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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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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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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御制舟水图说发挥疏
伏以 主上殿下圣智天锡。睿性夙成。即位之初。愿治诚切。好学尊贤。容受直言。彰善瘅恶。明尽物情。举国臣庶忻忻然若更生。咸愿迟一死以见德化之成也。夫何六载之间。荏苒因循。日失月亡。殊未有以仰酬 圣志而下慰人望。乃者国运不幸。凶徒构孽。祸乱之作。间不容发。尚赖皇天垂佑。 宗社锡羡。罪人伏辜。社稷复安。此实有鲜万世无疆之休。其在 殿下尤宜警动自省。惟新厥德。于以答扬皇天显休命。以保我 祖宗丕丕基。俾弥亿万年罔或失坠。而臣之区区伏窃闻之。自顷以来。 圣志稍怠。诚意寝薄。威怒微厉。听纳不恢。渐不克终者。其端非一。远外初闻。不胜过虑。仰屋窃叹曰。吾君圣德。胡不早协于一。而犹有此二三也。旋复自解曰。汤盘日新又新之戒。大易居尊敦复之义。固是帝王处仁迁义之法也。安有 圣明若此肯终迷复而不自新。以负皇天眷顾之意。 祖宗启佑之勤哉。况我 圣上悦学亲贤之美。喜闻嘉纳之诚。洋洋孔彰。形于文墨。广大之度。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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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之识。出寻常万万。虽时有小出入才差失。亦将云消雾释。不日而化矣。风雷之迁。益莫大焉。日月之更。人谁不仰。陆贽所谓仲虺赞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颂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者。诚以此也。抑臣于此又窃有感焉。念昔忠臣虽在畎亩。犹不忘君。或因论著。将顺匡救。或进规诲。导迎开牖。以古准今。虽比拟非伦。肖翘之蠢。而犹知卫君之义。卉植之微。而尚能向日而倾。物性天赋。固不可夺。况臣本以布衣诸生。误蒙拔擢。曾添侍从之列。得陪外庭末议。而微诚未效。大恩未报乎。今虽疾病留落。百念皆休。惟是爱君丹忱。终不少渝。岂以臣迹散身远。而遂忘 殿下哉。是敢不量僭妄。辄以所辑书三帙六篇。缮写成册。既又略叙其所以次辑之意。附见篇端。用袋重封。随章投进。实出于犬马恋主之忱。野人献芹之诚。而不能自已者也。惟 圣明不以人废言而少加澄省焉。臣窃伏村庐。伏睹 殿下践阼之越明年。 御制舟水图说。盖论治国之道而其纲有五。曰好学问也。用贤良也。纳忠谏也。喜闻过也。贱宝而贵贤也。臣每读一过。未尝不俯而叹作而喟曰。嗟乎此 圣主也。君国字民之道。其尽于此矣。虽高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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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傅说。成王之训迪百官。何以尚兹。内外小大之臣。惟当赞襄之不暇。奉承之不暇。而臣不佞犹不胜蝼蚁惓惓之忱。敢拜手稽首赓载言曰。臣闻六经言学。始于商书说命之篇。而详具于鲁论戴记孟程关闽之书。盖学之为言效也。以后圣。而法前圣宜有所契悟而则效之者。汤武反身之道。颜曾克省之工。皆用是物也。自世教衰微言绝响。上而廊庙之都俞。下而庠塾之燕閒。举皆事务功利之论。不出记诵词章之习。曷尝眷眷孜孜。日就月将。遂至大圣人之域。如 圣教所云哉。此正闵马父之所尝忧于衰周之世也。今我 殿下既尝知而好之。而又能著之话言。发之篇章。可谓超出百王之表。默契前圣之旨矣。凡有秉彝之良性者。孰不曰大哉王言而感发兴起。以庶几二帝三王之盛乎。虽然。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语曰。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是故君子之学。贵有终也。诗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书曰。念终始典于学。 殿下既以明睿所照。而得之于前。盍亦缉熙光明以究其终乎。至于任用贤良之说。则尤为为邦之急务。臣请考古而申复焉。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夫王者建立官职。任使贤能。非为适己私而规身利。乃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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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意而为民设也。故位曰天位。禄曰天禄。上下共之。罔或不钦。而就其中又各有位分之体焉。君以知人论相为务。臣以任职奉公为责。 殿下所引劳于求贤逸于得人者。已得其要矣。虽然。诚意之笃与不笃。而有虚文实效之异。用舍之审与不审。而有贤不肖混淆之弊。胡寅所谓未见贤。若不克见。既见贤。不能由之。而姑为礼貌。外示美名者。诚为至论。而司马迁所谓人君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者。尤为痛切。其在 殿下。可不自省而加勉乎。至于纳忠谏之说。则 圣谟所述伊尹之训于太甲者。已尽其意。固无待于愚臣一二论列。然以尧舜之圣。犹且稽众察迩。翕受敷施。则一得之愚。仰裨 圣聪。傥亦不为僭越乎。臣闻书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是故从谏不咈。受责如流。实为帝王之盛节。而愎谏自圣。疏远忠直。俱不免乱亡之归。则 殿下今日之言。岂非孔子所谓一言可以兴邦者邪。虽然。先民有言曰。非言之艰。惟行之艰。又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此正 殿下所当加意者。