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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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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七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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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朝鲜国嘉义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 世子左宾客柏岩金公行状。
    曾祖万秤。成均生员。 赠通训大夫通礼院左通礼。妣全氏 赠淑人。
     祖佑。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左承旨兼经筵参赞官。妣权氏 赠淑夫人。
     父士文。通德郎刑曹佐郎。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春秋馆事 世子左宾客同知成均馆事。妣张氏 赠贞夫人。
公讳玏。字希玉。自号柏岩。其先礼安人。中世徙荣川。四世祖讳淡。以文学显 世宗,文宗朝。擢集贤殿学士。 惠庄时。出为庆州府尹。寻徵拜吏曹判书。辞不就。卒。谥文节公。初承旨公有子五人。长即判书公。次曰士明。成均生员。娶昌原黄氏。是实生公。判书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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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取以为嗣。后有 特恩。生员公与黄氏皆授吏曹判书,贞夫人之 赠。公幼颖悟庄重。不类凡儿。有至性。生十年而丁父丧。执丧哀慕如成人。叔父士暤有鉴识。每见叹曰。是儿异日必大吾门。立先墓碣。白而不刻曰将有待也。少长。从啸皋朴公承任,锦溪黄公俊良游。已知内外轻重之分。既又受业于退陶李先生之门。笃志励行。至忘寝食。虽以亲故。不免从事举业。所重不在是也。嘉靖甲子。升国子上庠。万历丙子。始脱褐衣。补承文院副正字。假承政院注书。尝护送日本使者。戊寅。入为艺文馆检阅。历待教,奉教。升成均馆典籍。迁礼曹佐郎。坐事去家居。冬。拜司谏院正言。庚辰。除高山察访。以亲老上疏辞免。复为典籍。兼西学教授。辛巳。拜兵曹佐郎。迁司谏院正言。兼知制教。又历兵曹佐郎。移弘文馆副修撰。未几升修撰。又由典籍。为司宪府持平。转成均直讲。寻拜吏曹佐郎。四五年之间。迭迁升拜。前后重沓。而兼带如故。在台阁。直言正论。无所顾避。壬午。在玉堂。疏论君德愆违时政阙失。言甚切。 上不悦。至牌招诘责之。公不为挠。对益正。 上愈怒。会有近臣为公辨析言。 上意解。 赐酒慰谕而罢。甲申夏。以亲老乞郡。除宁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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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先是宁越郡数有怪。守宰至者辄死。人谓郡为死地。公既下车。首访鲁山陵。欲往致祭。郡人骇之。交谒更谏。公不听。亟走谒。为置斋房。祀祭必亲。又求得收瘗鲁山君者子孙。为守冢户复不事。自是邑宰不复死。郡介岭阨间。人少役烦。殆不能聊生。公疏陈其弊。 报皆如章施罢以便民。居三年。郡中大治。有麦穗两岐之瑞。 上赐衣一袭。 教书褒美曰。诚心爱民。尽职不怠云。己丑。以弘文馆校理徵。百姓争拥马首。至涕泣不忍去。既至。 上引见劳问。语及鲁陵事。嗟叹久之。 赐酒至醉。盖出异数云。庚寅。升司宪府执义。迁司谏院司谏。寻拜议政府检详。转舍人。历成均馆司成。迁掌乐院司仆寺正。是时。 上眷注公特深。尝有 教曰。玉堂论思之地。不可侥冒杂进。如金某辈随阙充差可也。以故由执义。复为修撰。辛卯。又从执义。升为同副承旨。以讼处士崔永庆冤。忤 上意。斥护军。寻拜刑曹参议。未几。复从散秩。壬辰夏。日本兵作。旬月之内。八路横溃。于是公受安集使之 命。来莅本道。岭南首刳于兵。洛水东数十州。沦为贼薮。朝廷声闻不通者久。守宰逃匿。民居荡析。事无可为者。公至。则为文布告道内。激以忠义。谕以人伦。末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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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之以逆顺祸福。指意恳恻。辞情慷慨。于是士民莫不感激思奋。交相责励而义兵起矣。公以为当此危乱之际。隔远 行朝。难于往复。若胶守常法。不以时便宜制置。违失机会。反致误事之罪。则殊非受 命安集之意。于是或行黜陟抚摩之政。或举捕斩督察之任。劳来徇行。勤加钩访。大小机务。随时裁决。无守宰处。权宜辟置。量才授任。使之收集土丁。保境讨贼。令贼毋得滋蔓根据。当此之时。微公捍蔽遮截之力。则竹岭以北堤川原州之境。尽为贼路交通。畿辅之贼。接连清正之兵。荐食之虞。肘腋之祸。盖未可量也。时兵马使朴晋在岭南东路。往往沮抑义兵。恐功出己右。公不与校。凡有斩获。悉推与之。使自上功状。人以此多公之能让。秋。拜安东府使。未之官。复申前 命。兼管赈恤粮料等事。时兵燹之馀。仍之以饥馑。公私赤立。赋赒路绝。公痛念国家非常之变。洒泣受 命。慨然担当。奔走经营。备尝艰苦。应急救病。不至阙败。前后书启凡数十上。皆出忧劳恻怛之意。往往以便宜从事。抚慰遗民。招收丁壮。为怀附简阅之计。岭下诸州。得有所毗恃而无恐。癸巳。进阶嘉善。拜庆尚右道观察使。 教书略曰。招集散亡。振励义徒。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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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州之境民得安堵。贼绝觊觎。卿之力也。时 天兵留镇本道。粮料使李诚中病卒。公以一个眇然之身。起当机务浩繁之际。竭力殚虑。左右策应。调兵食赈饥民。皆依时及节。一道倚以为重。冬。拜承政院都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未至。改司谏院大司谏。又改汉城府右尹。未几。移拜成均馆大司成。甲午。转司宪府大司宪。寻进阶嘉义。拜吏曹参判。会台谏追论郑澈枉杀崔永庆事。一二同僚有为澈地者。台谏皆引避。 上特拜公副提学。使之处置。可否之间。辞义严正。有识闻之。皆叹曰。使昔贤为之。亦不过此云。乙未。由副提学。复为大司宪。上劄陈十六事。曰务圣学,曰教 世子,曰重大臣,曰遣体察,曰教将帅,曰择守令,曰储军饷,曰训军兵,曰开言路,曰求贤才,曰悦人心,曰励刑政,曰谨丧纪,曰审地势,曰修马政,曰绝和议。言甚剀切。而其于立志尽诚。以收恢复之功之说。尤反复致意焉。 上深加奖叹曰。为国之诚。谋国之策。两至矣。由大司宪。出为体察副使。丙申正月。以张夫人忧去官。丁酉。日再发难。公方持服在家。念国事至此。乃倡义募乡邑子弟。出私财铸兵聚粮。以给军兴。既又草檄移列邑忠义。谕以同仇偕作之义。寻有 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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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复公。