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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葛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第 x 页
葛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二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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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权斗寅]
  本贯黄海道载宁郡。
   曾祖殷辅。忠武卫副司直。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 妣永嘉金氏 赠淑夫人。 继全义李氏 赠淑夫人。
    祖涵。通训大夫宜宁县监,晋州镇管兵马节制都尉。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 世子左副宾客,五卫都总府副总管。 妣真城李氏 赠贞夫人。
    父时明。宣教郎 康陵参奉。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 妣金氏 赠贞夫人。 继张氏 赠贞夫人。
先生讳玄逸。字翼升。姓李氏。其先盖出月城。新罗佐命功臣谒平之后也。胜国时有讳禹偁。封载宁君。始贯载宁。中世居密阳。后徙咸安之茅谷里。有讳孟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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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经学显重于 惠庄 康靖时。 赐第于京师。官至副提学。于先生为五世祖。高祖讳瑷。蔚珍县令。县令公赘于宁海。因家焉。子孙遂为宁人。判书公凡两娶。先配光山金氏。检阅垓之女。后配安东张氏。敬堂先生兴孝之女。判书公以经训传家。勤于穮蓘。张夫人服训儒门。庄毅有学识。称女中君子。以天启七年丁卯正月十一日寅时。生先生于府西之仁良里第。张夫人方娠。得异梦焉。既生。果有异质。未能言。指示爨婢失匙处。人异之。六岁。在判书公侧。忽言人两眉正似坤卦象。判书公大奇之。为诗以识之。与群儿戏嬉。筑坛设尼父位。为俎豆习礼容之事。七岁。始受学。九岁。作花王诗曰。花王发春风。不语阶坛上。纷纷百花开。何花为丞相。人已知其异日为公辅器也。十岁。闻南汉受围。赋腊梅诗曰。窗前四梅树。开向黄昏月。欲饮花下酒。奴贼围城阙。其感时忧国之志。已溢于言外。尝作方圆图。以象天地。列书先天八卦。又以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十六三十二六十四卦生出次第。排列为图。又推一元十二会年数。著为成说。识者叹曰。此儿他日必成大儒。及年十四五。豪宕有奇气。所居石保村。旧有丛祠。人莫敢犯其树木。先生焚其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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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无事。自是离经辨志。博通诸史百氏之书。尤喜看孙吴兵略。盖有笞兵朔野之志。已而觉其于己分上不切。始回头著近里工。作五箴以自警。先生既痛愤宗国非常之变。亡何天下事又大去。仰天大恸。为之废寝食者久。虽为亲强赴公车而非其志也。尝再得解。再屈省试。遂弃举子业。从仲氏存斋先生。一以读书求志为事。间入岭海鱼虾之乡。为负米盐养亲之具。则泊然已无当世之念矣。然有时抱膝长吟。忧世悯俗之意。亦未尝一日而忘也。先是 孝宗大王服制拟定时。宋时烈僭引四种服制中体而不正之说。指拟非伦。断为国是。人怀愤郁。国言藉藉。而一言出口。窜逐禁锢随之。人皆畏祸。莫敢复言。丙午春。岭儒齐声以为不可以后时不论。将有抗章之举。请先生制疏文。先生历举时烈献议。段段攻破。其略曰。天子诸侯既已承天序纂丕基。体祖传重。统理神人。则不当复论系出之宗支族序之尊卑。夫将传之与既传事体绝不同。岂可以宸极视监抚。至尊同储贰。争较嫡庶。辨论宗支。致有纷纭不决之疑哉。臣子之于君父。致谨致敬。在所当讳。则不敢直书。是故朱子尝举向太后之言。而至诸王皆庶子之文。乃以云云字。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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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庶子字。夫端王实为神宗之庶子。以其尝为天下父。故不敢以此等名号措诸文字间。此乃尊君讳国之义也。今我 孝庙以次嫡之正。寅绍丕图。秪膺骏命。而时烈开口大言。略无忌讳。以为 孝宗大王不害为 仁祖大王之庶子也。殊非臣子之辞。尊上之道也。礼文繁漫。指拟多端。自昔鸿儒亦或不免考据之差。如使时烈初无遂非之失。则所谓君子之过。政如日月之更。而不思出此。曲为回互迷藏之计。此所以犯不韪之罪。被不敬之名。而终无辞以自解也。疏虽不见用。木斋洪公汝河见其文。亟称之曰。足以订既往之失。开后来之惑。遂定为道义交。甲寅八月。 显宗升遐。今 上即位。克遵 先志。首正邦礼。于是拜先生为 孝庙寝郎。而先数日。已遭判书公忧。未除丧。又除社稷署参奉。丁巳夏。用荐者。超授掌乐主簿。始起应命。寻迁工曹佐郎。为亲老呈告下乡。许文正公穆进言于 上曰。近观李某。真儒者也。 经席不可无此人。是冬。拜司宪府持平。累辞 不允。遂就职。筵臣建白请令入侍 经筵。再辞 不允。降旨褒谕。因事递职。寻拜工曹正郎。复为持平。上章固辞。仍陈五条。曰明正学以立大本。曰振纪纲以厉风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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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公道以正王法。曰纳忠谏以祛壅蔽。曰察民情以行实惠。卒以戒逸欲保身体之说。申告于终。盖以 上新经大病。方在摄养故也。其言恳切明畅。