而抑又闻宋太祖之言曰。唐太宗虚心求谏。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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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言。固人主之难事。然曷若自不为非而使人无得以谏之为愈乎。此其内省之深。自治之切。实非徒事言语。不反诸己者之比。其与唐德宗之外虽面从。内实猜狭。毕竟致祸乱而误国家者。殆不可同年而语。为人上者。可不鉴其治乱而为之劝戒哉。至于好闻其过之说。则臣之区区尤不胜喟然而兴叹也。昔者孔门诸子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而后之贤者。推为百世之师。其在匹夫。犹为至难之事。况处崇高之位。据至尊之势者乎。今我 圣上始初清明。兴言及此。实为 宗社之幸。臣民之福也。虽然。志难持于盘水。气难驭于六马。作圣作狂。只在一念之间。况气有所动。志有所挟。忠言易至逆耳。驳议常多致憎乎。故护短矜长。计较诘责。使臣下不得自尽。如梁武帝者有之。言虽嘉纳。而略无变改。以柔道屈天下忠义之兵。如宋孝宗者有之。宜乎舍己从人。改过不吝。为尧汤之圣德。而从而能改。悦而能绎。为尼父之至训也。可不念哉。可不戒哉。至于末篇丁宁反覆之言。则有以契夫大学所引楚书之旨。而可为治国平天下之要道。呜呼盛哉。虽然。臣尝闻之矣。立贤无方。致敬而尽礼者。求贤之实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者。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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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之道也。苟能是道。勤求审择。既任勿贰。则王褒所谓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者。实为善喻。而如或反是。疏弃怠忽。昔进今亡。则贾捐之所谓后宫盛色。贤者隐微。佞人用事。诤臣杜口者。言亦切至。治乱存亡。机实在此。盍亦持衡审量而为之低昂哉。抑又闻之。玉不琢。不足以成器。人不学。不能以成才。今世学不讲久矣。人材风俗。日就肤浅。虽欲求才。厥路无由。则作兴之方。教养之具。其可缓乎。臣于卒章。更以敩学之意。缵续求贤之后者。亦所以推广言外之意。以对扬 圣主之光训焉。盖尝总而论之。修身治国之要。五者之外。更无他术。而其中好学问。尤为至切至急之务。盖非学。无以开明其心术。变化其气质。以为修德凝道亲贤纳谏之本也。然则学之道当奈何。亦曰味圣贤之言。以求其义理。察古今之变。以验其得失。而反之身践其实。措诸事得其当而已。夫帝王之学。虽与韦布不同。经纶之业。固与章句有异。然窃意其多闻蓄德之方。感发惩创之意。则宜无有大相远者。夫以周公,孔子之圣。颜曾,思孟,周程朱氏之贤。虽未尝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而其所言所论。皆可为万世之蓍龟。循之则吉。悖之则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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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天下之理一也。今夫览医家之书者。莫不战掉悼慄魄动神悸者。岂为论己之病之故哉。人之血气相似也。读骚人之辞者。莫不悽怆悲哀鼻酸声呜者。岂为说己之情之故哉。人之志意相似也。况秉彝好德之心。分别善恶之情。出于天而根于性。达之上下而皆然。推之古今而无不同乎。虽然。观古事而明。处今事而惑者。有意与无意也。旁观则智。当局则迷者。涉己与不涉己也。所贵乎学古而多闻者。诚欲惩前以毖后。因彼以明此。将以通其惑而袪其蔽。复其明而反其正也。恭惟 主上殿下聪明之质性之于天。固非愚臣凡虑所能窥测。然而生长深宫。春秋方盛。窃恐学道修身用工之宜。亲贤纳忠制治之要。容有未尽。无待于参考讲讨而后明者。故臣不量狂僭。辄敢蒐辑古先哲王尊师重道亲贤纳谏之道。历代忠贤陈善纳诲毕义愿忠之规。类纂汇辑。节略编摩。以备乙夜观省之资。而不敢妄有论著。以犯不韪之讥。只据 御制本文之目。推衍增加。以羽翼之舆卫之。所引诸说。不甚删节。宁烦无杀者。盖欲 殿下反复寻绎。沿洄上下。优游而厌饫。耳顺而心得。不复知有古今之殊彼我之间。几微幽显。不逃吾鉴。运用弛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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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为吾用。于以闻见博而智益明。尊贤笃而志不惑。听纳恢而忠谠劝。货色远而贤士亲。终孚信顺之应。共济利涉之功。以毋负夙昔愿治之心。而克享皇天眷佑之意云尔。呜呼。使圣学日明。君德日跻。众贤汇征。群枉屏迹。治臻雍熙。化洽群生。岂非国家之盛福而臣民之至愿乎。彼其恐言己过。劝主废讲。(吴张布语。)其曰士皆草野。未知禁忌。(唐李林甫语。)其曰人主不可令亲书史近儒生。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云者。(仇士良语。)亦独何心哉。惟 圣明潜心古训。振发精明。辨忠邪逊逆之情。察损益诚伪之实。鉴兴废而存劝戒。审治乱而谨所与。则 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癸亥应 旨疏