复为安集使。公以为贼若大躏。而更无人任其策者。则安敢以服为解。今贼势稍缓。而诸帅臣设施异于曩时。置帅之多。适以扰之。无益于事。则奈何坏彝礼从权制。为先王礼法之罪人乎。上疏乞终丧制。章再上。乃许之。既除丧。以大司成徵。在道。改大司谏。未几。迁副提学。时万历二十六年戊戌岁也。 天朝赞画丁应泰诬东征诸将。并诬我国家谓有导贼犯顺之谋。言极悖妄。 宣祖大王恐应泰谗遂行。不克自明。引入内殿不视事。公上劄争之曰。 殿下之位。受之 天子。传之 先君。所系甚重。今奈何以一谗人唇舌之故。遽自逊避。不为数百年 宗社计乎。不报。自多事来。 上不御经筵接臣僚。天将接待之仪。又多疏略。公又上劄论之。皆格君嘉谟。经国大计。时西厓柳文忠公以首相当国。不悦者日夜谋所以排击去之。及丁应泰诬谤事起。国家方谋陈奏辨理。憸小之徒乃谓文忠为国大臣而不自请行。欲因是挤之。交口构扇。 上亦不能无望于文忠。公慨然争之。明文忠无罪。奸邪欺蔽。坐落职。己亥春。为 天将接待使。寻病免。后由刑礼曹参判。拜忠清道观察使。守法不阿。一道肃然。庚子。还朝为刑曹参判。辛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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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曹参判。壬寅冬。以贺节使聘 上国。兵部以我国又请兵。谕以勤兵再役之难。令使臣条对。公一一供答。曲尽事情。诚有感动人者。乃得 皇帝约束日本敕旨以归。癸卯。复 命拜大司成。甲辰。出为安东府使。明年乙巳。有大水。州既滨洛。又当青真两水合流。奔激之冲决溢涌。败坏庐舍。漂人畜。不可胜计。公既惫心焦思。以行赈救之政。乃言曰。本州据岭上游。为东南一都会。国家缓急所赖。不与他列郡等。虽竭一道之力。防塞修治。不为过矣。乃申使台。大发旁邑民夫。筑松项浦口两大堤。以杀其冲奔横决之势。州民至今赖之。州东旧有庐江书院。祀退陶先生。至是亦被水患。公谋诸邑中父老。移就故址百许步幽閒爽垲之处。拓而新之。赡其器用。益其臧获。以经纪之费。皆出俸禄馀资。虽当颓坏板荡之际。其汲汲于尊贤兴学之意如此。丙午递归。戊申三月。 宣祖宾天。光海新即位。徵拜大司成。秋。谢病归。庚戌。拜汉城左尹。未几。为大司宪。率同僚。伸己丑枉死人李泼,李洁,白惟让,郑介清之冤。既又请以 本朝五贤从祀文庙。章累上。事得施行。先是光海追尊所生母为恭圣王后。立别庙祀之。号曰奉慈殿。公之为宪长也。适有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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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陈贺颁赦等事。公 启曰。追崇之典。今已举行。当初不能匡救之责。固有所归。至于品节。宜有隆杀。今一视 宗庙孝敬殿。则岂曰别庙云乎。光海大怒。即贬江陵府使。承旨台谏交章留之。不听。辛亥罢归。壬子逆狱起。囚家文字。有南中领袖谓追崇为不可之说故。事及于公。有禁府逮。人皆为公危之。公怡然不为动。及庭辨。公乃曰。追崇之礼。在臣下乡时。臣未及知。至于品节宜从裁减之意。则臣固言之矣。光海怒甚。事将不测。时白沙李相公,汉阴李相公,一松沈相公反复为光海言。以故事得已。削职归田里。后又以白沙相公言。还授职名。丙辰十一月十六日。卒于正寝。春秋七十有七。讣至。远近赴吊。如悲亲戚。及葬。会者三百馀人。岁庚申。乡人为立祠。以公之先祖文节公,啸皋朴公暨公并祀之。天启甲子。即 仁祖大王反正之明年也。以公先朝旧臣。吊祭不举。 特遣礼官赐祭如仪。 孝宗四年。以宣武功。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 世子左宾客。公娶仁同张氏。司瓮主簿顺禧之女。延福君 赠吏曹判书安襄公末孙之玄孙。先公三十年卒。享年四十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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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之年某月某日。葬郡北宾洞某向之原。有子男二人女四人。男长几善。安奇道察访。次止善。生员壮元。义禁府都事。女长适军资监正权来。次适士人李伯明。次适通善郎李有道。次适生员金是桢。其馀男二人曰潜善,从善。女四人适李德良,李友益,李荣焕,黄仲俊。察访有一男曰鋻生员。都事有五男三女。男曰鋆,蓥,燧,銮,鋈。女适生员金溍,士人琴好谦,郑而武。潜善生二男。曰锡,曰鍭。从善生五男。曰鑮进士。曰鍒,鋋,釿,錂。生员有二男三女。男长曰宗准。次宗衍。女皆嫁为士人妻。婿曰申玑,李长春,权濡。鋆有二男二女。男宗源,宗溥。女适士人郑尧封,边洙。蓥有一男三女。男曰宗洛。女适士人李长发,权国枢,李重茂。燧有三男五女。男曰宗泽,宗汶,宗济。女适生员朴施春,士人宋世胤,李鹤老,朴施天,李应望。銮有五男四女。男曰宗泰,宗泶,宗㵨,宗禄,宗阱。女适士人闵重庆,金聃龄,权仁锡,孙东复。鋈有六男四女。男曰瑞河,润河,圣河,得河,硕河,景河。女适士人郑镔,郑锟,赵頧,金翰国。宗准无子。以弟宗衍之子鼎夏为后。内外孙曾玄男女并五百馀人。公为人沈静敦厚。耻言人过。居家极孝慈。事所后母张氏夫人。爱敬俱至。其辞高山察访及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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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疏。说尽孝子心事。人谓当与李令伯表,陈茂烈疏并看云。平居坦夷。未尝有喜愠之色。气仁言温。体若不胜衣。及遇事。乃更果断刚决。毅然有不可犯者。其按察湖西也。有前虞候朴震元者。取人婢为妾而欧其主。公将置之法。有一宰为震元致书曰。震元之妾。为 东宫密亲。今奈何苦辱震元为。公不答。临海君又贻书求解。公亦不应。竟坐之。临海君又欲夺人盐泽利。宫奴以王子书来。公曰。王子平生不识我。今有书何哉。必有以也。拒不纳。奴发慢语。杖而逐之。其在安东也。临海宫奴肆气骄横。自观察使以下不能禁。尝至府治。骑马直驰入。升堂拜谒。公令捽下。奴不肯。叱下堂格杀之。于是豪猾屏气。莫敢有挠法犯禁者。其为安集使也。军中尝夜惊。公安坐不动。有顷而定。其不以威势仓卒而易其所守又如此。光海之追崇奉慈。实异日 东朝幽闭之渐也。公之所以力争其仪文品节之间者。盖防微杜渐之意也。而竟坐是以斥。及公既殁。 母后废彝伦斁。社稷几亡。人服公先见之明。其为治。平易简略而勤敏纤悉。细碎不遗。使命入境。无论小大。必束带伺候。其礼极虔。门无杂客。请托不行。平居谨慎。不以私累公。虽故人为邑宰。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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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问。亦未尝先也。邑大夫尝有因事侵侮公者。及公入选曹。擢跻清班。其人愧服。兵兴以来。公卿禄薄。无不为子求官。公独不为之。大夫人尝以为言。公谢曰。子以无能。荣显踰涯。又可为儿曹乞 恩耶。自奉甚约。出入往来。衣马仆从。无异寒士。行路遇之。不识其为宰相也。尝戒子孙曰。古人有言。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尔曹常不忘此意可也。自光海初。见世道日非。即閒于家。有时徜徉水石间。投壶觞咏以自适。