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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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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六
 经筵讲义(筵中说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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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五月十五日庚戌]
己巳五月十五日庚戌。以吏曹参议。入侍 经筵。讲易艮卦。自六四至上九。侍读官睦林一,检讨官李济民讲文义毕。 上曰。吏曹参议讲未尽之意可也。臣玄逸辞谢讫。因进言曰。六四艮其身无咎云者。四近五。居大臣之位。不能止物而但止其身。无取之甚也。为大臣者。当将顺匡救之责。仅守其身而不能正君。则无足取焉。愿 圣明加察焉。又曰。六五艮其辅。言有序云者。六五当君位而体阴柔。无取于君德。故只取艮其辅之义。凡人孰不当谨言。而王言尤所当谨也。 上曰然。臣又曰。上九敦艮吉云者。凡事贵有终。以学问言之。则当念终始典于学。以政事言之。则当行之无倦。不可始勤而终怠。此皆敦艮吉之义。故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 圣上念哉。 上曰然。讲毕。因进言曰。自顷以来。大狱屡起。不无所伤。今者罪人已伏其辜。譬之治病。既进已疾之方。宜急升提其元气。升提元气之道。不过朝廷举措得宜。使上下人心翕然萃于朝廷之上。然后可以鼓动振作。惟 圣上念哉。 上曰。儒臣所言。皆出忧爱之忱。频日入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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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补不逮。
[己巳五月二十日乙卯]
乙卯昼讲。讲渐卦。自初六至九三。侍读官李允修检讨官李济民讲文义。多引卦体互象。铺张其说已。臣玄逸进言曰。筵臣推说象数。无复馀蕴。然臣则以为渐初六之义。乃言其进以渐。其行以时。以学问言之。则当循序渐进而无躐等陵节之弊。施于政事。则当有先后缓急之序而无猝暴无渐之患。此鸿渐于干之义也。六二之义。二与五以中正之道相应。故有饮食衎衎之吉。以在上者言之。必处置得宜。群下心服。以在下者言之。则必谏行言听。情志交孚。然后可得衎衎之吉。反是则上下乖隔。交相拂郁。宁有衎衎之乐乎。九三之义。三四二爻。相比而无应。故为之戒。若不守正而与四合。不复反顾义理。则有凶之道。必守正以闲邪然后乃可。惟 殿下念哉戒哉。至象传。又进言曰。不敢言告君之道。以交际间言之。凡人从欲而失正。则与之相交者。不复相亲爱。而皆怀离叛。此为可丑之甚也。因文陈戒语。颇切逼。 上温颜虚受曰。皆善云云。讲毕。因进言曰。臣以无所肖似。累蒙补予不逮之教。实切惶恐。而辞不获命。既忝职次。区区补衮之忱。其可已乎。敢以所怀冒死陈达矣。前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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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因 御制舟水图说。略有纂集进 御之事。 殿下曲加褒奖。至有虎皮赐给之恩。 殿下亦必记念矣。就其中喜闻过纳忠谏之条。臣尤三致意焉。夫古先哲王设诽谤之木。陈敢谏之鼓者。所以广言路也。人主和颜色而受之。使人尽言。人臣欲言事者。在外欲陈十事。及至上前。不能言一二。况拒塞之摧折之。则人主何由得闻其过乎。乃者李尚真言虽鹘突。曾在大臣之列。年又耆艾。今若以言获罪。窜死穷裔。则将未免为 圣德之累。特许放归田里。使之尽其馀龄。则岂不有光于 圣德乎。 上曰。李尚真罪犯深重。虽有宰臣两司之言。不为允从。今儒臣所陈如此。不可不勉从。虽不得全释撤围篱。中道付处。尔其频日入对。以补不逮。
[己巳七月二十一日乙卯]
七月二十一日乙卯昼讲。讲归妹卦。侍读官闵昌道进读讫。起身请曰。儒臣入侍。请令讲文义。 上曰。侍读官先为之。令儒臣继之可也。侍读官先讲。检讨官李泰龟又从而讲说毕。臣玄逸进言曰。归妹少女从长男之卦也。以女从男。未必不好。但以卦德言之。有说而动动而说之义。故有征凶之戒。凡说而动动而说者。以夫妇言之。则有情欲宴安之私而无严敬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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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之德。以朋友言之。则有善柔便佞之害而无直谅偲切之益。以君臣言之。则有容悦承顺之态而无忠谠匡直之助。用是道以往。无所往而不凶。故圣人为之戒曰征凶。此归妹卦之义也。 上曰。说得通畅。予当留念焉。○特进官睦昌明 启曰。先正臣金诚一赐谥文忠。而以道德博闻之文。悬注 启下矣。其后李颐命谓之过滥。金寿恒亦以为金诚一是一节之士。道德博闻。果为太滥。以勤学好问。改其谥注矣。盖诚一非特节义之士。其学问道德。实非诸儒所及。而寿恒,颐命辈乃敢轻议改注。事当还用旧注矣。祭酒臣玄逸曰。诚一即先正臣李滉之高弟。早岁闻道。平生立心行己。皆从道义中出。滉尝书尧舜以来道统真诀以畀之。可谓得师门衣钵之传矣。寿恒等何由知其道德之浅深。而敢请轻改。士论莫不愤惋。今若仍用初注。实为士林之幸矣。 上曰。公议皆以改注为非。以初注道德博闻仍存可也。昌明又 启曰。故司谏臣金坽。即岭南贤士也。丙子以后。不出门庭。至今以节义称道不衰矣。我朝凡于节义之士。无不褒奖。独于金坽。尚未有褒典。臣待罪该曹。故敢此仰达。下询于儒臣而处之何如。 上曰。儒臣之意如何。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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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逸曰。金坽以光海壬子出身。愤其时事。十年坚坐。及癸亥 改玉。犹托疾不肯出。凡有除拜。终不应 命。丙子以后。不出门庭。岭南士论。至今颂慕。今若特为褒奖可以慰士林之望矣。 上曰。令该曹禀处可也。
[己巳十月四日丁卯]
十月四日丁卯昼讲。讲丰卦。自卦辞至大象。侍读官柳世鸣讲读毕。臣玄逸进言曰。丰之为卦以明动相资。为致丰之道。徒明而不能动。则明无所用。徒动而不能明。则其动为妄作。凡人莫不皆然。而其在人君。尤当惕念处也。又曰。丰盛之道。唯王者有以致之。人民之蕃庶。事物之殷盛。非区区精神所能周及。必须如日中天。明无不照。然后无所不及而可免于有忧也。又曰。圣人见物盛必反之道。故因丰盛之至。为昃食盈虚之戒。当丰盛之际。犹当存敬畏之心。况蛊败倾否之时。其所以敬畏者。当如何哉。此宜 殿下警省处也。又曰。雷电皆至。有明动并行之象。故圣人以折狱致刑明其象。盖明以察之。然后可得其情。威以断之。然后可惩其恶。既得其情而不致其断。则非易象垂戒之意也。讲毕。因 启曰。为国之道。当以崇奖节义为先。 天启丁卯之变。昌城府使金时若以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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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弱卒。力屈被擒。北人劫令速降。时若不屈。虏人以索穿定两手掌。曳行数十里。迫令速降。终不屈而死。其二子亦从死。西土人士至今称叹。尚无褒赠之典。实为欠事。请并加褒赠。 上曰。褒奖节义。殊是美事。令该曹特为褒赠可也。臣又 启曰。辛巳春间。虏人要我师会沈阳。侵 中朝祖总兵所守锦州卫。星州军士李士龙者。不忍以炮丸加之 天兵。连发虚铳。虏人觉之。以剑拟之曰。汝何敢乃尔。士龙曰。 天朝是昔日之父母我者。岂可以子而兵其父母乎。虏人屡劫之。终不屈遂杀之。然虏亦知嘉其义烈。送其尸于本国。夫以一军人。能知天下大义。此亦不可无褒赠之典。 上曰。亦令该曹褒赠可也。
[己巳十月五日戊辰]