深得告君之体。 上优答。仍赐马妆一部。以示嘉奖之意。先生即陈疏辞谢。因乞解经幄之 命。不允。时朝绅中有因一小嫌。互相非毁。至发阴私。先生以为此无异贾竖女子争言。其亏士风辱朝廷大矣。乃引汉御史劾龚胜夏侯常及宋彭中丞驳欧阳公事。将发论。僚议不一。引嫌见递。以尚带 经筵指挥。未敢言去。会 上疾瘳。大臣请告 庙陈贺。又以宗祊被诬。议遣辨诬使。先生进密疏略曰。陈贺之请。固出臣子至情。而谦抑之美。尤宜将顺。速令停止。传示四方。又言今兹辨诬之举。徒惹日后有识者之疑。而重为宗祊之辱。北虏于我有 宗庙社稷之羞。而剿绝我有 明三百年之命。其所以事以皮币。羁縻不绝者。特迫于势耳。奈何忘深羞冒大耻。为此得不为荣。不得不损之举乎。伏愿亟寝无益之行。免贻后日之悔。 上批曰。陈贺事。予意固不欲。即令该曹停止。辨诬事。必欲昭雪而后已。更勿烦论。还授持平。先生固辞。因言中批除官之失。 不允。仍呈告归觐。以 上久废经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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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进一疏。以犯事君数之戒。遂止不上。六月。又为持平。累辞许递。初 上冲年即阼。励精图治。尝因舟水君民之喻。既命画工为图。又亲为之说而论治国之道。其目有五。曰好学问也。用贤良也。纳谏诤也。喜闻过也。贱货而贵德也。至是先生叹曰。以 上聪明睿智。足以有为。而朝著不靖。国事日非。岂非有是君。无是臣而以至于此耶。吾虽退伏田野。曾忝侍从之列。其可无一言以效芹曝之诚乎。遂就图说。采摭经传。釐为六篇。名之曰 御制舟水图说发挥。草疏累数千言。反覆推明。委曲恳恻。而其归在于好学问。既又叙其次辑之意曰。古之帝王。未有不资是五者而能成治道者。然所谓学者。岂涉猎记诵之谓。所谓贤者。岂顺适己私之谓。所谓纳谏而改过者。岂内不然而外姑从之谓。所谓俭而贵德者。岂声音笑貌为之而已之谓哉。亦语夫真知实践。至乎圣贤之域。求忠以助。取其正己之益。内省自讼。终归无过之地。贤贤易色。以尽夫礼敬之实而已。今兹蒐辑之书。虽出愚臣佔毕之微。其言则二帝三王群圣人之训。而历代忠贤陈善纳诲剀切的当之论也。殿听(衍字)下若于听断之隙。试取而一观之。沿洄上下。优游自得。如朱子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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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浮之意。推诚任贤。共济艰虞。如高宗巨川舟楫之须。上巽下说。虚中相应。如大易舟虚利涉之象。则舟水之喻。不但为古事名言而已。必将有克勤克俭成允成功之美。然操舟之势。偏重则难行。涉川之功。非健则不利。此正据舟临水者之所当加意焉。而漏船颓澜。维楫失宜。舟中性命。举将昏垫。岸上傍观。莫不寒心。则唤醒梢工。不至沈醉。平志毕力。以渡元元之意。尤不可缓也。 上览之嘉叹。锡以虎皮一领。庚申夏。以坚,楠恶言犯上。而大狱起。金寿恒,闵鼎重等复起为三公。宗室大臣重臣。并论以叛逆之科。或诛或窜。明年。吴相始寿下狱论死。又明年。有许玺狱。死者无数。先生以庚申七月。丁内忧。既除丧。叹曰。国事有足流涕者。其可无一言以负臣子之责耶。会以灾异求言。先生即应 旨草疏。略曰。昔孝妇冤死东海。有三年之旱。欧阳枉死楚州。有八月之雪。外戚纵横。则海溢冬华。臣下专辄。则日食地震。至他阴虹霾雾星芒地坼雷雪风雹之异。率由于臣蔽主明。奸邪胜正。阴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致。天人交感之理。岂不深切而著明也哉。商宗遇雊雉之异。克正厥事而殷道复兴。成王感风雷之变。亲逆周公而反风起禾。汉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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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寒朗之言。理楚狱之冤。而久旱即雨。宋太宗纳寇准之说。责两府之失。而大旱遂雨。试就今日所值之变。因窃以类而推之。似有阴盛阳微。蔽塞郁结之象。毋乃 离明少亏。而或不免有蔽塞之患欤。乾纲少弛。而或不免有系挛之私欤。戚里之势太盛。而或有放纵专恣之渐欤。小大之狱多滥。而或有横罹枉死之冤欤。或是非颠倒。而公议有未伸欤。或毁誉乱真。而邪正有未分欤。或上下相徇。而直言有不闻欤。或党同伐异。而用舍有不公欤。夫必有是数者而后。足以召灾而致异。 殿下试于燕閒濩蠖之中。虚心静虑。以此数者。隐之于心。度之于事。而痛自省焉。察其有无。审其虚实。则必惕然而悟。恻然而感。事之是非。政之得失。人之邪正。皆得其实而无所遁其情矣。末复申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之意。亲旧子弟更扳挽请止以为徒惹祸无益。先生叹曰。一身祸福。吾已不计矣。及章上。 上批曰。为国尽言之诚。予庸嘉之。第未知其皆出于公也。领相金寿恒请论以护逆。会有言者。事得已。自是废处田野者六七年。己巳。擢为成均司业。大臣重臣。交口论荐。 上降旨敦谕曰。予留心经学。日御经筵。顾以未得博雅之儒为恨。闻尔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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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尤精于经学。即以尔为成均司业。须体予意。从速上来。先生辞不就。 上优批不允。至以幡然改图予日望之为谕。寻因重臣言。又 降温谕。令道臣劝驾。先生感激异数。始赴 召未入城。转拜掌令。辞不就。持(一作特)除工曹参议。会 仁显王后废处私第。前判书吴斗寅等以谏获罪。继而有敢为废庶人言者。论以逆律之 教。先生以求退得进。无异垄断。且国有变故。不可以有禁令而终无一言。即上疏固辞。因言 殿下再肃朝纲。一新庶政。蚤夜孜孜。专意讲学。盖将率礼循理。为修身正家之本。明目达聪。为纳谏补过之地。臣窃以为邦域之内。将兴二南之化。廊庙之上。复睹都俞之盛。乍到圻邑。伏见邸报。属因 天心未豫。动摇中壸。殊非愚臣平日所望于 殿下者也。臣闻妃匹之际。人伦之始。风化之原。不可不慎始而敬终。脱有不幸而处人伦之变。亦宜务尽道理。曲全恩义。不宜遽用威断。使举措失当也。昔汉之光武行之于前而不免贤帝之过。