伏以臣于三月十五日。伏睹二月二十一日下议政府教旨。以阴虹贯阳重晕交戟之异。广求直言。以补不逮。臣窃惟 主上殿下临御以来。忧勤惕厉。敬天恤民。外无游畋弋猎之娱。内绝土木兴作之扰。是宜诚格于天。德洽于民。福祥可致。灾沴可弭。而奈此八九年之间。水旱霜雹。略无宁岁。比年以来。怪异迭出。地震海溢。妖星怪风。冬雷春雪。桃李冬华。可骇可愕之变。无所不有。 殿下尝下哀痛之教。罪己责躬。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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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痛深。勤恤民隐。诚意恳恻。宜若天心底豫。收还威怒。而今又垂象差忒。瞻聆骇惑。臣窃惧焉而莫测其所以然者。乃敢历考前史。深求其故。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而信有徵也。夫天之仁爱人君。若父母之爱子。其有失道之败。先出灾异以警动之。犹不觉悟。又出怪异以谴告之。终不知改然后有威怒之事。乱亡之祸。其理不爽。而其应甚著。且变异之作。其端非一。如影随形。各以类应。臣请以已事之可徵者言之。孝妇冤死。东海有三年之旱。欧阳枉杀。楚州有八月之雪。外戚纵横则海溢冬华。臣下专辄则地震日蚀。至他阴虹霾雾星芒地坼雷雪风雹之异。率由于臣蔽主明。奸邪胜正。阴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致。天人交感之理。岂不深切而著明也哉。虽然。天之示戒。实出警动谴告而有扶持全安之意。是故遇灾修省之君。莫不变灾为祥。转祸为福。商高宗遇鼎雉之异。克正厥事而殷道复兴。周成王感风雷之变。亲逆周公而反风起禾。汉明帝用寒朗之言。理楚狱之冤。而久旱即雨。宋太宗纳寇准之说。责两府之失。而大旱遂雨。自三代以来数千百载之间。若此之类。不一而足。史册所载。焉可诬也。呜呼。变不虚生。各有攸指。稽之古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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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应俱存。其在于今。凡有咎徵。盍求其故而思有以反之哉。试就今日所值之变。因窃以类而推之。似有阴盛阳微之證。壅蔽郁结之象。请昧万死。为 殿下一二陈之。毋乃离明少亏而或不免有壅蔽之患欤。乾纲少弛而或不免有系挛之私欤。戚里之势太盛而或有放纵专恣之渐欤。小大之狱多滥而或有横罹枉死之冤欤。其有忠言深计而或反得罪者欤。其有猜狭偏僻而或反窃位者欤。或是非颠倒而公议有未伸欤。或毁誉乱真而邪正有未分欤。或上下相徇而直言有不闻欤。或党同伐异而用舍有不公欤。夫必有是数者然后足以召灾而致异。今以 殿下之聪明英断则岂有是哉。虽然。古语有之曰。不见其形。愿察其影。臣身在远外。其于官省事禁朝政得失。固有所不能知者。然以近日天戒之丁宁反复观之。则人事之感。其必有以致之。而亦见夫天心之仁爱 殿下。必欲觉悟改图而全安之也。臣窃不自量。敢冒万死。伏愿 殿下试于燕閒濩蠖之中。虚心静虑。以此数者。隐之于心。度之于事。而痛自省焉。察其有无。审其底实。则必惕然而悟。恻然而感。事之是非。政之得失。人之邪正诚伪。皆得其实而无所遁其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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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犹以为未得其形迹事为之详。则更发德音。明告中外。无论远迩。不间疏浅。皆许尽言不讳。内自宫闱戚里之近。外及师传辅相之重。次之政之得失。次之狱之情伪。使得咸有以指陈条柝。凡天人之际。谴告所由。靡不毕列于前。 殿下躬亲听览。总其条贯。与元臣故老之有馀识远虑者及台谏侍从之刚直敢言不为偏党反侧之私者。同共商议。审择条上。称旨临决。次第施行。兼听并观。以昭平明广大之治。冯河拯马。以绝拘挛牵制之私。宫府内外。无臧否陟罚之殊。臬司庶狱。无横罹失入之冤。赏罚得功罪之当。举措得枉直之分。是非不至乖舛。毁誉不至贸乱。谠言无所壅蔽。用舍无所偏曲。使一日之间。云消雾散。天日褰开。廓然清明。则朝廷正而四方正。无邪气之奸而致祥庆之臻。皇天申保佑之命。 祖宗垂休羡之报。国家有盘石之固。而民物享阜安之福矣。臣以布衣诸生。猥蒙拔擢。曾忝台端之列。草野戆愚。屡触忌讳。 殿下不惟赦而不诛。反加推借。曲赐保全。罢斥未几。旋即收召。虽以疾病忧患。留落不前。 殿下之怜臣厚矣。念臣切矣。臣退伏衡茅。犹不忘芹曝之诚。间尝僭窃。纂进册子。 殿下不以为罪而特加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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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烦赐书奖谕之勤。臣尝感泣。图报无阶。式至今日。年迫迟暮。衰病癃残。死亡无日。每念一朝先狗马填沟壑。永负臣子之责而终抱视而不瞑之恨。兹者幸值 圣明开广言路。逮及疏远。若复怵于祸福。畏懦藏缩。熟视国势岌嶪主忧深切。而不能捐生出死。一为 殿下言之。是 殿下不负臣而臣即负 殿下矣。是敢沥血刳肝。竭精毕思。不避忌讳。抵冒至此。惟 殿下宽其鈇锧。留神财幸。臣无任震慑俟罪之至。
  贴黄
 臣谨按汉儒刘歆之说曰。天地之气。以类而应。谴告人君。甚微而著。谋于忠贤。修德正事。能禳其灾。又按胡安国春秋传曰。子产当国。郑不复火。此以德消变之验。是知吉凶祸福固有可移之理。此皆切至之论。而宋神宗时。程子代吕公著制应诏疏曰。近世以来。引咎之诏。日新之言。亦尝有之。傥人君不由于至诚。则天下徒以为虚语。其能感天心弭灾变乎。孝宗时。朱子尝因灾异。以十事进规。其末端贴黄。更致其意曰。臣远稽前史。近考圣朝。以灾异求言。具有故事。若以至诚。行之而实。采用其说。以革前日之弊。则于应天之实。所补不细。两贤
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415H 页
之言。尤为痛切。皆可师法也。臣伏睹正月二十四日下诸道大小使臣及守臣之教曰。今日之事。只在于以诚悫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而已。此孔子所谓一言可以兴邦者。臣固知 圣上之应天以实不以文之至意。然传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伏愿更加精察之功。审择是非。辨别忠邪然后行之以诚。则千万幸甚。
 臣于四月十五日。具疏重封。因县道投进。道臣以末端只书癸亥。不书年号。贴附处只著署。不书臣字。又不书上大槩。还为退送。往复改正。多费日子。臣以山野村陋。不闲体例。触事生疏。致此迟慢不谨之罪。伏乞财赦。
辞免成均馆司业第一疏(己巳)
