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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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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七
 经筵讲义(筵中说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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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正月十八日戊辰]
壬申正月十八日戊辰。请对入侍。(时自彼国移咨云。将差遣大臣官员五六人。巡视长白以南地方形势。以修一统志。朝议方且除道于鸭绿东边。历长白之阳。直抵豆满江。以达其行李。故具劄请对。极言其非计。)祗谢赞善新 命。因进言曰。臣伏见元日所下备忘记。以百隶怠官玩愒尤甚。直气消沮。瞻顾成习为忧。又曰。世降俗末。弊病非一。而惟斯二者为受病之源。大哉 王言。可谓深切著明矣。虽然。既说病證。则必有治病之药。然后可以已病。伏愿 圣明克自惕厉。以振颓纲。责臣下以尽言不讳。发其膏肓之證而实下瞑眩之药。 上曰然。臣又曰。乃者副提学臣权瑎以不宝远物。以昭俭德之意陈戒。而 圣明即允其请。亟命焚裘。其纳谏崇俭之美。实前所罕有。然臣窃惟从昔以来。人主常以外朝言及内事为忌。虽以唐太宗之英明。始怒房玄龄谏北门营缮事。赖魏徵营救乃解。今权瑎所达。实内间微事。而 圣明不加怪责。既纳其言。又从其请。此尤为人主之美事。臣不胜歆叹之至。 上曰副提学之言。实出忠爱之诚。故予即允从焉。遂以请勿除道以迎北使事。进读劄子云云。(劄本见第五卷) 上曰。缕缕陈说。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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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家深谋远虑之意。予甚嘉叹。但彼人所为。未知其出于何意。今不可遽然防塞。且赍咨官已往。亦难复遣以生其疑怒。若果如卿所言。将来或有侵割地界之事。则虽干戈从事。断不可每从其请。虽知卿言甚忠。而今不得允从焉。右承旨权歆曰。臣顷以己丑冤死人李泼,李洁 赠职事有所陈达。而引崔永庆郑介清事以證之。退而考之。则介清未有 赠职之事。臣奏事不审。不胜惶恐。臣玄逸曰。永庆,介清俱以名儒。一时冤死。而介清独未蒙崇奖之典。似当一体赠职矣。 上曰。一体赠职可也。
[壬申二月八日戊子]
二月八日戊子。宾厅 引见时。以宪长入侍。大臣及筹司堂上奏事毕。臣玄逸进言曰。以请寝 园陵展谒事。台 启方发。而兵曹判书闵宗道,刑曹判书李义徵径先禀定节目事甚不当。请推考。 上曰。陵行已定日。预请节目。自是有司事。何必推考。臣玄逸因出袖中 启辞展读云云。 上曰。亟停勿烦。乃进言曰。祗谒 寝园。虽出追远之至情。自 上今才受灸。当此春寒犹恻。恐或有伤。且春泥异常。发民治道。劳费甚多。妨农务兴怨咨。今此所陈。一则为 圣躬也。一则为民事也。愿少留意焉。 上厉声临之曰。予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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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游畋弋猎。不过展谒 园陵。而如是争执。予甚不晓也。昨下备忘记。不受大小臣僚扫坟呈辞者。意有在也。缕缕烦请如是。是人臣独为其先省扫丘垄。而人君独不得展谒 陵寝邪。且七十里坦道。何至烦费数州民力乎。天道不远人情。岂为展谒 园陵而动威示灾乎。于是左相睦来善,右相闵黯进前且拜且言。为之伸救。 上怒未已。声色俱厉。入侍诸臣皆缩伏不敢言。臣玄逸起拜复言曰。臣之本意。岂以展谒 园陵为不可也。但以所遭之时适然故也。 殿下即位以来。其无游畋弋猎之事。臣固已知之。秪忧 圣躬之不瑕有伤。且虑治道之劳民妨农。故敢有所陈达矣。且自前冬以来。天灾时变。相继不绝。腊月雷动。三始日食。阴沴跨月。实为非常之变。故欲望 圣上安静以俟之。以祗惧天戒。消弭灾沴。岂敢曰以陵行之故。致此灾沴乎。且下民无知。劳苦则怨上。孟子所谓见王车马羽旄之美。举皆疾首蹙頞而相告曰何为使我至于此极者。不幸而近之矣。 上曰。天灾非 陵幸所致云者。固然矣。七十里治道之役。何至大段劳苦。而民之怨咨。若是其甚乎。予欲展谒 先陵。以伸至情。而致民心向背云。则予心甚不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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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玄逸又曰。 殿下深居九重。何以知民间事情乎。即今道路泥泞。近古所未有。若趁此时。发民治道。以为行幸之地。则必须远负燥土。铺排填补。非大费民力。不能就也。且闻 陵下伐木之役。亦甚费力。岂不为劳民妨农之甚者乎。臣忝居言地。若不以此意关(一作闻)达 圣聪。 殿下安得以知之。况今西关民力。困于斩木开道。怨咨方兴。虽与此事不相关涉。国内民怨。远近同然。亦不可不虑也。况京师四方之本。理宜优恤。而重烦民力。以致怨咨。诚极不便。故臣缕缕烦达。致勤 严教。臣罪合万死。 上默然。惶恐乃出。遂诣台引嫌而退。
[壬申三月三日壬子]
三月三日壬子。宾厅 引见时。以宪长入侍。(始以请停 陵幸忤 旨引嫌。领相权大运上劄陈戒云云。 上即日遣史官传谕。深自悔责。慰勉勤挚。辞谢不得 命。遂僶俛出仕。)两局大将请拿 启毕。( 亲临阅武时。以两营失律事论 启。)因进言曰。臣以草莽疏逖之臣。顷因请寝 陵行。言语拙直。辞不尽意。致勤 严教。使 圣上不免有过举。实由愚臣狂妄之致。退伏旅次。惶恐待罪。俄承史官传宣 圣旨。辞旨恳恻。日月之更。人谁不仰。古人有言曰。仲虺称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颂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此实帝王处仁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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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之道。由臣狂妄。增 殿下改过迁善之美。臣恐惧惶蹙之馀。旋以为幸矣。 上曰。予初不识卿意。加之声色。反而思之。知卿本意断断无他。故有此别谕也。臣又进言曰。庚壬诬狱。 圣明既已洞烛其冤。伸雪殆无遗恨。其中犹有未蒙霈恩者。神人之愤尚郁。乃者权愭,金元燮,李东根等疏陈其事。 上皆嘉纳。而以待大臣出仕为教。今领相出仕。出疆大臣还朝已久。速令禀处。以涣雷雨之泽。幸甚。 上曰。今当使之禀处矣。臣又进言曰。唐太宗时。同州人房疆其弟叛诛。廷臣议缘坐律。太宗谓侍臣曰。叛逆有二。兴师动兵一也。恶言犯上一也。轻重固异。岂可同谓之叛逆而并从缘坐乎。太宗明哲之见。可谓超出前代。而明儒丘浚之言曰。后世治叛逆之狱者。当以此言为准。今楠,坚狱事。正与此同。楠则以 宗室近属。缘坐诸人。皆蒙放释。而坚之弟垕尚未蒙霈恩。殊非唐宗所以处房疆之意也。今之议者皆以为后世治逆狱。不可不严。臣以为不然。唐太宗时。刑部以缘坐律轻。请改从重。廷臣皆以为然。给事中崔仁师驳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奈何用亡秦之酷法而弃成周之中典乎。太宗诏从之。臣以为后世治逆狱。不可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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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者。是用亡秦之酷法也。其曰观情轻重。容贷原赦云者。是用成周之中典也。学古入官。议事以制。事不师古。于何其法乎。 上曰。当令庙堂禀处矣。