宋之仁宗行之于后而终为白璧之瑕。惟 殿下念哉戒哉。臣又闻近日指挥。有言涉忌讳。直治之以逆律。似非古先哲王设诽谤之木。陈敢谏之鼓。稽众察迩。隐恶扬善之意。亟令反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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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广言路。其疏格于禁令。不得达。于是依郑侠违禁发递事。授曹吏径投政院。又不听入。先生以进言不效。求去不得。进退无所据。辞至三。期于必递。 上终不许。又移吏曹参议恳辞。又 不允。再上章请辞。因言庚申诬狱。速宜伸雪。又言坚,楠罪犯无将。固难容贷。至于㮒,焕,赫。亲则王孙若王曾孙也。昔汉文帝封淮南王四子为侯。宋太宗复秦王廷美子为皇侄。人君待宗族有罪者之道。固异于凡人。况 圣上洞烛庚申狱诬告状。惕然伤感。欲施昭天漏泉之泽。此尧舜之心也。噫。三人者或在绝岛。或在海滨。愁居慑处。已经十许寒暑。如使被雾露岚瘴毒。有不终其天年而死者。 殿下岂不病尺布斗粟之谣。岂不贻处事变不尽道之恨哉。又言吴斗寅等虽犯妄言之科。不宜禁锢其子婿叔侄。李尚真亦不宜遽施严谴。 上优批。不许递职。特允所请。惟李尚真事不允。后因登对面请。得撤栫棘付处。寻赐柴炭米肉。特遣史官传谕。盖异数云。先生屡辞不许。促召愈急。遂入谢。入侍经筵。时方进讲周易。因文献戒。又推言外之意。反复开说。讲讫。又随事纳诲。深切著明。 上皆嘉纳。先生新从山野来。初见 君父。周旋中礼。敷奏明畅。举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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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庆得人。 上亦目送之。六月。移拜成均祭酒。再辞不许。连给柴炭米肉。先生以月廪已优。更受格外异恩。尤未安。辞不受。 上终不听。时以伏热。罢讲已久。先生上疏言朝昼之间。绝无箴规敬畏之益。但有亲爱昵狎之私。则日往月来。志虑变易。不几于天理渐消。人欲渐长乎。又举程子暑月进讲之请。真西山夜对有益之语。及我 成宗大王昼访夜对之规。以为宜远稽古训。近追 先范。招选名儒。以充劝讲之员。轮番上下。昼访夜对。则庶几有开发薰陶之益云。始李颐命等。改鹤峰金文忠公谥注。显如贬斥。先生尝因进讲。极陈文忠公道学源流。请仍前注。从之。公论快之。先生于祭酒之任。屡辞不获。则间诣太学。招诸生行相揖礼。讲大学章句。推言穷理修身明体适用之要。又为文通谕馆学诸生。未几。升礼曹参判。兼 世子辅养官。颁朝衣一袭。先生辞不就。八月。迁大司宪。连辞 不允。会 上违豫。黾勉就职。寻移疾。 上遣医赐药物。至分赐御厨珍味。先生连章辞谢。仍乞解本兼诸任。皆 不许。先生辞之益力。始得许递。会有九月雷震之异。先生推言豫恒燠。蛊元亨之义。以振纲维修政事肃邦典。答天戒之说。反覆言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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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显居私第。朝廷畏 严旨。莫敢复言。先生上疏言废妃闵氏不循壸彝。自绝于天。然在 殿下所以处之之道。亦宜务尽道理。曲全恩义。然后可以慰舆望而答群情。闵氏正位中宫。奉承 至尊。殆将十年。今虽以罪废黜。至于置之闾家。绝其廪食。略无毫分假借顾念之意。则似未免过当失中之归。请依汉光武,宋仁宗待陈,郭故事。处之以离宫别馆。为设防卫。谨其纠禁。量给廪料。俾有所赖。则于 殿下处变之道。庶几曲尽无遗恨矣。 上答曰。事异古今。决难轻议也。先生虽感激恩数。起应 召命。久于朝非志也。自经大病。求退益切。 上皆优批不许。十月。又拜大司宪。辞 不许。连入经席。因文陈戒。不避忌讳。 上皆称善。每讲毕。辄以崇节义象仁贤伸理冤枉。眷眷陈达。或赠职。或致祭旌闾。先生乞归改葬焚黄。 上初不许。再辞乃 允。有旨给马。官给祭需。先生辞谢。仍疏陈三条。其一。言保民固本。其二。言择将训兵。其三。言得贤养才之方。而请罢升补学制都会杂科。略仿程子学校之制,朱子贡举之议。使士知德行之为本。文艺之为末。则庶几人才风俗可得以美矣。 上深加奖纳。令庙堂商确禀处。及辞。又言近来监司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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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秀彦,李志杰辈。恣意杀人。不复忌惮。若不痛惩。则王法不行。 上曰。卿言至此。当体念而重究焉。既辞朝。太学生等上疏请留。在途连乞免。兼陈勉学克己之意。又言臣有四当递。宜即允从。 上为分别言四不当递。且曰。天气凝冱。寒事渐紧。念彼行李。忧心实多。既又追 降别谕。历举疏辞褒答。其末有曰如卿所陈则人才可蔚兴。世道可丕变云。庚午春。有言 孝,显两庙及 明圣,仁敬王后志文。为一番人诬笔。宜即改撰。廷议不决。遣礼官收议。先生议以为宋哲,徽之际。邪党用事。诬谤宣,仁。无所不至。异时高宗命史官范冲重修国史。而未闻有改志之事。周濂溪事迹有失实处。朱子就潘志蒲碣。删削去取。合为事状。而不以不改志碣为嫌。既又追叙魏掞之志铭之阙。书于墓表之后。而亦未尝改撰志文。岂不以穿掘墓隧。易旧以新。诚有所未安故耶。借曰士夫家事。不可拟之邦家典礼。则亦古者天子诸侯礼亡。不免以士丧礼仿而行之之意也。 上可其议。会有虹贯冬燠之变。 上下教求言。先生即于求免章。引春秋灾异及洪范五行传。极言恐惧修省变灾为祥之意。而尤惓惓于天理人欲之分。刑赏黜陟之际。 上优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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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遣史官传谕。令与偕还。俄移吏曹参判。再辞 不允。史官又至。先生益难处。四月。进至英阳县。告病还。六月。行 世子册礼。先生以尚带辅养官。遂力疾登道。在道又拜侍讲院赞善。既至城外。即上疏乞递新旧职名。仍陈大本急务。而于所谓立大本者。尤反复致意焉。疏凡万馀言。 上下批优奖。册礼既行。礼曹颁陈贺仪注。时 孝思殿几筵尚未彻。