臣伏睹前月二十八日政目。以臣为成均馆司业。续准本月初六日承政院所奉 圣旨。以臣为通经博古。可备经筵辅导之员。使之疾速上来者。臣闻命悸恐。措躬无所。臣赋性憃愚。学识空疏。自分放迹山野。为世弃物。顷于 主上殿下即位之初。误蒙拔擢。俾厕台端之末。恳辞不获。僶俛趋朝。冒昧供职。才及数旬。果以庸虚狂妄。罢归田里。杜门跧伏。奄踰十年。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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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残喘。已迫迟暮。疾病侵加。死亡无日。兹值维新之化。猥荷收拾之命。顾惟涯分。诚极叨踰。矧兹新除恩命。乃是师儒重任。臣是何人。敢膺兹选。抚己惭腼。跼蹐靡容。至于经帷辅导之职。实又仰关 圣学。在今蚤夜孜孜。专意讲学之日。尤宜审择其人。以为薰陶德性开发聪明之助。决非如臣愚陋所敢承当者。今若不自揣量。惟以奉命承教为恭。贪恩冒进为荣。则不惟愚臣有自速颠隮之虞。窃恐 圣朝亦不免轻授之讥。尤不可不慎且重也。加以臣十许年来。续遭丧祸。哀苦之馀。耳目聩翳。神思荒忽。靡有精力理会经训。旧日所闻于师友者。亦皆顽然无复省录。如此而其敢有得近日月之光。讲明经旨。发挥道要之望乎。窃自循省。惶愧难胜。今来恩命。臣实不敢祗受。欲望 圣慈察臣悃愊。特加矜怜。亟还虚授。俾安愚分。使得退处田间。待尽馀龄。则臣不胜大愿。
辞工曹参议。仍陈所怀疏。(先生赴召抵圻郊。闻 坤宫不安而有旨敢言者论以逆律。先生犹冒禁进言呈广州。留守李沆不敢上送。乃径投政院。入直丞旨金海一贻书还送。终不得上 彻。)
伏以臣昨蒙恩命。除臣成均馆司业。使之出入经筵。曾以不敢承当之意。力具恳辞。重烦祈叩。非惟未奉
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416H 页
允可。又勤别谕。至令本道监司劝谕起送事有旨。臣不敢更有留滞。已于四月十一日起离本郡。而衰退病伏之馀。不得计日趱程。日行一息。寸寸前进。于二十七日。方到广州。道中伏睹四月初九日政目。又蒙误恩。以臣为司宪府掌令。臣路次乖逢。虽未得承受下谕。而召命既下。除目随颁。恩出意外。已极震惊。亟欲上章乞递。兼陈所怀。而迫于疾作。不得缮写投进。敢因广州循例呈状。以为转闻之地。兹承下谕。辞旨郑重。祗诵恩言。感泪自零。方且复申前恳。少寓微诚。即接邸吏送到政目。又除臣工曹参议。臣闻命惊惶。神魂飞越。俯仰天地。若无所容。臣一介草野。初乏寸长。猥蒙拔擢。未及试用。迁进无阶。劳效未著。而一月之内。高官美职。安坐而得之。既冒过恩超躐之僭。又有求退得进之嫌。臣虽无似。岂可贪恋恩荣。毁顿廉隅。以取垄断罔利之讥哉。臣纵不自爱。其奈辱朝廷何。反复思惟。惭惧实深。今兹恩命。臣实不敢祗受。欲望 主上殿下俯谅微悃。曲垂矜怜。特赐追寝。以安愚分。顾念臣年龄衰晚。抱痾空山。兹者感激殊恩。千里赴召。冒热冲泥。撼顿劳悴。僵伏旅次。残命危浅。如使臣未效涓埃而先狗马填沟壑。则长逝者魂魄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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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无穷。是敢略陈所怀。冀效蝼蚁之诚。惟 圣明不以人废言而留神财幸焉。恭惟 主上殿下方且再肃朝纲。一新庶政。至于万机之暇。早夜孜孜。专意讲学。盖将求所以率礼循理。为修身正家之本。思所以明目达聪。为纳谏补过之地。臣窃以为邦域之内。将兴二南之化。廊庙之上。复睹都俞之盛。臣乍到圻邑。伏见邸报。属因 天心未豫。将有动摇 中壸之意。大小臣僚以言获罪者多。殊非愚臣平日所望于 殿下者也。臣闻妃匹之际。人伦之始。风化之原。不可不慎始而敬终。脱有不幸而处人伦之变。亦且务尽道理。曲全恩义。不宜遽用威断。使举措失当也。昔汉之光武行之于前。而不免贤帝之过。宋之仁宗行之于后。而终为白玉之瑕。惟 殿下念哉戒哉。臣又闻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今日廷臣之言。虽或拂志而逆心。未必皆远于道而尽违于法。伏愿 圣明求道于逆心之论。能改于法语之言。体帝尧舍己从人之度。法成汤改过不吝之义。则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臣又有未尽之恳。敢昧死竭惓惓。臣闻古语有之曰。明主可为忠言。又曰。明主可以理夺。何以言
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417H 页
之。夫谠言驳议。易至逆耳致憎。明主能舒究而熟察。故虽有狂妄之失。每谅其意而恕其罪。雷霆万匀。无不糜烂摧折。而明主能达理畏义。故虽有触忤之甚。常霁其威而容其直。是故忠谠之言。无所壅蔽而幽隐毕达也。臣病伏近郊。窃闻近日指挥。有言涉忌讳直治之以逆律。似非古先哲王设诽谤之木。陈敢谏之鼓。稽众察迩。隐恶扬善之意也。伏愿 圣明特加三思。亟令反汗。以幸群下。以广言路。臣以远外疏逖之贱。辄敢仰干 天威。冒进瞽说。固知猥越。罪合诛殛。而愚衷耿耿不能自已。敢因乞递之章。沥尽肝肺之血。如使臣言不可用。则臣实狂僭。甘伏妄言之罪。傥或可采。则臣虽与世长辞。毕命田间。与有荣矣。何必勉强衰野。玷污清班。为盛世之羞哉。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谅臣之情。怜臣之病。许令退归田里。待尽馀龄。则实为愚臣千万之幸。
  贴黄
 臣病伏圻邑。事当从县道封疏投进。而臣力疾登程。道涂留滞。承柏府之命最晚。又迫疾势增㞃。未及陈疏自效。而遽迁他职。若复迂回迁就。失今不言。则窃以为殁身不足以灭耻。故亟起封疏。径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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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吏。诣閤门投进。是亦宋臣郑侠违禁发递。疏进流民图之意也。冒法之罪。伏乞财赦。