[癸酉五月十五日戊午]
癸酉五月十五日戊午。以大司宪赴 召诣阙。 上引见宣政殿。臣玄逸陈疾病留落。久违 召命。不胜惶恐之意。 上曰。事故如右。未即上来。有何所伤。但念予诚意浅薄。恐未易召致。卿不我弃。贲然来思。心实欣幸。臣玄逸拜谢曰。臣以无所肖似。忝叨匪据。今此柏府之长。实汉世御史大夫之职也。职当论执时政。纠劾百官。正风俗伸冤抑。而臣素蔑风裁。且昧朝廷体例。前后侥冒一至于此。臣实措躬无所。 上曰。卿出入筵席。补益弘多。何谓无所补称。自今以后。更望频日入侍。以补不逮。臣因进言曰。臣虽无似。 上教如此。臣敢不悉心竭思。以答 圣意之勤恳乎。臣窃惟 殿下自在冲年。已制舟水图说。说尽治国之要。大小臣民莫不欣幸。以为必见 圣主大有为之盛。荏苒因循。今既二十年之久。而了无卓然可见之效。不惟臣之区区常切忧叹。仰惟 殿下燕閒之中。亦必有所慨然矣。古之人臣。虽在治平之际。犹陈危乱之戒。周公既复政厥辟。而以稼穑艰难治乱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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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惓惓为成王言之。及其遇流言之变。而作鸱鸮之诗以贻王。其卒章有曰。风雨所漂摇。予惟音哓哓。于以三致其危急乱亡之意。臣不敢知。 殿下以今日之国事。为治邪乱邪。安邪危邪。 上曰。易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之戒。自古治平之世。君臣之间。犹不忘危惧之念。况今艰虞溢目。何可谓治安。惟望卿有怀毕陈。裨补阙失。臣对曰。 殿下昔在冲年。虽有小出入才差失。犹有将来之望。到今春秋鼎盛。志虑周遍。自修身正家。以至治国御世。皆当有成法。或因喜怒之偏私意之拘。不免有过举。则其于修己治人之道。大有所害。而其为 圣德之累。又非曩时冲年之此(一作比)。此臣之所大惧也。 上曰。卿以忧爱之诚。陈戒甚切。予甚嘉尚也。臣又曰。昔太甲克终厥德。而伊尹犹以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终始惟一。时乃日新。申告于终。古昔仁圣之臣。遇贤明之君。犹有此戒。惟 殿下更加意于常厥德不二三之戒。易不云乎。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为人上者。尤所当惕念也。 上曰。言甚切至。予当体念焉。臣又曰。臣既当仕有官职。所班常禄。足以自给。而又有格外 恩典。有月廪赐送之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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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祗受。敢辞。 上曰。常禄甚薄。殊非优礼之意。今此赐送。意非偶然。勿为固辞。安心领受。既对将退。 命宣酝以罢。
[癸酉五月十八日辛酉]
辛酉昼讲。侍读官李元龄,检讨官洪重夏讲大学衍义汉石显及孙吴张布事。臣玄逸因文 启曰。石显是幺么一中人。其奸佞邪慝。蔽明固宠。无所不至。是固小人常态。而元帝为其所蔽蒙。萧望之有师傅旧恩。素所尊敬。而卒为显所杀。京房引古證今。反复推说。至为深切。而元帝非但不能用。竟使坐事弃市。岂非后世人主之所当鉴戒者乎。当显之请上诏吏开门。而及有人告其专命也。显泣请愿归枢机。天子哀怜劳勉。显必窃笑元帝之为。而元帝终不悟。奸臣之愚弄其主。乃至于此。尤可为后世戒也。且显以人言汹汹。恐下讪上。以贡禹明经著节。深自结纳。因荐之历位九卿。昔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以观远臣观其所主之义观之。其在贡禹。岂不为羞辱邪。大抵奸人所为。前后一辙。宋之蔡京当艰危之日。荐进杨时。以塞己责。而反为龟山之累。士君子进退之节。不可不谨。又如此也。 上曰然。臣又曰。忠臣之事君也。惟恐其君之不明。盖明主可为忠言。明主可以理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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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奸臣之事君也。惟恐其君之或明。盖君明则不能恣其奸邪蔽蒙之计故也。李林甫所谓士皆草野。不识忌讳。仇士良所谓无使人主亲近儒生者。皆张布之遗意也。宋徽宗尝幸宦者梁师成家。书架有史记。师成恐上抽阅其书。鉴前代兴亡。命家人亟藏之。奸臣不欲人主亲近儒生。考观前事者。皆若此类。此皆人主所当加察处也。 上曰然。讲毕。因进小劄曰。臣于昨日引对时。略陈修身正家之道。而疾病驱驰。精神昏眩。未得究其说。兹因入侍。敢效古之人臣书思对命之义。略具小劄。请毕其说云云。(劄本见第五卷。) 上曰。非卿忧爱之诚。无以至此。予当服膺焉。
[癸酉五月十九日壬戌]
壬戌朝讲。侍读官李允明,检讨官李元龄讲大学衍义贾充事。臣玄逸进言曰。贾充是奸凶乱贼之徒。而荀勖,冯紞等恐其失势。相与谋议于夕阳亭。欲止秦凉都督之行。而纳充女为太子妃。以为固宠全身之计。大凡小人之性。不念国家经远之谋。徒为一身利害之私。卒贻国家无穷之害。岂不痛哉。盖国之兴亡。当系于一人之贤否。晋室之乱。实肇于贾充及贾后。则邵康节所谓祸在夕阳亭者。信不虚矣。人主可不谨于进退人物之柄乎。 上曰然。讲梁武帝,朱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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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进言曰。朱异以文华敏给。得宠于梁主。阿谀固宠。竟成台城之祸。大凡人之气禀。有万不同。或有容止秾华。文辞赡敏。而中情回邪者。如朱异辈是也。或有外貌朴陋。言辞拙讷。而中心忠直者。汉文帝时。张释之因啬夫辨给。称周勃,张相如之贤。夏侯胜或时相字于上前。魏徵有举止疏慢之病。柳浑有朴陋疏野之讥。而皆为一时名臣。此皆人主所当加察也。且异以能伺候上意。为阿谀取宠之资。真德秀所谓人主观人。不以承迎己意为善。而以规弼己过为忠者。正得伊尹所谓逆心求诸道。逊志求诸非道之意。然人情每以逊志为悦。逆心为忤。此尤人主所当省念也。 上曰然。讲毕。以金善弼还收放归田里之 命事。执简 启曰。善弼罪犯深重。曾有绝岛定配之 命。今因其子哀鸣恳告。即令放归田里。若使善弼情涉可原。则赦之可也。使其少无可原之实。徒以其子之哀吁。遽从肆赦之律。则诚为不可。盖赦者小人之幸也。故古昔识治之君子。皆以数赦为非。匡衡,吴汉皆不愿赦。诸葛武侯之治蜀也。军旅数兴而赦不妄下。王通有言曰。无赦之国。其国必平。唐太宗之言曰。养稂莠者害嘉谷。赦有罪者贼良民。此岂非后世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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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法者乎。今善弼罪犯。实无可恕。而遽用肆赦之典。臣所未晓也。 上曰。事虽如此。既已酌处。