泊然若无意于世者。而系心邦国。惓惓不忘。或当寝以兴。仰屋欷歔。或值宾筵酒席。丝竹交轰。而语及国事之颠倒。未尝不忧愤悲伤。以至泣下。筮仕四十年。进退升沈。忧乐不同。而忠亮贞白。终始如一。盖其资禀既厚。而又尝早亲有道。得闻君子立身行己之方。故其于天性民彝君亲忠孝之道。如此其笃。而发为事业者。又皆卓然可观云。有文集如干卷藏于家。始公之诸子葬公于郡东文丹里后麓某向之原。与夫人张氏宾洞之兆。相距十里所。今 上辛酉。公之曾孙宗衍等用卜人言。奉迁于安东府才山县之不老谷某向之原。以夫人张氏祔。距公捐馆今七十有一年。宗衍甫使其子鼎元来。命玄逸曰。仆之曾王父德行功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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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可书也。仆家不幸。大父父俱早岁沦谢。未及请状求志于大人先生之门。荏苒因循。以至于此。世代愈下。知者益鲜。恐遂沈泯。无以觉来裔而诏后世。今以家藏行实记一通。诣吾子请。惟吾子幸哀而状次之。以为异日乞铭求志之资可乎。玄逸作而言曰。先正德业之懿。播诸人口。载之国乘。何待末学小生叙述称道而后著。况玄逸穷乡晚出。浅弊不文。其何以侔状大君子道德辉光。以徵来世。敢辞。金君既往复来。反复不置。玄逸不敢终辞。遂据其家牒。略叙乡里世系历官行事之梗槩。以寓平日高山景行之思。而顾乏能言德行之实。无以推本公胸中所存之蕴。使亲切而有味。是为愧且惧焉。惟当世立言之君子幸采择而加笔削焉。谨状。
 上之十二年柔兆摄提格至后一日。具位李玄逸状。
先考宣教郎行 康陵参奉 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副总管李公行状
    本贯月城。移封载宁。
     曾祖瑷。通政大夫行蔚珍县令江陵镇管兵马节制都尉。妣淑夫人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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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殷辅。彰信校尉忠武卫副司直。赠通训大夫司仆寺正。妣 赠淑人金氏。 赠淑人李氏。
     父涵。通训大夫行宜宁县监晋州镇管兵马节制都尉。 赠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艺文馆直提学,尚瑞院正。妣 赠淑夫人李氏。
公讳时明。字晦叔。其先盖出月城。始祖曰谒平。为新罗开国功臣。高丽时。有讳禹偁。封载宁君。故为今贯。盖自罗丽。代有闻人。斑斑见于谱牒。世远不可得以详矣。自公五世以上。居咸安郡之茅谷里。高祖讳孟贤。以经学雅望。夙膺 睿眷。入副文苑。出按使节。既又 赐第京师。县令公从叔父仲贤出宰宁海府。因娶邑中大姓真城白氏而家焉。子孙遂为宁人。公以万历十八年十一月庚子。生于宁海府之仁良里第。自少倜傥有气节。勇于服义。年十二三。从承旨公游宦在京师。尝僦一閒屋近市者。读书其间。晨夕不少懈。有游侠十馀辈来过曰。措大是何人。居此闹地。能勤苦如此。因以满袖甜桃为馈而去。丁未岁。承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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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宰宜宁县。公年几冠。能刻励自将。不暂为子弟游衍纵逸事。尝过郭公再祐。郭叹息谓曰。吾观宦游家人。未尝不以声妓饮博相竞。今君操尚如此。可谓高于人数等矣。一日白承旨公曰。大人久从宦在外。小子从人受句读。稍解属文而已。特昧夫持身检行之方。请从事小学书。以立下学之基。承旨公喜而许之。于是入阇窟山。危坐竟日诵读。不暂休。间取庄骚左国太史公班固书。抄掇而诵习之。要以去陈言不俗其文为务。是岁。授室于光山金氏之门。检阅垓之女。观察使缘之曾孙。金氏世居宣城。宣被退翁之化。其故家遗俗。颇彬彬焉。公游其间。日有观感见闻之益。壬子。补上舍生。游太学。已知名。甲寅。夫人金氏卒。丙辰。再娶于安东张氏。实敬堂先生兴孝之女。敬堂公得溪门心学之传于鹤峰,西厓两先生之门。公后来诗礼传家之业。盖自此始。万历丁巳间。国论大变。公欲辍举从所好。以亲老不得自专。癸亥更化。率土拭目。公于是始有出身之意。甲子大比。兼有别科。考官于终场。发问以天地万物造化之变。虽老师宿儒。眩怔愕眙。难于其对。公濡毫临纸。文不加点。日未昳而篇已就。證据精博。文字典雅。叹服一场人。及坼号。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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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中选者。独公及踵公作者一人而已。参判李公命俊。光海时责野城。以戚故往来承旨公所。嗟赏公文以为有古作者风。及公以乡贡入京。当是时。牛溪,栗谷从祀之议方始。李见公谓曰。吾同侪三十三人。三十人登第。其馀从他岐入仕。一时号为能。然要之无尔敌也。君今一言相答。及第翰林。不足得也。君以远方寒士。幸及父母无恙时擢上第登显仕。不亦善乎。公答曰。穷通有命。非人之所能为也。岂敢强其所不知。以为知。李怃然曰。岭南人性执每如此。己巳。荐占乡试。时故相龙洲赵公适知举。擢公文皆寘首选。虽省试报罢。一时声誉藉甚。其入京也。愚伏郑先生方长天官。爱公才敏。谓曰。闻公声称久矣。今幸相见。宋君俊吉吾甥也。方在此间。业举子文。君盍与之游乎。公答曰。先生师表儒林。领袖东南。吾侪小生。孰不愿出门下。但今执铨衡居要地。某也其敢入甥馆。做时文。为有识者所嗤点乎。先生是其言。不强留。论天道左旋。大加叹赏。后尝达之 经席云。壬申。丁外艰。葬祭仪式。悉用文公家礼。乡邦慕效之。宁实滨海。俗颇陋。昏丧宾祭。蔑裂无章。公周旋文献之邦。得于师友讲磨之助。凡承旨公之所不暇及者。公已尝禀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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釐正之。既又考求奉先宜家之范。画为科条。严立章程。令承家主祭者。谨守而遵行之。尤重朔望节序宴饮之礼。令子弟以列拜尊长讫。执经问难。以尽同异得失之辨。或令诵诗读书而听之。商确其大义。虽迁徙困苦之馀。所至。率以为常。乙亥。黾勉赴举。以大夫人故。是冬下第还乡。丙子城下之盟。公痛念 宗国非常之变。有挂冠浮海之志。以母老不果。丁丑冬。奉大夫人入。居承旨公墓下。遂不复有当世之念。是岁有宰臣荐。拜 陵署郎。不起。一以奉亲求志为事。戊寅春。有邑大夫残民之政。民至苍黄四出。一境皆空。观察使以公先去为民望。上其事于朝。公于是被逮入京。至从何问缧绁之辱于理廷棘寺之间。公处之怡然。无所怨尤。人亦以此多之。会有大臣伸其枉。事得释。庚辰春。避地于泣岭西石保村。因树为台。结茅为屋。当时天灾流行。无岁不荒。续遇火恐。家资荡然。所居不蔽风雨。箪瓢屡至空匮。旷然不以为意。常存好容颜。以尽太夫人之欢。有时遣怀诗章。以道忧时闷俗之意。诸子既冠成人者。或面命或书诏。未尝不以立志向学。求古圣贤为事。其在童丱洒扫之列者。亦必教以入孝出悌。以进乎穷理修身之学。虽步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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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诺之际。饮食衣服之间。必令致其恪谨。甲申丁内艰。归次仁良旧第。