再辞吏曹参议。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以无所肖似。荷 殿下殊特之遇。数旬之间。三除四迁。初无裨补之益。徒冒进擢之宠。如使臣未效涓尘。遽填沟壑。则将抱视而不瞑之恨。是敢沥尽肝血。敢冒万死。伏愿 圣明留神财察焉。臣闻古语有之曰。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盖言治事之法。当有先后缓急之序也。乃者庚申夏秋之狱。不过一边人报复雠怨之所为。则此实前后诬告狱根本所自也。其爰书公案。莫非诬饰构捏之所致。其不足取信也明矣。掌令臣申泶疏陈此事以为今日朝廷之议。先其枝叶而反遗其本根。诚为确论。然其曰持推案至 上前。辨别玉石云者。则臣窃以为不然。何则。当时主张其狱者。举皆饰辞锻鍊。传之死议。又从而恣意改正。益加巧密。则岂可援以为證。以辨其真伪乎。路温舒所谓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馀罪者。诚可悲痛。今者庚申枉死之人。万口称冤。皆怀愤惋。如欲伸其枉而理其冤。直可据其情而覈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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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必屑屑于文案间也。臣在岭南时。伏见邸报。曾因申泶之疏。特下议处之命。而迄未有审克之期。此臣之所未解也。伏愿 圣明申命有司。剋期举行。以雪至冤。以慰舆望。千万幸甚。臣闻小戴记曰。骨肉之亲无绝也。春秋传曰。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荫矣。汉文帝时。淮南王长谋反事觉。废处蜀道死。帝哭甚悲。封其四子为侯。朱虚侯刘章弟兴居反诛。未闻章被缘坐之律。宋太宗时。秦(一作魏)王廷美与卢多逊。坐咀咒顾望大逆不道之律。于是复其子为皇侄。其女落皇女公主之号。如是而已。亦未尝缘坐也。当时史臣李焘犹以为廷美,卢多逊之狱。大为太宗盛德之累。宝庆初。济王竑为湖州人潘壬所拥立。壬败。史弥远忌竑谋杀之。真德秀言于帝曰。陛下不幸处人伦之变。未尽其道。人主当以二帝三皇为法。秦汉以下人君举动皆不合理。难以为法。然则人君待公族有罪者之道。固异于凡人之坐。而古之人臣论事敢言直陈。不避忌讳。亦可见矣。乃者楠,坚妄意觊觎。幸祸无将之罪。固难逭于天诛。至于㮒,焕,赫。亲则王孙若王曾孙也。臣生长遐裔。未知国典之如何。然以古事观之。不必加之以缘坐之律。况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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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烛庚申狱诬告状。恻然伤感。欲施昭天漏泉之泽。此尧舜之心也。执法秉简之臣。终始论执。虽合戴记所云公族有罪。公曰宥之。有司曰在辟之意。然臣闻书曰。学古入官。议事以制。程子曰。八议设而后轻重得其宜。其在今日之议。可不详究审处。而但胶守常法邪。噫。三人者或在绝岛。或徙海滨。愁居慑处。已经十许寒暑。如使三人者。被雾露岚瘴毒。有不终其天年而死者。 殿下岂不病尺布斗粟之谣。岂不贻处事变不尽道之恨哉。乞以臣章宣示群下。亟行恩宥。以慰神人之望。臣闻古先哲王。稽众察迩。隐恶而扬善。又曰。赏延于世。罚不及嗣。盖言之狂妄者。但当隐而不宣。罪虽罔加。父子兄弟亦不相及也。向者吴斗寅等虽犯妄言之律。至于禁锢。其子婿同生叔侄则似为过中。李尚真冒禁陈疏。疏辞鹘突。虽若可恶。而曾在大臣之列。年又耆艾。今若窜死穷裔。则亦非优老待大臣之义也。大司谏臣权瑍,正言臣赵湜之疏。诚为恳切。伏愿 圣明特加采施焉。呜呼。悔之为德至矣。孔子序书。录秦誓于典谟训诰之后者。诚以帝王处仁迁义之道无以易此也。昨岁宪府吏罪死之后。 殿下因灾异求言之教。痛自悔责。布告中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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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初颁。闻者感悦。几至陨涕。咸曰大哉王言。 殿下若以当日之心。处今日之事。则岂不维新 圣德。照映方来乎。臣病伏郊外。不获身到阙下。敢以区区所怀。冒死投进。 殿下试垂察焉。如其可行则采其狂妄之言而全其进退之节。如不可用。亦乞 圣明哀怜其愚。曲加财赦。仍许寝罢新命。亦臣之幸也。草茅贱微。干犯斧钺。无任震惧战灼之至。
五辞吏曹参议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承恩赴召。不敢留滞。蒙犯暑湿。伤损已甚。及次旅邸。饮啖失节。辗转致败。废食僵伏。精神昏愦。筋力弛慢。气渐澌顿。日甚一日。若非舁疾还乡。寻医药。赖妻子之养。则推此形势。理难久长。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俯谅微悃。亟递臣职。使天官重地无瘝旷之弊。使微臣私分得生全之望。则臣不胜大愿。仍窃伏念臣虽不当言责。 殿下使臣待罪拾遗补阙之地。臣不佞以为苟一日在位。当尽一日之责。窃自附有怀必陈之义。虽犯事君数之戒。有不暇恤也。臣窃闻门黜罪人赵嗣基因前献纳李东标疏。又有远窜之命。臣以为嗣基历事四朝。年迫八十。虽其罪过深重。情或可原。则犹当开宥。使得尽其馀龄。况其所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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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言语妄发之罪乎。 殿下已烛其然。谕以断无他意。此第五伦所谓一见决矣者也。昔宋臣蔡确得罪元祐初。作诗谤讪。用唐时郝处俊事。元祐诸臣以此罪确。朱子谓不当以口语治人。夫确心怀怨望。语意悖慢。朱子犹有所云云。况嗣基情无可恶。而独言语失当乎。臣窃以为今兹远窜之命。殊非古圣贤不以口语罪人之意。惟 殿下念哉。至于李东标事。臣以为草野之人戆愚迫切。急欲致君。不酌浅深。言多妄发。不避忌讳。有所触犯。惟其如此。故能言人所不敢言。而为明主择荛之资。若初见君父。而便有逊言恭色。依阿软熟之态。则将焉用彼为。今者东标之言。不能称停。虽多狂瞽之失。而其本心则实出于爱君忧国之诚。若因此递斥。则实犯孟子昔进今亡之戒。若复优容。则有合先王转圜如流之美。可不戒哉。况东标十年不调。久滞邮官。今才升擢。未及登对。一言有违。遽遭斥退。殊非 殿下招延自近之意也。东标经学素明。足为后来之秀。若复更加收用。得备劝讲之列。必多补益之助。惟 殿下念哉。臣疾势日进不衰。断无供仕之路。今都政在近。不可不预先陈暴以避贤路。故敢此祈扣。冀蒙允可。而惟是疾病呻吟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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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蝼蚁惓惓之忱。敢因乞递之章。得效款款之愚。若使臣言少有槩于 圣心。臣虽退填沟壑。亦无所恨。何必勉强衰野。扶曳病躯。以污班列而旷职次。为盛世之累哉。干冒宸严。臣无任战慄俟罪之至。
