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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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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四
 [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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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府君家传[李栽]
先府君讳玄逸。字翼升。姓李氏。本月城人也。上祖谒平。降于瓢岩。为新罗始祖佐命功臣。即所谓及梁部大人者也。至高丽。有讳禹偁。以门下侍中。封载宁君。以故有月城载宁之分。而连世有达官巨人。司宰令讳日善。于府君间八世。世居密阳之召音里。生讳午。以上舍生。见丽运将讫。入咸安茅谷里。隐居不出。今其遗墟。犹有紫薇花丛。事载郑文穆公咸州志。至孙讳孟贤。踰冠擢上第。已又捷拔英试。以经学雅望。显 惠庄 康靖时。 赐东第长玉署。录清白吏。年未耆而卒。实为府君五世祖。有七子。讳瑷为第六。少从叔父仲贤宰宁海。因娶邑中大姓真城白氏而家焉。卒官蔚珍县令。子孙遂为宁人。曾祖讳殷辅。荫补忠武卫副司直。 赠承政院左承旨。祖讳涵。再登第。中年病不仕。官至宜宁县监。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考讳时明。宣教郎 康陵参奉。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妣 赠贞夫人金氏。 赠贞夫人张氏。三世推 恩。皆以府君贵也。判书公倜傥有气节。不肯随俗俯仰。丙子变后。有长往之志。调 陵署郎。不起。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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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行义。为世所推。始三迁家。晚居福州府西兜率院。至府君。又尝寓居于临河县锦阳里。府君以天启七年丁卯正月十一日寅时。生于宁海府西仁良里第。方在娠。张夫人梦五色祥光绚烂于家。而中有大人先生来莅门外。既而府君生。幼颖秀异凡儿。未能言。爨婢失判书公所进匙。旁求不能得。府君步至斫草间。搜出与之。盖前夕。偶插草束中也。人皆异之。甫六岁。在判书公侧。忽指言人眉毛中坼。正似坤卦爻象。判书公异之。因问诸卦爻象何如。即应口答无疑。判书公大加惊叹。为诗以识其事。其与群儿游戏也。因树筑坛。揭文宣王位号。为俎豆揖让之礼。七岁。始受书。聪明有隽才。出语辄惊人。乙亥夏。赋花王诗曰。花王发春风。不语阶坛上。纷纷百花开。何花为丞相。人已知其为公辅器也。仲氏存斋先生尝问汝志欲何为。对曰。愿为元帅。收复辽东。盖以其时虏方据有辽沈故也。先生深叹奇之。丙子冬。闻南汉受围。咏腊梅有作曰。窗前四梅树。开向黄昏月。欲饮花下酒。奴贼围城阙。盖已痛伤 宗国非常之变矣。尝作方圆图。以象天地。列书先天八卦。以定东西南北之位。又以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十六三十二六十四卦生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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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排列为图。推一元十二会十二万九千六四(一作百)年之数。著为成说。此皆十三岁以前事也。一时长老见者。莫不称叹以为他日必成大儒。庚辰春。从判书公。移府西石保村。宅畔有神祠。里人崇奉已久。而有大木连抱。人莫敢犯。府君一扫除之。人以为难。自是日有正业。间以居学。大玩于诸经史。而尤喜看孙吴韬略。考究古人临机制变之义。甲申。年十八。自知有向外浮泛之失。益留意于近里著己之工。作箴以自警。戒怠惰也,戒戏玩也,戒不专也,戒言动也,戒矜大也。其操存省察于日用之间。固已实有所事而非空言也。是岁。闻 崇祯皇帝身殉社稷。中原陆沈。痛愤不能安寝食。后数年。闻姜姓者倡义山东。拟为 国家檄山东士民书。以寓其愤懑无聊之意。尝以亲命再赴试。辄中选。非其好也。省试报罢。遂不复应举。寻又从判书公。入英阳县首比山中。扁其居曰葛庵。为文以见志。一以读书求志为事。泊然若无意于世者。然有时抱膝长啸。忧时悯俗之意。未尝一日忘于怀也。先是 孝宗大王之丧。宋时烈倡四种服制中体而不正之说。断为国是。丙午春。岭儒齐声。将有陈疏之举。请府君制疏文。府君于是推原礼意。一一攻破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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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虽不见用。然木斋洪公汝河以文学伏一世论议。少许可。及见是疏。敛衽推叹曰。文章雅健。證据精博。足以订既往之失。开后来之惑。遂心相许为道义交。丁未冬。浙人陈得,曾胜,林寅观等数十百人。舟行遇风。漂泊耽罗之境。蔚然有衣冠文雅之盛。牧使以状闻。朝廷怵于祸福。将拘执送至燕京。府君闻之。伤痛不已。欲倡义叫 阍。请还其故土。既谂诸一二同志。又拟移文道内。首言义理人心之所同然。次叙 皇朝罔极之恩。终言此乃数十年来所想望而不可得者。正君臣上下涕泣。思负输诚效顺之秋也。绍介临存。导之入京。以谂南渡以来迁幸之由。既又达其行李。供其乏困。使之导达我含冤负痛迫不得已之意。无复一毫迁延前却之态。则庶几慰神人之望。释天下之疑。而礼义之防。廉耻之风。不至永坠于地矣。闻事已无及。遂止。府君晦迹林泉馀四十年。入则有金昆玉友更攻互磨之益。出则从一时诸名胜。相与订其所疑而日闻所不闻。朋游益广。华闻弥彰。然府君耻自售以求闻达。以是困于贫病忧戚之中。至从米盐卑贱之役于岭海鱼虾之乡。以养其亲。则已无复当世念矣。今 上即祚。有 斋官之 命。而先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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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判书公丧。后二年丙辰夏。又 除社稷署参奉。时犹未及终丧也。是冬服除。奉大夫人。还宁之府西南岳之寓。明年夏。有荐者。超 授掌乐主簿。始起应 命。寻迁工曹佐郎。供职月馀。呈告下乡。以大夫人春秋高也。时 上方日御经筵。眉叟许文正公穆尝言于 上曰。近见李某。真儒者也。闻其尤邃易学。将来 经帷劝讲。不可无此人云。是冬。拜司宪府持平。有 旨促召。道辞还。 不允。明年春。屡辞不得 命。遂就职。 筵臣建白请令入侍 经席。再辞 不允。降 旨褒谕。会 上有疾。久不开筵。而因事递职。转工曹正郎。寻复拜持平。府君以向叨试用。略无报称。更窃荣宠。于义无据。上章固辞。仍条陈所怀。曰明正学以立大本。振纪纲以励风俗。恢公道以正王法。纳忠谏以去壅蔽。察民情以行实惠五者也。其略曰。所谓明正学以立大本者。人主受天之命。禀赋自殊。其才性鲜不过人。然历考前代。完德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由不知圣贤之学故也。是故古昔圣王。必资学以修其身。然为学不本于穷理。修身不务于持敬。则昏昧杂扰。无以尽此心之明。偏陂反侧。无以得此心之正。不惟不能决是非审取舍于众务交至之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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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者。必有大可忧者。然其进为之方。尽有次第。理非一日可穷。行非一蹴可到。必须磨砻浸灌。以致贯通之妙。耐辛吃苦。以至坚定之地。然后物格理穷而知极其精。善存恶去而德协于一。发于政事云为之间者。罔或不一。朝廷一而无朋比偏党之私。四方一而无分崩离析之患矣。帝王传授心法。皆不出此。虞书精一。鲁论克复。曾子所谓格致诚正。子思所谓明善诚身。孟子所谓知言养气。程子所谓主敬穷理。皆是一贯来历。子朱子于大学中庸章句或问。发明其义。无复馀蕴。以 殿下之聪明睿智。潜玩而有得焉。则于凡天下之义理。将无一事之可疑。而意可诚心可正。百度之贞。风化之美。皆可因此而推之矣。所谓振纪纲以励风俗者。民生有欲。好恶不一。苟非为人上者总摄而齐整之。使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则人各有心千岐万径。暗黯污浊者。视以为当然。修身洁行者。指以为矫伪。见利则趋。见难则止。毕竟遗君后亲之论交作。贼仁害义之说肆行。在朝廷则公行请托。卖官鬻狱。在州阃则冒法贪赃。善事行债。在士林则奔趋躁竞。惟得为贵。在谣俗则抵冒殊捍。轻犯宪纲。此皆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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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之已迹。衰世之例患。自古有识之士。长虑却顾。深忧永叹。不在财赋之不办。簿书之不及期会。常以俗流失世坏败。为切急之患。伏愿 殿下明好恶之别。公赏罚之施。振已颓之纲。励已坏之俗。则自然源洁流清。风行草偃。不待劝谕程督。而风俗已丕变矣。所谓恢公道以正王法者。王者父天母地。兼临博爱。能使亿兆之人。莫不心悦而诚服。不待爵禄刑赏之一一加乎其身而后有以劝且惩也。岂非所谓行其庭不见其人。显比失前禽之道与。苟为不然。拘于偏吝之私。失其广大之量。或以新旧为亲疏。或以远迩为忘泄。罪同者或异其罚。功同者或异其赏。或以私恩掩公义。或以小惠妨大德。则非但使人憪然有不服之心。卒至于败国失众而其害有不可胜言。且刑罚者。人主所以励世而弼教。苟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虽二帝三王。不能以此为治。况又涉于人伦风化之狱者乎。比年以来。 国纲解弛。刑政不肃。有司奏谳。例多缓纵。僻隅遐陬。其弊尤甚。或使无罪横罹。至冤莫伸。要囚漏网。极恶幸免。此习不除。天理民彝几何其不至于泯灭。而用法偏颇。轻重失比。以致水旱灾沴之作。不几于寇准之所虑乎。所谓纳忠谏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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壅蔽者。