且非全释。勿为烦论。臣又 启曰。崔尚仰之罪。亦无可恕之理。自 上终不允台谏之请。臣窃惑焉。大槩李德屹以无知之人。欲缓其子之死。周章传说。请嘱尚仰。尚仰是给事左右之人。与外人事体自别。而密 启成于尚仰之手。则其罪实无所容贷。昔朱子告宋孝宗曰。刑之远者或不当。而近者或幸免。诸葛武侯之告其君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今尚仰则近而内也。德屹则远而外也。德屹伏法。而尚仰免死。则岂非近者幸免而使内外异法邪。此又臣之所未晓也。 上曰。已酌轻重而处之。亦勿烦论。对曰。 殿下以德屹,尚仰为罪有轻重。臣以为尚仰之罪浮于德屹。臣未知轻重之得当也。 上又不允。因对曰。古人有言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臣以为此事事理甚明。反复陈达。而 殿下终不允许。是臣之所执妄也。请 命递斥臣职。 上曰。予终不以台谏所执为非。何言之过也。对曰。天下无两是两非之理。台谏所执果是。则 殿下所酌处非也。 殿下之所酌处果允合。则臣等所执非也。言不听而不递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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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有所未安。伏乞亟递言职。 上曰。勿为过辞。遂退出。
是日昼讲。侍读官李元龄,检讨官李允明讲大学衍义朱异间徐摛事。臣玄逸进言曰。小人之妒贤嫉能。前后一辙。异所以斥出徐摛者。正与李林甫以计斥出卢绚,严挺之。同一机关。此尤奸巧之甚者也。大抵此篇自赵高,石显。至贾充,朱异。俱是小人谄谀固宠之事。而赵高,石显。皆以中人。给事左右。奸凶桀黠。揣度之工。计虑之巧。足以蛊君心而病国政。贾充,朱异。皆以乱贼倾危之徒。或结托宫闱。或招纳叛贼。以致夷狄乱亡之祸。皆可为后世之鉴。故真德秀于此三致意焉。而宋理皇亟以此书为善。至于进讲经筵。犹不悟史弥远,贾似道之奸。臣尝慨然。伏愿 圣明加意于此。毋使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 上曰。推说甚好。予当体念焉。
[癸酉五月二十日癸亥]
癸亥昼讲。侍读官李宇谦,检讨官李允明讲大学衍义隋炀帝事。臣玄逸因文对曰。隋炀帝是无道之君。大恶为小恶。拒谏自用。不足深责。而真氏所以反复论列于此者。盖以裴矩之奸。真孟子所谓逢君之恶者。而导之以淫侈。竟致身弑国亡之祸。人君若以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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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己意为忠。而不念其实为陷君败国之归。则鲜不底隋世君臣之祸。诚可畏也。此真氏之所以惓惓于此者也。 上曰。说得甚好。予将体念焉。臣又曰。先圣恶利口之覆邦家。其论为邦。以远佞人为先。此书所引裴蕴言若悬河。或重或轻。皆由其口者。真孔子所谓佞人与利口也。如此之类。人主所当深恶而痛斥之也。 上曰然。臣又曰。裴蕴之搆陷薛道衡。正与秦桧以莫须有三字。搆杀岳飞。同一机锋。而裴蕴所谓论其罪名。似如隐昧。原其情意。深为悖逆者。又甚于张汤腹诽之论。炀帝以为妙体本心。遂杀道衡。奸臣之怂恿主恶。贼杀无辜。一至于此。岂不痛哉。讲毕。因进言曰。臣窃见朱子尝因引对。有以外郡弊端历历条陈者。盖潭州无绢。信处二州产绢。故军兵衣绢。以潭州上供钱。代易于信处二州。其间极有弊端。若以信处二州上供钱。输绢左藏。令潭州以钱散给军人。必无劳攘之患云云。臣窃以为事有难便。则固当变而通之。臣所居宁海府。与江原道平海郡为邻邑。本郡以其有难堪之弊。故闻臣赴召。儒品九十馀人联名呈状于臣。以为本郡壤地褊少。田结仅百馀夫。量田既久。虚结过半。民间弊瘼。不可计数。其中最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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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上供人参。元非土产。而封进之数。倍于山郡。一年春秋腊药三等贡参。多至七十二两。专倚参商防纳。一两之价。辗转刀蹬。今至细木七疋。七十二两之价。通计五百四疋。其于朝家元定一两参价米十二斗之意。不啻数倍。且以本郡非采参之邑。故自监营定置参商。而参商乃市井牟利辈也。一以刀蹬为事。每岁参价引年徵捧。况退参缩参之价及输运之税。亦责于民间。木花不产之地。孑遗贫民。无以责应。不免以谷石备给。则木一疋之价。责出实谷二石。五百馀疋之价。将至一千馀石。年年参价之出。不知其几许石。己酉以前。虽曰腾踊。只以粗木四疋计给。庚戌年间。蔚珍县令以药材差使员。进去营下。为参商所迫。始以六疋计给。厥后辗转增加。致有今日之弊。与其输价于参商。宁纳价本于京司。则一两之价。虽出元定十二斗之外。必不至正木七疋之多。且免参商操纵之弊。请臣入侍敷陈。以为遐陬残民保存之地云云。一邑民情。如是切迫。故敢此仰达。或冀有变通之道矣。 上曰。李濡曾为监司时。为虑此弊。状启变通矣。今闻儒臣之言。当初矫弊之意。反为生弊之归。令本道详查禀处可也。臣又曰。臣行过安东府。寺奴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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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人联名呈状于臣。以为近来京外牟利辈。以其奴婢。冒属各司匠人。以案付奴婢。受代下来。勒令自赎。而必徵百金。峡里残民。素鲜田土。终岁勤劳。仅仅自活。而困于侵督。有田卖田。有家卖家。有牛马卖牛马。犹且不足。或分徵一族。或乞贷邻人。一朝之间。遽输百金于牟利者之囊橐。其困穷之状。已极伤惨。而间或不胜侵渔之苦。至有自经而陨命者。若使斯人稍有自赎之势。何遽捐其躯命。以至自经之域乎。己巳年间。因大臣陈达。摘发 启闻。以杜后弊事。业已申明行会。而不少徵戢。犹肆侵虐。幽远之民。无所控告。流离转徙。冤苦万端。而受代京人。隳突乡村。结缚重杖。使孑遗残民。万无保存之势。因臣赴召。冀达 天听。其为骇惨有不忍言。而举此一府其弊如此。诸道各邑可以推知。守宰之侵渔下民。犹为王法所不容。今此私门横暴之弊。尤为万万无据。故敢此缕缕陈达。庶几愁急困苦之民。得有一分苏息之望矣。 上曰。曾因领相陈达。使之各别严禁矣。今闻儒臣所达。诚极痛骇。令本道另加查究。从重科罪可也。
[癸酉六月二十日壬辰]