再辞成均馆祭酒疏
伏以臣昨贡封章。辞免新除成均馆祭酒。即奉 圣旨不许俞允者。愚衷已竭。聪听未回。须至敷陈。再干旒扆。臣德愧躬行。识昧知方。其于作成人材。变化士风。固已自知其蔑蔑无所裨补矣。况今 主上殿下再振朝纲。维新景命。诚宜登崇俊良。助成都俞之化。 元良诞降。国本已定。亦将育才造士。以贻燕翼之谋。当今受国子师儒之任者。岂不重且难欤。上之敷明五教。使知事君以道之义。次之陈说古今。使之博闻有道术。所职之重如此。岂可轻为付授。以失人望乎。加以臣自在道涂。固已伤暑。惟此旬日之内。酷热隆赫。耳目外昏。精神内耗。寻常酬应。颠倒错乱。其何以勖率诸儒。导迪经行。少答 圣主托付使令之意哉。反复思惟。决难承当。是敢不避烦渎。冒陈危恳。乞回所授。以叶群情。臣无任恳款之至。
谏不听大臣三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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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闻书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朱子曰。独断之说行。而公论拂于下。此诚人主之所宜深戒也。臣伏睹近日备忘记。以罪人朴廷荩,金起门等负犯虽重。已经累次严讯。宜有钦恤酌处之道。并命特为定配。事出意外。舆情疑惑。喉司之臣。覆逆至再。而 殿下不为允从。以至大臣陈达。台官争论。而 殿下一向坚拒。 殿下奈何违众独断至于此也。 圣意似涉自用。公论不免拂郁。臣于此窃不胜慨然之至。夫所谓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者。曾子之意以为小民之无知抵冒者。由于上失其道。故罪虽当治。而情实可矜也。至如负犯之重。情态之恶。人情之所共愤。王法之所必诛者。先王设五刑以待之。至于诛斩断割而不少贷。曷尝有哀矜而宽贷之理哉。况杀人者死。王法至严。朱子所谓圣人不忍其被酷者之衔冤负痛。而为是以报之。虽若甚惨。而实为适得其宜。虽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者。岂非先王制刑明辟之至意也哉。今廷荩,起门等之构杀大臣。实国人之所共愤疾。虽舆台下贱。皆知必杀无赦。此正孟子所谓国人皆曰可杀者也。朝家之讯问。直欲得其变幻情节而已。非谓其罪状未著。必须穷问而知也。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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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恕。罪在罔赦。哀矜之典。岂可遽施于此辈乎。臣伏见 殿下答喉司之批。有好生之心之教。臣于此又不能无惑焉。夫杀人者亦人耳。而王法必诛之。斯岂好杀而然哉。诚以杀人不死。则人将相杀不已。杀人者必死。乃所以好生。此仁义并行而不相悖也。 殿下于古相臣吴始寿之冤。既已洞烛。复官致祭。恩旨联翩。瞻聆感叹。道路挥涕。而今于两译。乃有此流宥之命。既以始寿为冤。旋以两译为可矜。臣实不知其何说也。如是则其何以慰冤死之魂而谢国人之言乎。臣窃恐古圣王钦恤之意。必不如是也。书称尧之德曰。舍己从人。称汤之德曰。改过不吝。今 殿下虽有一时之过举。而俯察舆情。旋即还收。舍己改过。 圣德弥光。臣虽至愚。亦固以尧汤之德有望于 殿下。而不敢以后世凡主之事期 殿下也。臣猥承辅导之命。待罪辇毂下。今将数月矣。昏愚寡识。略无称塞。缩伏旅次。抚己惭怍。今兹一事。系关君德。辄敢冒死言之。伏愿 殿下亟回乾断。俯从公议。不以小仁害大仁。不以小不忍乱大谋。则其于好生钦恤之政。不胜幸甚。
请勿久废 经筵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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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闻程子之告于宋哲宗曰。人主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此诚切至之论。而孟子一暴十寒之戒。朱子白沙在泥之喻。其亦可畏也哉。 殿下顷以伏热方隆。姑停昼讲。不接筵臣。月馀日矣。臣窃惟 圣上聪明天命。自度不敢荒宁。而其于朝昼之间。绝无规箴敬畏之益。但有亲爱狎昵之私。则日往月来。因循怠忽。不几于志变虑易。天理渐消而人欲渐长乎。益之告舜。犹曰毋若丹朱傲。圣狂之分。只在敬肆之间。实为大可惧也。程子之为讲官也。以暑热罢讲数月。不接儒臣为大忧。因请内殿或后苑清凉处。召见讲官。俾陈说道谊。此正今日之所当遵行。不可少缓者。而抑又闻真德秀之告其君曰。列圣盛时。妙选名儒。以为昼访夜对之资。昼访足矣。必加之以夜对何也。昼日便朝。荐绅俨列。昌言正论。辐凑于前。则其保守也易。深宫暮夜。所接者不过貂珰嫔御之徒。则其持养也难。此夜对之益。所以尤深于昼访。至哉言乎。臣仍窃伏念昔在 成宗大王时。方在谅闇之中。而有昼讲夜对稽经订史之规。 祖宗垂范之懿。诚可为后圣法也。臣自供职以来。再侍经筵。但见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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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手俯伏。当侍读者晷刻之间。读罢数十行书。讲说若干文义而退。若但如此。则虽积月累日。其于开发聪明。薰陶德性。所益几何哉。臣窃惟 殿下方留意坟典。勤求经术之士。以为清源正本之助。甚盛德也。诚宜远稽古训。近追 先范。趁此新秋渐凉。招选名儒。以充劝讲之员。使之轮番上下。更日直宿。昼以访问。夜或召对。从容启沃。得有开发之助。优游匡顺。渐成薰陶之益。则其于进德修业之工。不为少补。惟 殿下不以人废言而留神财幸焉。臣受恩感激。无路报效。病伏旅次。当夜无寐。辄罄所怀。敢此冒陈。僭妄狂率。罪合万死。