古之圣帝明王。广开言路。务去壅蔽。明目达聪。兼听并观。而又必有敢谏之鼓。诽谤之木。瞽诗史书。工诵箴谏。士传民语。无微不举。无隐不达。此其所以光明洞达。廓然大公。无有纤毫之翳。而天下之视听。为我之视听矣。苟为不然。上下相蒙。俱曰予圣。多忌讳之科。悦拘挛之态。皆怀立仗之戒。莫效犯颜之节。则其不妨德害政而驯致至于亡人之国者鲜矣。且使台阁弹章。只行于庶僚微官。不及乎贵臣戚里。则人主所闻。不过狐狸踪迹微细犯负而已。其于 国家之至计。安危之所关。了不闻焉。可不惧哉。夫纳谏之美。不但在人主为盛德。为大臣者。亦当受人尽言。然后有以通天下之志。达上下之情。故诸葛亮以集众思广忠益。责其群下。司马光以具奏牍闻朝廷。榜于客位。此其用意之公。立心之正。实为万世相臣所可师法者也。所谓察民情以行实惠者。天地交而后万物育。血脉通而后荣卫和。至于为国乎。何独不然。未有上下同欲而其国不治者也。未有上下乖离而其国不危者也。乖离之极。必胥诪张相贼害。如闻令下。必谓厉己。见有逋欠。谓之顽民。上厉猜防督责之威。下惟奸欺漏泄之图。当此之时。虽有唐虞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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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周法制。其如民不信从何。是故为治之要。在于审察民情。同其好恶而已。方今饥馑又作。民天永绝。颠连困顿之状。满目伤惨。而 国家经费。终不可阙。则驱催科敛。取办登足。官有追呼监禁之扰。民有典卖输将之苦。因以愁苦之气。薄阴阳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灾沴为之荐降。岂不凛然寒心而思所以救其弊乎。先圣论为邦。以节用为爱民之本。朱子告时君。以宽租弛欠。为悦民召和之道。推此言之。欲恤民隐。莫若宽租免逋。欲宽租免逋。莫若撙节财用。欲节财用。莫若省节浮费。量入为出。且比来军额增加。不赀之费。大抵皆在于供军。并望 明教攸司。严加考阅。汰浮食去无用。以法古人务精不务多之义。则无穷之费。庶可减省。而实惠之及民。方可议矣。时 上新经大病。尚在调摄中。又以古者保身体之说。申告于终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动作威仪。居处饮食。莫不有则。少违其节。必致患害。在匹夫犹然。况人主崇高既极而逸欲易生。奉养备至而防范弥艰。子产所谓一之则生患者。诚不可不虑也。乃者 圣躬违豫。臣民忧灼。伏愿 念祖宗付畀之重。体 两殿惟疾之忧。知愆尤祸蘖(一作孽)不在于畏涂绝险。而在于宴安之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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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之感。于以适起居之节。防未萌之欲。毋亵天明不显亦临。则筋骸固而血气定。志虑专而清明复。寿何以不若商宗。治何以不若成康。耿耿愚衷。到此尤切。疏入。 上答曰。所陈五条。无非切实之言。可不置诸左右而留心焉。仍 下马妆一部。以示嘉奖之意。府君即陈疏辞谢。因乞解 经帷之 命。不允。时朝绅中有以违言相非恨。至发阴私疾辩讼。府君以坏名节辱朝廷莫此为甚。引汉御史劾龚胜,夏侯常及宋彭中丞驳欧阳公事。将论以削版之律。僚议不一。引嫌见递。例 授副司直。以常带 经筵指挥。未敢言去已。 上疾瘳。大臣请告 庙陈贺。 上初不允。固请乃 许。又以 宗祊被诬。议遣辨诬使。府君进密疏。略曰。陈贺之请。固出臣子至情。而谦抑之美。尤宜将顺。速赐 传旨。便令停止。风示四方。垂法后来。臣又窃以为今日 朝廷之上。有以辨诬使不可遣之意。謦欬于 殿下之侧者乎。其在义理。既不能自强为善。有徒取羞辱之累。下此而论其利害。亦有百害而无一利。设使今兹之举。万一得准其请。徒惹后来秉笔者之疑。以为我乘虏垂亡之运。改其不当改者。岂不重为 宗祊之辱。而使 先王正大明白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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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隐晦而不章乎。呜呼。北虏于我有 宗庙社稷之羞。而剿绝我有 明三百年之命。此诚万世必报之雠。而不可有所祈请。视其从违。以为忻戚。义理明矣。其所以外托交好。羁縻不绝者。特迫于势耳。 明有天下三百年。父母万邦。臣妾四夷。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孰不尊亲而愿戴。顾惟我东最被恩私。存邢之师。不足较功。楚丘之城。不足比德。虽以草莽蝼蚁之贱。未尝不叹息流涕于 昭敬大王万折必东之语也。 孝宗大王聿追先志。规恢前烈。十年之内。宵旰忧勤。未尝不在于薪胆之间。不幸功业未究。 弓剑遽遗。岂非臣民之至痛而万世之遗恨乎。方今饥馑之馀。民生未复。百为废坠。固不当不量彼己之形。轻为浅近之谋。然奈何过为贬损。蒙犯羞耻。为此得不为荣。不得不损之举乎。宋之南渡也。八陵幽隔。二帝未还。臣子迫切之痛。岂止于今日之所遭而已哉。其时正人君子之论。皆以不能自强。乞怜于仇雠。为极天之愤。亟欲追还祈请之行。益修战守之策。诚以义理固然。利害亦当如此故耳。伏愿 殿下亟寝无益之行。免贻后日之悔。至于修政事训章法。以为异日摧陷廓清之具。则惟在 殿下与一二大臣熟讲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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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 上批曰。陈贺事。予意固欲如是。今尔言至此。即令该曹停止。辨诬事。必欲昭雪而后已。更勿烦论。俄还 授持平。以学不通方不识事例。请收还新旧 指挥。因言 中批除官之失。皆 不允。寻递付西衔。三月。呈告归觐。以 上久废经筵。拟进一疏。言自 上久病之馀。荣卫未复。纵未能日开 经席。亦宜数接儒臣。朝夕访问。以为清源正本开发聪明之助。相识以为犯事君数之戒。遂止不上。六月。又拜持平辞。 不允。进至岭下。呈病见递。明年夏。 朝廷下州县令择明于易者以闻。邑大夫将以府君及弟恒斋公应荐。府君谢曰。向叨试用。动遭颠踬。此岂明于进退消长之道者之所为哉。固辞止之。 上之初即位也。年才十四。因舟水君民之喻。命画工绘画妆轴。既又亲为之说。论治国之道。而其目有五。曰好学问也。用贤良也。纳忠谏也。喜闻过也。贱货而贵德也。至是朝著不靖。世道日非。府君叹曰。 上圣聪明超出百王。冲年嗣服。励精图治。推此以往。庶几至治可兴。而荏苒因循。日失月亡。卒未有以仰酬 圣志。下慰人望者。是则小大之臣。不能将顺匡救。以至于此也。吾虽退伏田野。曾忝侍从之列。其可无一言以效芹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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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诚乎。遂就图说。采经摭传。釐为六篇。名之曰 御制舟水图说发挥。草疏累数千言。反复推明。委曲恳恻。而以好学问为归宿究竟处。既又叙其所以次辑之意曰。古之帝王。未有不资是五者而能成治道者。然所谓学者。岂涉猎记诵之谓。所谓贤者。岂顺适己私之谓。所谓纳谏改过者。岂内不然而外姑从之谓。所谓俭而贵德者。岂声音笑貌为之而已之谓哉。亦语夫真知实践。至乎圣贤之域。求忠以助。取其正己之益。内省自讼。终归无过之地。贤贤易色。以尽夫礼敬之实而已。今兹蒐辑之书。虽出愚臣佔毕之微。其言则二帝三王群圣人之训。而历代忠贤陈善纳诲。剀切的当之论也。 殿下若于听断之隙。试取而一观之。沿洄上下。优游自得。如朱子水到船浮之意。推诚任贤。共济艰虞。如高宗巨川舟楫之须。上巽下说。虚中相应。如大易舟虚利涉之象。则舟水之喻。不但为古事名言而已。必将有克勤克俭成允成功之美。然操舟之势偏重则难行。涉川之功非健则不利。此正据舟临水者之所当加意焉。而漏船颓澜。维楫失宜。舟中性命。举将昏垫。岸上傍观。莫不寒心。则唤醒梢工。不至沈醉。平志毕力。以渡元元之意。尤不可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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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上览之嘉叹。锡以虎皮一令。庚申七月。遭内艰。癸亥二月。以阴虹贯阳。 下旨求言。府君即应 旨草疏。略曰。 殿下临御以来八九年间。水旱霜雹。略无宁岁。地震海溢。妖星怪风。冬雷春雪。桃李冬华。今又垂象差忒。瞻聆骇惑。臣窃惧焉而莫测其所以然者。昔孝妇冤死东海。有三年之旱。欧阳枉死楚州。有八月之雪。外戚纵横则海溢冬华。臣下专辄则地震日蚀。至他阴虹霾雾星芒地拆雷雪风雹之异。率由于臣蔽主明。奸邪胜正。阴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致。天人交感之理。岂不深切而著明也哉。商宗遇鼎雉之异。克正厥事而殷道复兴。成王感风雷之变。亲逆周公而反风起禾。汉明帝用寒朗之言。理楚狱之冤。而久旱即雨。宋太宗纳寇准之说。责两府之失。而大旱遂雨。试就今日所值之变。因窃以类而推之。似有阴盛阳微。蔽塞郁结之象。毋乃 离明少亏。而或不免有蔽塞之患欤。 乾纲少弛。而或不免有系挛之私欤。戚里之势太盛。而或有放纵专恣之渐欤。小大之狱多滥。而或有横罹枉死之冤欤。或是非颠倒。而公议有未伸欤。或毁誉乱真。而邪正有未分欤。或上下相徇。而直言有不闻欤。或党同伐异。而用舍有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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欤。夫必有是数者而后。足以召灾而致异。 殿下试于燕閒濩蠖之中。虚心静虑。以此数者。隐之于心。度之于事而痛自省焉。察其有无。审其虚实。则必惕然而悟。恻然而感。事之是非。政之得失。人之邪正。皆得其实而无所遁其情矣。末复申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之意。亲旧子弟更扳挽请止。以为徒惹祸无益。府君慨然叹曰。一身祸福。吾已置之度外矣。及章上。 上批曰。为国尽言之诚。予庸嘉之。第未知其皆出于公也。领相金寿恒请论以护逆。会有言求言之下。不可罪言者。事得已。自是放閒丘园。且六七年。己巳四月。以成均司业被 召。上降旨敦谕曰。予方留心经学。日御经筵。顾以未得博雅之儒与之讲劘为恨。