戊辰昼讲。讲丰卦。自初九至九三。侍读官柳世鸣进言曰。请令儒臣先讲文义。臣玄逸辞谢讫。进言曰。初九与九四。非阴阳之应。然有明动相资之势。必相须以成其用。故有虽旬无咎之义。盖非明则动而不知所之。非动则明而无所致用。比如人之有目。能辨东西南北而非有四肢之用。则无所用其明。此明动所以相须而成也。又曰。六二以中正之德。为明之主。而五居相应之地。其才不足。二不能以独明而成丰。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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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明功。故为日中见斗之象。盖言其周障蔽掩。晦其明者也。夫以六二之中正。为明之主。而遇庸君暗主。不能尽行其道。诚可叹惜也。为人臣子者。将此爻辞。陈说人主之前。诚为惶悚。然益之告舜曰。毋若丹朱傲。夫舜之不为丹朱。夫人知之。岂以益而不知也。君臣间警戒之意。固当如是。臣亦愿 殿下之不为庸君常主而广开离明。俾免日中见斗之戒。又曰。九三居明体之上。阳刚得正。而丰之道。必明动相资以成。三无上之应。则不能成丰大之功也。人之所用。莫切于右肱。而既无相应。则终无所赖。正如折肱之人。目虽能视。而终不能有为。此亦人君所当深戒而以同德相助为贵者也。讲毕。因 启曰。故赞成臣尹鑴以林下读书之人。幸逢际遇。欲展致君泽民之术。而山野疏逖。不适时宜。言语区画。或不免迂阔。若其明大义于天下之志。则实是宇宙间不可无之论。不幸被诬。终至冤死。乃者 圣明洞烛其冤。复官赐祭。诚有光于 圣德。若别遣近侍致祭。特加褒奖。则尤为盛典矣。 上曰。予意亦然。儒臣所达诚得宜。令该曹议政追赠。遣近侍致祭可也。臣又 启曰。故司谏臣洪汝河。乃洪镐之子。洪贵达之后孙也。固有家传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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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富于经学。行己端方。足为南中领袖。中间出补镜城判官。以尝疏论宋时烈之故。罢斥之后。十年沈滞。曾于 圣上即阼之初。以司谏召之。未及拜命而死。士类莫不嗟惜矣。其所著丽史汇纂拔凡举例。颇得中国史法。比他东史。实为要切。故判书臣赵絅贻书称美。有摆落秽史持衡左国之语。汝河若终堙没而无称。则诚为可惜。合有褒赠之典矣。 上曰。分付该曹。特为赠职可也。臣又 启曰。福昌君桢酷被搆诬。死于庚申之狱。而观其文案。则此人冤枉。比诸他人。尤极矜惨矣。 圣明洞烛其冤状。既复官赐祭。岂不有光于 圣德。第其养子已罢。故家无主人。既不得题主。又不得迎祭云。其前日所罢养子。还为继后。使之主祀。则其在 圣主恤亡敦亲之道。似为得宜矣。 上曰。所达诚然矣。当初义原君赫之罢养。盖出欲免其缘坐之意。到今伸雪之后。不可无主祀之人。还为继后事。分付该曹可也。
[己巳十月十日癸酉]
癸酉昼讲。讲旅卦初六。臣玄逸进言曰。旅初六以阴柔在旅之始(一作时)。处卑下。不能以正道自处。多污贱卑琐之事。故取悔辱灾咎。匹夫有此。犹不免于耻辱。况羁旅远宦之人。不能守正循理以行直道。多为猥贱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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屑之行。则其为人所鄙厌而不能有为也必矣。又曰。六二以中正之德。处不失当。故能致其童仆忠信之助。匹夫尚然。况人君有中正之德而得群臣万姓忠信之助。则其际会之盛。同德之应。岂不尽善全美乎。又曰。九三刚而不中。有自高之象。故丧其童仆贞信之心。而致危厉之患。其在匹夫犹然。况为人君上者若过刚则必有躁暴不详。刑罚不中之患。若自高则有敖然自圣。谓人莫己若之病。可不益加警省乎。 上曰。推说甚好。自圣之说。尤为痛切。予当留念焉。
[己巳十一月十八日辛亥]
十一月十八日辛亥。以焚黄乞假辞朝引见时。 启曰。臣闻为国之道。必以收用人才为先。夏间仍 上教别荐人才。间或除职。其中尚多未及收用草野。遗珠之叹。恐或有之。且前头 元子入学不远。辅导之方。必在预得人才。被荐中人。尤宜从速调用。 上曰。所达诚然。令该曹趁速调用可也。臣又 启曰。文穆公郑逑书院在星州地。以故参判臣金宇颙并享。顷因左议政所 启。有赐额之举矣。郑逑早游先正臣李滉之门。经学德望。为世所宗。金宇颙则出入经幄。裨益弘多。位跻亚卿。追赠正卿。而尚阙赐谥之典。实是斯文欠事。故敢此仰达。 上曰。令该曹禀处。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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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曰。崇奖节义。实是扶植世道之意。故自 上未尝不轸念于此。当庚申诬狱之日。故判书臣吴挺昌之冤死也。其妻郑氏与子妇柳氏相继自决。而柳氏青年丧夫。孝养舅姑。及舅死。棺椁衣衾。皆自措置。敛其舅尸。然后与其姑从容就死。人皆称其至行。合有旌表之道。故敢此仰达。 上曰。今闻所达。俱极可尚。令该曹禀处。
[庚午七月十三日壬寅]
庚午七月十三日壬寅。因大臣备局堂上引见。并 命臣玄逸入侍。大臣诸宰奏事毕。臣玄逸进言曰。近日天变见于上。灾异见于下。且凶歉之惨。振古所无。将来非但饥馑颠连之为可忧。或恐有意外窃发之患。而境外之事。亦多可虞。正宜君臣上下协心并力。共济艰虞之不暇。而上下相持。玩愒度日。纪纲之颓弛。朝论之乖张。日甚一日。殊非所以齐心一意。共济艰难之意也。又进言曰。两南凶荒。诚极伤惨。域中万姓。皆矫首仰望曰。自 上庶几抚我乎。今闻大臣建议。以为自前凶年不如所闻之惨。而守令见欺于面任。瞒报监司。监司以守令之状。张皇 启闻。以致灾实相蒙。使朝廷不得知其实状。当差送京官四员于岭湖左右道。审得实状然后料理赈政云。臣愚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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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朝廷欲知虚实而施实惠。固出详审之道。然两南赤子。方悲痛愁思。日望朝廷惠泽之及。而遽闻京官驰下。以摘奸为名。则皆将疾首相告曰。自 上不知我困极至此。而乃有此举乎。皆失所望。且驿路凋残近甚。又有此科外迎送。实所难堪。而不信监司守令。使户曹郎官。分路审覈。似失朝廷体面。臣愚以为不如且止其行。分付监司守令审视灾实。推行赈政。徐遣 御史。察其勤慢。似乎得宜矣。 上顾大臣曰。佥意何如。左议政睦来善曰。李玄逸之言。诚为忠厚。然臣观庆尚监司状 启。有曰旱灾之惨。赤地千里岂有如是之甚。而张皇至此乎。此臣所以请遣京官。审覈其虚实也。臣玄逸又曰。此则不然。诗云汉之篇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以诗人忠厚。犹且云尔。岂可以赤地之 启。为过当乎。 上曰。朝议如此。今且遣之。审其虚实而行其实惠。是亦为民而发。似无所害矣。
[庚午八月八日丙寅]
八月八日丙寅昼讲。讲既济卦。自卦辞至大象。侍读官赵湜讲文义毕。臣玄逸临文 启曰。水火是相克。而水在火上。则有交济之义。故其卦有亨义。如地在天上。其势似逆。而有交泰之义。故其卦为吉也。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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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上下之间。情志交孚。无所隔碍。岂不亨且吉乎。虽然。既济之后。因循怠惰。不复戒惧。玩愒度日。无所猷为。则终入于乱。故彖(衍字。卦辞。)曰。初吉终乱。而彖传又继之曰。终止则乱。此与蛊卦巽而止蛊之义同。盖言上柔巽而下止息。则致蛊之道也。此 殿下所当惕念处也。 上曰。说得甚好。予当体念焉。臣又曰。既济是离险而向治之时。宜深思远虑。消患于将来。以古事言之。汉高祖既平祸乱。天下定矣。而虑有吕氏之祸。命陈平,周勃。即军中斩樊哙。平,勃虽不奉诏。高帝深识雄断如此。故卒安刘氏。晋悼公继晋政坏乱之秋。逐去不臣者七人而晋国复霸。子产得政于郑国衰微之后。数罪公孙黑而诛之。郑国纪纲修举。虽晋楚之暴。不能加焉。此皆能思患而预防之效也。东汉之末。王允除去董卓。时既济矣。而不诛李傕,郭泛。天下大乱。张柬之等。诛易之,昌宗。复位中宗。时向泰矣。而以不诛武三思故。复致唐室之乱。此皆不能思患而豫防之致。惟 殿下念之。 上曰。推说极其切实。予当惕念焉。
[庚午九月三日庚寅]