先生又上疏言建储吉服。所以重其事也。至于 御殿受贺。殊非三年内改贺为慰之意也。五疏乞递。终 不许。时久旱民饥。两南特甚。监司以状闻。大臣请别遣官覈其虚实。先生进曰。朝廷不信监司守令。遣臣审覈。既非朝廷体面。且失穷民望。 上顾大臣曰。佥意如何。左议政睦来善曰。李某言尽忠厚。然庆尚监司张皇 启闻。至以为赤地千里。必欲审其虚实者此也。先生对曰。是则不然。孟子不云乎。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以诗人忠厚。犹所云若是。岂以赤地之 启。为过当乎。廷议皆然之。 上重违大臣意。卒遣之。时以馀暑未祛。久不开筵。先生拈出朱子书,大学讲义一篇。随疏投进曰。篇中所言。莫非陈善格非之至意。苟于此三复致意。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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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警惧。则亦无异明师劝讲居前在后之为益。将使天下后世不恨朱子之说不行于当时。八月。连入侍讲筵。讲易讫。进言曰。三百八十四爻。无非忧勤惕厉之意。皆人主所当体念处。然如乾大象之自强不息。坤大象之厚德载物。否泰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喻。尤为要切。其他随卦陈说皆类此。 上皆虚心听纳先生进思尽忠。不计祸福利害。于时政得失治乱安危之几。无不极言竭论。不少回避。不知者以为儒者事业不在是。间有不悦者。胥动讹言浮谤。骎骎起矣。先生求去不得。再以改墓乞假。 上不许。即具疏言四当去。不待 批径归。 上追遣史官。有无乃不足与有为之教。连辞。始递本职。有 旨令本道待春和劝驾。十一月。移大司宪屡辞。皆 不允。时岭南大饥。观察使李聃命急于赈救。有一二便宜蠲给事。各邑守宰许贷馀米。未及收捧。睦相怒其擅便。请从轻重科罪。先生闻之。因丐章极言治道。仍言岭南饥馑之惨。实非常年被灾之比。道臣急于施置。便宜从事。庙堂以不经禀裁。再请问备。臣窃慨然。昔汲黯之使河南也。以便宜发仓赈民。请伏矫制之罪。武帝贤而释之。韩韶之为嬴长也。开仓以活流民。程伯子之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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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主簿也。不禀漕司。发民筑堤。未闻二子以此得罪于当时也。陆贽之告其君曰。苟不失人。何忧乏用乎。古之人臣。每以收拾人心为急务。今之议者。徒以经用阙乏为忧。殊不念百姓足君谁与不足之义。若是则有若盍彻之论。果然迂阔。而必如王鉷,陈京,杨慎矜之徒。然后可谓忠于国矣。当此饿莩颠连。欲填沟壑之际。遽发科罪督纳之请。亦恐非抚存休养之意也。又言领府事金德远以一言忤 旨。特罢斥之。殊非大圣人优礼大臣容受谠言之义也。疏未上。以大臣言。遣史官促召。道臣又敕长吏劝驾。先生忧窘方深。疏入。 上批略曰。忧爱之诚。予庸嘉尚。第相臣陈达。不啻妄发。李聃命之不禀朝命。甚非得宜。收米许贷。极可寒心。科罪督纳。似不可已也。犹不许递职。睦相见疏。出城自列。 上遣承旨慰谕。辞旨颇有未安者。先生即上章自劾。先是领相权大运为 上言平日礼遇之臣。不宜一朝摧折之。至是 上优批开释。会引事见递。五月。复还宪职。俄移吏曹参判。皆连章固辞。既而睦相请 上召还。领相继而为言。 上又遣史官敦谕。五辞终 不许。先生不得已遂赴召。先一月。 上谒章陵。辇过六臣墓。遣官致祭。命追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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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廷议不决。遣官收议。先生在途献议。略曰。 世祖大王为人心天命所迫。有此不得已之举。彼六臣者抗节致忠。至死不变其心。即伯夷非武王之心也。孔子是周人。犹以谏伐而饿。为求仁而得仁。何尝以称述伯夷之故。有所嫌逼于武王哉。韩通效死于周。而宋太祖追赠优厚。景清,郑梦周尽节于所事。而 大明宣宗,本朝 太宗。或复官或褒赠。皆所以崇奖节义。为后世人臣之劝也。今 上欲褒奖六臣。则亦 宣宗皇帝, 太宗大王之心。况 世祖大王以六臣为后世忠臣之教。实示微意于后世子孙。今兹之举。实继志述事之大者。断自 宸衷。早赐施行。则其于树风声扶纲常之道。不为少补。既至郊外。连日促 召。继给柴炭米肉。上章辞谢。优 批不允。遂引对兴政殿。 上劳问甚厚。因问岭南饥馑之馀。物情何如。先生具告昨今年岁俭民困状。因陈遇灾修省优容戆直之意。时方进讲大学衍义。因 启曰。古人谓此书为治平之要道者。信不虚矣。真德秀积年纂集。上疏投进。宋理皇欣然开纳。进讲经筵。既又崇奖周程义理之学。恨不与朱子同时。亦不可谓无嗜贤好学之心。而治效殊甚灭裂。岂不以徒尚文具而无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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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耶。惟 殿下鉴于此而为戒焉。又言昔在 宣庙时。金诚一为谏官。斥言大臣受赇事。领相卢守慎受而为过。 宣庙称其两得之。其力量风采如是。故虽值倾覆之患。卒能树中兴之业。愿 殿下以 宣祖为法。以卢相事责大臣。则宗社幸甚。时有一台官言及相臣忤 上意故及之。一日因夜对。论古今事变。 上忽慨然发叹曰。中朝文物。今不可复见矣。始壬辰之乱。微 神宗皇帝再造之力。社稷无今日矣。此恩何可忘也。 崇祯皇帝时。有请问罪朝鲜者。 皇帝曰。彼诚迫于势耳。勿问也。其体念小邦如此。每念之。不胜感泣也。先生进曰。国运不幸。事变至此。臣以草野蝼蚁之贱。未尝不悲愤填臆。今承 圣教。不觉感激涕下。 仁祖大王虽为宗社计。不免忍耻暂屈。岂尝一日而忘 天朝哉。每朔望望阙时。必西向痛哭。其意亦可见矣。及我 孝宗大王十年薪胆。规恢前烈。不幸中道晏驾。遗恨千古。 殿下若能聿追先志。养人才鍊甲兵。俟天下有变。为 殿下所欲为。岂不为天人所助耶。顾今无一可恃之势。必须得民心修武备。以为根本之计。然后乃可为也。因言西土人物极盛。江边健儿精悍可用。