今闻大臣之言。尔读书博古。尤精于经学。若出入筵席。讨论经义。必有辅导之益。已以尔为成均司业。须体予意。从速上来。府君固辞不就。 上优批不允。至谕以幡然改图。予日望之。又恳辞 不许。寻 别降温谕。令本道劝驾。 殊恩异数。节次重沓。府君以终始在家祈免。于义未安。遂行至广州界。未入城。转司宪府掌令。辞不就。 上传曰。不我遐弃。来到近圻。欣慰良深。 特除工曹参议。会 仁显王后出居私第。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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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伏 閤廷争。终不得请。而有敢言者论以逆律之 教。府君以求退得进。决不可冒受。且草莽微臣过蒙 殊遇。岂可以 严旨之故。终无一言于 国有变故之际乎。即上章固辞。因言 殿下再肃朝纲。一新庶政。蚤夜孜孜。专意讲学。盖将率礼循理。为修身正家之本。明目达聪。为纳谏补过之地。臣窃以为邦域之内。将兴二南之化。廊庙之上。复睹都俞之盛。乍到圻邑。伏见邸报。属因 天心未豫。动摇 中壸。殊非愚臣平日所望于 殿下者也。臣闻妃匹之际。人伦之始。风化之原。不可不慎始而敬终。脱有不幸而处人伦之变。亦且务尽道理。曲全恩义。不宜遽用威断。使举措失当也。昔汉之光武行之于前。而不免贤帝之过。宋之仁宗行之于后。而终为白玉之瑕。惟 殿下念哉戒哉。臣又闻近日 指挥。有言涉忌讳。直治之以逆律。似非古先哲王设诽谤之木。陈敢谏之鼓。稽众察迩。隐恶扬善之意。亟令反汗。以广言路。因县道投进。格于禁例。不得上。于是依宋郑侠违禁发递事。授曹吏径投政院。又不听入。府君以进言不效。求去未得。进退无所据矣。再辞三辞。期于必递。 上终不许。五月。迁吏曹参议。恳辞略曰。臣方祈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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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反得新 授职名。如使臣冒昧忝窃。是龙(一作垄)断罔利者之所为。 殿下得此无廉耻之人。将安所用之。亟命罢免。以重官方。 不允。再辞因言。记曰骨肉之亲无绝也。春秋传曰。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荫矣。乃者坚,楠幸祸无将之罪。固难逭于天诛。至于㮒,焕,焃。亲则王孙若王曾孙也。以汉文帝封淮南王长四子为侯。宋太宗复秦王廷美子为皇侄之义观之。人君待公族有罪者之道。固异于凡人。不必加以缘坐之律。况 圣上洞烛庚申狱诬告状。恻然伤感。欲施昭天漏泉之泽。此尧舜之心也。执法秉简之臣。可不详究审处而但胶守常法耶。噫。三人者或在绝岛。或徙海滨。愁居慑处。已经十许寒暑。如使三人者被雾露岚瘴毒。有不终其天年而死者。 殿下岂不病尺布斗粟之谣。岂不贻处事变不尽道之恨哉。又言吴斗寅等虽犯妄言之律。不当禁锢其子婿同生叔侄。李尚真虽冒禁陈疏。曾在大臣之列。年又耆艾。亦不宜使之窜死穷荒。 上优批。不许递职。㮒,焕,焃,吴斗寅。 特允所请。庚申推案。亦许详阅处分。惟李尚真事。未得蒙 允。后因入 对面请。得彻围付处。寻有 旨优给柴炭米肉。 遣史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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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皆 异数也。三辞乞依元降 指挥。诣 阙登对。以听 进退。 不允。促召愈急。遂拜 命。因入侍昼讲。时方进讲周易。因文陈戒。 上皆称善。讲毕。因进言曰。 祖宗垂佑。元良诞降。天日重明。朝纲再肃。 圣上进德修业。贻谟燕翼。诚不可少缓。但大狱屡起。不无所伤。宜急升提其元气。升提之道。不过朝廷举措得宜。使上下人心翕然萃于朝廷之上。然后方可以鼓动振作。 上嘉纳焉。府君晚出世路。初见 君父。进退有度。敷奏明畅。举朝相庆得人。 上亦目送之。两司方请还收㮒,焕,焃放归之 命。及府君疏出。皆引避。府君即陈疏自劾。 上优批答之。连辞 不允。六月。移拜成均馆祭酒。府君以师儒重任尤非所堪再辞。 不许。有 旨连给柴炭米肉。府君辞不受曰。顷者亦尝滥叨兹 恩而千里赴 召。久滞郊外。 殿下念其饥寒。特赒其急。义固不敢终辞。今则月廪已优。凡百调度。皆从此出。何敢更受格外 异恩。以重窃禄之罪。 上终不听。时例以伏热罢讲。不接儒臣。已月馀。府君上疏言朝昼之间。绝无规箴敬畏之益。但有亲爱狎昵之私。则日往月来。志虑变易。不几于天理渐消。人欲渐长乎。程子之为讲官也。以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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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罢讲。不接儒臣为大忧。请内殿或后苑清凉处。召见讲官。俾陈说道义。真德秀之告其君曰。昼日便朝。荐绅俨列昌言正论。辐凑于前则。保守也易。深宫暮夜。所接不过貂珰嫔御。则持养也难。此夜对之益。所以尤深于昼访。至哉言乎。昔我 成宗大王方在谅闇。有昼访夜对稽经订史之规。 祖宗垂范。诚可为后圣法也。诚宜远稽古训。近追 先范。趁此新凉。招选名儒。以充劝讲之员。轮番上下。昼访夜对。得有开发薰陶之益。则其于进修之工。不为少补。初太常议鹤峰金文忠公谥。以道德博闻曰文。金寿恒,李颐命等以为金某是一节之士。改注勤学好问。至是府君尝因讲毕。极陈文忠公道学源流。请仍前注。 从之。公论韪之。间诣太学招诸生。行相揖礼。讲大学章句。推言穷理修身措诸事业之意。又以古者设学教人明体适用之要。为文通谕馆学诸生。未几升礼曹参判。兼 元子辅养官。 颁朝衣一袭。府君以超躐无阶。 异恩稠叠。皆非微分所安。且旧例春官大小之职。皆以文臣差充。从他岐注拟者。绝无而仅有。尤不宜冒处。再辞不出。八月。迁司宪府大司宪连辞。不允。会 上违豫。黾勉就职。寻移疾稍侵。政院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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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遣太医赍药救之。至分 御厨珍味以赐之。府君以 恩宠逾涯。连章辞谢。仍乞解本兼诸任。皆 不许。慰谕愈隆。病间又再辞。始递宪长。会有九月雷震之异。府君推言豫恒燠。蛊元亨之义。以振纲维修政事肃邦典答天戒之说。反复言之。而 仁显居私第且数月。以有 严旨。朝廷莫敢复言。府君为抗疏言废妃闵氏不循壸彝。自绝于 天。然在 殿下所以处之之道。亦宜务尽道理。曲全恩意。然后可以慰舆望而答群情。何则。盖以六礼所聘。正位中宫。奉承 至尊。殆将十年。今虽废黜。至于置之闾家。绝其廪食。略无毫分假借顾念之意。则似未免过当失中之归。臣请依汉光武,宋仁宗待陈,郭故事。处之离宫。为设防卫。谨其纠禁。量给廪料。俾有所赖。则于 殿下处变之道。庶几曲尽无遗恨矣。 上优批答之曰。事异古今。决难轻议也。府君始以 恩数频繁。起应 召命。久于朝非志也。自经大病。益有求退之志。再辞以疾。因乞退归田里。待尽馀龄。 上皆优批不许。十月。又拜大司宪辞。 不允。连入侍 讲席。因文陈戒。语多切逼。 上未尝不称善。每讲毕。辄以崇节义象仁贤伸理冤枉为言。府君既升秩推 恩。以焚黄改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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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假。 上初不许。再疏陈情。始得准请。有 旨给马官庀祭需。府君上疏辞谢。仍陈古人以言事君之义。其一言民依于国。国依于民。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陆贽之告其君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凋瘁而根株蹶拔矣。推此言之。勤恤民隐而慰悦其心者。其可一日少缓乎。乃者水旱风霜。略无宁岁。旧逋未尽。新税又起。斯人廪廪已有狼顾之忧。若以此时。涣发德音。布告诸路。加意抚绥。从实给灾。缓军布搥剥之徵。住民税刻期之催。申命各司省浮费节财用而务从实惠。不事虚文。则含生负气之类。孰不欢欣抃跃而有亲上死长之心乎。其二言书戒克诘戎兵。易著弧矢御暴。皆所以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然其安定和辑之责。皆系于将。易曰。师贞丈人吉。孙子曰。将者国之辅也。帅臣之为国家轻重如此。然必须豫先教戒。使知亲上死长之义。兵谋师律之要。然后可以责其效而致其用也。每当都试朔射。主将不专以艺取。或访以古今事变。难以兵家得失。武臣入侍。亦宜叩之以筹边御敌之策。训兵励士之规。视其能否。以为升黜。则其于缓急之用。所补不细。其三言为治之要。莫先于得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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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得贤才。又不过教之有法。养之有素而已。隋唐以来。专以文词取人。历代因循。流弊已极。式年增广廷试别试诸科。今虽不可轻议。乃若升补学制都会之类。名目太多。益启纷竞之习。可且一切罢之。就其额数。更定科条。专委州县。从实推访。如古者贤良文学茂才异等之规。考其能否。以次而升。丰其廪饩。免其课试。略仿程子学校之制。渐广额数。递损科制。有如朱夫子贡举之议。则庶几士知实行之为贵。而人才风俗可得而美。其与只取章句训诰之习。骈俪雕刻之巧。不过为文具而已者不有间乎。 上深加奖纳。且令庙堂商搉禀处。及辞朝引见。言近来监司守令如李秀彦,李志杰辈恣意杀人。无复忌惮。若不有以痛惩之。则生民莫保。王法不行。 上曰。卿言至此。余当惕念而重究焉。既辞朝。太学生李浃等上疏请寝给暇之 命。在道连乞免。兼陈勉学克己之意。又言臣有当递者四。宜即 允从。 上为分别言四不当递而曰。天气凝冱。寒事渐紧。念彼行李。忧心实多。既又追 降别谕曰。卿于乞暇归山之日。条陈时事。满纸勤恳。合留之几牍。以备省览矣。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卿之恤隐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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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盖出于此。