九月三日庚寅。大臣备局堂上入侍时。并 命臣玄逸入侍。兵曹判书闵黯以江华筑城事请下大臣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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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相权大运对曰。筑城诚不可缓。而今岁三南饥甚。朝家方以赈恤为急。惟兹城役。虽曰不烦民力。犹不无徵发两南僧人之弊。臣意以为且待明秋始役可也。副提学李凤徵亦以为不可。御营大将李义徵亦以时屈举赢为言。 上变色曰。我国凡事。每以迁就为得计。有曰今日不为而待明日。今年不为而待明年。因循度日。遂至无所成就。大将是军门领袖。当赞其决。而亦为迁就之论。今日之事。当用斫案之举然后可成也。诸臣皆缩伏。以明春始役之意。次第陈达。臣玄逸因进曰。 殿下不知臣不肖。每下裨补不逮之 教。而不得一效其愚。今日筵中大臣有所论列。而自 上不少假借。古人有言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然岂无从容商确之道。而遽下严截之 教。殊非大圣人临政处事之宜。而于宽弘听纳之事。似为不足。臣惶恐敢达。 上曰。近日庶事。每患玩愒无成。故有所云云。儒臣之言如此。予当体念矣。臣因进言曰。国家以南汉,江都为绝险天堑。恃为保障之地。西北极要害。合置障隧处。全不设备。其于备边之策。蔑裂殊甚。兵法曰。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若使二边了无藩篱之限。虏人长驱直薄城下。则虽有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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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险。亦何所恃。臣闻比来西方人物极盛。多勇健可用云。如皆以军法约束。足为缓急之用。今虽不可显示形迹。以起彼人之疑。亦当密付当道监司守将。潜为阴雨之备。北地要害处。亦置防戍。以备不虞可也。 上曰。所陈极当。当分付监兵使。使之有所戒饬矣。
[庚午九月五日壬辰]
壬辰昼讲。讲既济卦。自初九至九三。副提学李凤徵,校理许颎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初九以火体居阳位。当济之时。故圣人为之戒。盖方济之初。当畏慎戒惧。不可躁动。亦孔子所谓临事而惧之意也。苻坚之伐晋也。踊跃不寐而行师。故至于败。曹操临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故动辄有功。亦其验也。以二之才德。遇九五之君。宜得行其志也。五以为时既济矣。无复进为之志。因循玩愒。怠缓度日。虽有忠言嘉谟。不见采用。则二如妇丧茀。不得遂行其志。故不肯苟从。而守中正之道以待之。如孟子所谓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者也。故有勿逐七日得之戒。三以刚居刚。当济之时。用刚之过。事事如是。可谓失当。惟高宗伐鬼方。则可以用刚之时。其所为无过刚之失。是故凡事得其时义则皆然。不独征伐为然也。小人勿用之说。程传与本义有异。程子之意以为凡征伐大事。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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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说则不可。如大明 英宗用王振之说。陷于北虏是也。朱子之意以为征伐事毕。不当以小人任事。故曰与师上六同。此其所以异也。
[庚午九月六日癸巳]
癸巳昼讲。讲既济卦。自六四至上六。侍读官洪墩,检讨官柳栽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四离下体而在上卦之初。当变革之时。故尤以防患虑变为言。其所以儆戒畏慎。诚不可不致其极也。五与二有中实虚中之象。故皆有受福之义。但二则方进而得时之盛。五则进极而处济之终。二如花之始开日之方升。将向于盛。五如花之烂漫日之将昳。方向于衰。故有东邻杀牛不如西邻受福之义。本义所谓当文王与纣之事者。亦此意也。六以阴柔处济之极。不能有所猷为。故有濡首为厉之象。盖柔暗之质。无所处而得其当。况处济之极乎。若刚明之人。虽当穷极之时。亦有处变之道。所当省念处也。讲毕。进言曰。昨日入侍时。判决事郑朴 启曰。近日私意大行。两铨注拟。京外词讼。皆以请托关节为之。须当痛禁。此意固好。然臣愚以为凡事有本。古人有言曰。源洁流清。风行草偃。窃惟万事之本。在 殿下之一身。伏愿 殿下留心克己复礼之学。日新又新。使方寸之间。永绝私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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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施之政事。皆用大公至正之道。则群下自当观感悦服。而不敢倍公行私矣。董仲舒之言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而四方莫敢不一于正。此实深知内外本末之言也。臣又闻诸葛亮告汉后帝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先儒称之以为深知治体而暗合乎先王之法。臣愿 殿下取以为法。凡有作奸犯科。无论亲疏远近。内自宫禁以及外朝。莫不论以有司之法。不少假借容贷。则将见人皆感服。不敢容私而公道大行矣。 上曰。所陈切当。予当体念焉。
[庚午九月十二日己亥]
己亥昼讲。讲未济卦。自初六至六三。侍读官沈仲良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六当未济之初。阴柔居下。得九四之应而非中正之才。故不能援之以济也。盖既济之时。当戒其躁进。故有曳轮濡尾之戒。未济之时。当责其有为。故有濡尾之吝。盖其所遭之时。不同故也。易之道。以时为贵。故两卦初爻劝戒之不同如此矣。九二在他卦。以得中为贵。而于未济。以过刚为戒者。夫他卦九二六五有君臣相得之意。故以刚明之臣。辅幼弱之君。以行其道为义。未济火在上水在下。有违行否隔之义。故在大臣之位者。当极其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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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为得正而保其终。若伸其刚阳而不致其恭。则有过刚之失也。程传引郭子仪,李晟事者。亦有深意。盖德宗猜狭多疑阻。故发此义焉。此人主所当儆戒处也。 上曰。推说极好。予当惕念焉。臣又曰。六三以阴柔。无出险之用而居险体之上。故有征凶之象。险既极矣。必有出险之理。故有利涉之象。大抵未济之时宜。有出险之义。而三之才不足于用。故有如是之戒。然天道寒暑也。人事裘葛也。遇此时而施此用者。皆在于人。君子不以时之险易而皆有所用也。
[庚午九月十三日庚子]
庚子昼讲。讲未济卦。自九四至上九。侍读官沈仲良讲文义毕。臣玄逸进言曰。九四离下而为上初。时可以有为。以阳刚居大臣之位。遇虚中明顺之主。有可济之道。然以阳居四。故有贞固之戒。夫事之始也。当戒惧慎重。不可率尔妄作。及事已到手。当极意尽力。不为迁延中已之计。然后可以有为。故以伐鬼方三年有赏取义。此诚有国者加意处也。又曰。五居尊位。有文明之德而能虚心求下之助。故吉而无悔。有光辉之盛。吉而又吉。然则虚心以求刚阳中正之辅。岂非帝王之盛节而为弘济艰难之要道乎。又曰。上九有刚明之才而非得济之位。无可济之理。若安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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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有以自乐则可无咎。若从乐耽肆。至濡其首。则非所以安其处而反失自信之道。故有有孚失是之戒。若以本义言之。上九以刚明之才。居未济之极。当自信自养。以俟天命之如何。若徒知己之有才时之可济。不复安于义命。纵意肆欲而不知反。如狐涉水濡其尾。则过而有失是之咎矣。讲毕。因进言曰。 殿下于易今始卒业。臣待罪经幄。敢有所进言矣。 上曰然。对曰。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非忧勤惕厉之意。皆人主所当体念处。然如乾卦自强不息。坤卦厚德载物。否泰君子小人内外消长之喻。尤为要切而痛快。盖君子属阳刚。小人属阴柔。观其刚明正直。则可知其为君子。观其柔暗隐伏则可知其为小人。以此观人。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可见。如此然后可谓有学易之效矣。 上曰。儒臣所言。极其切实。予当体念焉。臣又曰。狱者民命所系。故于易象。尤致其谨。有曰明慎用刑。有曰明罚饬法。有曰折狱致刑。有曰议狱缓死。有曰不留狱。此皆人主所当惕念处也。 上曰然。臣又曰。屯卦言经纶。蛊卦言元亨。盖屯乱之际。可以有为。蛊败之馀。有振作兴起之道故也。若依旧上止下巽。无所猷为。则无以治蛊而致亨矣。 上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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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切实。予当服膺焉。