且及西边城池修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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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此等事。必须得人而任之。然后可责成效也。 上嗟叹良久曰。非卿安得闻此言。仍赐酒。及退。又进前申告曰。以 殿下英武之资。若有大有为之志。臣虽驽下。敢不竭力效忠。继之以死乎。是时。 上频御经筵。先生连入侍讲席。不独因文讲义。兼陈物情时务。至于理冤辨诬。彰善瘅恶。均田正赋。制造兵车。行钱革弊之要。靡不究极其原。反复论列。事多施行。又上疏论六事。曰进德,曰立志,曰通变,曰择任,曰育才,曰惜时。率凿凿中窾。而于所谓惜时者。又三致志焉曰。臣每读朱子所谓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者。未尝不掩卷流涕也。盖其所望于君父者愈深。而其言之愈切如此。 上深加奖纳。一日自前席退。 上手执貂裘。令内珰宣赐。亦异数也。即上疏辞谢曰。臣祗诵古人衣人死人之语。铭心篆骨。图报万一。然臣尝有慨于宋臣王朝感一斗明珠之贶。不能谏止天书妖诞之事也。如使臣怀惠忘义。为容身保位之计。亟赐罢斥。以厉群下。 上又引诗我有嘉宾中心贶之之语以答之。先生或呈告或疏辞。至再至三。而终 不允。壬申正月。又恳辞。始许递本职。时自彼国移咨云方修一统志。将遣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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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视长白以南地方形势。朝议方且除道于鸭绿东边。历长白之阳。直抵豆满江。以达其行李。先生惊叹以为彼人情伪不可测。极论其不可除道迎使状。具劄进奏。 上可其议而姑不允。适会彼人因我国岁饥。事遂寝。又拜大司宪。再疏不许。其辞疏略曰。是非者天下之正理。不可苟焉而求合。又曰。台谏者人主之耳目。不可束以体例。抑以分位。颜真卿所谓如使谏官论事。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萧至忠所谓若先白大夫而许弹事。如弹大夫。不知白谁者。实为名言。由此观之。非惟谏官论事。不必先白宰相。人君听言之道。亦不可每咨宰相而为之从违也。 上批。有论事之际。务归平允。是所望于卿等语。或以其犯时讳触 上意为忧。初 上每岁频诣先陵。至是将诣 光陵。时 上才受灸。且当农时。于是先生率同僚启请权停。累请不允。至下严教。遂陈章自劾。 上降温旨。领相又为 上言。于是 上痛自引咎。遣史官慰谕。先生陈章移告。终不许。寻因宾厅入侍。又言速宜伸雪庚壬狱未尽伸雪者。以涣雷雨之泽。因引唐太宗治房彊狱及崔仁卿(一作师)驳缘坐律轻议为證。 上曰。当令庙堂禀处。翌日。诸僚引入。先生亦三告许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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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日出城还家。 上又追遣史官传谕。史官以病难回程 启。又下谕。辞旨益隆。先生陈章。史官又三启言疾病难进状。始有 旨且待秋凉。五月。还大司宪。下本道给衣资食物甚厚。先生再疏辞谢。七月。还授吏曹参判。五辞不许。冬。还大司宪恳辞。愈不许。癸酉春。再疏辞。因言 殿下临政愿治十有九年。荏苒因循。寝失寝亡。了无卓然可见之效。无乃 殿下格致之学。有所未至。而或蔽于轻重是非之分。诚正之工。有所未尽。而或失于好恶公私之判耶。夫学问之力未至。则必有和泥带水淘择不精之弊。自修之工未尽。则必有欲祛未祛苟焉自欺之患。试以今日耳目之所睹记者言之。 殿下前日所下成均备忘记。宛然有三代上遗意。及其施诸举措之间。则未闻有登崇俊良招延德行之实。只以湖堂试取泮宫节制。为耸动振作之举。大臣筹司一月三接之规。亦出于畴咨访问之意。而诸臣入对。未闻有经国远谋保邦长策。只以迁进凡例事面常规。将做一大事。或以小技末艺不及古昔为忧。未知在廷之臣。有以上下相徇。直言蔑闻。廉耻道丧。毁誉乱真为惧。而警咳于 冕旒之侧者乎。数年以来。日食三始。地震雨雹。金精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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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水泉涌溢。白气经天。江河赤浊。冬雷夏雪。山崩川渴。种种差异之变。式月斯生。臣未知庙堂之上。有以消弭灾变备御未然之策。为 殿下一二陈列者乎。 上优答。不允所请。三月。又呈病乞免。史官赍到 别谕。辞旨愈恳。既又申命史官仍留与偕。时 上又以灾异求言。即因辞疏。极言修德政祛偏私之意。 上嘉纳。促召愈勤。遂就道行且辞。史官继到。恩旨荐降。不得已诣阙祗谢。 上引见慰谕加厚。先生辞谢。因言古之人臣虽在治平之际。犹进危乱之戒。臣不敢知。 殿下以今日国事。为治耶乱耶。安耶危耶。 上曰。易云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况今艰虞溢目。何可谓治安。惟望卿有怀毕陈。裨补阙失。对曰。 殿下昔在冲年。虽有小出入才差失。犹有将来之望。到今春秋渐盛。志虑周遍。自修身正家。以至治国御世。皆当有成法。或因喜怒偏私。不免有过举。则其为盛德之累。又岂冲年之比也。昔太甲克终厥德。伊尹犹以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申告于终。惟 殿下更加意于常厥德不二三之戒。易不云乎。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上曰。言甚切至。予当体念焉。宣酝以罢。后数日。控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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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恳。又请收还格外月廪。皆 不允。寻入侍讲筵。讲讫进小劄。略曰。臣闻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道之丧。莫不始乎梱内。