辞 元子辅养官及礼曹参判第一疏
伏以臣伏奉今月二十四日除命。以臣为嘉善大夫礼曹参判。臣闻命惊惶。神魂飞越。俯仰跼蹐。措躬无所。臣草茅贱微。初乏寸长。幸际昌辰。猥蒙收录。自今年四月以来。继叨除授。宠数重沓。不历阶级。过为超躐。不由铨注。或出特恩。臣常怀忧惧。若陨渊谷。方思退处田间。以毕馀生。岂意 圣恩弥隆。猥令超参亚卿之列。窃自惟度。益增震悸。虽使抱经奇重自任者当之。犹且逡巡退让。况臣驽劣。何敢承当。此臣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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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者一也。臣窃闻当日榻前都俞之言。以臣为可备 元子辅养官。有此进擢之宠。臣尤不胜兢惶陨越之至。夫辅养之职。实古者保身体傅德义之任也。必须德业充备。学识渊懿。然后可充其选。天生 圣嗣。必有贤辅。若使博选周行。旁求岩穴。必得其人。如臣之愚。实不克堪。此臣之所不敢者二也。臣闻国朝以来。春官大小之职。必以文官差充。未尝以从他岐入仕者干拟。若至臣身。辄违旧例。创立新规。则非但在臣重致匪据之诮。其在 圣朝。不免失授之讥。此臣之所不敢者三也。负此三不敢。臣虽无似。岂可冒昧。以重傍人之嗤点也。是敢触犯 天威。仰烦祈扣。伏望 圣明洞烛。早赐收还。则在国家用舍之道。免紊彝章。于微臣进退之宜。亦全私谊。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祈恳之至。
辞司宪府大司宪第一疏
伏以臣再具封章。辞免春官少卿之命。既皆连承不允之教。不敢更有留滞。本月初四日起离杨州。进至郊外。方欲复申前恳。冀蒙矜从。此来即奉初三日政目。以臣为司宪府大司宪。才凡品庸。而遽叨非常之宠。资浅望轻。而猥蒙不次之恩。闻命震骇。神魂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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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危俯慄。若无所容。臣赋性昏庸。素乏风裁。明不足辨是非。刚不足判贤邪。徒抱区区之义。愿毕葵忱。常怀款款之愚。冀效芹献。顷缘朝廷误加收录。入仕未几。骤至通显。恩深天地。效蔑涓埃。冒昧以居。涯分已极。方持满盈之戒。恒切乞退之念。岂意 圣恩益隆。猥令超升宪长。反复思惟。决难承当。臣闻柏府都宪之任。实古者御史大夫之职也。仰裨衮职之阙。傍纠百司之失。辨可否而明得失。端本源而清流委。纪纲赖之而立。法度赖之而整。差之毫釐。致无穷之弊。失之晷刻。贻历世之患。从昔以来。其难其慎。固宜傍求博选。必得其人而后任之。不可轻以付授。使人失望。所以恳辞。即非备礼。实出情悃。傥蒙矜察。特赐允从。庶使 圣朝免失授之讥。微臣获量己之宜。臣无任瞻天望 圣千万恳激之至。
因灾异言事疏
伏以臣以庸品凡才。久放山野。遭逢更化之日。起自沦落之馀。数月之内。超躐资序。秩届崇班。恩及三世。此皆近世以来。君臣之间所未有。既又频蒙格外恩数。念客宦百需之艰。则制造章服以畀之。轸羁旅病㞃之状。则赐送医药以济之。至于柴炭粮馔逐月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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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之恩。亦皆近世以来。君臣之间所未有。顾臣谫劣。何以得此于 殿下之廷哉。恩遇有丘山之重。而裨补蔑丝毫之微。常怀恐惧。求退不得。即今病馀残喘。不绝如线。如使臣未效涓埃。遽填沟壑。则擢发不足以赎罪。是敢因灾异之警。效款款之愚。伏愿 圣明不以人废言而留神财幸焉。臣谨按洪范咎徵之目有五。其一曰。豫恒燠若。所谓豫者。不能明毅果断而逸豫怠忽之谓也。今夫季秋之月。天地之气方向严疑。而有此发散震荡之候。若以洪范之义推之。则是豫而无断。感召常燠之验也。易蛊之彖曰。蛊元亨。盖卦德上止下巽。不能前进。是乃致蛊之由。而以卦才言之。六五以居中虚受之量。任九二刚明之臣。方振作而有为。故有治蛊致元亨之象。若一向上止下巽而已。则将日入于豫怠而犯孟子泄泄沓沓之戒。岂复有治蛊致元亨之理乎。臣敢因天戒之丁宁。为 殿下一二陈之。恭惟 主上殿下圣智天锡。英断赫然。固非愚臣凡虑所能窥测。然惟是万几日烦。 圣学不专。是故察理有不精。而才差失间有之。执德有不固。而少出入时有之。试以答群下章疏之批言之。每示嘉叹奖谕之旨。而未尝有加之心意。施诸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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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实。则殆孔子所谓说而不绎。从而不改。朱子所谓言虽嘉纳。而略无变改之者也。若复因循迁就。更无警动振作之意。则终无以救豫怠之失而致治蛊之功。此臣之所大惧也。臣伏愿 殿下继自今益加饬厉。振发精明。知善之当为。则当拳拳如恐其不及。知恶之当去。则当汲汲亦惟恐不亟。以追古先哲王严恭寅畏惟日不足之意。昔齐桓公问一老人曰。郭何以亡。对曰。善善而恶恶。公曰善善恶恶。何以至于亡。老人曰。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此其所以亡也。其言辞约而理到。惟 殿下念哉戒哉。臣仍窃惟念近日台阁之上。僚位不齐。启辞断续。诚不足以动旒扆之听而振朝著之气。然其所执则法也。其所论则正也。若使久郁不售。意思躝跚。则将必至于委靡偷惰摧沮消铄之域。岂不大可寒心也哉。刘向洪范传曰。春秋之末。刑政不肃。故常有燠而无寒。由此观之。乃者灾异之作。安知或由于此。伏愿 殿下克念寇准所论罪同罚异刑政偏颇之戒。免贻朱子所云靖康朝臣一年之间只论一个蔡京之讥。则可以肃邦典而答天戒。惟 殿下念哉。臣于末端。复沥肝肺之血。敢昧死竭惓惓。臣窃以为 废妃闵氏不循壸