当一依疏辞施行。但不问虚实。混同给灾。恐有乖于详审之道。身布本为军需。赋税实供惟正。减贷之请。似难轻施。即今艰虞溢目。人心危疑。前头中权之责。仗钺之任。不可付之匪人。卿之反复辨论。实出于深长虑。当分付该曹都隶拣选之时。以疏中指画。著念施行。升补学制,公都会。乃 祖宗三百年右文兴化。成就人才之法。今不可容易革罢。其馀施设。皆有条理。待卿完事登朝。日就国学。招延四方学者及京中多士凡民俊秀者。以心经近思录朱书节要五经子史等书。相与讲论。以明体适用为主。以忠君事长为本。择其中经明行修者。差充职事。如卿所陈。则人才可以蔚兴。世道可以丕变矣。 上之所以向府君者如此。而府君感激忧爱之忱。益切于去国之日矣。庚午春。有以 孝,显两庙及 明圣,仁敬王后志文。为一番人诬笔。宜即改撰为言者。廷议不决。遣礼官收议。府君议以为宋哲徽之际。邪党用事。诬谤宣,仁。无所不至。异时高宗命史官范冲重修国史。删正其谬。而未闻有改志之事。周濂溪事迹有失实处。朱子就潘志蒲碣。删削去取。合为事状。而不以志碣不改为嫌。既又追叙魏掞之志铭之阙。书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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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表之后。而亦未尝改撰志文。岂不以穿掘墓隧。易旧以新。诚有所未安故耶。借曰士夫家事不可拟之邦家典礼。则亦古者天子诸侯礼亡。不免以士丧礼仿而行之之意也。 上曰。儒臣献议。正合予意云。府君既还乡才焚黄。未及改墓。属有丧祸。悲悴疾益甚。无路前进。会有以虹贯冬燠之异。 上下手札求言。即于祈免之章。引春秋灾异及洪范五行传。极言古昔圣主恐惧修省变灾为祥之意。而尤惓惓于天理人欲之分。刑赏黜陟之际。 上优批不允。遣史官传 谕。令与偕还。府君辞以义不敢冒受。病不得趋造。 上察其难强。 许以且待春和。寻迁吏曹参判再辞。 不允。史官又至。 恩旨联翩。自是每一退归。史官必一至再至。留连数月。府君行止益难处矣。四月。进至英阳县。告病还。又奉 不允指挥。时礼曹弘文馆以大司成李凤徵疏。论圣庙乐章残缺。从享位号差舛。奉 圣旨遣礼官问议。于是有答礼曹弘文馆劄记。六月。 上册元子位储贰。府君以所带辅养官尚未镌改。遂力疾登道。道中又被侍讲院赞善之 命。既至城外。上疏乞递新旧职名。仍陈大本急务。所谓大者。讲明正学以立大本也。所谓急者。辅翼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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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而择其官属也。优礼大臣而重其责任也。明信赏罚而振举纲维也。淑人心术而变化风俗也。省费减税而爱养民力也。选择将帅而修明军政也。府君自筮仕以来。囊封 陛对非止一二。其初每以进学明理为出治之原。至是论为学之方。则直指心术隐微理欲根柢。推之以至于言语动作喜怒刑赏与夺之际。无不欲其痛加克治之工。不敢少有自恕之心。其下六事所以指陈得失。条举弊源者。莫不明白痛快。切中膏肓。然其归又皆本之人主一心。疏凡万馀言。 上下批优奖。六事中可以议处事。令庙堂禀旨施行。 册礼既行。礼曹颁陈贺仪注。时 孝思殿几筵尚未撤。府君又上疏言建储吉服。所以重其事也。至于 御殿受贺。殊非三年内改贺为慰之意也。连章乞递者五。 上终不许。时久旱民饥。两南尤甚。监司以状闻。大臣请别遣京官。审其虚实。一日府君因入 对言 朝家不信监司守令。使户曹郎官分路审覈。似失朝廷体面。且使穷民失望。 上顾大臣曰。佥意何如。左议政睦来善曰。某言尽忠厚。然庆尚监司张皇 启闻。至以为赤地千里。此所以必欲先审其虚实也。府君对曰。是则不然。孟子不云乎。云汉之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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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以诗人忠厚。犹且云尔。岂以赤地之 启为过当乎。廷中皆是府君议。 上重违大臣意。卒遣之。时以馀暑未祛。久不开 筵。府君就朱子书。拈出大学讲义一篇。随疏投进曰。其言该悉的当。莫非陈善格非之至意。苟三复致意而惕然知惧。则虽在幽独得肆之地。亦无异明师劝诵居前在后之为益。将使天下后世不恨朱子之说不行于当时。八月。连次侍讲。讲易既毕。进言曰。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非忧勤惕厉之意。皆人主所当体念处。然如乾卦自强不息。坤卦厚德载物。否泰君子小人消长之喻。尤为要切。又曰。屯卦言经纶。蛊卦言元亨。盖屯乱之际。可以有为。蛊败之馀。有振作之机故也。 上皆虚怀听纳焉。时议或多以为儒者事业。只在讨论经旨。以资讲说。不必就事论事。乃府君之志则不然。尝曰。有言责者。当尽其言。有官守者。当尽其职。夫岂若胡广,赵戒逊言恭色。以取媚于人哉。凡朝廷得失。有关于治乱安危者。无不极言竭论。不以祸福利害有所避就。于是断断之徒。始不能平而间有兴讹造讪。或加情外之谤者。府君观象玩占。求去不得。以改墓乞暇者再。 上犹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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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不许。府君以为与其毁顿廉隅。重为一世观笑。毋宁以疏野得罪于 上。即具疏言四当去。不待 批径出。从便道下乡。 上追遣史官。有无乃不足与有为之 教。屡疏祈恳。 许令姑待春和。府君以久旷官次辞。始递本职。因有 旨每遣史官。辄辞过隆。且依汉家故事。当令本道劝驾云。十一月。移大司宪辞。 不允。明年正月。又上章力辞。时南土大饥。岭伯李聃命急于赈济。有一二便宜蠲给事。各邑守宰许贷馀米。未及收捧。睦相怒其擅便。请从轻重科罪。府君以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之义。反复推说于辞疏之末而曰。岭南饥馑之惨。实非常年被灾之比。道臣急于施置。便宜从事。庙堂以不经禀裁。再请问备。臣于此不能无慨然也。昔汲黯之使河内也。以便宜发仓粟。以赈贫民。请伏矫制之罪。武帝贤而释之。韩韶之为嬴长也。开仓以活流民。程伯子之为上元主簿也。不禀漕司。发民筑堤。未闻二子以此获罪于当时也。唐德宗时。大水民饥。陆贽请遣史赈抚曰。所费者财。所收者人心。苟不失人。何忧乏用乎。古之人臣。每以收拾人心为急务。今之议者。徒以经用阙乏为忧。殊不念百姓足君谁与不足之义。若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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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则有若盍彻之论。果然迂阔。而必如王鉷,陈京,杨慎矜之徒。然后可谓忠于国矣。岂不可为长太息者乎。米不即捧。虽若可罪。当此饿殍颠连。欲填沟壑之际。遽发科罪督纳之请。亦恐非抚存休养之意也。又言领府事金德远以一言忤 旨。特罢斥之。殊非大圣人优礼大臣。容受谠言之义也。疏未上。以领相权大运言。 遣史官促 召。道臣又依前 降指挥。敕长吏劝驾。府君自顷退归。益切难进之意。而 恩数非常。忧窘方深。疏入。 上批曰。忧爱之诚。溢于辞表。予用嘉尚。第相臣陈达。不啻妄发。岂可比论于容受谠言之义乎。李聃命之不禀朝廷。甚非得宜。大臣请推。不过欲存事体。收米许贷。极可寒心。科罪督纳。似不可已也。犹 不许递职。睦相见疏大恚。出城自列。 上遣承宣慰谕。辞意颇有未安者。府君即上自劾之章曰。臣窃伏田间。目击同胞颠连之惨。怵惕酸辛。食不下咽。若于此时。务存事体。责矫制之失。治破分之罪。则恐无以慰穷民庶几抚我之望。增俗吏畏罪催刻之扰。故即以此指反复推明。而言辞拙直。引喻乖错。以致 天心不怡。台躔离次。蔑裨补之益。有害事之失。窃自循省。臣罪当诛。亟 赐罢免。仍削臣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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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此领相为 上言李某非果于忘世者。职在言责。有怀必达。平日礼遇之臣。不宜一朝摧之。至是 上扰(一作优)批开释。有卿之心事断断无他等语。三月。进至安东。告病乞免。会因事见递。五月。还 授宪职。连章固辞。 上皆温谕不许。寻迁吏曹参判再辞。 不允。既而睦公请 上召还。领相继以为言。 上又遣史官敦谕。再辞终 不许。史官仍留且数月。府君以终始撕挨。迹涉违慢。九月力疾赴 召。先一月。 上谒 先陵。辇过六臣墓。遣官致祭。仍 命追复其官。廷议不决。礼官前来收议。府君在道献议。略曰。 世祖大王迫于天命人心。为此不得已之举。彼六臣者抗节致忠。至死不变。其心即伯夷非武王之心也。孔子是周人。犹以谏伐而饿。为求仁而得仁。何尝以称述伯夷之故。有所嫌碍于武王哉。韩通效死于周。而宋太祖追赠优厚。景清,郑梦周尽节于所事。而 大明宣宗, 本朝太宗或复官或褒赠。皆所以崇奖节义。为后世人臣忠义之劝也。今 上欲褒奖六臣。则 宣宗皇帝, 太宗大王之心也。况 世祖大王以六臣为后世忠臣之 教。实与宋太祖优厚韩通同。且示微意于后世子孙。今兹之举。实继志述事之大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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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一毫嫌碍而至拟之以讳亲讳国之义乎。世降俗末。伦纪败坏。断自 宸衷。早赐施行。其于扶树风声。助成治化之道。不为少补。既至郊外。连日促 召。又于月俸外。令继给柴炭米肉。府君上章辞谢。乞以赞善职名。时从劝讲之末。少效涓埃之报。 上优批不允。引见 命下。遂入对兴政殿。 上劳问甚厚。因问岭南饥馑之馀。民情何如。对曰。昨岁凶荒。诚振古所无。今虽水田稍稔。旱田被灾尤甚。了不蒙蠲减之泽。愚下之民。不免有向隅之叹。因陈遇灾修省。优容狂直之意。时以大学衍义进讲 经筵。因讲 启曰。古人以此书为治平之要道者。信非虚语矣。真德秀积功数十年。纂集是书。宋理皇欣然开纳。进讲经筵。既又崇奖周,程义理之学。恨不与朱子同时。其嗜学好贤。殆非后世人主所及。观其治效。殊甚蔑裂。反不若汉唐中主者。岂非徒尚虚文。无实见得故耶。惟 殿下监于此而为戒焉。 上称善。府君因言昔在 宣庙时。