三代圣贤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于齐家。昔朱子之告其君曰。男定位乎外。女定位乎内。而夫妇之别严者。家之齐也。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乎下。而庶嫡之分正者。家之齐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达。请托不行者。家之齐也。然闺门之内。恩常掩义。率多溺于情爱而不能自克。苟非正心修身。动由礼义。使之有以服吾之法而畏吾之威。何以正宫梱杜请托。检姻戚而防祸乱之萌哉。先正臣李滉之告 宣祖大王曰。谗间之祸。恒人所不免。帝王之家。此患尤多。其故何哉。昵侍左右。便嬖给事者。无非宦寺与妇人。此辈例多阴邪狡狯。挟奸怀诈。喜乱乐祸。分势角立。争多较少。情状万端。一或倾耳。必至陷溺。两贤之言。前后一贯。至为痛切。岂非后世人主之龟鉴也哉。 殿下阅天下事变既久。鉴前代得失甚明则岂有是哉。臣犹不胜过虑。敢陈先事之戒。 上曰。非卿忧爱之诚。无以至此。予当服膺焉。先生又曰。君臣以义合者也。必须情义交孚。可否相济。然后可以共成光明正大之治。苟为不然。君臣之间。两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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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咨且踯躅。闷默徊徨。则几何其不至于亡人之国哉。 上又称善。是时大小媕娿。莫有敢言内者。先生辄尽言不讳。同列至有缩颈汗下者。及 上温颜虚受。争相称贺。时 上有日新轩隆武堂四绝句。皆省身克己丕承前烈之旨。先生效赓歌之义。随章投进。 上览之嘉叹。连上辞章许递。俄移兵曹参判。三辞始得请。六月。升议政府右参赞。先生每以求退得进辞卑居尊。累辞不获命。常怀忧叹。欲以一事为之兆也。乃以进德正俗育才之意。条陈三劄。以进请行古者选士之法及朱子所增损吕氏乡约。盖先生前此累以是为言。而至是则其规模节目。益详密矣。 上下庙堂议。领相权公请令礼部同大提学就儒臣熟讲以行。 上从之。七月。拜吏曹判书三辞。不许。已而告病乞免。又不许。遣医赐药物。病间。入侍朝讲。讲毕。极陈情病俱难仍冒。 上温谕不许。时大司谏姜世龟以请停 陵行罢。大司宪权瑎又忤 旨罢。先生以连斥争臣非圣德事。进小劄略曰。夫台谏者。人主之耳目。朝廷之纪纲。设使二谏臣之言。过中失当。犹当优容虚受。岂宜摧折之挫抑之若是乎。自此廷臣必将以言为戒。其于 圣德何如。国事何如。又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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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乘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故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举措云为。允合人心。岂若后世人主亏损威仪。败坏德性者之为哉。宫省事禁。 殿下燕处之节。臣固不得而知。然持养之工深。则必无仓卒急遽之失。 上皆嘉纳焉。寻再辞。 不允。乞假焚黄。又不许。寻因入侍。论昌嫔载祀典非礼事。得施。时有 王子生。先生称贺讫。因进言曰。礼王之适子若庶子生。其问之与见之各有节。盖自诞生之初。等威已分。今既册立 世子。若明其等级。以严嫡庶之分。非但为国家之福。亦为新生王子之福。 上称善。又请二品以上。各荐人才三人。或以德行。或以文艺。或以才谞。申严荐主法。皆依允。十月。大雷电以雨。因入侍。极陈省身克己。恤民隐疏冤滞。严宫禁杜私耶。以为应天以实之道。又以开言路用人才。为应天弭灾之道。 上皆称善。即令依议举行。先是先生累以选士乡约等事为请。而尚未颁降条制。至是又申前请。有旨即速举行。左相难以为人心不淑。势难行得。大宗伯亦言选士节目甚多。难可卒然举行。 上命姑停。先生动引古昔。庶几一展蕴蓄。而卒不得有为于时。自此益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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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归之志。过大政后。陈情乞退。其略曰。臣愚戆狂疏。阔于事情。欲正俗育才。挽回世道。则泥古不通。窒碍难行。有违庙堂弥纶补赞之微意。欲薄敛裕下。少纾民力。则徒知容贷。全昧防奸。有违庙堂任怨奉公之至意。欲为官择人。杜绝请托。则举尔所知。全用己意。不能曲循人事上规例。平生报国之心。反成虚妄之归。岂敢因仍叨冒。不思奉身而退。以重迷国误朝之罪乎。连章固辞者七。终不许。甲戌春。以 宗庙玉册。因兵乱多散佚。廷议皆以追补为是。先生因春秋夏五。商颂亡七篇之义。以为当以传信传疑处之。不可率尔苟简。以起后世之惑。寻又以焚黄乞假。 上初不允。三辞始许。及陛辞。 上引见宣酝。颇示惜去之意。先生起拜谢进曰。人主若无敌国外患。必有土木兴作。珍禽奇兽。名花异草。狗马声色之玩。以娱耳目荡心志。皆人君之至戒也。又曰。愿 殿下正心修德。立经陈纪。远细娱而图大计。以深追 孝宗大王遗意。今当远离。敢陈所怀。 上嘉奖。再三谕以早还。仍 命世子出见。 上顾侍珰谕 世子意。亦令从速还朝。其虚伫眷注之意如此。三月还家。时失志辈含怨伺隙。聚银货阴谋事觉。下狱得情。将法之。忽有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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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者。为恶言上变。荧惑上听。 上大怒。按狱诸臣。皆绝岛安置。大臣及承旨三司一并罢黜。时事大变。先生始以还朝未易。有旨改差。台论继发。遂有洪原之责。盖以尝营救赵嗣基故也。先是赵以语犯 先后。因台启远窜。先生疏论其不宜以言语罪人。 上亦洞烛其无他。遂命赦还。至是以诬辱 先后置极刑。台谏请科营护人罪。故有是命。是时骇机卒发。祸网弥天。朝野震荡。先生处之夷然。言动如常时。及禁府郎至。则曰。君命不可宿。即日就道。未及洪原。又闻有锦衣逮。盖先生前日为 坤宫请处别宫疏。有自绝于天及为设防卫谨其纠禁等语。掌令安世徵以包藏祸心。阴秘侵逼为辞。首请拿问。而以前所陈严嫡庶之说。为受人指嗾探试内事者。