[辛未十月四日乙酉]
辛未十月四日乙酉。以吏曹参判赴召。 上引见兴政殿。劳问加厚。因 下教曰。久不见卿。每切思想。卿不弃我。幡然上来。予心欣幸矣。臣玄逸拜谢讫。陈疾病忧患。久违 朝命。不胜惶恐之意。因进言曰。臣经年在外。所欲陈达者非一。而长途撼顿之馀。身有疾病。不能罄竭所怀。后当一一条陈矣。 上曰。如有所怀。略言其槩。因问岭南饥馑之馀。民情何如。臣对曰。昨岁三南饥馑之惨。振古所无。仰赖朝家轸念施恩。终无捐瘠之患而至于今日。 圣上又亟下备忘记。以为今年虽云稍稔。哀我赤子犹大病之新起。不可遽责旧欠。其令尤甚邑蠲减未捧田税大同。一方之民。无不感激涕下。惟是今年水田虽云稍稔。至如旱田则风雨为灾。反不如昨岁之熟。多旱田处。今反被灾尤甚。而了不蒙蠲减之泽。愚下之民。不免有向隅之叹。伏愿 殿下曲加矜怜而留意焉。 上曰。所言诚是。但朝家力有所不赡。亦且无可奈何矣。臣又进言曰。乃者冬雷非常。自 上罪己求言。辞旨恳恻。凡此域内之人。孰不感叹。虽然。应天以实。不以文。应旨进言者。虽或狂直过中。皆优容采纳。不加谴斥。则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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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以实之一事也。 上曰然。
[辛未十月五日丙戌]
丙戌昼讲。讲大学衍义汉文帝处淮南王长事。副提学权瑎,校理柳宪章讲说毕。臣玄逸进言曰。淮南王长谋反事觉。罪在罔赦。文帝犹处之以不死。因有司不发封。不幸致死。文帝伤痛不已。至封其子为侯。此则文帝敦亲盛德事。而初不置傅教训。长其骄傲悖逆之心。致谋反至死。此则文帝未尽善处。由此一事。亦足为后世人主之监戒焉。又曰。文帝驯致淮南王骄傲之习。以至于倾覆。后世人主假借外家戚畹。以致偾败覆灭者多矣。推类以观。亦可以为戒矣。 上曰。所言甚当。讲毕。因进言曰。臣在外久。今入参讲席之末。获睹进讲。大学衍义。古人所谓此书为治平之要道者。信非虚语矣。虽然。臣尝有所慨然于斯矣。 上曰何也。对曰。昔真德秀不胜忠君爱国之念。积功数十年。纂集是书。上疏投进。宋理皇忻然开纳。进讲经筵。其嗜学之诚如此。既又崇奖周,程义理之学。恨不与朱子同时。其好贤之心又如此。而观其治效。殊甚灭裂。以用人言之。则既误于史弥远,史嵩之。贾似道又以妃族进。专国用事。国势削弱。不能自振。金虏运讫。中原无主。而不能成恢复之功。以其好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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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学之诚观之。殆非后世人主所及。而以治效论之。反不若汉唐中主。臣窃意理皇嗜学。徒尚虚文而无实见得故也。如使理皇实有得于大学格物穷理之学。知义利公私之辨。如冰炭水火之判。实用力于大学诚意正心之学。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务决去而求必得之。则其所以讲学者。不但为文具。其见于治道者。亦必有实效之可言。惟 殿下监于此而为戒焉。 上曰。反复陈戒。极为痛切。予当留心而体念焉。臣又曰。日昨登对时。以祗惧天戒之意有所陈达。而迫于疾作。不得究其说。今请复陈之。 上曰然。因进言曰。仁爱之天。叠出灾异。以警动我 殿下。殿下之所以祗畏警饬者。无所不至。罪己责躬。广求直言。若复加意应天以实不以文之道。群臣进言者。或有狂疏过中之失。亦皆优容嘉纳。则是亦应天以实之一事也。乃者承旨金元燮应旨进言。归咎大臣。陈戒 圣躬。颇有狂直之态。而乃敢言人所不敢言。自 上若加褒奖。大臣亦为优容。则谠言日闻。幽隐毕达。因采而用之。其于弭灾应天之道。不为小补。臣窃闻 宣祖大王时。卢守慎为首相。金诚一为谏官。尝因入对。诚一斥言大臣受赂事。守慎进谢曰。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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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臣之族人为边帅。遗以貂裘。臣受而衣老母。诚一言是也。 上叹曰。台谏尽言。大臣引过。可谓两得之矣。既退。守慎执诚一手曰。古道复见于今日。其力量风采有如此者。故中经变故。国势扤捏。而克复旧物。享国久长。岂不以当日力量元气有以致之也。臣愿 殿下以 宣祖为法。以卢相事责大臣。则 宗社幸甚。 上曰。寡躬有失。而元燮归咎大臣。故略有未安之教。实无非元燮之意。且大臣虽引过。少无嫌碍。即时出仕矣。臣玄逸拜谢曰。此则社稷之福也。
[辛未十月十一日壬辰]
壬辰夜对。并 命臣玄逸入侍。侍读官沈仲良,检讨官柳宪章读纲目南北朝纪数十板讫。请令儒臣讲文义。 上曰然。臣玄逸起拜辞谢讫。进言曰。凡史法举事直书。褒贬自见。然此书当南北分裂之时。三光五岳之气。分裂丛碎。略无可举之实。其中元魏孝文稍有可观。盖北朝犹以务实为事。南朝专尚浮华。人主则以杀戮无辜。淫放亵狎为事。风俗之坏。一至于此。孟子所谓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者。此之谓也。虽然。其几在于不能早辨义欲善利之间。驯致至此。甚可哀也。可不谨其始而慎其防邪。孔子删诗。不去郑卫淫风。以示惩创后人之意。纲目中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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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正是孔子不去郑卫之遗意也。又言曰。宋明帝时。淮西民贾元友者陈伐魏之策。宋主以其书示刘勔。勔言元友称虏主幼弱。内外多难。天亡有期。臣以为国家未能复境。何暇灭虏。元友所陈。率多誇诞。行之甚难。宋主乃止。臣愚以为元友不量当时。无立纪纲修政事之实。遽然以轻虑浅谋欲有所为。刘勔之言。诚为得计。然自古居江东者。常以才弱力绵。不足以进取。以限江自守为上策。然举江东之众。与天下争衡者。亦非一二。如刘裕之削平燕秦。席捲中原。檀道济到彦之之败却魏兵。震惊北方。皆足以伸江左之威。摧北人之气。岂可每以绵弱为辞。而以限江自守为计乎。臣以为诚得良将。训章明法。以为不可胜之势。乘机应会。举兵北向。则恐无不可为之势也。筵臣皆以为未能内修。徒欲外攘。则必有偾事之失。不可不虑云云。 上曰。是则然矣。良久慨然发叹曰。 中朝文物。今不可复见矣。壬辰之变。 宣祖大王播越龙湾。几不能返国。赖 神宗皇帝再造之力。得至今日。此恩何可忘也。每见当时事迹。未尝不慨然也。自丙子后。迫于形势。与 中朝隔绝。 崇祯皇帝时。有请问罪朝鲜者。 崇祯皇帝谕曰。彼迫于形势。乃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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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勿问也。其体念小邦之意如此。每中夜念之。不胜感泣也。臣玄逸进言曰。国运不幸。事变至此。臣以草野蝼蚁之贱。未尝不悲愤填臆。今承 圣教。臣诚感激涕下。