断矣。来教又曰性之中则太极之本体也。情之发则太极之各具者也。各具之太极乘气发用。固有善恶。而若本体之太极则固自若也。此论恐误。所谓各具之太极者。是谓理之散在万物者也。若夫所谓情者。性之感发者。如瓶中之水泻而流出也。谓之各具之太极则无乃未安乎。来教所谓动而静之理未尝亡者则极是。先贤已有定论。不必赘也。来教又曰怒既发而未已。遇哀则哀又发。未知此哀发于何处也。兄之平日所见之病处。都在于此也。兄意以为未发之中则理也。理也者大本也。怒虽发而大本常在。故遇哀则哀又发也。以此自谓深得古圣贤不尽传之遗意。故乃曰众人与禽兽皆有未发之中。以此为先入之见。而不肯虚受人言矣。望须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6H 页
平心涵泳。渐至于不疑之域幸甚。尤翁之以为众人无未发者。政是延平朱子之论。而深得中庸之本旨也。第其责兄与我先上达之事者至深切矣。岂非吾辈之所当敬服者耶。
答奇子亮(辛酉五月)
未发之说来书云云。皆非弟之本意。何其错认若是也。想兄无乃困于丧病。而不能细察人语脉而然欤。鄙书辞不达意而然欤。夫所谓未发者。自是天赋之正理。而子思所谓天命之性也。愚何尝谓之非此理非天命耶。来谕所谓别是一理。天命之理不以为中等语。直是无据之说。而俗所谓无中求病者也。自得来教。窃欲无言。而盖此道理。自是天下之公。而固不是一毫自私者。兹复缕缕。愿兄姑舍是己非彼之心。而虚心垂察焉。盖未发之中。体立之称也。体立则用和矣。众人体常不立。则岂可谓有未发之中哉。未发之理。人莫不禀受乎天。而气禀不齐。故有能全其性者焉。亦有不能全其性者焉。全其性者。至静之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不能全其性者。昏昧嗒然。而未尝宁息。故不可谓之中也。高明徒知人性之不异。而不察中是状性之德体立之称。而加之于众人已凿之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6L 页
性。其可谓认得大本未发之中也耶。谓之人皆有可中之理则可也。谓之人皆常有未发之中则不可。譬之盆水。水在中间而无左右前后之倾泻者。未发之中然也。左倾则水偏于左焉。右倾则水偏于右焉。至于前倾后泻而未尝宁息者。众人之无未发之中然也。高明徒见器中之有水。而断以为人皆有未发之中。殊不知此水之不偏于倾泻。然后方可谓未发之中也。奚可哉。此是大头脑处。而不可不讲明者也。于此若不相合。则终无澜漫之时。愿高明之反覆深思之也。
与奇子亮(辛酉十一月)
所示发微论中。所谓来处来顺也。去处去逆也云者。甚难看。窃意蔡氏之意。以为凡山水之左旋者谓之顺。右旋者谓之逆。盖天行环旋不息。而自东而来。东是左也。自西而去。西是右也。然则左是天之来处。故山水之左旋者为来处来而顺也。右是天之去处。故山水之右旋者为去处去而逆也。蔡氏之意恐是如此。地之二十四位。应天之二十四气。故古之论山水者盖多有据天而言者。此不可不知也。若如高论而以山水之并行者谓之来处来而顺。以山水之任其所之者。谓之去处而逆也。则顺逆之义。果安在哉。今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7H 页
以任其所之者谓逆。则天下之山水。孰非任其所之之山水。而所谓并行者。亦非任其所之之山水欤。兄不究古人之微旨。只以臆说主张。而无复从容商察底意思。奈何奈何。此等虽非于吾学紧关之事。而古人立论之意。不可不知。故如是缕缕。惟兄之更加思量焉。
答高处中(乙卯七月)
来书所谕。无非格言。感佩实深。第辞气之间。颇有不平者。古之论道理者。恐不如吾兄之为者。虽是古人之言。或不能无疑。则讲其所疑。以至于无疑者。何害于义乎。所引臭味之欲生于仁者。可谓亲切之譬。然圣贤立言。各有所主。恐不可执一论也。无为之诚。动而有恶几云者。岂是初学晓然无疑者乎。不能无疑晦于心。故思与知者讲之耳。既有所疑于心。而不与之讲明问辨。以避世俗之讥。则未知如何。若如兄说则畜疑自欺。闇暗而无所知者。乃为学者之大关节矣。愿兄谅察焉。
与朴士述(丁巳正月)
物格知至之论。所争只是毫末。不必强辨。而足下之疑。正在于物格知至只是一事之训也。高意以为物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7L 页
与心无间。而乃曰心亦物也。此失栗谷先生之本旨矣。栗谷所谓只是一事者。盖物无自格。而必须穷之而格。知无自至。而随其物格而至焉。则物格知至。自为一事。不可分先后彼此于其间。故曰一事。盖理与知俱诣其极之谓也。大抵以此心穷物理则物与心。岂无内外之分乎。岂可曰心亦物也。而谓之一事也耶。望须勿以先入为主。虚心徐究幸甚。尊之上尤庵先生前问目腾示也。
  朴士述答书
 昨过高轩。而难于上下马。未得入拜。病人人事。良叹良叹。示意似明快。徐俟病间更究计也。问目书上。详考如何。
  问目
 大学物格知至之义。今古儒贤。解释无馀蕴。而初学所见。犹未免有疑。或以或问中所谓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者。谓之事物之理自诣其极。而不相关于吾心之知。若此则物格知至。判为二物。或云理与知俱诣其极。若此则似非朱子之本旨。愚谓吾之心亦事物也。吾心之理既诣其极。则吾之知亦随其诣而无不尽矣。如是看解则物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8H 页
格知至。自为一物。未知如何。
  尤庵先生答问目
 物格之说。朱先生论之极其详悉。后人只有虚心熟读而已。夫心者。主乎吾身者也。理者。散在事物者也。以此心穷此理。虽若有彼此之别。然不以此心穷之则理何有自明乎。况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则何可谓不相涉乎。此或说之误也。心亦物也。心之理。何可不穷。然只穷此心之理。而众理皆通。正所谓虽颜子亦未至此者也。此则高明之见。有所不可晓者也。惟中间或人一说。最为明白。其曰理与知俱诣其极云者。正经文所谓物格而后知至之说也。正朱子所谓即夫事物。推而究之。各到其极。则吾之知识亦得以周遍精切而无不尽者也。大抵此事。比之看书则书即物也。目即心也。如看中庸。看自天命之性至于无声无臭至矣。则是中庸尽而目之见亦止矣。当此时谓之中庸尽乎。人之目尽乎。然苟非以目看此则此中庸者。何由而至于尽乎。然则其所谓物自诣其极。而与心不相涉云者。其得失可知也。李文纯公初以已格已到看者固误矣。然自谓既觉其误之后。以为理不是死物而至
寓轩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508L 页
神。故能随吾所穷而无不到云云。则是恐有异于朱子之本旨矣。夫理无论体用。自是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之物。何尝生活运动。随人而自到其极耶。且理虽是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之物。而其本末精粗表里则自有之矣。人之穷之也。自末而极于本则此理已尽而更无馀地矣。此所谓物理到于极处者也。此物元自有本末。岂有人格之而后能自末至于本耶。(精粗表里亦然)文纯之言。必不至如此之疏。必是后学不能明知其立言之意而错看之致。幸望高明精加商量。以牖愚迷。千万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