又出于金寅招。才数日。又有鞫厅之命。知事徐文重谓其专出搆捏。欲置之。问事郎金时杰等互相煽俑。必欲甘心。人皆谓祸将不测。先生独神色不变。时男栽在侧号泣。先生徐曰。祸福在天。其于天何。尔无惊遑尔。及置对。引经据义。理明辞直。爰书既出。世徵自知诬罔以爽实。引避。金寅亦屡变辞。所言皆不雠。无辞以传死议。竟论钟城府围篱安置。夫以先生为 坤宫前后陈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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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皆恳恻深切。有足感动人主之听者。卒之从先生之请。有修理别宫之命。事虽中寝。其本意亦可见矣。彼虽百般罗织。终不得毫毛罪。而必欲挤而陷之者无他。盖先生当事。无所回避。于抑邪扶正惩恶讨罪。不少饶假。于是群猜竞起。乘时修郤。始发营救赵嗣基之论。终焉拈出疏中数个字。为先生罪案。噫。骤谏激君。终知无益于事。而婉辞回天。自是进言之道。彼岂不知其本意之断断无他。而摘其一二文字。直欲驱而纳之陷阱之中。吁亦异矣。况王宫纠禁之法。载在周官经。实所以尊体貌备守卫。而欲以此为蜮射之资者。亦独何哉。且夫严嫡庶之说。亦不过为国家存匹嫡之戒。其曰受嗾探试。亦岂非无理无据之甚哉。其变幻妆撰。至于崔重泰之换为设作严加字而极矣。呜呼。可胜言耶。先生当盛暑蒸热。累朔系鞫狱。先生恬然若处斋閤。寝食如平日。既出狱。京城大夫士莫不奔走致力。助其行具。至有欲为上书讼冤者。或有以东坡吐舌于张方平为言者。遂止。先生怡然就道。略无几微见颜面。谓追送中路诸人曰。人生患难。难容智计规免。愿诸贤益励丈夫之气。勿以老夫故而自沮也。既至谪所。安之若命。读书著文。日有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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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手书周易古经。精加点窜。北俗椎朴。不知有义理之学。先生进其秀者。授以四书章句及朱子小学家礼等书。循循诱掖。往往有斐然兴起者。丁丑夏。量移湖南之光阳。跋涉数千里。七月始到配。入白云山下玉龙洞而居焉。先生七十之年。北窜南谪。流离撼顿。穷亦极矣。而沈潜典训。乐以忘忧。殆无楚囚湘累之思。己卯正月。 命放归。台谏请还收。先生待命于晋阳境上且一年。庚辰二月。始停 启。归寓花山之锦阳。爱其山川明秀。日杖屦逍遥。辛巳八月。 仁显王后上仙。巫蛊狱起。大加罪甲戌诸人。论者复以先生为注。请处栫棘。经年不止。先生日束装待命。犹与门下人日讲论名理。不见有忧叹色。 上终不允。然自此杜门不接人事。时诵古人逢人深闭口无事学搔头之句曰。今日始知此语为有味也。先生年益高德益邵。而信从者众。远近抠衣问业者日踵门。先生提撕警诲。各因其才而笃焉。庶几循序渐进。将有成就之望。不幸先生示惫。遂以甲申十月三日。奄弃后学。远近闻者。莫不咨嗟痛惜曰。君子亡矣。吾道何托焉。京中人士相率为位于城南旧馆而哭之。明年正月。葬锦阳北麓丁向原。会者三百馀人。列邑校院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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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祭者亦多。粤二年丙戌。用卜人言。移葬于安东府南申石巽向之原。先生家学之传。盖本之敬堂张先生。张先生得为学之大方于鹤,厓两先生。存斋先生推其绪馀而益大之。先生资禀既异。而又从仲氏先生。切磨浸灌。其渊源所渐盖如此。先生聪明颖悟。绝出伦类。始也汎滥诸家。自经传子史。以及律吕星历大衍参同兵谋师律六花八阵之法。靡不淹贯究极。虽肯綮盘错。皆迎刃而解。目无难书。仲氏先生每称其不可及。当其盛年时。志气雄远慷慨。以经济自期。思欲为国家。一雪雠耻。既知其不可有为。又益知有内外宾主之辨。反而求之六经,庸学,语孟,程,朱子诸说而后。其学粹然一出于正矣。尝曰。虞书精一。孔门博约。大学格致诚正。中庸明善诚身。孟子知言养气。千古圣贤相传心法。只是一个涂辙。言虽殊而理则一。程,朱子发明此义尤尽。学者当交致其功。不可倚于一偏。又尝曰。道非高远难行。只在日用彝伦之间。尧舜之道不过如此。今以道为非常差异底物。非人人所可能。其亦异矣。又尝曰。学者不但在章句诵说之间。日用应接之际。随事精察。随处体验。而先从居处恭执事敬忠信笃敬上做工夫。庶几有所持循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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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孔门家法。本自如此。又曰。以我为主则心狭而意私。以理为主则心广而意公。其言之精切如此。先生天资慈祥。德宇浑成。端庄凝重。不设惰慢。雅谆谦冲。不露圭角。忿厉粗暴之气。不形于仓卒急遽之际。骂詈呵责之言。不及于子弟仆隶之间。望之嶷然。如高山崇岳。即之温然。如瑞日和风。虽平日不相识及素相訾嗷者。及瞻其颜色。接其辞气。则莫不一辞称曰有德君子。兹岂无所以而然哉。试以其见于行实者言之。其事亲也。虽菽水不给。而常婉容愉色。顺适其意。其处兄弟也。常友恭和悦。而未尝有失色违言。死丧之节。戚易咸备。祭祀之礼。诚敬俱至。内外亲戚。虽已疏远。必敦其姻睦。乡党故旧。虽甚卑微。不以位分相加。以至救患难恤穷困。必尽其力之所至。平生不言生产作业。所居屋不蔽风雨。箪瓢屡空。晏如也。亦未尝为子孙毫发计营立。判书公尝闵其家计旁落。特赐臧获等物。辄固辞不受。归之宗祀。此虽小节。其他可槩已。先生半世嘉遁。若将终身。晚际熙运。礼遇隆洽。感激图报。有怀必达。谓吾君可以为尧舜。谓世道可以挽回。陈善格非之论。不辍于章奏之间。正俗育才之论。屡勤于造膝之规。至如同好恶,结民心,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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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法,饬边备,辨贤邪,明赏罚。莫非保邦急务。为治大道。且夫临筵讲义之际。援据经史。出入古今。随事陈谟。痛切的当。而要亦归之人主一心。 圣上虚心而听纳。同僚注目其敷施。