金诚一为谏官。斥言大臣受赇事。领相卢守慎受以为过。而 宣庙称其两得之。其力量风采如是。故中经变故。国势隉扤。卒能光复旧物。享国长久。臣愿 殿下以 宣祖为法。以卢相事责大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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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社幸甚。时有一台官以言及相臣忤 上旨故及之。连以疾辞。 不允。一日因夜 对。从容言古今事变。 上忽慨然叹曰。 中朝文物。今不可复见矣。 宣祖大王播越龙湾。几不能反国。赖 神皇再造之力。得至今日。此恩何可忘也。 崇祯皇帝时。有请问罪朝鲜者。 皇帝曰。彼特迫于势耳。勿问也。其怀绥小邦如此。每念之。不胜感泣也。府君因进言曰。 国运不幸。事变至此。臣以草野蝼蚁之贱。未尝不悲愤填臆。今承 圣教。臣诚感激涕下。 仁祖大王虽暂为 宗社生灵屈。每朔望望 阙时。必西向痛哭。及我 孝宗大王生聚教训。欲一有出。不幸中道 礼陟。至今为后世无穷之恨。 殿下若能聿追先志。收养人物。讲习教训。俟天下有变。为 殿下所欲为。岂不为天人所助乎。即今民心波荡。军政疏虞。一无可恃之势。必须厚民生修军政。以为根本之计。然后乃可为也。因言西土人物极盛。江边健儿精悍可用。以及西边城池计度修葺事曰。昔周世宗既服江南。劝令修城练卒。各保境土。高丽服事金国。而朴犀,金庆孙保完龟城。捍御蒙人。彼若疑怒。以此为證。亦何至大相忤也。且此等事。必须得人而任之。然后可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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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也。 上嗟叹良久曰。是固然矣。非卿安得闻此言。仍 赐酒四五行。乃退。进前申告曰。以 殿下英武之资。若有大有为之志。臣虽驽下。敢不竭力效忠。继之以死乎。自是愈益感激倾倒。有忘身殉国之志云。时 上频御经筵。或连次 召对。府君益务积诚意。以冀感悟 上心。因文推说之外。民情时务庶冤群枉合有变通伸理者。靡不究极其原而反复论列。若其制进宥坐十六赞。以尽将顺之义。为西厓柳文忠公伸辨被诬之由。请行钱岭南。以代绵布。请推行经界均田正赋。请缮完边备。制造兵车。以为不虞之备者。皆是时奏对语也。时岭南木花大无。 朝家例以绵布徵税。又以长短精粗。有点退改备之弊。民不堪苦。至有涕泣市道者。府君引周礼荒岁铸钱及程朱论钱货说。亟请行钱事。得施行。民颇便之。寻再辞。 不允。又上疏论六事。曰进德,曰立志,曰通变,曰择任,曰育材,曰惜时。其于修德立政。成就人才之道。极言竭论。无复馀蕴。尤以官方淆杂。田政讹舛。刑章解弛。赃法不严。昏姻丧祭。上下无章。为通变损益之急务。而于其所谓惜时者。又三致意焉。曰臣每读朱子所谓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窃仰天颜。亦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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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者。未尝不掩卷流涕也。盖其所望于 君父者愈深。而其言之愈切如此。 上深加奖纳曰。缕缕疏陈。明白剀切。予甚嘉叹。披阅忘倦。其中可以议处事。亦与庙堂商确采施焉。一日自前席退。 上手执貂裘。命内珰 宣赐。亦异数也。即上疏辞谢曰。臣秖诵古人衣人死人之语。铭心镌骨。图报万一。然臣尝有慨于宋臣王朝感一斗明珠之贶。不能谏止天书妖诞之事也。如使臣怀惠忘义。为容身保位之计。亟赐罢斥。以励群下。 上又引诗我有嘉宾中心贶之之语以答之。十二月。 上亲临铨注事已。 宣酝一堂都俞。为一时盛事。有兴政堂亲政图记。再呈告再疏辞。俱 不允。壬申正月。又恳辞。始递本职。时自彼国移咨云将差遣大臣官员五六人。循视长白以南地方形势。以修一统志。朝议方且除道于鸭绿东边。历长白之阳。直指豆满江。以达其行李。府君闻之惊叹以为计无失于此者。即请对入侍。具劄进读。略曰。彼若欲知山河形势。纂修一统志而已。不过分付我国委官审视图画奏闻。甚易且便。何至纷纷然出遣大臣使者五六人。周行外国封疆。经涉险阻。若是其多事乎。窃计彼必西有深患。为免营三窟之计。而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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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欺我也。今若为彼积威之所怯。不敢出一气相违越。一惟其令之从。除道路以导之。丰饩廪以馈之。非但彼之凶恣益无忌惮。于我凿山刊木之劳。馈饷烦费之艰。必将罔有纪极。西北民力竭矣。怨咨极矣。向后虽欲收拾人心。尺寸支撑。其可得乎。昔宋理皇时。蒙人请置榷场于樊城外。以通互市。吕文德请于朝而许之。蒙人托以护货。筑土墙于鹿门山外。以遏南北之援。时时出兵抄掠。兵威益炽。遂不可制。今兹利害。正与此同。朝廷之上。未闻有以是为言者。此臣之所未解也。汉元帝时。单于稽服请罢边备。朝议皆以为然。郎中侯应独以为不可曰。北边外有阴山东西千里。草木茂盛。孝武斥夺此地。设屯戍以守之。匈奴自失阴山之后。每过之。未尝不哭也。罢之不可。即遣使谕止之。可谓得保邦御夷之道矣。今自鸭绿南岸。踰长白之阳。抵豆满之阴。形势险固。天所以限南北。今若伐其树夷其险。使无藩篱之限。其于保邦之道何如。备边之策何如。此又臣之所未解也。臣闻朱子之言曰。本朝不得都关中者。以失横山之险故也。横山乃山之极高处。在前伐为中国之地。至本朝。横山以北。尽为西夏所有。据高以临我。是以不可都也。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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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雄峙横亘。为我国冈脊。而刊凿以通道。乡导以引敌。使国之所恃以为藩蔽者。尽入他人包括中。其于利害何如。事理何如。此又臣之所未解也。宋时金人入汴。要割三镇以和。国子祭酒杨时谏曰。河朔朝廷之重地。三镇又河朔要藩。一朝弃之。京城无藩篱之固。戎马疾驰。不数日而至。此非经远之谋。朝廷不能用。卒致靖康之祸。今彼人之周览北土形势者。不但为纂修一统志。则晴川以西吉州以北。将非国家之有。所谓戎马疾驰不数日可至者。诚可寒心。此又臣之所未解也。议者或谓姑从其请。俟其有难从之势。拒之未晚。此亦似然而实不然也。夫不谋之于始塞之于微。使彼盘据既固。乃始收拾补苴。以遏其临高转石之势。其不格明矣。今若以小邦饥馑之馀。民生困极。实难裹粮远役。及长白以南荟蔚险侧。有非数年之力所能刊凿之意。逊辞陈恳。请令小邦该事之臣。挟一二画工及熟谙北土形势之人。详度地形。绘画以进。如周礼职方氏及遂人。各具所掌土地险易。人民多寡之数。以诏于王者之为。则可免大国使价跋涉险阻之苦。小邦民力赢粮远役之弊。而长白土门山河形势已瞭然矣。彼虽不快意。亦不至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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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怪责。徐观其意。别作调度。而及此閒暇。先为自强之策。则虽不得已而至于用兵。亦岂遽出其下哉。此实 国家安危所系。存亡所关。不可不熟虑而审处之也。 上曰。为国家深谋远虑如此。予甚嘉叹。但彼人所为。未知何意。今难遽然防塞。若果如卿所言。或有侵割地界之事。虽干戈从事。断不可每从其请。虽知卿言甚忠。今不得允从焉。适会彼人以我饥甚故。遂止不遣云。府君尝言不在言职则已。既一日在其位。当尽一日之责。要当辨别是非。振肃朝纲。以求无负 圣主奖宠任使之意而已。至是又拜宪长辞。 不允。其再辞之章。有曰是是非非者。天下之正理。不可同是非混黑白。苟焉以求合也。从昔以来。天下事只碍个失人情。常左右拘牵。倍费财处。而不足以慰天下之公论。驯致至于亡人之国。诚可惧也。前日 圣教所谓直气消沮。瞻顾成习者。盖虑此也。况台谏者人主之耳目。不可束以体例。抑以位分。颜真卿所谓如使谏官论事。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及萧至忠所谓若先白大夫而许弹事。如弹大夫。不知白谁者。实为古今名言。由此观之。非惟谏官论事。不必先白宰相。人君听言之道。亦不可每咨宰相而为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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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也。 上批曰。大意虽好。论事之际。务归平允。是所望于卿者也。不许递职。疏出。朝著或忧其震撼。颇有睢盱不靖之端矣。 上于每岁春秋。例谒 先陵。至是将诣 光陵。距京都七十里。潦雨非常。治道甚艰。 上才受灸。春寒犹恻。大有 愆摄之虞。不无妨农之患。府君于是率同僚 启请权停。 上不听。既而面 启。又 不允。遂进前言祇谒 寝园。虽出追远之至情。臣等所陈。一则为 圣躬也。一则为民事也。愿少 留意焉。 上不豫。有激恼语。府君起拜复言。言甚切至。终以致勤 严教。引嫌请递。及玉堂处置请出仕。府君陈疏自劾。 上降温谕。领相又进劄言请寝 陵行。不过为爱君忧民而发耳。威怒遽加。下情未暴。此殆存养之工。有所未尽。且恐有不承权舆之叹。 上于是痛自引咎。遣史官传谕曰。七情之中。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予之病痛。正在这里。非不加意存养之工。躁暴之病。有时闯发。顷于辞气之间。有欠和平。寔予之过。追悔何及。卿其须体勤恳之意。安心勿辞。以副至望。府君陈章移告。终不得请。寻因宾厅入侍。又言庚壬诬狱未尽伸雪者。宜速 处分。以涣雷雨之泽。因引唐太宗时治房彊狱及崔仁卿(一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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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缘坐律轻议。为之證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事不师古。于何其法乎。 上曰。当令庙堂禀处矣。翌日诸僚引入。府君亦三告见递。即曰出城。溯峡还家。 上又追遣史官传谕曰。