六月二十日壬辰 召对。侍读官李元龄,检讨官柳栽讲纲目梁武帝纪。至梁置州郡学。臣玄逸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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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曰。梁武帝以篡逆之人。平生所为。无足可观。然如立学等事。犹可取。故纲目特笔书之。而其诏令有曰。法二汉质实。斥魏晋浮华者。言则美矣。然武帝性好文辞笔札。故其下化之。如徐庾,何沈之徒。专事浮华。了无实行之可言。此所谓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者也。 上曰。推说甚好。予当惕念焉。至讲韦睿与曹景宗大破魏兵于钟离。又 启曰。六朝僻处江左。兵威不竞。每被北人摧败。今睿以一书生。能却贼如此。孙武子所谓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兴。辅缺则国必亡者。此之谓也。且睿与景宗和同。故梁主知其必胜。凡事和则成。乖则败。非但军旅为然。如朝廷之上。济济相和。则事必谐。睽睽相乖。则事必败。举一隅。可见其馀矣。 上曰然。又讲韦睿结车为阵。发强弩以拒魏军。 启曰。古人云步不可以敌骑。骑不可以敌车。是时魏将杨大眼勇冠三军。铁骑万馀。迫蹙梁军。势如压卵。而睿以兵车强弩。能挫其势。如欲控御北人。非车不能。况我国有鸟铳长技。其过强弩远甚。此于保邦之道。不可不知者也。 上曰然。讲毕。因进言曰。臣以岭外疏贱。猥蒙拔擢。从前忝窃。已踰涯分。常怀恐惧。求退不得。今兹超躐。又出梦寐之外。(时新升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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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赞累辞不得 命。)臣诚惶恐。措躬无所。累上辞章。终不蒙允。臣以不即拜 命。涉于撕挨为惧。乃敢出仕。然揣分度义。终有所难安。乞赐镌改。以幸公私。 上曰。正卿升秩。亦已晚矣。卿其安心。勿为过辞。臣又进言曰。臣德薄才浅。无涓埃裨益。而忝窃至此。思以一言仰补万一。谨以进德之方。正俗育才之说。有所论列。而口陈之际。或多遗忘。故略具小劄。次第陈达。因欲投进劄本。以备 乙夜观省之资。 上曰。依为之。因展读云云。(劄本见第五卷。) 上曰。儒臣所陈。反复详悉。有惓惓忧爱之诚。予当体念焉。乡约选士。令庙堂禀处。○甲午宾厅 引见时。领议政权大运 启曰。右参赞臣李玄逸所陈乡约。实是良法美制。在前亦尝设行。未久还罢。诚可叹惜。今宜分付京外。著实举行。选士之制。亦是美法。行之有效。岂不好哉。第须熟讲为之。可无后弊。使礼判及大提学。就儒臣商议讲定如何。右议政闵黯曰。取人以科第。用人以资格。虽曰弊政。当此末世。非此两法。公道尤难行。今之荫仕。亦任子遗法也。固难变通。而儒臣所达训士。即古学校之法。选士仿古孝廉法也。此是第一良法美制。稍加参酌试行之似好矣。
[癸酉七月二十五日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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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五日丁卯 召对。侍读官闵兴道,检讨官李允明讲纲目梁武帝纪。 上令讲文义。侍读官曰。南北朝时事实丛细。似无文义可讲者。臣玄逸进言曰。此时虽无大议论。犹有彼善于此。而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如梁武帝贵近犯罪。屈法伸之。百姓有罪。按之如法。固为失当。至闻秣陵老人遮道进谏。即从其请。自今罪应质作而老少者停送。亦有听言改过之善。此则后世人主所当法者也。 上曰然。至讲沈约疏栗事。又进言曰。约不能直言正论。以救其主之失。出谓人曰。此公护前否则羞死。其为不忠甚矣。此后世人臣事君之至戒也。侍读官曰。非但沈约有过。梁武猜狭。正与隋炀帝恶空梁落燕泥之句同云云。臣玄逸仍进言曰。人君当以包容群下为度。而梁武之猜狭乃如此。观汉高帝三不如之说。则人之相去。不啻九牛毛也。至讲杨津为华州刺史。以官受调绢尺度特长。吏缘为奸。百姓苦之。令悉依公尺。其输物尤善者。赐以杯酒。劣者亦受之。但无酒以示耻。检讨官曰。与杯酒以劝惩。似涉要誉。不足贵也。臣进言曰。要誉于民。诚为可恶。今之为守宰者。若为民兴利除害。则人皆目之以要誉。故虽欲行保民之政。而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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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为。要誉之说太盛。亦非好事也。 上曰。若违道干誉则诚非矣。不违于道而目之以要誉。则是止人为善。尤为不好也。臣又进言曰。右人调绢尺度。悉依公尺。其意甚善。我 祖宗朝绵布尺度。皆不过三十五尺。今则必以八九升。四十五尺准纳。月加日增。将有民不聊生之患。此实 圣主加意处也。 上曰。三十五尺。事多牵碍。决不可行也。臣曰。三十五尺。诚难卒复。然且令不至岁加月增。然后民庶聊生。外方之民。当此木花大无之岁。拮据输纳。而点退于京司者。比比有之。民生之困。寔在于此。臣非职事所管。不敢索言。而目击其弊。故敢此因文仰达矣。至讲魏侍中王显,高肇伏诛。又进言曰。王显,高肇皆见杀于一时用事之臣。初非王法行诛。纲目皆以伏诛书之者。蠹国权奸。罪在不赦。则虽不即正典刑。犹以伏诛书之。此纲目所以继春秋而作。而行天子之事者也。至讲魏诏议边镇选举法。又进言曰。魏人以边镇郡县。当择置统郡守州(军戍主)。令王公以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才。不拘阶级。若称职败官。则所举之人。随事赏罚。此为边镇求才而发。然朝廷选举。当严荐主法。如所荐贤。则荐主当有赏。如其不才不贤。则荐主或降资或减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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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矣。时方带铨长。累辞不允。僶俛出仕才数日。讲毕。进前辞以决不敢承当之意。再三反复。 上曰。今兹新命。实循公议。卿须勿为固辞。臣又进言曰。臣方待罪铨席。近日人物眇然。注拟之际。每患乏人。而未及蒙叙者有之。如李凤徵闻以固执己见。未得蒙叙云。臣意以为人臣事君。不必以顺旨承命为忠。因事论执。未为不可。如李凤徵之固执己见。不过为民而发。虽有矫拂之过。何必深责乎。 上曰。凤徵实为可人。但固执己见已甚。若不择是非。一向固执。则有害于事。故未下叙命者以此。岂可终弃也。臣又进言曰。自 上方进讲大学衍义。真德秀不云乎。人主当因臣下之过而察其仁。人臣爱民而违命。不无矫拂之过。要其用心非仁乎。取其仁而略其过可也。今李凤徵之过。不过如此。臣意以为未可深责也。 上曰。非久当下叙命矣。臣又曰。既知其非罪。则当即解释。不必留待后日也。 上曰。岂可久留也。因退出。
[癸酉九月二十日辛酉]
九月二十日辛酉朝讲。侍读官朴涏,检讨官李浚讲大学衍义唐德宗与李泌论卢杞事。臣玄逸进言曰。岂有人臣忠清强介。而人主所言无不从者。李泌所引孔子所谓言而莫予违一言丧邦者。非但救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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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失。实后世人主所当为戒者也。 上曰然。至讲李逢吉以计欲去李绅,韩愈事。又进言曰。小人当国。必恶正人君子之在朝。百计弄巧。阴挤而阳掩之。李林甫之于卢绚严挺之。亦用此术。此人主所当深察者也。 上曰然。至(至字下当有讲)李训,郑注多大言持诡辩。为文宗所信任。卒皆族诛。又进言曰。人主择任臣僚。当以朴实忠直为先。便佞诡谲之人。所当深恶而痛绝之。孔子论为邦。必曰远佞人。又曰恶利口之覆邦家。正训注之谓也。 上曰。用忠实斥便佞之言。诚为至当矣。讲毕。因进言曰。臣赴召之际。正犯炎节。及至旅邸。居处湫隘。自七月以后。重患暑感。辗转添伤。中间證情危苦。仰赖 圣慈遣医问病。宣赐药物。幸得一生于万死。臣诚感泣。不知所以为报。而犬马之齿。已迫衰暮。病虽稍间。馀惫未复。不能运动行步。 园陵行幸。累日回銮。而终未得往参郊迎起居之班。臣罪已极。况天官重地。以臣疾病之故。旷废职务。经涉累朔。种种罪戾。万殒难赎。臣诚惶恐无地。 上曰。卿之疾病。予所明知。不能郊迎问安。事势固然。何必过自引咎。臣玄逸拜谢讫。因进读小劄云云。(劄本见第五卷。) 上曰。前后开陈。反复至此。予甚嘉叹。可不体念焉。