服阕。复返石庄。课蒙训学之外。田园阡陌之乐。油油如也。岁癸巳。以石保村少宽閒之趣。又移于英阳县东北首比山中。作幽居记以见志。自是益自惕励。日晨兴。盥栉衣冠以对妻孥。不以年老少懈。每举卫武公抑戒诗以自警。又喜读周易。潜心默诵。日有课程。每以庸信庸谨。敬义立而德不孤。言有物而动有常。言行所以动天地等语。举似后学以为奖励之地。家累仅三十口。所至必相原湿。垦遗利力穑以自给。放怀尘埃之外。优游宽乐之境。如是将二十年。龙洲赵相公尝贻书曰。举家隐鹿门。昔闻其语。今见其人。又有荀氏入龙朝夕鲤庭。诗礼讲授。此德公之所无而公有之。庸非畸于人不畸于天者耶。其见推许如此。壬子夏。 显宗大王有因旱求言之 教。公即沐浴拜疏。使兄子在京者诣閤门投进。盖言体天道敦圣学。精选任恤民隐。辅养 世子也。既至。政院以为非亲呈不可。辞不受。遂不果上。始公以四海腥膻。冠屦倒置。不令诸子习举子业曰。天地闭贤人隐。当此之时。唯恐入山之不深。岂可令若辈操觚帖诵。以邀声名利禄哉。惟当笃信好学。毋溷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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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履可也。至是叹曰。吾早慕申屠蟠,田子泰之义。有山林灭迹之志。今老且死矣。念诸子诸孙异时必有群鸟兽乱大伦之弊。及吾无恙时。早决迁乔之计。令吾子孙得渐仁贤之泽。不亦善乎。于是不谋于宗族。束装启行。以壬子十二月初吉。卜迁于福州府西兜率院。迁移草创之际。露处艰食之虞。有甚于岩居木食之苦。而处之晏然。终无怨悔色。福之人士爱慕而尊敬之。东西行过其闾者。莫不抠衣敛衽而行纳拜之礼焉。公皆接之以礼而告之以言。将欲辟书斋延朋友。使诸子辈受其音旨而敷陈其义。以为修文讲学之地。不幸属疾。累月弥留。以甲寅八月二十日辛亥。奄至大故。不肖遗孤攀号擗踊。无所逮及。昊天罔极。呜呼痛哉。享年八十五。公资禀豪迈。不拘小节。而孝慈仁厚。得之天性。承旨公寝疾弥留。公侍汤不少懈。不解衣。枕炉而达曙者。首尾五年。病稍间。亦必鸡鸣而起。盥栉衣冠。省问起居外。干理家务。接遇宾客。非亲命有所之。则未尝一日不在侧。既孤。事大夫人十馀年。左右无违志。虽寡言自可。在大夫人之侧。常有款洽之容。两兄俱早世。公抚视诸孤。严教诲课而尽其恩。有人所难能者。敬堂先生晚遭伉俪之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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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续之故。年六十而再娶。先生没。而孤子女方在髫龀。公收聚而舍业之。教诲昏嫁。卒能成立其门户。人皆以为难。公少负不羁之才。善草隶能词章。有随世立功名之志。其于儒者事。若不屑意。而自为童子时。不资师训。能折节向里。从事乎正容谨节之学。自见张先生。得闻为学大方。心悦而笃信之。虽以承旨公沈绵疾恙之故。不得专意讲贯。卒传其学之奥。其正大光明之旨。固已自得而领会之矣。敬堂先生尝发问曰。乾九二何以言诚。坤六二何以言敬。公对曰。诚者实也。乾体实故言诚。敬有虚直之义。坤体虚故言敬。先生深加奖叹。又尝问曰。君出为世用则何以哉。对曰。以格君心之非为先。曰其道何由。曰引君当道而已。先生莞尔而笑。于其归也。赠之以言曰。性者道之体也。道者性之用也。大而天地。小而事物细微。无一不具于此道之中。必也敬以直内。使大本已立。义以方外。使本体呈露。则体用在我。天人无间。理与心会。此修德凝道之大端也。公服膺而谨守之。使性命仁义之说。不坠在人。至公第二子徽逸得以考据寻绎。卒能有所发明者。惟此来历。有以启之也。早岁气象严毅峻整。人皆望而畏之。迨其晚节。务以和惠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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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自将。言动之间。微有过差。有从旁陈戒者。虽妇人孺子之言。亦必和颜虚受。不以为忤。交际甚不苟。见人邪佞嵬琐之流。与己异趣者。则心鄙而面斥之。亦必矜不能而教不及。恤人之穷。急人之困。惟恐不及。不以小嫌有所避就。其所慕悦而往来相问者。溪岩金公坽,龙洲赵公絅,处士崔公哲数人而已。为诗文。追古作者。不以辛荤查滓杂乎其间。其诗不自雕饰。而体制严正。格力清壮。无奇涩险怪之弊。其文雅丽遒健。明白简洁。不袭蹈前人语。虽发为时文。亦清新洒落。绝无世俗陈腐卑弱之气。同时侪流皆以为卓然不可及。公未尝以是而自多。与学者言。常以抑浮华就本实为务。尝曰。学者从忠信笃敬上做工。则庶不至过差矣。虽至疾病危笃之际。亦必以动作威仪之则。警诸子诸孙。痛加绳检。惓惓以不坠志业。以世家学之传。终始言之。其不乱于死生之际。而垂裕后昆之意。能如此云。有遗文如干卷藏于家。有子男七人女三人。男长曰尚逸。 长陵参奉。次曰徽逸。 庆基殿参奉。有儒行。先公二年卒。次曰玄逸。吏曹参判。次曰嵩逸。翊卫司洗马。次曰靖逸。次曰隆逸。次曰云逸亦早没。女长适士人余国献。次适士人金碤。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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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人金怡。皆先公没。尚逸无子。公命隆逸子檼后之。女四人。郑时铉,赵颙,朴湑,李德纯其婿也。徽逸无子。以弟子舣为后。玄逸有四男三女。男长梴。次舣,次栽,次杺。女长适士人金以铉。次适士人洪亿。季适士人金岱。嵩逸有二男一女。男长植。次樴。女适生员权斗纪。靖逸有二男二女。男长檍。次栎。女长适士人郑后兴。季在室。隆逸有六男三女。长即檼。次桱,次槾,次栐。馀皆幼。女长适士人权东茂。次适士人金景濂。季在室。云逸有一男二女。男檖。女长适士人权震鸣。季在室。余国献有二男。曰学夔,学羲。金怡有五男。长曰锡万。次锡三,锡晋,锡胤,锡范。梴有三男。长之㷞。馀幼。舣有二男。长之熤。馀皆幼。内外孙曾男女并百馀人。以卒之年十月乙卯。葬于福州府西二十里寿洞东北丑坐未向之原。从遗志也。以玄逸尝窃位于朝故。追 恩赠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妣金氏,张氏。俱 赠贞夫人。公尝以孽虏滔天。国耻未雪。居常痛恨。有时愤骂当国柄用者之不能建大策以敌吾 君之忾。不自知其言之过也。及闻云南闽浙之师有连兵北伐之报。则已属疾矣。尝咏陆务观家祭毋忘告乃翁之句。抚枕慷慨而言之。至今追慕。痛贯心骨。尚忍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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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惟先君禀贞德秉直道。不得伸其志以没。而如玄逸又无所肖似。恐无以显扬遗志之万一。敢追述其平生论议行实之大者与门阀世系之梗槩。以请铭于当世立言之君子。伏惟幸哀而垂察焉。
 上之十七年辛未二月日。孤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世子侍讲院赞善成均馆祭酒玄逸泣血谨状。
先妣 赠贞夫人张氏行实记