卿以林泉重望。蔚为一世之矜式。平日小子之尊信为如何哉。卿亦不我遐弃。知无不言。一则爱民。二则忧国。耿耿丹忱。无愧古人。而赖兹纳诲。裨益实多。浩然南归之计。遽出意虑之表。此无非寡昧缁衣之诚未至而然也。愕然且惭。无以为怀。须体心腹之辞。亟回若浼之志。及史官以病难回程 启。又 传曰。儒贤进退。系国家之污隆。虽在治泰之世。自非果于忘世者。固宜贲然来思。矧今艰虞溢目。寡昧之倚信景仰者。惟卿一人而已。卿本以世禄休戚之臣。殊异乎洁身高蹈之士。而不思所以展布所蕴。尊主庇民之策。汲汲乎舍予长往。有若袖手傍观者然。实非平日所望。而抑有乖于贵相知心之道也。此时待卿。不啻大旱云霓。须体至意。更无困我。与史官从速偕来。以副如渴之望。前后 纶音。大率类此。而勉励崇奖之意。至是愈隆云。府君陈疏。史官三 启。极言疾病难进之势。始有 旨且待秋凉。期致左右而后已。七月。还 授吏曹参判。五辞 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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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谕备至。十一月。转大司宪。又以情病难强辞。 不允。癸酉正月。再疏辞。因言 殿下临政愿治十有九年。荏苒因循。寝失寝亡。了无卓然可见之效。无乃 殿下格致之学有所未至。而或蔽于轻重是非之分。诚正之工有所未尽。而或失于好恶公私之判耶。夫学问之力未至。则必有和泥带水。淘择不净之弊。自修之工未尽。则必有欲去未去。苟焉自欺之患。试以今日耳目之所睹记者言之。 殿下前日所下成均馆备忘记。宛然有三代上遗意。及其施诸举措之间。则未闻有登崇俊良。招延德行之实。只以湖堂试取泮宫节制。为耸动振作之举。大臣筹司一月三接之规。亦出于畴咨访问之意。而诸臣入对。未闻有经国远谋保邦长策。只以迁进凡例事面常规。将做一大事。或以小技末艺不及古昔为忧。臣未知在廷之臣。有以上下相徇。直言蔑闻。廉耻道丧。毁誉乱真为惧。而謦欬于 冕旒之侧者乎。数年以来。日蚀三始。地震雨雹。金精昼彩。水泉涌溢。白气经天。江河赤浊。冬雷夏雪。山崩川渴。种种差异之变。式月斯生。臣未知庙堂之上。有以销弭灾变备御未然之策。为 殿下一二陈列者乎。况今境外之事。不无可忧之端。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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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循媕婀。终不为绸缪牖户之策耶。 上优批答之。 不允所请。其退不忘 君。惓惓忧国之诚。终始弥笃如此。三月。进至安东。呈病乞免。适会史官赍到 别谕。辞旨愈恳。而辞章既上。史官又以病难前进 启。 上皆不允。申命史官仍留与偕。时 上又以灾异求言。即因丐章。极言修德政祛偏私之意。 上又嘉纳焉。促 召愈勤。四月。力疾就道。行且辞。不得 命。史官继至。 恩旨荐降。遂诣 阙祇谢。 上引见慰谕之加厚。府君辞谢讫。因言古之人臣。虽在治平之际。犹进危难之戒。臣不敢知。 殿下以今日国事。为治耶乱耶。安耶危耶。 上曰。易云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况今艰虞溢目。何可谓治安。惟望卿有怀毕陈。裨补阙失。对曰。 殿下昔在冲年。虽有少出入才差失。犹有将来之望。到今春秋鼎盛。志虑周遍。自修身正家。以至治国御世。皆当有成法。或因喜怒偏私。不免有过举。则其为 圣德之累。又岂冲年之比也。昔太甲克终厥德。伊尹犹以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申告于终。惟 殿下更加意于常厥德不二三之戒。易不云乎。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上曰。言甚切至。予当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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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焉。前此又有 旨优给月廪。至是以常禄足以自给。不敢每受格外 恩典辞。 不许。宣酝以罢。后数日。又恳辞乞递。仍请收还月廪。皆 不允。寻入侍昼讲。讲毕。进读小劄。略曰。臣闻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道之丧。莫不始乎阃内。是以家齐则天下无不治。家不齐则未有能治其国者也。三代圣贤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于齐家。昔朱子之告其君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而夫妇之别严者。家之齐也。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而嫡庶之分正者。家之齐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达。请托不行者。家之齐也。然闺门之内。恩常掩义。率多溺于情爱而不能自克。苟非正心修身。动由礼义。使之有以服吾之德而畏吾之威。何以正宫阃杜请托检姻戚而防祸乱之萌哉。先正臣李滉之告 宣祖大王曰。谗间之祸。恒人所不免。帝王之家。此患尤多。其故何哉。昵侍左右。便嬖给事者。无非宦寺与妇人。此辈例多阴邪狡狯。挟奸怀诈。喜乱乐祸。分势角立。争多较少。情状万端。一或倾耳。必至陷溺。两贤之言。前后一贯。至为痛切。岂非后世人主之龟鉴也哉。 殿下阅天下事变既久。鉴前代得失甚明则岂有是哉。臣犹不胜过虑。敢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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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之戒。 上曰。非卿忧爱之诚。无以至此。予当服膺焉。府君又读曰。君臣以义合者也。必须情意交孚。可否相济。然后可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治。苟为不然。君臣之间。两相疑阻。恐触忌讳。虑有后咎。趑趄踯躅。悯默徊徨。则几何其不至于亡人之国乎。 上又称善。是时人心不固。畏难成风。莫敢有语涉宫闱者。府君于此盖尝深忧远虑而尽言不讳。同列至有缩颈汗下者。及 上温颜虚受。莫不交相称贺云。时 上有日新轩,隆武堂四绝句。皆省身克己丕承前烈之 旨。府君效古人赓歌之义。随章投进。盖亦出于随事将顺之义也。 上览之嘉叹。又有文豹匪颁之 宠。连入侍 讲筵。推说愈切。而于奸邪谗佞欺负之迹。尤反复致意焉。迁兵曹参判。又三辞始得请。六月。升议政府右参赞。以辞卑居尊三辞。 不允。宣召益急。遂拜 命。以为出治之本。莫先于人主之心。为国之要。莫急于正风俗得贤才。又以进德正俗育才之意。推广条列。具三劄以进。请行古者选士之法及朱子所增损吕氏乡约。前此盖尝屡以是为言。然其规抚节目。至是详密矣。 上下庙堂议。领相权公请令礼部同大提学就儒臣熟讲以行。 上从之。七月。拜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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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判书三辞。 不允。寻面辞。又 不许。既而伤暑疾谻。告病乞免。 上优批不允。又遣医赍药。极其 优宠。府君益感惧靡宁。上章辞谢。陈情乞递。终 不允。疾稍间。入侍朝讲。讲毕。极陈情病俱难仍冒。 上温谕不许。时大司谏姜世龟以请停 陵行特罢。大司宪权瑎从 驾行。又以忤 旨罢。府君以连斥争臣。大为 圣德之累。进小劄略曰。夫台谏者。人主之耳目。朝廷之纪纲。设使二谏臣言过中而失当。犹当优容虚受。岂宜震之以威怒。摧折之挫抑之若是乎。自此廷臣必将以言为戒。其于 圣德何如。国事何如。且 殿下每答群臣陈戒章疏。必以嘉纳体念为教。终无见诸行事之实。此孔子所谓从而不改。悦而不绎。朱子所谓言虽嘉纳而略无变改。以柔道不战而屈天下忠义之兵者也。一向因循。徒成文具。实病未祛。实效未著。其为国患日甚。可不惧哉。又曰。王者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乘车则有銮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故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举措云为。允合人心。岂若后世人主亏损威仪。败坏德性者之为哉。宫省事禁。 殿下燕处之节。臣固不得而知。然持养之工深。则必无仓卒急遽之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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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嘉纳焉。寻再辞。 不允。以焚黄乞暇。犹 不许。既而因宾厅入侍。论昌嫔载祀典非礼事。得施。又请令二品以上。各荐人才三人。或以德行。或以文艺。或以才谞。申严荐主法。皆依 允。十月。大雷电以雨。同大臣诸宰请对入侍。极陈省身克己。恤民隐疏冤滞。明宫府一体之义。裁宫家折受之弊。申言宦官宫妾惮不恶之威。外廷臣僚黜私邪之累。以为慰悦民心。应天以实之道。又言近日变异之作。考诸天官书。皆以为兵象。今又火星失度。冬雷非常。不可不预为阴雨之备。昔宋孝(一作高)宗时正月雷震。侍御史陈俊卿以为是夷狄将陵之象。而以开言路用人才。为应天弭灾之道。今因别荐之后。请令军门大将。各荐堪为将帅者一人。以拟他日之用。 上皆称善。即令三军门依议举行。府君既以正俗育才为请。事将施行。而有司不以时颁降条制。至是又请以乡约趁岁首颁行中外。则实合古者布法象魏之意。而选士一款。亦宜早 赐推行。有 旨即速举行。左相难以为人心不淑。势难行得。大宗伯亦言选士节目甚多。事难猝然行之。 上曰。然则可且姑停。府君每有所论列。自 上非不嘉纳。而未见有施行之实。庙堂又从而沮挠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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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知世之不可有为。已决逡巡退归之志矣。黾勉过大政后。陈情乞退。其略曰。臣愚戆狂疏。阔于事情。欲正俗育才。挽回世道。则泥古不通。窒碍难行。有违庙堂弥纶补赞之微意。