[癸酉九月二十四日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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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昼讲。侍读官朴涏,检讨官李浚讲大学衍义仇士良致仕将归。教其党固宠之语(一作术)。臣玄逸进言曰。仇士良小人之尤者。专以欺蔽主明。固其权宠为事。惟恐其君或有所开悟。其为奸罔。有不可言。夫人君于广厦细旃之上。明师居前。劝讲居后。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则自然志气清明。耳目聪明。及燕处深宫之中。丹青采色。悦其目。淫乐哇声。悦其耳。宦官宫妾便佞顺适之言。悦其心。则自然心志蛊惑。耳目昏蔽。不悦庄士之谠论。惟喜便佞之甘言。君子不期疏而疏。小人不期亲而亲。此仇士良所以必欲其君之陷于此也。今我 圣上频开讲筵。勤接筵臣。昼日清朝。临听道德仁义之说。则岂无消融荡涤之助。伏愿 殿下虽在幽独得肆之地。所以饬身持志。常如躬临讲筵之时。则必无间断之患而有日新之效矣。 上曰。反复晓告。如是切实。予当体念焉。
[癸酉九月二十七日戊辰]
戊辰昼讲。侍读官沈季良,检讨官金世钦讲大学衍义。至引诗何人斯巷伯,青蝇章。侍读官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此三引诗。皆极言谗人罔极之状。真德秀又反复论辨。说尽情态。更无可陈者。然君德不明。而谗言获售者。实一篇之大旨也。夫为人君者。格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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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学既明。诚正之工既至。明无不照。德无不实。则彼谗人者。安所容其奸乎。故皋陶之赞于禹曰。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此实为人上者。所当惕念也。 上曰然臣又曰。真氏所谓自昔不惟狂暴之君信谗害正。虽慈详乐易之君。一惟谗言是信。亦能变易心志。如成王之疑周公是也云者。尤为痛切。臣窃以为非惟成王。后世人主如唐明皇。亦是聪明英睿之君也。初用姚宋张韩为相。开元之治。庶几贞观。及为李林甫,杨国忠辈所谗间而去之。主德日昏。国事日非。与季世昏主无异。宋之理皇亦是慈详乐易之君。初政颇有可观既而一误于史弥远。再误于贾似道。正人君子如真德秀,魏了翁。皆不容于朝。国事渐至颓废。卒为昏乱之归。臣尝慨然于此矣。今 殿下频开讲筵。数接儒臣。深味乎大学衍义。实为帝王之盛节。伏愿 殿下毋徒好其言。终无实效。如理皇之为。则臣不胜大幸。 上曰。反复开陈。至为深切。书曰非言之艰。惟行之艰。予当留念焉。
[癸酉九月二十九日庚午]
庚午昼讲。侍读官沈季良检讨官金世钦讲大学衍义。至宋寺人伊戾诬杀太子痤。楚费无极谗逐太子建。晋骊姬搆杀太子申生。臣玄逸进言曰。父子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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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也。不宜有相夷之道。而谗人佞夫交搆其间。则不免有离间相夷之祸。小人之祸人家国。一至于此。尤可畏也。以父子天性之恩。而至于相夷。不祥莫大焉。故天降丧乱。以威怒殄灭之。是以晋献公听骊姬二嬖臣之言。杀太子申生。而晋国大乱。至二十年而后定。宋平公听伊戾之谮。杀太子痤。而华向搆乱。宋国几亡。楚平王听费无极之谗。逐太子建。而伍员入郢。楚国大乱。至有掘冢鞭尸之辱。此皆由于谗人交搆。贼害天伦之故也。至于后世。晋惠帝信贾后冯紞之言。杀太子遹。而五湖云扰。神州陆沈。唐明皇听武惠妃,李林甫之言。杀太子瑛。而安史煽乱。唐室垂亡。此皆后世人主之所当鉴戒者也。 上曰。儒臣所陈。反复剀切如此。予当留念焉。
[癸酉十月十三日癸未]
十月十三日癸未。宾厅 引见时。左议政睦来善 启曰。顷因宗臣等上疏。昌嫔祭需。比仁嫔祭礼差等备给事。 命下矣。该曹欲以祭需器数为差等。而臣意欲以祭享度数。参酌禀定。以存隆杀之节。敢此仰达。右议政闵黯曰。 祖宗朝母后亲尽犹祧。昌嫔到今入于国家祀典。事甚未安。或令宣惠厅每岁忌辰。输送米石于主祀人家。似无妨。儒臣方入侍。下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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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之如何。 上曰。询于儒臣而处之可也。臣玄逸对曰。昌嫔既与仁嫔有间。其奉祀子孙。虽以为不迁之位。若载之国家祀典。则礼有所未安矣。 上曰。右相既以列于祀典为未安。儒臣之意亦如是。每年忌祭时。祭需米五石。自宣惠厅定式输送可也。时有王子诞生。大臣诸宰奏事讫。臣玄逸进言曰。国家有螽斯之庆。此数世以来所未有。然臣窃以为礼有王之适子生。其问之与见之有礼。庶子生。其问之与见之亦有礼。自其诞生之初。等威礼秩。已各有节。今 殿下既册立 世子。伏愿明其等级。以严嫡庶之分。谨始而令其终。则非但为国家之幸。亦为新生王子无穷之福。惟 圣明念哉。 上曰。所陈甚善。予将留心焉。臣又 启曰。臣待罪铨曹。故顷以初入仕幼学调用之窠甚鲜。草野之间。固多抱才而沈沦者。敢陈幼学并为调用之意。而承择荐之 教矣。退而思之。臣懵无知识。不能知人。况以一己闻见。亦难周知。昔唐臣陆贽有长官各举僚属之说。先儒以为确论。今虽不能尽行其法。若使宰相各荐人才。则有得于举尔所知之义。而荐非其人。罪其荐主。则朝廷可以得人。草野无遗珠之叹矣。下询于大臣而处之何如。 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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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之意何如。左议政曰。儒臣所达。固是广取人才之意。而前日别荐时。多有混杂之弊。必先严立荐法后可行也。右议政曰。儒臣居铨地。意在广取人才。有所陈请。先择荐主。使之备荐。而文臣二品以上为荐主。南武则不当与也。臣玄逸又 启曰。荐人或以德行。或以才局。或以文学何如。 上曰。自前虽荐人而公不胜私。有名无实。今则各别申饬。文臣参判以上各荐三人。各其名下悬注。就议庙堂。更加抄择后书启可也。是日。兼汉城判尹柳命天 启曰。臣待罪太仆。而 天厩马匹无可合御乘者。臣将奉使燕京。请带去太仆相马者。买善马而来。 上曰。依为之。承旨姜世龟进曰。济州马匹足供御乘。何必远买燕京。殊非先王不贵远物之义也。 上曰。济州近乏善马。脱有事变。无以充御乘。事势不得不尔也。世龟对曰。虽有善马。 殿下乘善马。独先安之。且臣伏见燕行节目。有䌽段各品买取之事。臣意亦以为不当。是亦不可以已乎。 上曰。此为章服之需。亦不可废也。时江都对峰筑城之议方张。世龟亦以为不顾邦本。徒事城役。恐非所以安民定国之道也。 上皆不听。温谕以罢。臣玄逸进言曰。姜世龟引经据义。欲纳吾君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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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过之地。其意甚善。其言极是。而 殿下以不合事情。不用其言。臣亦草野迂儒。虽不识时务。然此等议论。日陈于前。而 殿下优容奖纳。则实为清朝之美事。惟 圣明念哉。 上曰。世龟虽不知时务。其意则善故温言以晓之矣。儒臣之言如此。予当体念焉。