先妣夫人姓张氏。安东府金溪里人。高丽太师贞弼之后。世为本州著姓。父讳兴孝。以好学笃行。为学者师。世所谓敬堂先生者也。 仁祖癸酉。特授 昌陵参奉。娶安东权氏。以万历戊戌十一月乙巳。生夫人。性聪明慈孝。乐闻善言。先生惟一女。奇爱之。授以小学十九史。不劳而文义通。先生尝与门人小子语及元会运世之数。莫有通晓者。既罢还入室。召夫人问之。夫人才十馀岁。默坐须臾。历数以对。先生大奇之。自是朝夕之间。面命口授。无非圣贤格言。夫人尊信而敬守之。必欲验之日用行事间。于诗于字画。亦不待学习而能。清风子郑公允穆尝见其所书赤壁赋体。惊曰。笔势豪劲。不类东人书法。莫中国人手迹否。尝有诗曰。窗外雨萧萧。萧萧声自然。我闻自然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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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亦自然。又有一绝云。身是父母身。敢不敬此身。此身如可辱。乃是辱亲身。出语萧爽端严。皆此类。然此皆十岁左右时事。稍长及笄。以为作诗若书字。皆非女子所宜。遂绝不为。故佳章妙迹不多传。权夫人中罹疾恙。积岁沈苦。夫人涕泣昼夜侍。饮食供养。无不躬亲。年十九。以继室归于我先君。讳时明。字晦叔。姓李氏。逮事舅姑。孝谨备至。奉承先君子近六十年。敬相待如宾。每事必禀而后行。抚爱前夫人之子。无间己出。而教诲课责亦至到。及当嫁娶。妆需资给。厚于己子。视小婢使如儿女。有疾病。必为之饮食调护。俾获全安。作过恶。从容教戒。使皆化服。人家仆隶闻之。莫不愿为之役属。所至。凡有孤茕鳏寡年老无依者。轸恤赒给。如己隐忧。不以贫蹙困穷而有所倦也。或阴为馈遗而勿令知之。邻翁里妪无不感德。至有祝寿祈福。死必冥报之愿。常以为古圣贤言必可师法。每叹书自书人自人之弊。及当有娠。念列女传之戒。虽果蔬之属。形色不完正者。皆不接口。同里有寿母之宴。族姓姻戚。内外咸集。妓乐俱张。处容鬼面交戏于前。夫人适有娠。即低头收视。竟日不举目。敬堂先生闻而叹息曰。汝可谓不负所学矣。有子男六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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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慈爱已甚。及有过。纠责不少假也。先君子尝居王父承旨公忧。夫人独持家事。规画皆有法。每于暇时。教诲诸子女。必以孝弟忠信敬怠义欲之分。谆谆告语。反复详说。玄逸时尚幼。虽或不省为何等语。至今洋洋犹在耳。钝騃无状。纵不能服行至教。有所成就。平生未尝以鄙言媟语挂乎口而加诸人者。实夫人从幼禁戒之使然也。至于夫党诸妇女及丈夫子未冠者。亦必为之陈说古义。导之以善。欲使不纳于非义。惓惓不能休。尝曰。善者人之所欲也。今夫三尺童子。指而言曰。汝善则喜。汝不善则怒。善之当为。人心之所同然也。又曰。使圣人者果非生人之类。而有过常绝伦之事。则诚不可企而及之。其形貌言语。初无以异于人。而所行又皆人伦日用之常。则人患不学。苟学之。亦何难之有。又曰。吾尝病世间人以物而害义。义为重物为轻。岂可舍重而取轻乎。又尝戒诸子曰。汝曹虽有能文声。吾不贵焉。但闻有一善行。则吾便喜而不忘也。先君子性严。凡有所怒。必从容和解。使不至有过举。尝赞于先君子曰。公既遁世家食。宜以诗礼训迪子若孙。何不趁此光阴。勖率冠童。讲学习礼。以大光前启后之业乎。先君子悦其言。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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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至。每以朔望。讲小学及性理书。间行乡射士相见之仪。以勉进后学。夫人内助之功居多。吾李氏世居宁海。去安东且二百里。夫人自于归。岁一归宁。不以既嫁而少懈于父母。未几。权夫人下世。敬堂先生年及耳顺而无胤嗣。夫人乞于先君子以归养。及先生有继室而后归。先生晚有三子一女。及先生没。男长者才八岁。夫人白先君子取养教诲之。既又往迎继母。并取诸弟妹。为筑室以居之。奉迁祖祢神主。春秋享祀不废。弟妹嫁娶。俱不失时。人多先君子之义而称夫人之孝。夫人虽沈晦自持。卑顺自牧。气调豪爽。识度清远。于古今事变。无不领会。每闻夷狄侵凌。国威未振。未尝不慨然发叹。常有鲁连帝秦之耻。小戎兴师之望。先君子既不乐于时。绝意世间荣利事。夫人与之同志。虽数迁移困顿。终无怨尤色。食饮衣服。取简淡完洁而已。于世俗所尚芬华珍异。泊然无所好也。夫人性度宽缓。虽当仓卒。未尝有疾言遽色。亦不为喜怒所动。少时尝理织次。小婢误遗火爇至半。夫人色不变。徐徐而理。终不少加责怒。人服其量。第二子徽逸于夫人为首出。有贤行。夫人特所钟爱。及女子二人季子云逸。皆平生所念也。皆不幸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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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人谓夫人必以哀伤生。乃能约情抑哀。不至过伤曰。吾不以哀痛切迫之故。而毁伤先父母遗体也。岁丁巳。不肖子玄逸以先德馀荫。叨侍从职名。及进宴推 恩。夫人祇受米豆䌷绵食物之 赐。人皆以为荣。夫人不色喜。顾曰。吾悲不及汝先人时。益以修行为善之意。致谆复焉。以庚申七月甲午。殁于石保之村墅。享年八十三。夫人天赋既厚。加之以学力。仁爱恳恻。乐善好义。自少至老。终始如一。迨其季岁。虽衰悴倦勤。念不及他。而唯导人为善之意则终不少衰焉。以玄逸尝窃位于朝。有推 恩之典。先君子 赠官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夫人例 赠贞夫人。内外孙曾男女并若干人。以其俱载先君子状中故。不复著。呜呼。如夫人德行之懿。固宜备载策书。以诏来世。而诸子中克肖如仲氏兄。非但习知夫人盛年时事。且有能言德行之实。而不幸不及为。重可哀也。玄逸以不肖晚生。德薄识浅。其何以善言形容。传信将来乎。用是迟徊。不敢率易。含哀致思。欲书还止者屡矣。间窃惟念自顷以来。光阴益驶。人事难恃。若复悠悠荒远无徵。则不孝之罪。实无所逃。与其泯默迁就。终没其传。曷若粗记平生见闻之所及知者。以备他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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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者采摭之为愈乎。遂泣血而书其梗槩如右。昊天罔极。呜呼痛哉。
 上之十八年壬申三月戊午。男嘉善大夫吏曹参判兼 世子侍讲院赞善成均馆祭酒玄逸泣血谨状。
庆尚左道水军节度使洪公行状
    曾祖温。奉直郎掌苑署掌苑。 赠领议政益宁府院君。妣申氏 赠贞敬夫人妣成氏 赠贞敬夫人。
     祖可臣。奋忠出气合谋迪毅清难功臣。崇政大夫行刑曹判书,五卫都总府都总管,宁原君致仕。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兼领 经筵事, 世子傅,宁原府院君。妣李氏贞敬夫人。
     父荣。通训大夫汉城府庶尹。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五卫都总府都总管兼知义禁府事。妣许氏 赠贞夫人。