欲薄敛裕下。少纾民力。则徒知容贷。全昧防奸。有违庙堂任怨奉公之至意。欲为官择人。杜绝请托。则举尔所知。全用己意。不能曲循人事上规例。平生报国之心。反成虚妄之归。岂敢因仍叨冒。不思奉身而退。以重迷国误朝之罪乎。连章固辞者七。终 不允。甲戌二月。随 驾诣 园陵。请于回銮时招集黔黎。访问疾苦。则亦古者省耕省敛之遗意也。 上从之。时以 宗庙玉册多散佚兵乱中。有 旨集议。皆言追补为是。府君引春秋夏五。商颂亡七篇之义。以为史策旧文。犹且传信传疑。况莫重谥册。其可臆度而为之乎。若以为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则必须考出实录。既又申 命玉堂。博考前代古事。参酌以处之。不宜率易苟简以起后世之惑也。寻又以焚黄乞暇。 上初不允。三辞。始 许给马庀祭需如初。及陛辞。 上引见宣酝。屡示惜去之意。府君起拜谢。因言人主若无敌国外患。必有土木兴作珍禽奇兽名花异草狗马声色之玩。以娱耳目荡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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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皆人君之至戒也。又曰。愿 殿下正心修德。立经陈纪。远细娱而图大计。以深追 孝宗大王遗意。今当远离。敢陈所怀。 上曰。予嘉卿每以此为言。因再三谕以早还。出 世子令见之。 世子时年六岁。 上顾侍珰谕 世子意。亦令从速复路。 眷注之意。比前愈隆。在途辞。 不允。三月癸丑。行至家。方且陈疏恳乞。为悬车告老计。未几。有咸以完上变事。下禁府鞫之。狱具情得。忽有金寅者从差备门上急变。 上怒。狱事遂解。按狱诸臣。皆绝岛安置。领左相及在外入直承旨三司。一并罢黜。朝著为之一新。府君始以还朝未易。有 旨改差。寻以台章峻发。责岭北之洪原县。时火色腾空。骇机溢目。府君夷然不以为意。寝食言笑如平时。及金吾郎至。则曰。 君命不可宿于家。即日就道。四月二十二日也。五月壬子。抵咸兴未达洪源一日。又闻有锦衣逮。盖掌令安世徵以府君前日为 坤宫疏。有自绝于天及为设防卫谨其纠禁等语。 启请勘问。至以包藏祸心。阴秘侵逼为辞也。亟到配待 命。还至高山驿。辛酉夜半。鞫 命又下。以出于金寅招也。知事徐文重以其专出搆捏。且欲置之。问事郎金时杰等必欲致之法。事机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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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将不测。男栽随行在侧。啼号罔措。府君神色不变。徐曰。祸福在天。非人所能为。汝且无为尔也。促治行。诣理置对。世徵初不见元疏。迎合时议。挺身独 启。及见爰书。自知诬罔。遂以爽实引避。金寅屡变辞。所言皆不雠。委官南九万议谳以为事无验。不可以此成罪。继廪设卫之请。原其本情。似无侵逼之意。但自绝于天。非人臣所宜言。论以钟城府围篱安置。夫以 坤殿出宫之初。府君固尝以人伦风化之原。为 上言之。而 严旨既下。不获上闻。每恨 国有大变。未效一言。及其请处别宫。则 降出未久。 天威未霁。若言无故而废。徒触 上怒无益。且 圣上即 中宫所天。故遣辞之际。务要宛转委曲。至于设卫谨纠。盖亦悯其居处荒凉。了无防卫。若于移入别宫之后。设宿卫之官。申纠禁之令。庶几警守略备。体貌稍尊。且古者王宫纠禁之法。具著于周官经。则引经据义。自是论事之体。而观为设二字。尤可见其本指所在矣。包藏阴秘。岂有毫发近似哉。爰书既出。时辈始知纠禁之有经据。不敢复以为言。而自是以后。每两司缴 启。又换为设字作严加字。其变幻妆撰。不但如蹇序辰捃摭文字而已。不亦谬悖大冤哉。洛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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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之士。与夫闻风慕义者。欲为之上书讼冤。或有以东坡吐舌为言者。遂止不果。既行。亲友有送至中路者。府君握手谓曰。古人云执手笑相别。无为儿女悲。人生会当有此。愿诸贤益自树立。无负岁寒之期。怡然上道。略无尤怨切蹙之意见于言面者。七旬拘幽困苦之馀。踰五岭涉三千。驱催撼顿。劳悴已甚。而精神气力。愈益清健。岂非有所扶佑而然与。既至谪所。绝塞苦寒。风土异宜。然处困行患。随遇而安。日晨兴盥栉衣冠。书东坡与李公择及朱子答刘季章书。以为日夕观省之资。尝有诗寄诸弟云。若于天命信无疑。任彼铁轮顶上转。读书著文。孜孜不辍。有愁州管窥录,敦典粹语等书。尝以明儒纂易。以本义合程传。古易篇次。不可复见。手书一帙。精加点窜。以著本义之旧。北俗贸贸。不知有道德仁义之说。至是有一二来学者。往往因其才禀。授以四书章句集注及朱子书小学家礼等书。数年间。颇有奖进成就之益。丁丑夏。量移湖南之光阳县。台谏请还收。 上终不允。五月。出围篱。七月。始到配。跋涉潦暑首尾五十馀日。沿途知旧争来见之。莫不以气貌胜昔为贺。入白云山下玉龙洞。杖屦逍遥。乐其有幽閒之趣。从邑子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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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数百千卷者。尽借而有之。日夕游泳其间。不复知世间利害荣辱之有异。而持敬观理之工。益复精密矣。纂春秋凡例二卷。己卯正月。有放归之 命。台谏坚请还收。府君待 命于晋阳之境且一年。庚辰二月。始停 启。三月。会宗人省先墓于咸安,密阳。规置祭田及守冢户。尝爱锦阳山川明秀。且为松楸展省便。遂归而止焉。僦屋以居。七年漂泊之馀。生事益落落。然一不以介意。温理旧业。日有程课。明年夏。始全释。台谏又争执屡月。 上终不允。自是杜门穷巷。罕接人事。时诵古人逢人深闭口无事学搔头之句曰。今日始知此语为有味也。四方学子抠衣请业者众。辄因其高下而乐告语之。庶几有兴起振作之效。不幸属疾沈绵。以甲申十月三日。终于锦阳寓舍。呜呼痛哉。明年正月庚戌。葬锦阳北麓丁向之原。讣告所至。莫不咨嗟痛惜。京中士大夫相率为位于城南旧馆而哭之。比葬会者三百馀人。列邑校院多为文致祭者。粤二年丙戌九月庚午。用卜人言。奉迁于安东府南申石巽向之原。初判书公再娶有七子。长 陵署。即讳尚逸。有文学。知名当世。即金夫人出。仲氏存斋先生以下。皆张夫人出。张夫人。即敬堂先生讳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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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之女也。敬堂先生游鹤厓两先生之门。以笃学力行。为学者师。判书公早尝出入其门。闻君子立身行己之要。而家庭授受之际。皆古人为己勉学之意。至于存斋先生。卒能因其绪馀。有所寻绎。以大家学之传。而张夫人闺范之懿。人或比之侯氏夫人云。府君资禀既异。蒙养又正。自为儿幼时。口不言鄙悖。身不设惰慢。所以培壅根本。以为进德之基者已至矣。少长。从仲氏先生。论道讲业。聪明知思。绝出等夷。自经传子史微言奥旨之外。以及律吕清浊星历度数大衍参同诸兵法百家语。号为肯綮难理会者。靡不剖析。极其归趣。仲氏先生每称之为兄弟中知己曰。他人读易书难。吾弟读难书易。又曰。吾弟人品甚高。才识兼备。惜乎世莫之知。然终非汩没泥涂中人也。府君早岁气调豪爽。志节慷慨。自有东方变故来。益抗愤有不平之志。其于军谋师律之要。安营布陈之法。金鼓旌旗之用。皆有以识其运用之妙变动之机。尝以世之言八陈者皆伪也。间考武侯遗法。稽合朱子,蔡西山说。推演为新编八陈图。又尝究知古今治乱兴亡之迹。与夫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议论。措诸事业。下至夷狄情状,山川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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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鄙控御之要。无不周知。如指诸掌。其志盖将为 国家酬怨雪耻。以伸大义于天下。如诸葛忠武侯之为者。既而相时度势。知不可有为。又益知有内外轻重先后缓急之序。反而求之于大学,中庸,语孟,程,朱子之说而后醇如也。其学以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为安身立命之所。尝曰。千古圣贤相传心法。只是一个涂辙。其言虽殊。其理则一。学者可不交致其功而有倚于一偏之弊乎。沈潜玩索。亦既有年。恍然如知行二者参前倚衡。不为捷径苟简之说所挠夺。而与诸生讲为学之方。为 君上论进学之序。又未尝不以是为言。于是所存者日益完全。所知者日益通透。所以反之于身者。日益亲切而无渗漏矣。迨其养深积厚。德成行尊。胸怀洞澈。无纤毫滞碍。面背粹盎。如金精玉润。承上接下。而咸适其宜。历变履险。而益励所操。谦厚信顺。不露圭角。虽当仓卒急遽间。未尝有忿厉躁暴之容。人无贤不肖。苟得瞻其颜色。接其言辞。靡不心悦诚服。虽素所不相悦者。亦莫不曰君子人云。若其见诸行事之实。则其色和而易。其言简而当。其事亲也。虽菽水之养。有时不继。常愉色婉容。以尽其欢。与兄弟友而恭。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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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色违言。闺门之内。恩义两尽。而虽在羁丱之列者。必令谨男女内外之别。子弟有过。未尝厉声气。谆谆开谕。使之感悟。下至仆隶婢使。亦皆务尽恩意。使之各得其分愿。族党姻戚。虽已疏远。必致其款洽。乡闾故旧。虽甚微贱。不以位分相加。死丧之威。既易既戚。祭祀之礼。必诚必敬。吊灾患恤困穷。必尽其力之所至。所居虽甚隘陋。房室必净扫。图书几案。必整顿有常处。终日静处其中。未尝见其有惰容。亦未尝有戏言戏动。平生绝不言生产作业。至于货利得失之间。退避若将浼己。箪瓢屡至空匮。居止不足以障风雨。然处之晏然。未尝为子孙营立计。晚岁菟裘之筑。亦以家贫力薄。不能就也。呜呼。尚忍言之哉。判书公尝以府君计活疏冷。念之不已。或以臧获等物。有科外赐与。辄固辞不受。归之宗祀。虽其疏节细行。皆人之所不及也。府君半世肥遁。世莫我知。则嚣嚣然若将终身。际会 昌辰。 恩礼优渥。则感激知遇。竭精毕思。谓吾 君可以为尧舜。而穷理正心之论。恳恳于章奏之间。谓世道可以挽回。而正俗育才之说。惓惓于造膝之规。至论治道。则必以同好恶固邦本。为急先之务。欲明大义。