莫不退而叹曰真讲官也。然其所论列。不但不见施行。人或以担当世务病之。先生益不乐。每有除命。辄上章乞免。或至六七上而不止。虽眷恋君恩。不忍便永诀。而其所以决去就者。盖亦已久矣。然忧国一念。不以进退摈斥而或忘。每闻天灾时变。与夫政令施措有伤风化害治道者。则未尝不慷慨忧叹。或至泣下。大有定力。夷险不贰。方其罹文罔就讯庭也。举止雍容。应对详缓。略无危怖色。委官以下。亦不觉暗暗称奇。供毕。皆目送曰。此人今日能不落名矣。安世徵尝语人曰。始吾误闻人言。发论请逮。及观其容貌辞气。匪直无妄。真个有道君子。吾遂以爽实自劾。坐是补外。然不恨也。因啧啧称叹。可见秉彝之心终不可诬也。盖先生之学。以主敬为本。穷理为要。当居室则静坐终日。俨然有仪则。论义理则缕析毫分。各极其归趣。知行并进。表里如一。迨其季年。义精仁熟。每以学术分岐。异说肆行。为己隐忧。虽前辈立言。或有未安处。必辨疑订误。要归于正。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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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退陶四七辨。实合朱子说。可谓颠扑不破。百世以俟而不惑者。栗谷李氏大加非斥。至谓义理不明。其说张皇震耀。祖栗谷者。同然和之。谓发前贤所未发。公然认气为理。认人欲为天理。认理为空虚冥寂底物事。其流之祸。将有不可胜言者。遂摭出其中尤害理者。逐条辨破。累数千言。名曰栗谷四端七情书辨。其与朋友及学者书。亦以此反复辨论。极言不已。然皆祖述程朱定论。未尝创之己见。始存斋先生讲学之馀。留意经世之业。以为洪范九畴。实圣王修身经世之大经大法。况父师八条之教。立我朝鲜万世之极。有能发挥范畴。著为一家言。则岂非旷古一奇事耶。于是采摭经传。类纂汇辑。篇目已次。书未及成。而存斋遽没。先生有慨于是。则因其条贯而续成之。其书本之经文。以立其纲。参之传文。以张其纪。著之事證。以徵其言。附之议论。以明其义。使水火木金土之性。貌言视听思之则。以至兵农财赋事神治人福极劝惩之道。咸各序其宜。书成。将欲上备 乙览。如真西山大学衍义例。不幸中遭祸难。竟不果上。识者恨之。先生博极群书。如地负海涵。遇有难处事及答人疑问。皆考据精详。引喻亲切。沛然如诵己言。其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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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临大事决大疑。亦莫不贯穿援举。若决江河。即无论辨博宏奥。苟非平日穷格深而见得明。焉能临事不眩如是哉。尤尊信朱子书。味之终身。如节要等书。虽在晚暮后。往往能成诵。盖其平生受用。多从这里出。尤勤于奖励善类。接引后进。如闻人有向善之心为学之名。则喜动颜色。若己有之。诚意蔼然。其与学者言。必以四书为入头处。尤以论语为切要。其有不然者。必以躐等凌节向外浮汎责之。是以登其门者。虽气禀有高下。见识有浅深。而率皆谦恭醇谨。无浮薄粗厉之习。所谓不问可知其为安定之门人也。自丙子变后。每叹神州之陆沈。时闻有风飙之响。辄为之感慨不歇。平生慕诸葛武侯之为人。辑其遗文及后儒议论。合陶靖节遗事。作忠节录。晚节。又次其遣兴论事之作及奏 御文。有言及 皇朝者。作尊周录。有时朋酒之会。遇赏心之人。则酒数行。辄诵武侯出师表。间咏老杜古柏行。音节响亮。意气激仰。人皆竦听。雅好佳山水。遇会心处。徜徉忘返。有悠然自得之趣。既寝疾。诸生来问疾。先生力疾微视曰。暮年相从。庶几有相长之益。今病至此。深恨此事遂已也。病既革。援笔题一绝于壁曰。草草人间世。居然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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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何所事。要不愧皇天。呜呼。此其启手足之意也欤。先生后生时。文章苍蔚古健。其诗亦如之。及乎晚年。专意讲学明理。其文明白畅达。不事雕饰。盖得于考亭者为多。所著书有洪范衍义, 御制舟水图说发挥,惇典稡语,栗谷四七书辨,愁州管窥录,忠节录,永慕录,新编八阵图说,疏劄讲义,诗文杂著如干卷藏于家。夫人务安朴氏。经历玏之女。岭南东道兵马节度使 赠户曹判书毅长之孙女也。有型壸之范宜家之德。事君子无违。奉舅姑以诚。先先生三十二年卒。葬英阳首比负坎之原。有子男四人女三人。长梴。次舣出后仲父存斋先生。有文行早卒。次栽,次杺皆能世其家。女长适金以铉。次适洪亿。次适金岱。皆早没。馀男又三人。槙,梿,㭓。槙不胜丧。梴有三男一女。男之㷞,之煣,之炓。女适琴寿益。馀男又二人。舣有二男一女。男之熤,之𤌍。女适权矩。栽有四男五女。男之烜,之燔,之煇,之煴。女适李泰和。次适洪侹。馀幼。杺有三男二女。女长适金光铉。馀幼。金以铉有三男一女。男梦濂,挺濂,象濂。女适蔡命吉。洪亿有二男二女。男景全尚全。女皆幼。金岱有一男一女。男智元。女适李秀野。槙有一男一女。梿有一女。皆幼。内外孙曾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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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馀人。呜呼。先生之道。积于中发于外。行于家达于国。可谓明体适用。命世之宏儒也。迹其立朝建明。莫非经国嘉谟。使毕其猷为。虽由此致理休明。亦不异矣。而顾世与我违。事不从心。空言无施。既不得展布于明良吁咈之际。谗人罔极。卒不免困厄于党祸翻覆之时。抱负经奇。毕竟赍志以没。道之不行也命。亦将如之何哉。虽然。先生之道。虽不获见施于一时。而其所讲明论著。亦足幸来世而垂无穷。呜呼何恨哉。斗寅辱先生不弃。亦尝收而置之可教之科。其所以奖勉提掖之者。盖非寻常。而愚陋无闻。空有白首纷如之叹。虽欲更受鞭绳。而已不可得。则未尝不为之潸焉出涕以悲也。一日先生之孤栽氏手其家传。属余状之。余作而曰。此大事也。当求之世之知德者而谒之。如斗寅浅弊不文。其何敢状先生盛德大业而徵诸后哉。敢辞。君以义责之。反复不置。不敢终让。遂忘其固陋。据家传而直书之。非敢以是为足以发明先生德业之万一也。聊以备异日秉笔者之垂察而裁削焉尔。
 上之三十三年七月丁巳。后学永嘉权斗寅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