[癸酉十月二十八日戊戌]
戊戌。因雷电之变。大臣诸宰请对入侍以次各陈所怀。臣玄逸乃言曰。今以冬雷异常。自 上罪己求言。大臣请对引咎。此是君臣上下各自警饬之道。而大臣所陈恤民隐疏冤滞之说。实为答天戒弭灾沴之意。凡若此类。皆著实举行。不归虚文。则于应天之道。不为无补矣。 上曰然。臣又言曰。人君遇灾修省之道。不过曰修德。三代以来。人君遇灾修省。弭灾消患。亦非一二。其在于今。若欲恐惧修德。所谓德者。当如何而修。亦曰自其身心性情之间。勤加省察克治之工。痛断私意根株。然后德之修也可期。推之政事云为。则必使宫府为一体。内外无异法。如宫家折受之类。一切裁之以法。不使有过滥之弊。使宦官宫妾之辈。惮不恶之威。谨覆盆之戒。不至有骄恣之失。使外廷小大之臣。各自惕念。黜私心恢公道。则可以慰悦民心。消弭灾沴。而为应天以实之道矣。 上曰。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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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至为深切。予当加意惕念焉。臣又言曰。近年以来。金星昼彩。白气弥天。考诸天官书。皆以为兵象。今又火星失度。冬雷异常。其有意外之虞。亦不可不虑也。遇灾修省。祗惧天戒之道。固当如上所陈。至于阴雨之备。亦当预为之所。如筑城等事。自朝家已有成算。不敢更烦。昔宋高宗时。有正月雷震之变。侍御史陈俊卿上言以为将有夷狄侵陵之象。以开言路用人才。为应天消变之术。臣亦以为今因别荐之后。令军门大将各荐堪为将帅者一人。以拟他日之用如何。 上曰。为国家深思远虑。至于如此。予甚嘉尚。荐拔将才之事。令三军门举行。
[癸酉十一月一日庚子]
十一月一日庚子昼讲。侍读官李浚,检讨官吴尚文讲大学衍义。至汉质帝时。宰相李固以违矫旧政。为梁冀所搆杀。侍读官曰。此宋哲宗时蔡京等所谓绍述之意也。曩时之事。足以见之矣。臣玄逸进言曰。玉堂所达诚然矣。曩时大臣以洪宇远疏中有权奸用事。人主不能抑制之说。引汉王尊说。以非毁 先朝。勒成罪案。臣窃痛之。今因李固事。敢有所陈矣。虽先朝时事。容有可议。则古之人臣不惮论列。陆贽之告唐德宗曰。先皇之末。君臣搆嫌。始以颇僻失平。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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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阻成否。此可为戒而不可为法。朱子之告宋孝宗曰。左右窃持权柄。自隆兴之末。已有此失。寿皇不能制之于前。陛下安能制之于后。夫以陆贽之忠。朱子之贤。所以告其君者如是。则曩时之毁斥宇远。非古昔忠贤之意。 上曰然。臣又进言曰。昨因遇灾。疏决徒流。蒙宥者多至累百。其导迎和气者。为如何哉。第伏念冤死之人。或有抱冤于地下。擅杀人命者。尚未伏法于有司。则生者幸免。而死者含冤。岂非感天地薄阴阳而灾沴为之生者乎。 上曰。指李秀彦事乎。臣玄逸曰。诚如 圣教矣。李秀彦按岭南时。偏听凶人之言。一日之内。打杀二士。虽曰管下之人。章甫之士。非若军官乡所之比。且因一时暴怒。擅杀二士于一杖之下。此而不治。虐杀无辜之习。何可杜乎。金顺发之子含冤击铮。奔走号泣。卒死于道。顺发之庶弟顺徽继而击铮。已令本道查问。而尚未结末。凡在听问(一作闻)。孰不恻然称冤乎。 上曰。此狱查覈。今已累年。尚未结末。可见外方狱事究竟之未易也。儒臣所达。又如此。其令移囚京狱。从速查治可也。
[癸酉十一月二日辛丑]
辛丑昼讲。侍读官李东标检讨官吴尚文讲大学衍义。至晋武帝时齐王攸,张华被谗见斥事。臣玄逸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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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曰。齐王攸天显至亲。张华腹心贤佐。而武帝初间处兄弟。友爱甚笃。待张华。恩意亦至。谋谟帷幄。赞成灭吴之计。亲之信之。若加诸膝。及小人乘间。浸润渐渍。利害胶其中。爱憎变于情。疏之斥之。若坠诸渊。小人谗间。所以变易人主之心者。至于此极。可不戒哉。大凡考观古人往迹。辨别忠邪。如见白黑。及事到面前。当局则迷。涉己则昏。不知忠直之可喜。奸佞之可恶。其不为做错者鲜矣。伏愿 圣明凡对古人事迹。必反己内省。不以当局而迷涉己而昏。则今此讲读之助。不为少补矣。 上曰。言甚切至。予当留念焉。
[癸酉十一月八日丁未]
丁未昼讲。讲大学衍义。至唐太宗以魏徵被毁之故。使温彦博按讯。侍读官洪重夏,检讨官柳栽讲文义讫。臣玄逸进言曰。君臣之间。当使诚意流通。无有壅蔽。然后可以有一体相成之美。人主若闻臣下过失。则痛加开释。以祛否塞之患可也。唐太宗之于魏徵。闻其谗而即使按讯。以开疑惑。此帝王之盛节也。伏愿 圣明取以为法。 上曰然。至太宗以荐杜正伦,侯君集及录谏辞以示褚遂良。疑魏徵。至踣碑停昏。又进言曰。太宗于魏徵被谤之际。按讯得实。君臣之间。两无疑阻。可谓明矣。而至正伦,君集等事。疑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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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大凡人情有通塞明暗之异。非有以礼制心以义制事之工。则其或明或暗每如此。故朱子有诗曰。人心若道无通塞。明暗如何有去来。伏愿 圣明加察焉。 上曰然。至唐明皇以优人作戏。罢宋璟相。又进言曰。明皇拨乱反正。励精为治。初间用姚,宋,韩,张为相。则开元之政。庶几贞观。及其中晚。内则杨贵妃蛊惑心志。外则李林甫,杨国忠掩蔽聪明。使国事日非。庙谟颠倒。以至一日杀三子。终致大乱。一人之心。前后顿异如此。后世人主之所当监戒者也。 上曰。言甚剀切。予当留念焉。
[癸酉十一月十一日庚戌]
庚戌昼讲。讲大学衍义。至汉哀帝宠遇董贤。侍读官金世钦,检讨官金汝键讲文义讫。臣玄逸进言曰。小人之迷国误朝者。不必在于凶虐猛鸷。虽柔和便辟之人。其为患滋甚。盖此等人。非必有祸人家国之心。而其甘言谀辞。足以悦人主之耳。其令色善仪。足以悦人主之目。骎骎然驯致。使人主不乐庄士之正色。直臣之谠言。以至政事日非。纪纲日坏者。未必非此辈所为。故孔子之论为邦曰远佞人。惟 圣明念哉戒哉。 上曰然。至汉灵帝作灵昆苑。杨赐引夏禹之卑宫室以谏。任芝,乐松引文王之囿百里。以迎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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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又进言曰。以往迹言之。杨赐之忠直。任,乐之谄佞。不难辨也。惟是事到面前。人主将有所欲为者。而一人据经论执。以为不可。一人傅会经旨。迎合纵臾。则人主鲜不悦其顺旨而恶其逆耳。必如伊尹所谓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然后庶不为小人迎合之所误。惟 圣上念哉。 上曰。儒臣之言。反复如此。可不留念焉。至北齐侍中,和士开劝齐主湛宜及少壮。极意为乐。又进言曰。士开之言。实赵高,李斯蛊惑二世之馀谋。其阿谀无状之态。非若齐王之狂昏。必不听信。然大凡乐放肆而惮绳检。人情之所同然。故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非有成汤圣敬日跻。检身若不及之工。鲜不有宴安怠忽之患。是故虽以贤明之臣。佐仁圣之君。犹不忘警戒之义。如曰无若丹朱傲。无若殷王受之酗于酒德哉者。可以观君臣间规诲之道。惟 圣明念哉。 上曰。言甚切至。予将留念焉。至唐太宗以叹美嘉木。怒宇文士及。至闻士及佞言。帝意乃解。又进言曰。太宗以士及迎合上意。斥之为佞人。可谓明矣。然及士及以为群臣面折廷争。使陛下不得一举手。今臣不少将顺。亦何所聊。帝意乃解。臣以为赞美禁树。佞之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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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宗知其为佞。自解之言。佞之大者。而帝意乃解。盖太宗虽有从谏之美。举皆勉从。未能中心好之。故闻面折廷争。则常以为苦。士及之言。承迎将顺。则反加宽恕。小人之所以转移君心者。至于如此。尤可畏也。惟 圣明加察焉。 上曰。士及自解之佞。反有甚于美树之佞。而太宗之处士及者如此。儒臣之言诚是也。予将体念焉。