臣窃以为 仁祖大王为 宗社深计。不免有屈己之辱。而每当朔望望阙时。必西望痛哭。其意盖可知矣。及我 孝宗大王痛念非常之变。生聚教训。欲有所为。而弓剑遽遗。至今为后世无穷之恨。今我 殿下英武超世。若能聿追 先志。收养人物。讲习教训。俟天下有变。为 殿下所欲为。岂不为天人所助而卒有所成乎。侍读官曰。 皇明大恩。诚不可忘。而一朝至此。岂非慨然者乎。 殿下诚欲有为。必须先得人和。固结人心然后乃可也。臣玄逸曰。沈仲良所谓固结人心之说极好。诚不可率尔轻举。以速祸机也。即今人心波荡。军政疏虞。一无可恃之势。必须厚民生修军政。以为根本之计。然后乃可为也。臣窃闻近来西关人物极盛。且江边健儿精悍可用。若以军法约束。可得其力云。而自丙子以来。西边备御之具。破绽殊甚。一朝有变。将何以支吾。今之议者皆以修筑城堡练习军兵。为彼人所疑忌。然臣伏见前史。周世宗既服江南。劝令修城练卒。各保境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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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服事金国。而蒙人来抢。朴犀,金庆孙保完龟城。捍御蒙人。彼若有问。以此言答之。彼必不以为忤矣。 上曰。新创城池。或有所起闹。若修治旧日城池。实无所妨。而每以见疑彼国为说。予所未晓也。每遣西边方伯帅臣时。申申教谕。未知能有成效否。且闻彼中形势与曩日异。无促迫严束之患。不必深以为虑也。臣玄逸对曰。此等事必须得人而任之。然后可责成效。 殿下若有意。则申命筹司。择定西方守臣。然后可得其效也。 上曰。卿方在铨曹。每差除时。择送西方守臣可也。臣玄逸对曰。臣闇劣。素乏知人之鉴。然当以此意告谕同僚矣。因赐酒四五行乃退。进前申告曰。臣以草野愚贱。常怀慷慨。今闻此 教。诚不胜感激流涕。以 殿下英武之资。若欲追述 孝宗大王遗意。有大有为之志。则臣虽驽下。敢不竭力效忠。继之以死乎。 上曰。儒臣所言。正合予意。予甚嘉叹焉。
[辛未十月二十日辛丑]
辛丑昼讲。副提学权瑎,检讨官许颎讲大学衍义。至易坤文言地道无成而代有终。臣玄逸因文进言曰。以天道言之。则乾作大始而主岁功。坤佐阳而成岁功。以人道言之则夫主家事而妻佐之。君出政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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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下奉行。此天地之常经。人道之当然也。然以一家言之。则夫必有宜家之范。然后其妻孥有所持循据守。以天下国家言之。则为君上者。吁谟定命。处置得宜。然后臣下得以奉令承教而成治道。此实为人上者。所当加意处也。 上曰。说得甚好。予当体念焉。至讲易小畜九三爻夫妻反目。又进言曰。此段真氏引程传反复开说。更无馀蕴。而其引唐高宗,隋文帝事。尤为痛切。昔程子语学者曰。读论语者。将弟子问处。便作已问。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臣亦愿自 上用此为看书之法则必有所益。 上曰善。至讲易归妹彖传说以动征凶位不当。又进言曰。卦体长男在上。少女在下。处得其位。且说而动。亦非不好。圣人必以为戒者。盖不以严敬畏谨为主。但有情爱狎昵之私。则必至于淫邪亵慢悖德伤身。故因夫妇之象。发此义。然推类言之。朋友之间。不以直谅责善为主。而专事善柔便佞。则必损德害义。君臣之间。不以忠敬礼貌相接。而惟务嬉豫容悦。则必败国伤化。此又所当戒也。 上曰然。至讲礼记家语。夫也者以智帅人。妇人无专制之义。真氏说有刚明果断之语。又进言曰。为人上者。有刚明果断之德。然后可以统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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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然其中亦有所当为戒者。若刚极则必有躁暴不详之患。明极则必有过察多疑之病。专事果断则有独智自用之弊。必如孟子所谓居广居立正位行正道。然后可以无弊。真氏之以此终焉者。必有深意。惟 殿下念哉。 上曰。推说甚好。讲毕。因进言曰。岭南木花连岁大无。而国家经用既不可阙。则大同田税绵布之徵。似不可已。但才经饥馑之民。百尔拮据。仅成匹段。不暇掩体。持以纳官。官吏又以升色粗恶尺数长短点退之。则民将号泣市道。更无充准之路。此目今民事之切闷者也。周礼荒岁铸钱。朱子以为凶岁铸钱。以赡民用。实为救荒之一事。臣窃以为粟米绵布。以岁之丰歉而有所加损。至于铜铁。不以水旱而耗减。故古者遇凶岁。则必加铸铜钱以救民。其势固然也。今若以钱文代绵布。则必无如上患害而实为裕民之道。臣意以为救今日之弊。莫如行钱之利也。虽然。广铸诸道各营。则货利之柄不专。而必多盗铸殽杂之弊。议者皆以为难。是则诚然。若运致常平,宣惠厅钱文于岭南巡营与都会官。及此谷价未至减缩。使府官置仓收籴。谷贱则增价而籴。使无伤农之患。明春谷贵。减价而粜。以杜牟利之弊。则民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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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为输税之资。官得积谷。以为缓急之需。此所谓务一而两得者也。臣愿下诸宰议。一以为救民之资。一以为积贮之策何如。敢此仰达矣。 上曰。大意固好。令该厅商确禀处可也。
[辛未十月二十一日壬寅]
壬寅昼讲。副提学权瑎,检讨官许颎讲大学衍义书大禹谟后克艰厥后。论语为君难。(止)惟其言而莫予违也。臣玄逸因进言曰。为人君者。须知克艰为难之意。当存敬畏之心。然又当知所以艰所以难之意。盖人君以一身为社稷神人之主。上则当畏天之命。于时保之。不可有顷刻怠忽之心。下则念君臣舟水之义。危慄矜惕。有若朽索之驭六马。此其所以为艰为难之实。可不慎哉。又曰。忠言逆耳。驳议致憎。故凡人之心。必以顺志者为乐。逆心者为拂。必如伊尹告太甲所谓有言逊于汝心。必求诸非道。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然后可以容受尽言而无丧邦失众之祸矣。自古昏庸之君。恶闻直言。诛杀谏臣而亡其国者。固不足道。虽明哲之主。若有独智御世自圣贤之心。则必曰訑訑予既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夫如是则国之亡也。不日可几。此尤所当戒也。 上曰。言甚切实。予当体念焉。至讲益稷帝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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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歌。又进言曰。此章文义。真氏说尽无馀蕴。且玉堂所陈。深得经旨。然臣请更以馀意为 殿下陈之。其曰慎乃宪者。谨守法度也。其曰屡省乃成者。时省而考其成效也。若徒宣布政令而不考其成。则终归文具而不底于成。以唐虞至治之世。犹有此戒。况后世乎。此亦所当省念处也。又曰。真德秀引范祖禹说。以发明此章之义曰。君以知人为明。臣以任职为良。君知人则贤者得行其所学。臣任职则不省者不得苟容。可谓得其要矣。虽然。知人必得其实。任职必以其道。若其所以为贤而任之者。徒以奉公为贤。则必聚敛掊克而贻害于国。若以任怨为忠。则必咈民从欲而归怨于上。此亦不可不知也。
[辛未十月二十二日癸卯]