公讳宇亮。字熙叔。南阳人。其上世有讳先幸。仕高丽为金吾卫尉别将同正。自是代有伟人。入 本朝。有讳瀚。官至吏曹参议。坐史事窜死燕山朝。 中庙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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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赠吏曹参判。是于公为五世祖。宁原君以学行拔荐。历台宪长秋官。其出牧洪州也。平剧贼李梦鹤之乱。策勋封君。尝自号晚全。判书公娶 赠赞成许筬之女。生五子。公于伦次为第三。生有异质。动止不凡。年十七。遭判书公忧。哀毁踰礼。几至灭性。既免丧。慨然有投笔取功名之志。常曰。男儿生世。遭遇明君。受阃外之寄。肃清边尘。凯还饮至。归老田园。岂非大丈夫事乎。崇祯乙亥。始业弓马。未及策名。丙子兵作。随 驾入山城。隶守御使李时白幕下。李公令幕下褊裨轮番奉盥帨。公不肯曰。褊裨之设。岂为此等事也。以士大夫而供奴隶之役。非所以答舆望而励士节。若行伍之事。则死生惟命。李公悟。遂令辍其役。自此待幕下有礼。丁丑正月。贼以云梯薄城。守御使击郤之。是役。公有力战功。及 大驾出城。凡武人扈从有劳绩者。皆令直赴 殿试。公耻与人较高下。终不赴。己卯夏。授秉节校尉宣传官。俄例升都总都事。秋。迁龙骧卫副司果。省母夫人于大岭之南。时公之伯兄佐郎公避乱侨寓奉化县故也。辛巳秋。拜宣略将军训鍊院判官。论者谓公不肯随俗俯仰。故出身三年。犹滞下僚云。时南公以雄为铨长。以书判试武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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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谢曰。某元不识书。不须试而后黜也。遂趋出。南公目送之曰。是晚全之孙。嫌我以少技相试也。是岁。湖南饥甚。适茂长守阙。 上命择良吏往牧之。于是公应选。至则夙宵忧劳。极力赈济。民免捐瘠之患。听断明毅。莅事刚果。观察使悉以道内狱讼归之。壬午秋。将赴水操。既发船。大风猝起。波涛接天。公命下碇停船。至夜风甚。有顷刻颠覆之势。柁工将吏皆请断索任所之。幸其万一得泊他国。公不可曰。与其漂泊异域而生。无宁死于信地乎。敢有再言者斩。怡然就寝。鼾睡如常。良久风势渐息。卒以无事。舟中人皆服。既到。以战船朽败见罢。是行。吏请赍货物往。行赂营下。公不听故至于罢。癸未春。朝廷遣使修好于日本。龙洲赵公絅差副使。 启请公为军官。行到庆州。公以府尹待使行有违。杖府吏。尹反愬公怙势作弊。赵公初不省。召公杖之。至梁山。始知其诬。深悔之。将欲 启罢其判官。公谏曰。彼虽无礼。事在既往。且怒其尹而逐其贰。岂不为人所笑乎。赵公是其言而止。自此爱敬公甚。每事咨焉。及泛海几泊马岛。忽遇逆风。波浪山涌。樯摧楫折。舟随波上下。舟中人无不丧魂失魄。独公与赵公安坐终日。了无惊怖色。赵公亟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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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壮士。是夜还泊东莱。留十馀日。得顺风以行。是行。赵公使公辅行。纠察非违。人人畏惮。至目为行中虎。及使还。日本人赠遗甚厚。公悉投之海中。还泊东莱。赵公以豹皮一领见遗。公受之而畀舌人。只将胡椒花糖小许。进之母夫人。甲申春。升通训除高山县监。为治清简。税节赋时。民皆安业。高山接壤全州而居上流。全州之民。筑堤高山之境。灌巨野。乙酉夏。大旱水涸。全尹申使台。决高山诸堰。并水南下。县民涕泣赴愬于公。公令县民决全民之堰。或谓公曰。全民所为诚不是。今决已下之水。无乃效尤而甚焉者乎。公曰。事诚如此。但全民介恃蔑小。若恣其所为。则将永为无穷之弊。亦自不得不尔。全尹构捏报使。监司责怒公不已。公不少屈。据理论报益力。监司知不可夺。令和解之。其不为威势所摇夺能如此。七月。以 进御果品色恶罢归。戊子春。拜户曹佐郎。时元公斗杓判度支。一日令吏言于郎厅。取库藏鹿皮。公乃言曰。度支所藏。岂私家取用之资。遂不许。俄递职待次。己丑五月。 仁祖上仙。 孝宗即位。十月。迁龙骧卫副司果。以训鍊都监郎厅。监造鸟铳。本厅所掌百物优足。前此徵求请托。不胜其烦。自公董其事。各处求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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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绝不行。工匠役隶莫不相庆。故相赵公翼送所乘轿。请改造长杠。公答曰。此间材木有数。工役有程。非郎厅所得容手。不敢奉令。赵公始不平。卒嘉其守法不挠。既竣事。所馀材木铁物。悉籍记输之官。庚寅春。通判济州。既到任。苏枯革弊。不俟终日。未数月。民皆大悦。州产良马。判官兼主监牧。春秋点阅马之饥冻致毙者。视马簿官入其皮不准。则徵于牧隶。或至倾家赀。不能偿所亡。冤痛号呼。逐日庭诉。公悉取马皮之输官者。使之斥卖。以充失亡之数。又出工匠月课所纳之物。贸易米布。用衣食寒饿民。减炮手所纳鹿皮每月一领之规。只令一牌月纳一领。岁时存问老人。赐以米肉。境内之民。翕然称颂。以大夫人年高。恳乞使台。递任而归。邑人送者。追至津头。皆涕泣而返。辛卯春。来省大夫人于宣城。时公之仲兄三宰公方作宰宣城也。壬辰二月。大夫人弃世于宣城。公随丧归伯兄佐郎公寓舍。柴毁成疾。甲午夏。丧制讫。由宣传官,训鍊判官。出知伊川县。县有貂珰监临栫棘事。侵辱守宰。无所不至。自公到任。不敢恣意要索。乃语人曰。此爷所执正。吾不敢干以私也。时朝廷申严滥率之禁。令各自首。列邑守宰率多瞒报。公独以年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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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侄及外孙女无母未嫁者在。率为首。监司竟 启罢之。丁酉春。除灵岩郡守。秋。因事罢归。戊戌。拜三水郡守。郡地僻人民少。土产貂皮药蔘。民困于徵求侵暴。不能聊生。公至之日。减貂皮岁入之半。以其半贸易米布暨器皿。以给公家之用。公无分寸私。三水之民至今称思。己亥正月。升资折冲。拜西原营将。时有言公宜为承宣及尹广州者。大臣以为太过。故例授营将。将还。邑民攀辕号泣。如去济判时。且曰。明使君留储貂皮。本欲补民之役。今当弃去。此物不过为后太守私用。使君既升资迁秩。愿用为章服资。公答曰。吾性不喜此物。终不取一领而去。时郑相致和为监司。致书曰。公之去。有可贺者二。有可惜者二。升资离恶地为可贺。州民无福。监司失贤太守为可惜。三月。拜岭南东道水军节度使。朝议有以受阃寄太遽为言。递因任。五月。 孝宗升遐。公居外寝饭疏食。以至卒哭。庚子正月。除江界府使。时宰又以为江界大邑。且物货关通之地。洪某性执。不可遣。遂递仍西原之任。七月。除长兴府使。既到任。邑有淫祠。其来已久。男女聚会祠下。顶盆祈祷。奔波杂还。常数百人。公毁其象而焚之。邑人怵以祸福。公不为动。邑俗多豪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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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武断之习。公皆绳之以法。小民胥悦而豪右多怨之。岁适大侵。饿莩满野。公为设赈厅。亲自监视。时疫疠大行。死者相继。所亲或劝移避以远害。公叹曰。民之颠连若此。吾何忍远之。竟以赈济不称职去官。癸卯夏。出为满浦佥使。本镇壤接辽界。以越江采蔘。为国家生事于彼中者。比比有之。公申明条约。严加禁防。奸不得发。减蔘税取其半。以充官用。一如在三水时。又推其馀。给无衣之卒。补穷民之债。资迎送之费。其民至于今赖之。本镇故事定二人为山虞。使供貂皮。徵求无艺。督责甚峻。人不堪其苦。公至悉罢之。以虞人充他役。其俗以射猎采蔘为业。不事农业。公亲为劝课。使之本业佃作。贫不能具田器备谷种者。皆官给之。其怠不事事者。董之以威。是岁他邑皆失稔。满浦独大熟。岁时必以米肉馈老人。又设老人宴。