[癸酉十一月十二日辛亥]
辛亥昼讲。讲大学衍义。至汉桑弘羊,唐宇文融,杨慎矜,韦坚,王鉷等事。侍读官金世钦,检讨官金汝键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自桑弘羊以及宇文融以下诸人。皆以掊克聚敛。逢迎人主之欲。其情状罪过。真德秀论之已详。玉堂上下番敷陈文义。更无馀蕴。然臣于王鉷事。尤有所痛心焉。盖明皇在位已久。用度日侈。赏赐无节。不欲数于左藏取之。鉷揣知上意。以额外钱帛贮之内库。以供宫中宴赐曰。此皆无预经费。以中人主之欲。其谄佞之态。尤为可恶。为人上者。所当加察也。 上曰然。至唐德宗疏斥陆贽。宠遇裴延龄。又进言曰。德宗初年。爱重陆贽。言皆听纳。贽自以为不世之遇。自兴元以来。剀切百奏。无非尊主庇民之策。德宗非不知其忠谅。而竟至疏斥。延龄奸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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谲诡。恣为谗慝。德宗非不知其诞妄。而终始亲厚者。盖君子之心。惟恐其君之有过。防闲裁制。从义不从欲。小人之性。逢迎怂恿。惟恐不中人主之欲。此其所以有亲疏爱憎之不同也。惟 圣明加察焉。 上曰。此伊尹所谓求诸道求诸非道之意也。予将留念焉。讲毕。因进言曰。 圣上酬酢万几之暇。数接筵臣。讲论不怠。此实帝王之盛节。然臣愿 圣明须将古迹往事。便作今日眼前事。比较商量。则必有所益矣。故程子或时读史。至有肯綮处。必掩卷思量。有幸而成者。有不幸而败者。朱子亦曰。偶看通鉴。至难处置处。不觉毛骨竦然。向来只作文字看。真是枉读古人书也。此可为读书法。惟 圣明取以为法焉。 上曰。儒臣之言。反复深切。予当留神省察焉。
[癸酉十一月二十三日壬戌]
壬戌宾厅 引见时。大臣诸宰以次奏事毕。臣玄逸 启曰。世降俗末。人心不淑。纲常之狱。往往而起。亲亲之谊。弟长之道。慢不知为何事。诚可寒心。若依古道。设行乡约。则虽不能丕变风俗于一举措之间。以渐行之。俾知劝励之方。庶几为化民成俗之一助。故臣于夏间。有所陈达。自 上特下举行之命。而国家多事。未遑矣。今旧岁将尽。新正不远。若于岁首。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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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法。颁行中外。则实合古者布法象魏之意。且选士之法。实是培养人才之道。而亦无著实举行之事。故敢此仰达矣。行礼曹判书柳命贤曰。选士之法。臣与大提学臣权愈讲定节目。先试岭南事。既承成命。而监司李玄纪旋即递来。以致至今迁就矣。今儒臣所达如此。当更为分付于本道矣。 上曰。依儒臣所达。趁岁首颁行岭南之意。申饬于本道监司可也。(十二月二十六日乙未引见时。左议政睦来善 启曰。顷者吏曹判书李玄逸以乡约设行事陈达蒙 允。固是化民成俗之美意。然臣闻先儒之论。或曰救民革弊后乡约可行。或曰人心不淑而欲行乡约。则非徒难行。恐伤国体云。 宣庙朝儒臣柳希春请行乡约。 宣庙收议于大臣。大臣以人心不淑。势所难行献议。 宣庙特下备忘记。依大臣议停止。在 宣庙朝犹然。况今人心不淑。尤似难行。徐议处之何如。右议政闵黯曰。此固良法美意。然古今异宜。难保其必行。行之不成而罢。则不如不为之为愈也。行礼曹判书柳命贤曰。选士之法。亦因吏曹判书李玄逸所达。先行岭南事。曾有成命。而节目甚多。不可率尔定行。且以监营会谷计给学粮。亦是难继之道。似难猝然行之矣。 上曰。乡约固好。而 宣庙朝亦虑其难行而停止。今若行之。或有窒碍还罢之弊。初不如不为。今姑停止。徐议处之。选士之法。亦为姑停可也。)
[癸酉十一月二十八日丁卯]
丁卯昼讲。讲大学衍义。至舜典象以典刑。(止)惟刑之恤哉。侍读官金世钦检讨官金汝键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夫圣人畏刑之心。闵夫死者之不可复生。刑者之不可复续。察之犹恐不审。施之恐或不当。故其钦之恤之。至于如此。然罪之重者。虽或诛斩断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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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少贷者。本其所以至此。则其施于人者。必尝有如是之暴。故圣人不忍其被酷者之含冤负痛而为是以报之语。其实则适得其宜。此朱子释经之意也。盖圣人之心。广大虚明。无少偏倚。既不至惨覈之科。亦不流姑息之仁。此 殿下所当深察处也。 上曰然。至帝曰黎民阻饥。(止)帝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止)帝曰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又进言曰。此章编次意有所在。洪范曰。既富方谷。孔子曰富而教之。孟子曰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教以人伦。大槩民无恒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为恶则易。为善则难。必先富之而后施教。教之不从而后刑以弼教。故其文相次而成也。 上曰。其次序固当如此矣。至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止)子曰君子之德风草上之风必偃。又进言曰。所谓道之以德者。非但以德行导民。使之为善也。必人主躬行于上。使民观感而有所兴起焉。故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盖我之明德既明。薰蒸透彻。上下昭著然后风草之化可致。不可以声音笑貌为也。 上曰然。