癸卯昼讲。侍读官许颎,检讨官李浚讲大学衍义洪范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玄逸进言曰。此谓威福之权。当在上而不在下也。故周礼。王者爵禄废置生杀与夺之柄。以驭群下。宫室舆卫饮食衣服之奉。极于隆厚。此岂人臣所得僭逼而干拟者哉。故窃弄威福。专擅权势之徒。固不足道。如管仲之贤而三归反坫。孔子以不知礼讥之。其谨于君臣上下之际。可谓至矣。然秦始皇衡石程书。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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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卫士传餐以决事。其自总权纲如此。而治效反蔑。汉文帝假申屠嘉。欲斩邓通之权。宋太祖容赵普专用人之柄。而政事修举。此亦不可不知也。 上曰然。至讲诗萚兮剌忽也。又进言曰。所谓君弱臣强者。伤威福之下移也。夫君尊臣卑。君唱臣和。实定分常理也。若反常越分。则其为凶害。固不可胜言。而所以致此。实由于上之驭下。不得其道。然驭下之道。不但在于威刑爵禄而已。必行公道而黜私邪。纪纲修举。处置得宜。人心畏服。百度惟贞。则自然君道尊严。臣下震叠。又岂有君弱臣强。威福下移之患哉。 上曰善。至讲诗狡童剌忽也。又进言曰。真氏引晏婴子家羁事。以明齐鲁两君不能用其说。以致篡逐之祸。自古人臣或当权臣用事之际。或当阴伺间隙之时。不顾一身利害。而为国深计。忠言谠论。人主不能用其说。以致祸败者多矣。此人主所当惕念处也。玉堂进曰。儒臣之言深然矣。然必须辨别忠邪。然后可用其言也。臣玄逸又曰。忠邪贤不肖诚难辨。然古人有言曰。君子如松柏特立。挺然不屈。小人如兔丝女萝依附于物。故欲得伏节死义之士。必于面折廷争之日而知之。为人上者。以此察之。则忠邪之分。亦不难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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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曰是也。
[辛未十一月朔日辛亥]
十一月朔日辛亥昼讲。副提学权瑎,检讨官许颎讲大学衍义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臣玄逸进言曰。此篇自引洪范以下。皆以威福下移。臣下专擅为戒。夫君不君臣不臣。使天下国家之势。如鲁之三桓晋之六卿齐之田氏。驯致至于燕哙子之之事。则诚为冠屦倒置。天地易位之大变。然所以致此实由于为人上者。不能尽为君之道。又不能择人而任之之过也。若能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而得人而任之。如桓公之于管仲昭烈之于孔明。则必将有相得益章。共成治化之益。尚何威福下移。下陵上替之为患哉。若徒以臣下权重为忧。每有猜防畏备。互相疑阻之意。如唐德宗之为。则非所以委任责成之道。而反致君臣搆嫌。上下否隔之患。此亦不可不知也。至讲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止)三桓之子孙微矣。又进言曰。书曰惠迪吉。从逆凶。志曰顺德者昌。逆德者亡。是故用之以道。辅之以德者。始虽微弱。终必昌大。汤之七十里。文王之百里。汉高祖之崎岖巴蜀而卒有天下是也。反常易理。强梁不义者。始虽强大。终必败亡。善射之羿。荡舟之奡。力能拔山之项羽。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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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下戮是也。彼三桓之专国擅权。威势甚盛。而其子孙渐至陵夷。不能自振者。亦以不安其分而僭逼其上故也。圣人之言。岂不信而有徵乎。是故天下之势。必安其分而顺其德。非但事理当然。实为吉凶祸福兴衰之所系。可不惧哉。至讲定公问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又进言曰。使臣以礼。事君以忠。实为职分之所当然。事理之所必然。然为君者必须知如何而能尽使臣以礼之道。为臣者必须知如何而能尽事君以忠之义。不能以诚相待。以敬相接。进退有道。情志交孚。而徒以爵禄相縻。虚礼相拘。则非所谓君使臣以礼也。不能匡救将顺。引君当道。绳愆纠谬。献可替否。而徒以阿谀顺旨。容悦承奉为忠。则非所谓臣事君以忠也。此实为人上者所当深省。而亦所以察臣下忠邪枉直之分者也。讲毕。因进言曰。昔齐宣王见觳觫之牛而有不忍之心。孟子犹以为是心足以王矣。乃者 圣上因寒威惨烈。即命近侍。疏放轻囚。且给践更军士襦衣藁荐。以御其寒。推此心以往。何所不济。昔朱子乘轿而行。见担夫劳倦。即易轿以马。作诗曰。为闷人疲上马行。此时消息尽分明。更怜跣足无衣苦。充此直教天下平。夫见担夫之劳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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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恻隐之心。犹以为推广之极。可及天下。今 圣上因狱囚更卒之寒苦。念及一国之内而轸其饥寒。则惠泽之遍。岂可量哉。故孟子曰。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又曰。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政故也。若但有轸其饥寒之心而不施之政事。则亦徒善而已。今者两南之民。困于木花之大无。拮据收合。仅登杼轴者。尽为输税之资。终无掩体之路。赤身瘒瘃。至衣牛马之衣。使人见之。怵戚酸辛。今虽不及大段经理。然医家有言曰。缓则治本。急则治标。向日 榻前所陈行钱一事。实为目前救急之要。若复因循玩愒。不即颁行。则彼憔悴困极之民。终无得蒙惠泽之日。岂不大可伤痛也哉。伏愿 圣明推仁恕之德。更敕该厅亟赐施行。以幸民生。 上曰。已令该厅禀处而欲熟虑处之。尚未回启。宜令从速施行可也。
[辛未十一月二日壬子]
壬子昼讲。副提学权瑎,检讨官许颎讲大学衍义孟子告齐宣王曰君视臣如手足章。臣玄逸进言曰。此章之言。虽若迫切而少宛转。然当时君臣之间。鲜有以礼相接而或有恩意太薄者。故孟子之言如此。盖所以警时君之失。而其畜君匡救之意。可谓至矣。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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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古者人臣出身事主。必以谏行言听膏泽及民与否而为之进退也。然及其所以自处。则眷恋徘徊。三宿出昼而有予岂舍王之语。其切于救民而不果忘世之义。有如此者。洁身以去。实非其心之所乐。不以苟得一时之虚誉为善而轻去之也。真德秀所谓孟子为齐王言则然。而所以自处则不然者。可谓深得其旨矣。至讲鹿鸣燕群臣嘉宾也。又进言曰。古之人君欲善无厌。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谏。居寝有亵御之箴。临事有瞽师(一作史)之道。燕居有师工之诵。犹以为不足。必昼以访问。以观其得失。燕群臣嘉宾。乐闻其道义。盖箴诵训戒。访问咨诹之间。或有严惮敬畏而不敢尽其言者。至于燕飨酬酢之际。则君臣上下迭为宾主。自然心和气平。情意流通。而君之听言。必渐潜沈渍。不觉有理顺心得。泯然同归之益。其为臣子者。亦必极意尽言。少无趑趄喑默。嫌难违忤之患。此先王所以昭(一作消)融查滓。克成治化。而其优游休洽广大光明气象。非后世君臣间草草讲说之比。岂不休哉。今我 圣上昼讲之馀。时赐夜对。一堂都俞。和气蔼然。宛然有先王之遗意。臣窃以为使群下从容敷奏。得以尽言者。莫近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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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 圣上加意焉。至讲礼记君子式黄发。(止)异姓谓之叔舅。又进言曰。古者君臣之间。礼数极备。乃有此等仪节。至秦始皇严尊君卑臣之法。后世因袭。不复变革。而汉时犹有御坐为起在舆为下之仪。今虽不可行。然其意则不可不知也。
[辛未十一月五日乙卯]
乙卯昼讲。侍读官柳宪章,检讨官柳栽讲大学衍义礼记(记字下当有卿)大夫疾君问之。(止)仪礼坐抚当心。(止)春秋传苟(一作荀)盈卒晋侯饮酒乐。臣玄逸进言曰。君视臣病。君临臣丧。此三代以上事。今虽不可卒然行之。而唐太宗于房,杜,魏三臣之丧。问其病而闷其亡。张公谨之死。不以辰日而辍哭。此在人主行之如何耳。实无古今之异也。至讲贾谊上疏论体貌大臣。又进言曰。此篇上段。以陛级远地。则堂高喻体貌大臣。为尊君之义。下段以廉耻厉臣为有使群臣顾行忘利。守节伏(一作杖)义之效。大概君尊臣卑。有若天地定位。上下之分。固截然矣。然乾刚大亢。独智自运。则必有否塞乖隔之患。若上下交泰。情志相孚。则必有和平共济之美。然君臣间相接之道。当以义不以利。人君若以名位爵禄。牢笼臣下。则必怀利以相接。其终也。有顽钝无耻。便身苟免之患。若以礼义廉耻。磨励群下。则必怀仁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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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接。其终也。有诚死社稷封疆之效。其几如此。为人上者。尤所当知也。 上曰。推说甚切。予当体念焉。