亲自接待。具声乐以尽其欢。其癃病不能赴会者。召其子孙。畀之以酒馔。对土民。必谆谆然谕以敦孝悌劭农桑之道。激励士卒。明其赏罚。一镇兵民。无不感悦。更相饬厉。乙巳正月。以御史书 启。下教褒美。给马一匹。七月。移拜济州牧使。州民相庆曰。前日之父母我者来矣。吾其苏乎。至则凡前日为上官所拘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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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任意施置者。悉罢行之。民大悦。有一牧圉事母至孝。其人已死。为祭其墓而厚恤其家。有一人驱其姊几死。付狱受辞。数其罪而杖杀之。其为政。知所先务又如此。简师徒缮器械。治船舰完城堞。以伸国威于涨海绝域之外。暇日杖屦逍遥于溪山水石之间。时邀两邑守宰。置酒谈宴。以致缱绻款洽之意。而必与幕下褊裨共之。以尽逮下之道。地多老人。岁时存问。必致酒肉。初前县监宋之濂者以罪编管本州。公恶其贪淫险诈。不善视也。或裁之以法。之濂常怀憾恨。因事构诬。广布流言。以为公受罪人贿赂。有缓纵不法事。观察使以闻。公于是就理。会遇赦事得已。未几。由都监千总。除甲山府使。都监 启留之。俄又有岭左水阃之 命。大臣责小苛礼。 启递之。遂还安城旧居。疾卒于家。戊申七月二十二日也。春秋六十一。以是年十月乙酉。葬郡东雀岘辛向之原。夫人金氏。 恭陵参奉友甲之曾孙。军资监正时亮之孙。宣教郎约之女。性通敏惠婉。配公无违德。承事许夫人。尽孝敬之道。待侧室有恩。视夫党诸侄。无异己出。先公数月卒。葬同原。有子男一人曰晚。女一人适士人庆。侧室有子四人。曰汎,说,皖,㡯。晚有一子一女。皆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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汎有三子三女。说有二子一女。皖有一女。皆幼。公孝友公忠。清严简重。事大夫人。和颜愉色。左右无违志。家贫无以供甘旨。躬亲渔猎。以供朝夕之厨。日必晨兴。盥栉衣冠。展谒家庙。非有疾病。未尝或辍。在耽罗时。得一新味。必耑价致之。度至家而后尝食。事伯仲两兄。爱敬备至。其在家。侍坐终日。怡怡和悦。得味必分。虽薄少犹然。两姊寡居穷乏。常存惓惓之念。在郡邑时。或制衣以送。一弟蚤亡。恤念孤侄。抚视存省。动辄携去。不忍相舍。治家有法。谨内外之辨。严嫡庶之分。抑奢侈而崇俭约。教诲子孙。导之以义方。尝曰。人心易放。利欲难胜。须谨其始而防其微。勿使潜萌而渐炽。可庶几焉。又曰。孝弟忠信。是吾家所服行。将此四个字。著在心胸间。造次颠沛。无或少忽。以坠我家声也。盖其资禀既美。而又尝好读书。遇古人言行有感于心处。便慨想忻慕。反复不已。在州郡治事之暇。辄取大学章句。诵习玩味。或至夜分不辍。其出言制行。恂恂有士君子之风者。盖亦有由然矣。自从仕来。未尝干谒贵近。为进取计。其在外郡。绝不私行馈遗。但随例进封而已。上司教令。或有碍理者。必辨遏坚拒。不为诡随。故不得久于其职。平居忧时闷俗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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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于言表。或时遇事论事。辞情慷慨。不能安寝食。 孝宗大王之丧。礼论乖错。尹参议善道疏斥其非。遭投北之祸。眉叟许公,龙洲赵公上书明礼论非是。尹公无罪。亦坐禁锢。公之仲兄三宰公将锐为论救。亲旧交谒更谏以为才从摈弃沦落之中。仅登仕籍。胡为犯此不测之祸。公独愤然曰。国论颠倒。是非混殽。奈何顾瞻利害。怵于祸福。当言而不言。辜负人臣直道事君之义哉。卒赞成之。人皆韪之。为政严恕。务持大体。常语人曰。牧民御众之道。以信义为主。而明其赏罚。则不令而行。不怒而威。如其信义不立。而赏罚乖当。则虽令之而不行。威之而不服矣。故其待吏民。一以诚信。不事苛察。而人皆畏服。不敢欺绐。辍郡事而还。行李萧然。不以一物相随。及归家。或有粮馔馀资。必分给从行者。以为路费。不为毫发计留。是故屡典大邑。而妻子不免饥寒。所亲或喻以外人颇有矫饰之讥。公叹曰。挈妻孥享专城之奉。国恩已重矣。尚不知足。又营后日之计则是盗也。宁受矫饰之讥。不忍为蹠蹻之行也。至于仁亲戚恤贫穷。则未尝不致其厚。民有以亲病阙养。来请粜者。必优给之。或谓其间多欺诈不情者。公曰。虽或有之。彼欺之以其方。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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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忍逆诈而讯覈其真伪乎。咸陵府院君李公澥。公之从姊婿也。雅爱重公。尝问曰。君任西北。守将时有从君求药蔘貂皮者乎。公曰无有。咸陵笑曰。在君故然耳。咸陵劝公往见元相斗杓。公辞曰。元公自不好我。胁肩而干。未同而言。诚所未能也。李公尚真尝谓公曰。以君之才望。每得远恶地。未受弓钺之寄。非但宰相之过。君既不干请要求。又不肯从两军门游。亦其自取也已。公廉靖寡欲。不喜与人争较得失。尝有一土田耕作岁久。邻居一人。忽认为己物。公问曰。有文券乎。答曰。实无文券。但某人知其状。公招问之。即推与之。客谓曰。安知彼两人之不同心而轻以许之。公曰。彼此俱无文券而彼来證之。何可争也。公寡言笑。持身严谨。人皆敬惮。武人辈或群居喧闹。亵语相加。见公至则莫不敛容屏气。不敢肆。或有辨争不能决。公举理折之。则皆失所争而去。佥曰。吾侪有疑事。非洪某安所就正乎。为人疾恶如雠。见人有非违。正色裁之。不少假借。尝有一恶人。欲随人后见公。公峻辞斥之。若将浼焉。其人走匿不敢见。其介如此。然闻人有善行。称颂不已。惟恐人之不知也。及卒。龙洲赵公致书三宰公曰。自此吾不得复见招不来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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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矣。没后数年。绣衣使者从耽罗还。 启曰。本州物产最饶。前后差遣。率多武人。徵求剥割。罔有纪极。独洪宇亮之为牧使也。居官清苦之状。一岛之民。莫不称颂。其律己之严。无愧清士云。玄逸晚生遐陬。未得识公。而于三宰公。忝为门下士。荷奖与之意甚厚。又获从游公之兄子直长公克,主簿公凭。惯闻公志节行谊之美。常抱九原难起之叹。岁己巳春。公嗣子晚以公行事。不远数百里来。授玄逸序次。将以求志于作者。玄逸义不获辞。遂据家牒状次之如右。惟立言之君子有以财之。谨状。
通训大夫行金堤郡守 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郑公行状
    本贯野城县郑村。
     曾祖伸。参奉。妣英阳南氏。
     祖士侨。成均进士。妣英阳金氏。
     父昌国。效力副尉。妣全义李氏。