[甲戌二月十二日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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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二月十二日庚辰昼讲。讲大学衍义。至贾谊上疏言礼义刑罚为治之说。侍读官丁时润,检讨官睦林重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贾谊所论。要不出先德教后诛罚之意。此皆从古圣贤论治之要法。而谊之言详悉有次序。后世人主所当遵行者也。 上曰然。臣又进言曰。为治固当先德教而后诛罚。然必须富而后教之。若使下民无仰事俯育之赖。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则虽有教化。无以导民为善。然富民之道。不过曰制其田里。薄其税敛。损上而益下。约己而裕民。惟 圣上念哉。 上曰。所论诚是。先德教后诛罚之意。说出甚好。予当体念焉。臣又进言曰。古之人君。既富而教之。教之不从而后刑以弼教。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上之所以轸念钦恤如此。故民心固结而不解。此所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者也。夫如是。故虽遇变故。天命不改。此所谓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天之视听。自我民视听者也。惟 明主念哉。 上曰。说得皆好。予将留念焉。讲毕。因进言曰。自前冬辍讲。今已数朔。臣久不得望见 清光。今幸入侍 经帷。敢有所陈达矣。乃者 圣上以真德秀或未升祀文庙。亟 命从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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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必 圣明深有味于大学衍义。而有旷世相感之意。勿以德秀所陈。将做古人说话。以为今日耳目所及。则必大有所益矣。 上曰然。臣玄逸因进言曰。大学衍义。说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尤惓惓于小民之依。今兹进讲之篇。无非忧民恻怛之意。 圣上既深味其言。固无待于愚臣赘说。然臣窃以为当今民困已极。而 园陵展谒期日已迫。伏愿 圣上轸念民事。凡系役民之事。务从简约。 回銮之际。停车驻跸。招集黔黎。访问民间疾苦闾里艰难。如有一夫不得其所。若己推之沟中。诚心轸恤。惟恐不及。又能举一反三。仍知八道之内民生困苦之状。则是因 行幸而得详知民隐。岂不为生民之幸邪。故古语曰。春省耕而助不给。秋省敛而补不足。一游一豫。为诸侯度。惟 殿下念哉。 上曰。所言实合予意。予当体念焉。臣又进言曰。昔唐太宗幸洛阳显仁宫。以储偫不备。欲罪官吏。魏徵谏曰。陛下若以储偫不备罪官吏。则天下承风。竞为丰盛。必使民力大困。此隋炀帝所以亡其国也。陛下何忍复蹈其辙乎。太宗大惊曰。非卿不闻此言。遂不罪官吏。夫储偫不备。殊失享上之道。其在人臣。固有难言者。而魏徵之言。如是忠直。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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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复开悟。委曲从谏。此乃帝王之盛节。而人臣事君无隐之道也。愿 殿下取以为法焉。 上曰。尽言之意甚好。子(一作予)当留念焉。(甲午。 上诣献陵。归次昼停厅。 传曰。广州民人等。既已招集。承旨出去。问其疾苦而来。左副承旨李玄纪往问回 启曰。民人等以久远还上指徵无处。害及邻族为苦。冀蒙旷荡之典云矣。右相闵黯曰。还上荡减。有关后弊。而民人等既已招集。专无施惠之道。则渠辈必落莫。使广州府尹许墀十分精查。指徵无处者。若干荡减何如。 上曰。年条最远。指徵无处荡减可也。李玄纪又 启曰。臣承 命往问疾苦于民人等。则以为本州上东六面入于司瓮院柴场。故每年每户捧米一斗。谓之户米。此乃他邑所无之事也。许多民瘼。虽难尽述。此是六面民人最难堪之役云矣。 上曰。分付厨院。使之禀处可也。)
[甲戌二月二十三日辛卯]
辛卯宾厅 引见时。以江西县令尹以亨欲罢品官权复之弊。为邑民所告诉。行查按治。邑民止流配。以亨以死论。大臣重臣争言以为是名分所系。不无偏重之弊。 上曰。当初事端。虽出邑民之告诉。推问之时。一从御史书启者。亦虑其或伤于事体故也。臣玄逸进言曰。以亨罪状轻重。臣虽未能详知。当初按发不出御史之 启。特出于邑民之诉。则其在正风俗严纪纲之道。未知何如也。江西民俗。本来不淑。以亨因其告诉。屡受严刑。非但似涉偏重。亦关后弊。将使官吏不得镇压治下之民矣。昔卫臣元咺诉卫侯于天朝。当时卿宰之议曰。君臣皆狱。父子将狱。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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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遂不问卫侯之罪。宋时小民辱其官长。韩魏公琦以为以下犯上。罪不可赦。即日处斩。朱子尝告宋孝宗曰。凡议谳之法。先观尊卑上下之分。若以卑凌尊。以下犯上。虽直不右。今尹以亨之偏被重律。似违严上下之分。抑豪横之意。不可不熟察而审处之也。 上曰。尹以亨罪犯狼藉。实无可恕之道。而此事根柢。出于邑民之诉。诸臣所达。亦是虑后之意。特为停刑减死。远地定配可也。
[甲戌三月四日壬寅]
三月四日壬寅昼讲。(讲义阙)讲毕 启曰。己丑冤死人副提学李泼,应教李洁。立朝风节。居家行谊。俱有可称。故判书臣金时让记事中盛称其孝行。故参议臣安邦俊以媢嫉之徒。犹且称誉不已。此人平生槩可见矣。顷者咸镜监司臣权歆为承旨时。陈达 榻前。有追赠之 命。而洁只有疏逖外裔。泼内外俱无子孙。 赠典尚未举行。诚可悲叹。考见政院日记。泼以吏曹参判。洁以副提学 启下。而既无子孙。 恩典无可施处。湖南士论皆以为若 命旌表其闾。以示来世。似有显忠遂良。扶树风声之意云。故敢此仰达。 上曰。令该曹禀处。(后因礼曹回 启。特 命旌闾。)
[甲戌三月六日甲辰]
甲辰。以焚黄乞假辞朝。 上引见宣酝。所以勉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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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至深厚。臣玄逸起拜称谢既罢。进言曰。人主若无敌国外患之警。不常持危惧之戒。则必有土木兴作珍禽奇兽名花异草狗马声色之玩。以娱其耳目。荡其心志。此皆人君之至戒也。今 殿下曷尝有意于此。而臣之愚戆。敢陈先事之戒。惟 殿下之留意焉。仍窃惟念 殿下有睿智之资神武之略。庶几聿追 孝宗大王之志。必不以千里为雠人役。而临御以来至今二十年。荏苒因循。转入颓惰宴安之域。 先志无所继。国耻无所雪。岂不可为长太息者乎。昔魏使者邢贞至吴入国门。不下车。吴中郎将徐盛愤曰。吾等不能并河洛吞巴蜀。使吾君与贞盟。岂不辱乎。因涕泣横流。贞惧下车愧谢。夫徐盛一武夫也。犹知主辱臣死之义。臣每念及此。未尝不痛心疾首。如欲无生者也。伏愿 殿下克自洒濯。远细娱而图大计。正心修德。立经陈纪。毋忘卧薪尝胆之志。以追 先王遗志。臣今当远离。敢陈所怀。 上曰。卿每以此为言。予甚嘉尚。当惕念焉。因出见 世子。再三勉谕以速还。使侍珰以 世子意谕以从速复路。◐是日。又以搜访遗逸之意进曰。即今 圣上频数开筵。 世子书筵。亦将开设。玉堂春坊之官。固宜选择。而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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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逸之士有人望者。尤宜搜访参用。安东居李惟樟从事儒业。博闻多识。为一世宿德老成。曾拜翊赞。旋即下去。方在閒散中。臣待罪铨曹。早欲收拟。而资格未准。不得注拟相当之窠。升其资品。以为收用之地如何。 上曰。令该曹特为收用可也。又 启曰。陜川居文东道学问才识。为一道所推。顷拟咨议副望。而尚在閒散之中。以其才学。不当久在下僚。至于洛下。亦不无才学可称者。如 英陵参奉李泽素有士望。而尚在初入仕。如此之类。直出六品。除拜相当之职似好。敢此仰达矣。 上曰。亦令该曹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