[辛未十一月十二日壬戌]
壬戌昼讲。副提学权瑎,检讨官李济民讲大学衍义。孔子曰君子进思尽忠。(止)上下能相亲。臣玄逸进言曰。人臣尽忠补过。将顺匡救。实职分所当为。然为人君者。必虚心听受。逆于心求诸道。逊于志求诸非道。然后人臣得以尽其忠诚匡顺。而有上下相亲之效。若复愎谏喜佞。致憎逆耳。则将反以为仇。岂有相爱之理乎。大凡人臣或多匡救之事。而鲜有将顺之益。孟子见齐王不忍觳觫之牛。以为是心足以王矣。推之足以保四海。虽齐王不能推广此心。此其将顺之道也。汉武帝以罪诛昭平君。哀不自胜。东方朔进曰。先王赏不避仇雠。诛不择骨肉。陛下行先王之道。臣敢以此为贺。此亦将顺之道也。若以其大者言之。宋时南渡。群臣不能将顺其君复雠雪耻之志。此其可罪也。诸葛武侯能追昭烈欲伸大义于天下之志。鞠躬尽力死而后已。此乃将顺之大者也。至讲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又进言曰。人臣容悦其君。始虽微细。终至于阿谀顺旨。不敢出一语矫其非。欺蔽其君。始虽微细。终必至于反逆是非。以无为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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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臣之所当戒。人主之所当察。如汲黯内多欲之言。高允不易辞之对。实为有犯无隐之大者。故朱子编入小学书中。以为后世人臣之劝。此意亦不可不知也。至讲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又进言曰。真氏以为或谓不合则去。无乃非爱君之意乎。曰此所以为爱君也。夫孟子之三宿出昼曰。王如改诸。则必反予。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当时齐王所当改者。未知为何事。然使齐王改其所当改。反孟子而用之。则齐其王矣。此岂非爱齐王之意乎。齐王不能改不能反。使其治化止于是。虽孟子爱王之深。亦无如之何矣。岂不惜哉。至讲孟子将朝王。(止)莫如我敬王。又进言曰。孟子以他国之臣。处宾师之位。故其言如此。然不以趋走承顺为恭。以非尧舜不陈为敬。则无古今之异。而为人上者。所当察臣下敬爱之诚伪者也。讲毕。因 启曰。臣于去月入侍时。敢请岭南行钱之意矣。顷见宣惠厅回 启。欲使岭民大同木上纳时。折半作钱。贸诸京市。纳之本厅。此则臣恐其弊益滋而民无蒙惠之道矣。今岁岭南木贵谷贱。绵布之办出甚难。谷重不可远致。岭南银货。又不可售诸京市。今使贸钱京市以输京仓。岂非重困穷民者乎。臣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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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以为或移钱或铸钱。使民以钱输税。则庶无谷贱伤农之患。故敢请行钱。欲为一分救民之计。目今尚州,醴泉等地已行钱。大丘亦有贮钱云。朝家虽不移钱。一有行钱之令。则商贾往来买卖。必有钱货流通之利。大同田税绵布。以钱代纳。则庶几民蒙实惠。惟此一款。近于言利。而尝见程,朱子亦有铸钱以铜权归公上及凶岁铸钱以救民之说。盖切于救民而不得不尔也。今臣目见穷民切迫之状。敢此仰达矣。 上曰。该厅回启。盖出参酌之意。而儒臣所达如是。后日登对时。更询大臣而处之焉。○丁卯。宾厅 引见时。领议政权大运 启曰。日昨筵中。因吏曹参判李玄逸所达岭南行钱事。有后日登对时禀处之教矣。盖李玄逸之意。既不得铸钱于本道。则民之来贸京市亦难。故有此陈请。而铸钱一款。诸臣皆为持难。他无善处之策矣。左议政睦来善曰。若使处处铸钱。其弊不赀。不可许也。领相曰。今年木花大无。田税大同。实难以布木准纳。一半以钱文许纳。则庶几便民。惟在自 上酌处之如何耳。 上曰。本道大同田税。一半以钱代捧。而随其愿纳之多少。勿为定规。一循民情而为之可也。臣玄逸因进言曰。臣伏睹今日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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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备忘记。可见 圣上欲善无厌。愿治诚切。然其中有一二款可疑处。敢此冒陈。 上曰。愿闻其说。乃言曰。圣王古事八幅。无非切实之言。至于感谏勤政。尤为切当。但帝舜事下玄德升闻。非今日切急之喻。请以赓歌之事易之何如。 上曰然。臣又曰。庸君古事八幅中。如游畋荒亡湛乐之事太多。臣窃观 殿下于游畋酣宴土木等事。不甚留意。昔汉元帝时。贡禹以节俭为言。后儒之论曰。元帝已节俭。而贡禹之言如此。是犹以水济水。莫若就其不足处为戒。臣亦以为 殿下须于不足处为戒。则似当有助。 上曰。然则甚事可以为戒者。对曰。先儒有言。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人性各有所偏处。必内省自治。然后方为诚切。性之偏处。惟 明主自知之。 上曰。予当更思之。明曰。改帝舜玄德升闻。为作歌敕命。去夏桀,周穆王事。以唐懿宗,宋徽宗事易之矣。
[辛未十一月二十一日辛未]
辛未 召对。传曰。吏曹参判李玄逸入侍事分付。副提学权瑎,检讨官柳栽讲纲目南北朝纪。至刘勔晚年颇务高尚。罢遣部曲以至于败。臣至逸进言曰。士大夫恬退高尚。不与世事。虽为高致。然勔受顾命辅幼主。而当国家危疑之际。不事蹇蹇之节。反挹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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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徒尚雅致。使权臣跋扈。国祚移夺。身且不保。此不足贵也。 上曰然。至讲袁粲事。又进言曰。粲尽心王室。之死不贰。其忠可谓盛矣。然智不除奸。权不处变。危而不扶。徒死无益裴子野之评。盖得之矣。曾子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先儒释之曰。托孤寄命是才。临大节而不可夺是德。若无其才而徒有其节。虽死何益。如霍光可谓有才。然溺爱害义。慕容恪不能去慕容评。遂以乱亡。是皆才德不备故也。惟诸葛孔明能才德兼备。故可以当此。此诚至论也。人主以此察人。则庶几不失人矣。 上曰然。至讲褚渊于萧道成加殊礼之议。无所违异。其事遂行。又进言曰。道成篡逼之机。至此而十八九成。犹惮朝廷有异议。既问王俭。又咨褚渊。若使二人据理不从。则道成虽无状。必不敢遽当殊礼。王俭虽好学博闻而有谄谀之态。褚渊虽有时望而有惜身保妻子之志。靡然曲从。不敢违异。遂使道成得成其志。岂不痛哉。昔华父督有篡弑之心。而惮孔父嘉之义形于色。淮南王安有谋反之计。而惮汲黯之直言在朝。然则朝廷之上。有正色直谏之臣。岂不有以折奸萌而致国家之安耶。 上曰。推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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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至讲魏太后弑其主弘。又进言曰。冯太后于魏主为母。而纲目书弑者。天无二日。故虽母后犹称弑。此春秋之义也。其后冯太后死。孝文帝宏为之服三年。自汉文以来。人主不行三年之丧。而独晋武帝及元魏孝文行之。实为盛德事。然于冯太后则不当行而行之。昔文姜与闻乎弑。故于鲁庄当绝。此春秋之义。而孝文不知此义。徒以慎终厚德之义处之。此质美而不学之过也。 上曰然。讲毕。因进言曰。 殿下有英睿之资愿治之诚。而即位以来十有七年。治化未洽。百弊未祛。 殿下亦尝念之。必有慨然于心者矣。臣窃惟国家享有天禄。多历年所。虽尧舜之法。久则生弊。古人所谓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铢铢而称之。至镒必差者此之谓也。易曰蛊元亨。盖不蛊则何以致亨。周自后稷。至于文王千有馀年。文王克新其德。推行仁政而天命维新。昔楚国多难。子西曰。乃今可为改纪其政。致楚国复兴。今国家因循玩愒之馀。蛊弊已极。若因此时节。以 殿下英武之资。大有为之志。改纪其政。治蛊致亨。则亦可以致中兴之业而受维新之命矣。董仲舒曰。为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程子曰。若欲救弊则须变。大变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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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小变则小益。此皆随时损益之义也。若安常守故。当变不变。则必无治蛊致亨之道。而终归于沦胥以陷之域。惟 殿下念哉。 上曰。言甚切实。予当留念焉。臣玄逸仍对曰。 殿下若不以臣言为迂阔。则臣请继此而有所论列矣。 上曰。卿言甚合予意。予甚嘉叹焉。