则必以训章法饬边备。为修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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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本。至他辨贤邪枉直之分。明公私刑赏之理者。皆足以为 国家治乱安危之所系。 经筵进讲之际。要皆切于事情而归之 人主。未尝枝辞蔓语为文义所缴绕。非但 圣心虚伫。应答如响。同朝之士心服无异辞。莫不曰真讲官也。然未尝贬道徇俗以求苟合。其不知者固不足言。其知者亦莫不以担当世务为病。及其所言多不合。或有以渎则弗告为言者。府君辄愀然不乐曰。程伯子不云乎。君臣父子也。若非大横见加。义不可绝也。今既出身事主。不欲以苟得一时之虚誉为善而轻去之。然其于辞受进退之节。又未尝一毫放过。义所未安。则祈恳甚力。或章六七上而不已。平居无事。系心 邦国。未尝一日或忘。虽在摈弃沦落之中。每闻 国忧民隐。与夫天灾时变。辄为之深忧永叹。或慷慨以至泣下。其于人伦风化之狱。阴邪欺弊之状。尤深恶而痛嫉之。削奸除凶。伸滞昭冤。必期得请而后已。卒以是至于流离穷厄而不悔也。盖自立朝以来。左牵右掣。终不得少伸其志。然进尽忠言。退思补过。以求毋负臣人之义。则真可以质幽鬼暴天下而无愧矣。直道为崇。萋斐成锦而不慑不疚。理明辞直。虽以交构之罔极。终不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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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测加之。当其置对也。委官以下。属目注视。见其举止详缓。辞气雍容。不觉暗暗称奇。及供毕叹曰。此老今日真不落名矣。安世徵尝语人曰。始吾误闻人言。发论请建。及见其容貌辞气。不惟知其无妄。决可保其为君子人。吾遂以爽实自劾。坐是补外。然祸难当前。不变所守。非有道者不能也。因啧啧称叹。呜呼。其无观感而能然乎。府君进既不得行之于世。则深以学绝道衰。邪说肆行。为己隐忧。退将与同志之人。讨论遗经。商略古今。辨前言之得失。辟异端之讹谬。于以淑人心扶世教。而不以忧患衰病。或有所弛废也。尝曰。退陶先生所与奇高峰往复四端七情书。真所谓百世以俟而不惑者。栗谷李氏直斥以义理不明。其徒传相祖述。至以为理气无互发之说。发前圣所未发。书契以来所未有。公然认气为理。认人欲为天理。认理为空虚冥寂底物事。其流之祸。将有不可胜言者。遂逐条辨破反复累数千言及与朋友间往还书札甚多。亦皆病其喜合恶离。辨别理气不出。为之毫分缕析。指陈本原。要皆祖述程朱定本。未尝创立己见。又尝病世之学者不溺于卑陋则骛于高远。不知求道于彝伦日用之间曰。道亦无他玄妙。只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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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大则君臣父子。小则耳目鼻口手足之则。皆所谓道也。是皆大故平实。岂有高远难行之理哉。尧舜之道不过如此。孟子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者此也。今以道为非常差异底物。非人人所可能。其亦异矣。又尝曰。科举取人之法作。而人才风俗日渐肤浅。至于今日而极矣。求则得之。不求则不得。是求有益于得。而诿以不可能。彼自外至者。不可幸而致也。乃反舍命以求之不得。则以为不能尽乎人之职分也。周宣干所谓若要恢复中原。须要罢三十年科举始得者。宜乎见赏于朱子也。故其通谕馆学诸生也。盖尝眷眷乎抑浮华敷本实。求道于日用事物之间之意。又以厚风俗成人才之道。屡为 上言之。然事竟不得施行。识者恨之。始存斋先生讲学明理之馀。留意经济之业。以为洪范九畴。包括尽盈天地间物事。实圣王修身践形经世宰物之大法。况父师八条之教。立我东方万世之极。有能发挥敷衍以大其传。岂非旷世一奇事乎。方且蒐集论著。为洪范衍义。书未及成而先生殁矣。府君平日盖尝反复商搉。至是因其条贯。广考博采。类聚汇分。凡若干篇。本之经文以立其纲。参之传文以张其纪。著之事證以徵其实。付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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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以明其义。使水火金木土之性。貌言视听思之则。以至兵农财赋事神治人福极劝惩之道。无不各得其序。既又叙其篇端。将欲上备 乙览。如真西山大学衍义例。不幸中遭祸难。遂不果上。然后之览者。其尚有以知当日埙篪之盛。不但为专门章句之学而已。不肖孤自为童子时每侍侧。非甚病。未尝见一日去书不观。其于微章小句。初若不甚留意者。后皆有所发明。历历如眼前事。遇有难处置事。与夫答人疑问。一皆有所指拟可据而行。大而朝廷之上。论大事决大疑。亦莫不援据经义。考合传记。有非拘儒曲学所可几及。盖其随事穷格。学有定见。而发为议论者。沛然有馀裕矣。平生尤尊信朱子书。为一生受用处。大全语类。皆所贯穿。如节要等书。虽在晚暮之后。犹能往往成诵。而立朝言论。朋旧问答。大抵多自此中来也。尝曰。孔子删诗书定礼乐。修春秋序易彖象说卦文言。为万世开太平。自经秦火。千五百年之后。惟朱子为能办此事业。乃反啜食殿庑。与汉唐诸儒为伍。而历代因循。未有为之釐正者。岂尊道尚德之谓哉。又曰。孔子先难后获。孟子行法俟命之意。秦汉以后。惟武侯知之。此程,朱子所以许其为三代上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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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与岳武穆诸人较其优劣。岂所以尚论人物者乎。遂裒辑侯遗文事迹及后儒议论。合陶靖节遗事。为忠节录一篇。逮其晚节。又次其遣兴论事之作及进 御文字有及于 皇朝者。名之曰尊周录。以寓其匪风下泉之思。时闻中州有风飙之响。辄为之感慨不已。雅不喜饮酒。然或于朋酒之会。遇赏心之人。则酒数行。诵武侯出师表。间咏杜子美古柏行等作。音调弘亮。意气激昂。使人竦然倾听。性好佳山水。遇一水一木稍清幽处。辄凝神静坐。竟夕忘返。悠然有自得之趣。其与学者言。必以四书为入头处。尤以论语为切要。或有请先他经者。辄责之曰。何为是躐等陵节耶。为学不本于四书。其能挈纲维尽精微。如朱夫子所云乎。或有役志于仪文度数之间者。则曰。且先从大学论语等书。熟读精思。力行以守之。庶几可得入道之门。若只从这里用工。恐有关中学者役文之弊矣。讲授之际。必先辨其音释。正其句读。反复推说。无一字放过。虽其资禀有高下。疑问有浅深。不厌不倦。委曲开晓。考其要归。不过欲其真见得实践履而持之以敬也。尝曰。学者工夫。不但在章句诵说之间。日用应接之际。随事精察。随处体验。而先从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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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执事敬忠信笃敬上做工夫。庶几有所指循据守。为存性求仁彻上彻下之道。孔门家法本自如此。又曰。凡事以理为主则心广而意公。以我为主则心狭而意私。又曰。此个道理。充满宇宙。未尝间断。特在人有显晦耳。年来见得此意思颇分明。若与诸君早晚提掇。办得此一事。庶不至虚过一生矣。既寝疾。诸生来问疾。府君力疾微视曰。暮年相从。庶几有相长之益。今病至此。恐不能自还。深恨此事遂已也。一日手书一绝于壁上曰。草草人间世。居然八十年。生平何所事。要不愧皇天。盖绝笔也。呜呼痛哉。府君少时为文词。盖尝理会文章典则。以故其文简古彬蔚。绝无世俗陈腐语。诗亦格力清健。颇学老杜夔府以前体。中岁以后。专以讲学明理为事。不屑意于文章之作。故乃其文体。更为敷畅。诗益閒肆。不事雕饰。视少时诸作。如出两手矣。所著书。有洪范衍义。 御制舟水图说发挥。惇典粹语。尊周录。忠节录。永慕录。新编八陈图说。疏劄讲义诗文杂著如干卷藏于家。又尝欲编次退陶先生言行通录。篇目俱存。未及成书。先妣 赠贞夫人朴氏。经历讳玏之女。岭南东道兵马节度使 赠户曹判书毅长之孙女也。有淑德贞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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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无违志。奉事舅姑于穷约之中三十年。舅姑亟称其贤。内外上下咸得其欢心。先府君三十二年卒。葬英阳县首比负坎之原。有子男四人女三人。男长梴。次舣。出为仲父存斋先生后。有文行早卒。次栽,次杺。女长适金以铉。次适洪亿。次适金岱。亦皆先府君殁。馀男又三人。槙,梿,槃。槙不胜丧。梴有三男一女。男之㷞,之煣,之炓。女适琴寿益。馀男女又三人。舣有二男一女。男之熤,之𤌍。女适权矩。栽有四男五女。男之烜,之燔,之煇,之煴。女适李泰和。次适洪侹。馀幼。杺有三男二女。女长适金光铉。馀皆幼。金以铉有三男一女。男梦濂,挺濂,象濂。女适蔡命吉。洪亿有二男二女。男景全,尚全。女皆幼。金岱有一男一女。男智元。女适李秀野。槙有一男一女。梿有一女。皆幼。内外孙曾男女八十馀人。于乎。诸子中不肖如栽顽愚无状。既不能衔训嗣事。以续先志之万一。而追思平日謦欬如昨。攀慕号陨。痛贯心膂。仍窃伏念惟我府君生于儒先泽斩。法门衰败之馀。乃能旁推远溯。洞见道要。知诚身必本于明善而不以精粗内外为二致。知修己所以治人而必以明体适用为先务。蕴之为醇德懿行。发之为崇论广业。使微言奥旨既晦而复明。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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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法有赖而不泯。则知德尚论之士。必有能读其书得其心而知其学之所至者矣。今以孤之肤浅。固难侔状其万一。顾叙次终始。具著本末。以为状志碑碣之需。犹不能无待于家牒。则亦有不可得以已焉者。乃敢含哀忍痛。敬述世系州里出处行业之梗槩如此。然窃尝闻黄文肃公之言曰。古人得君行道。有事业可记。则奏疏可以不述。如其进不得行之于世。其所可见者。特其言论之间。则言与行岂有异耶。今孤于章奏之文。申请之事。宁繁无杀。虽细必录者。盖亦有所本焉。惟在立言君子之采择云。
 上之三十二年十月丙申孤栽泣血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