公讳湛。字彦洁。野城人。世为三韩著姓。其上九世祖松。为高丽侍中。自是代有显人。五世至从仕郎得和。始居江原道平海郡。生讳自咸。为成均馆司成。是于公为高祖。副尉公胆量过人。数奇不遇而死。生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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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其季也。幼失恃怙。育于伯姊氏。倜傥负奇气。不肯随人后习句读。常曰。大丈夫当以弓马发名成业。安能局束文字间。为白首老书生乎。年十八。始学射。二十四。补黑衣队戍耽罗。代还。遇风船几覆。报始至。家人皆素服行丧。雅知公者皆曰。郑某决不至浪作鱼腹中人。后竟利涉。得不死归。为岭南东道兵马使洪致武褊将。平阳君金公舜皋有鉴识。一见奇之曰。君异日必为名将。须自爱。公于是益自饬厉。博习军书。谓功业可立致。李清江济臣帅岭北。爱公才勇智略。 启请为幕下。每事咨焉。李公既去职。金公禹瑞,申公砬继为帅。益爱重公。属尼胡犯境陷庆源。又围钟城。贼势张甚。砬擢公为突击将。委以讨贼。每战必先登。斩获甚多。以故名著北土。万历癸未。登武科。砬复取以为牙将。时金公晬巡抚北边。欲得一褊裨谨慎忠勇者以自卫。砬以公应其求。晬甚任之。未几。入为龙骧卫部将。俄超拜会宁判官。公前在行营时。摘梁姓人罪过。白主帅逐之。至是梁姓人嗾言官劾罢公。适申帅还朝讼其冤。既又郑相彦信当尼胡之变。为都巡察使。亲见公劳绩。亦白其被诬状。具言其才可用。翌日还授部将。郑相每盛称公以为有夷险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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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操。及 上命选才堪将帅者。筹司以六人应荐而公为之冠。后朝 天使臣。欲得可与同死生者辅行。亦物色公与俱。及到会同馆。兵部主事谓译官曰。闻贵国人善射。可得见乎。译官以主事之言告使臣。使臣乃令公往。主事命设小牌百步外。令公射。射五发连五中。主事大加称赏曰。果如所闻。然如此辈人。虽贵国计亦不多得。因厚酬金货。公辞不受。既归。除庆源判官。以清简宽平。得吏民心。邑俗不识种稻利。公能相地之宜。令民作水田。躬亲课督。连数岁大熟。减民户税外无名之敛。民大悦。及去官。民号泣遮道不忍别。由都总都事。升经历。庚寅春。日本有违言。朝廷以东南为忧。将拟公剧地。壬辰夏。日乱作。初拜公清州牧使。以金堤乃湖南咽喉。遂改授公知郡事。公慨然曰。寇深矣。何敢少缓。即疾驰之任。到郡未十日。巡察使李洸与防御使郭嵘。以八千兵马。为西上勤 王计。檄公为防御使中军。行至龙仁遇贼。洸,嵘恇怯先遁。公以无主帅不能独前。西望痛哭。遂全军还堤。堤是全州障蔽。公与助防将李葑树栅熊岭。为死守计。时别将李福男亦列栅梨岘。欲相掎角。福男潜谓公曰。今 大驾西狩。贼据京邑。事无可为者。况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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涣散。未有固志。一朝贼至。计将奈何。公知其意。乃言曰。国运不幸。 主上越在草莽。此正臣子尽节之秋。若势穷力竭。则当以死继之。公何言之谬耶。仍呜咽流涕。福男面发赤默然而去。激厉将士。义形于色。一军皆感奋流涕。愿为之死。助防将李葑见其血诚。喟然叹曰。军之胜败。系将帅贤否。今公忠义恳恻如此。贼不足破。吾虽驽下。愿与公同死生。自是凡军中号令。一听于公。公与将士分栅而守。视其缓紧。自当其最要害处。谓左右曰。吾辈报国此其时。此吾死所。切不可退一步。为倖免计。摆列才已。贼大至。蚁屯蜂轶。兵势甚盛。公奋勇立阵前。手弓临敌。将士随之。什伍俱前。矢下如雨。贼披靡不能前。散而复合。一日之内。如是者五。最后贼尽驱其后军番休者。并力急攻。公前者毙。后者继。不复为退计。公厉气督战。战益力。箭不虚发。中或叠双。贼尸山积。不可胜计。军士有欲斩馘以献者。公辄怒曰。我惟知尽死以报国耳。岂上首级邀功者耶。俄有金盔银甲乘白马贾勇而前者。公知其为贼帅也。身自引满射之。应弦而倒。贼气沮将遁。会暮。军中一人呼曰。射矢且尽。急索旁栅所贮来。谍者以告贼。贼知我矢尽。回军还致死。势甚急。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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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知事去。遽弃军走。公号曰。汝何负国至此。汝虽去。留我矢。福男不顾而去。公力既屈。又无只箭可用以射贼。犹奋梃击杀贼数人。遂不旋踵而死。助防将李葑及褊裨姜运,朴亨吉等。皆为公同日死。公虽不幸。贼不敢踰熊岭一步以窥全州之境。遂撤屯宵遁。盖贼之精锐。尽歼于此役。更无馀力以肆其虿毒。人比之张,许睢阳之功绩云。始公在郡每当食。辄垂泪曰。 君父播迁。不免风露餐宿之苦。吾为人臣。主辱不能死。虽食不下咽。或撤馔不能食。又于衣裾盔甲。皆书姓名曰。吾遇贼必死。此书所以志也。及公致命。郡人识公衣甲丛尸中。收瘗路傍。日本人亦聚战死者尸。作数大冢。立标书之曰吊朝鲜国忠肝义胆云。于是阖郡人士为文哭祭之甚哀。既又上疏请立庙 赐额。虽当乱离颠沛之际。民彝物则之不泯在人者。果如此。其后西厓柳文忠公为首相。请褒赠公。以为人臣忠义之劝。 宣庙特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命吏曹录用其子孙。今 上己巳。筵臣有以公忠节为 上言者。 命旌其闾。夫人朴氏。某官某之孙。某官某之女。封贞夫人。有一子曰承绪。典狱署参奉。侧室有一子曰承立。武科参奉。无子。取从父兄子义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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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义虎有男四人。曰宗周,希周,祐周,弼周。女二人。权尚益,李希模其婿也。承立有五男。曰好逸,好男,好仁,好龙,好善。宗周有一男子墡。孙曾玄男女凡若干人。承绪能经营贼薮。出入死地。卒致公丧。以某年某月日。葬于庆尚道宁海府西某山某向之原。宁盖公平日所尝寓居者也。公资性宽厚。气调恢旷。居家不事生产作业。妻子不免饥寒。遇族党姊妹。恩意周至。赒穷恤贫。无所爱其力。盖其天性然也。玄逸之先大父于公为姨兄弟。玄逸自儿幼时。习闻公忠义志节之懿。先君子常以不得立祠旌闾。为一邦之羞。盖尝移书乡邑。呈文使台。而因循迁就更数世。莫克兴建。今幸棹楔之已树。尸祝之已设。先君子皆已不及见矣。玄逸窃惟国家承平百年。士大夫荷国宠荣者。不为不厚。一朝变生。不虞八路横溃。一时城郭封疆守圉捍蔽之臣。率多苍皇奔北。鸟窜鼠匿。公以遐方下邑疏逖之臣。独奋然出。捐躯命。将乌合内顾之卒。抗方张猖獗之势。摧其锐而夺之气。使贼不得逞其两道并进。荐食京邑之计。且使湖南一路得完其仓廪府库。以资当日中兴基本者。实藉公蔽遮沮遏之功。议者所谓与张,许睢阳之绩不相上下云者。诚确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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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其书甲冑。以识其姓名。则其必死无贰之志。非一时奋不虑死。仓卒立节者比。且其不取首级以上功状者。又合无所为而为。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之义。呜呼贤哉。夫以公之所成就章章如此。而独稽当时记述之言。则乃以熊峙之战。推为他人之功。传闻失实。遂成侵诬。向非湖之文献有足徵者。柳文忠对 上褒美之语。为万世公论。则亦何所取證而辨其真伪哉。是可慨也已。公之玄孙墡将请铭于作者。以表其墓。又欲请于朝。得易名之典。使玄逸状其事。因访其家得先兄存斋公所裒辑公行实一编。参以旧闻。第录如右。谨状。
 上之十九年昭阳作咢正月丙辰。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兼 世子侍讲院赞善成均馆祭酒李玄逸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