[辛未十一月二十六日丙子]
丙子召对。 传曰。吏曹参判李玄逸亦为入侍。今后召对时。如无大段事故。运续入侍事分付。讲毕。(讲义阙)臣玄逸因进言曰。司勇李翊臣以 列圣御制写进功劳。有守令除授之 命。台谏争执累日。终未蒙 允。臣之愚意以为 御制写进。虽有功劳。优给赏格可也。至于守令除授。诚有不然者。汉明帝之言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民受其殃。守令之任。不可不慎。且从他岐入仕者。虽有才能。一朝遽授守宰之任。必致物情之骇。然舍己从人。特赐允许。诚有光于 圣德而实合处事之宜矣。 上曰。李翊臣既有劳于 奎章写进之役。且其为人可堪字牧之任。故有守令除授之命矣。今儒臣之言如此。即令还收。特为加资可也。
[辛未十二月十六日丙申]
十二月十六日丙申召对。侍读官朴万鼎,检讨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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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讲纲目南北朝纪。至魏师攻齐寿阳。不克而还。臣玄逸进言曰。此时北朝强盛。南朝寡弱。而犹能堰水筑城。修楼橹浚濠沟。敌来则有以应之。虽以魏之强。屡至败北。保守疆域之道。有国之所不可已也。 上曰然。臣因进言曰。当今事势。实有可虞之端。而西北备御之具。蔑裂殊甚。城池器械。固当及时修治。然臣闻古人有言曰。步不可以敌骑。骑不可以敌车。古人车制太重。今不可用。独卫青之武刚车。马隆之鹿角车。用以摧破匈奴西羌。其效已著。 明朝李贤,余子俊等所谓策不饲之马。运有足之城。御敌长技。莫过于此者。诚为至论。而丘浚所撰车制。尤极简便。偏其箱而独其轮。虽险路无不可行者。今依此增损。临时用之。止则为营。战则冲突。虏虽有铁骑。亦无长驱蹂躏之势。今日兵器中所当措置预备者。无过于此。 上曰。其说甚好。朴万鼎曰。故赞成臣尹鑴作偏箱车。欲有所用。今其制尚存。儒臣所达。正合此意也。至讲魏诏均田。凡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归今主。以绝诈罔。臣玄逸因文进言曰。土地之讼。古今同然。臣久在田间。习知其弊。凡年久陈荒。树木成林之处。小民芟草斫木。尽力起耕。则豪右之家或以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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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案。公然攘夺。小民历岁勤苦。一朝尽为他人之有。魏氏所谓悉归今主。以绝诈罔者。诚为良法。即今陈荒所垦之田。以起耕者为主实当。 上曰然。臣玄逸又进言曰。先儒有言必须三十年。一番经界方好。三南自甲戌量田后。已近六十年。其间道路移易。川反浦落。不一其处。且奸民猾吏相为表里。有田无税。无田有税之患。未有如今日之甚。渗漏重叠。弊病百端。不可不一番经界以正其谬也。 上曰。予尝以为仁政必自经界始。每以均田正赋之意。议于廷臣。而事多未遑。未及施行。今闻卿言。正与予意同。当与庙堂商议施行焉。讲毕。因进言曰。为国之道。当以是非得正刑赏得中为先。今我 圣上嘉六臣忠义。断自宸衷。复官致祭。此实近古以来。所未有之盛举也。至若党人搆杀一时忠贤殆尽。 宣祖大王旋即觉悟。下毒澈之教。其后朝议峻发。 启请追夺。 仁祖癸亥。一边之人。曲为营护。旋复其官。自此诬妄之徒。接迹而起。安邦俊则至以搆杀忠贤及泼母稚子之死。为非澈所为。乃先正臣文忠公柳成龙所为。肆然笔之于书。反易是非。荧惑人听。儒生柳景瑞等。至变换年月。以證其为成龙入相时事。其时委折。详在湖儒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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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瑞及成龙之孙后常等疏中。而备局回 启。又已辨白尽矣。今不须更为烦达。然邦俊之唱为邢说。迷乱黑白之罪。实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历时悠悠。未克追正。今 殿下洞开离明。快赐伸雪。既追削澈官爵。又削邦俊之官而撤其祠。使是非分明。此亦近古以来所未有也。舆情孰不称快乎。 上曰。六臣事予实嘉其忠义。虽朝议不一。断然行之。非不知有讳亲讳国之义。而 世祖大王既有后世忠臣之教。予以为此实成 世祖之美。故乃为此举也。郑澈搆杀忠贤之罪。邦俊矫诬贤相之状。皆不可不之痛惩。故并令追削毁祠也。臣又进言曰。庚申诬狱冤痛。前古所罕闻也。大凡伸雪冤枉。每俟后代而为之。若其不远而复。更正是非。如 殿下之为。实前所未有之 圣德。然其中犹有未尽伸雪者。舆情尚多愤郁。掌令臣李东根上疏论列。其言殊可采。今若特赐离明。一并昭雪。尤有光于 圣德。而于是非之正。庶几无遗恨矣。 上曰。所言诚是。当与大臣商确审处焉。
[辛未十二月十八日戊戌]
戊戌召对。副提学权瑎,检讨官许颎讲纲目南北朝纪。至魏诏大举伐齐。因迁都洛阳。侍读官权瑎曰。元魏孝文号为贤主。而欲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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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齐以欺群下。殊非人主光明正大之举。臣玄逸乃进言曰。昔盘庚迁都。诰谕群下。致其丁宁恳恻之意。至有先祖鬼神祸福之语以警动之。此盘庚之诰。所以列于训诰之后也。孝文此举。非待下以诚之道。侍读官之言是也。然迁都之举。实国之大事。而孝文断然行之。不疑不沮。卒致变夷之化。此则非后世庸主所可及也。讲毕。权瑎陈御边长策数条。臣玄逸又进言曰。臣以草野迂阔书生。其于军国大事。固不敢容喙。然区区蝼蚁之忱。不能无过计之虞。昨岁登对及疏章中。敢以西边守备破绽卒伍未练之故。屡有所陈达矣。今闻境外之事。不无可虞之端。我之所以为自强之策者。宜无所不用其至。侍读官所达。皆出于深虑远图。实不偶然矣。 圣明若赐采施。诚为国家之幸。然臣愚意以为饬边备修器械。莫若择人而任之。平安监兵使。皆择堪任元戎阃帅者畀之。令收拾人心。饬整戎务。虽不可先作题目。而寓齐桓内政之法。则凡百措置施设。必有可恃者矣。臣闻春秋谷梁传云。大国过。小国必饰城而请罪礼也。注云。饰城谓修守备。若有彼国相问之事。以此答之。必无辞以责。况为国之道。岂可畏首畏尾。其于阴雨之备。全不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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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而灭裂至此乎。虽彼国全盛之时。尚不可如此。况今彼有西患。我虽拒境而自强。彼必无奈我何。而过自畏怯。不敢略有所为。则臣之所未解也。近日天灾沓至。十月之季。腊月之初。雷震之变。殊可寒心。然臣窃观宋徽宗时有此变异。当时群臣恬不为忧。至有称瑞表贺者。其不畏天戒。肆意为恶如此。故卒致非常之祸。今则君臣上下知畏天戒。臣意虽有祸患。庶几有勘定之望。伏愿 圣上益存戒惧之念。加以阴雨之备。极择方伯连帅之任。凡修城练卒。整饬器械之类。皆令著实举行。以遵有备无虞之戒。千万幸甚。 上曰。言甚切实。当与庙堂商确。择遣帅臣。且令帅臣预备器械。以待不时之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