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424L 页
彝。自绝于天。然在 殿下所以处之之道。则亦宜务尽道理。曲全恩意。然后可以慰舆望而协群情。何则。盖彼以六礼所聘。定位中宫。奉承 至尊。殆将十年。今而有罪。虽被废黜。至于置之闾家。绝其廪食。略无毫分假借顾念之意。则似未免过当失中之归。臣请依汉光武,宋仁宗待陈,郭故事。处之以离宫别馆。为设防卫。谨其纠禁。量给廪料。使之得有所赖。则于 殿下处变之道。庶几曲尽无遗恨矣。臣不佞猥被经帷之命。每承以补不逮之教。未尝不发汗沾衣。仍窃以为奉令承教。则可幸无罪。常思随事尽言。仰裨衮职之阙。今于疾病呻吟之馀。不胜蝼蚁惓惓之衷。冒犯 天威。敢昧万死。若使臣言万一有概于 圣心。则臣死且不朽。疏逖贱臣。不识忌讳。言涉僭妄。罪合诛殛。臣无任震惧战灼之至。
乞解职归山第一疏
伏以臣疾病沈绵。殆将月馀。仰荷鸿私。幸得生全。而犬马之年。今已六十有三矣。久病之馀。荣卫凋伤。心目昏耗。奄奄危喘。有若下山之日。一身生死。固不足惜。第惟 主上殿下久违康豫。弥月乃瘳。实是 宗社生民之幸。伏闻将开讲筵。延见臣僚。臣尝忝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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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末。岂不愿以此时一登轩陛。瞻仰 玉色。以伸臣子欢忻庆幸之情。其奈久病骨立。精神昏眩。欲起还仆。不能自力何。此臣之所大恨也。因窃伏念顷在秋初。拟定 元子辅养之官。大臣以臣与荐。至有成命。当初固尝疏陈不敢当之意。而未即蒙允。适会客使往来。 圣躬违豫。闷默因循。迁延到今。仰危俯慄。常愧心颜。今于疾病滨死之馀。反复思惟。决无承当之理。不免更暴危恳。敢此祈扣。伏愿 圣明俯垂察焉。夫辅养之官。实古者保傅师之任也。一则有保身体傅德义之规。一则有明孝仁礼义以导习之方。其任顾不大且重欤。臣以遐乡晚出。老而无闻。以言乎学。则浅近凡俗。无博学致约之工。以言乎德。则粗疏脱略。无躬行自得之实。以言乎典故。则孤陋疏野。无练达谙熟之素。其何以辅导 元良。以致积渐薰陶之益乎。加以残年危喘。一经大病。些少精神。十去八九。决难强所不能堪当世用矣。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谅此情势。特加矜悯。前日经帷之命。辅养之职。国子教胄之任。一并纳还。愿乞骸骨。退归田里。安心调病。待尽馀龄。则于朝廷无旷官失授之弊。于微臣得安分全躯之幸。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恳祈之至。
葛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425L 页
将下乡辞给马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前月初间。以迁窆父坟焚黄改题之故。伏蒙恩假。治任将归。忽有贱息染痘之患。舐犊情深。不得舍去。荏苒迁就。殆将月馀。今则痘患已毕。将于数日后辞朝退归。而顷日给马之命。又出格外。臣不胜惶恐陨越。敢烦祈扣。伏愿 圣慈特令还收。以安微分。以穆师言。仍窃伏念臣以无所肖似。滥叨睿眷。凡所以抚存宠异之者。实非愚臣凡陋所克堪当。古之人臣有以言事君者。兹因辞退之日。敢效款款之愚。如使臣言万一有概于 圣心。则臣虽退填沟壑。与有荣矣。如其阔疏迂远。不适于用。则久留臣无为也。唯 殿下留神财择焉。臣闻民依于国。国依于民。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陆贽之告其君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凋瘁而根柢蹶拔矣。推此言之。有国者之所以勤恤民隐而慰悦其心者。其可一日少缓乎。方今国势。比如伤寒大病之馀。筋骸气血。未尽完复。正宜节宣将护。以复其旧。若遂以为暂愈而不复致其调摄之功。则劳复之證。势所必至。况复今年农事。圻甸近处。虽或稍丰。而八路之内。雨泽不均。被灾者居多。臣以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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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睹记。亦不下什四五矣。今若见其尚能撑拄门户。遽加一切催理之法。旧逋未尽。新税又起。则斯人凛凛。必有狼顾之忧。若以此时涣发德音。布告诸路守臣加意抚绥。各邑被灾之处。从实给灾。缓军布搥剥之徵。其可贷者贷之。住民税刻期之催。其可减者减之。申命各司省浮费节财用。凡可以慰悦民心者。靡所不用其极而务从实惠。不事虚文。则彼含生负气之类。孰不欢忻抃跃而有亲上死长之心乎。臣以草野疏逖之贱。其于国家经费。固有所不敢妄议者。然窃尝闻之。先圣论为邦。以节用为爱民之本。朱子告时君。以宽租弛欠。为慰悦民心。感召和气之道。故顷于面对之日。曾已略陈其槩。而愚衷耿耿。终有所不能自已者。敢复冒昧陈达。伏愿 圣慈垂仁财幸焉。臣闻司马法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是故书戒克诘戎兵。易著弧矢御暴。皆所以安不忘危存不忘亡之义也。虽然。其安定和辑。禁暴止乱之责。皆系于将。易曰。师贞丈人吉。孙子有言曰。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兴。辅隙则国必亡。岂不信然乎。方今国家虽无朝夕之警。然上则垂象差忒。咎徵屡见。下则人心波荡。怨诅方兴。安知不测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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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知也。况闻两湖之间。盗贼有可虞之端。彼虽不过为鼠窃狗偷。不足深虑。然两湖当海寇出没之处。或有乘时扇动之几。则亦不可不虑也。今日将帅之臣。如京师二大将。畿辅两镇之帅。亦可谓得人。然至于诸路受弓钺之寄者。未知其果何如也。伏愿 殿下申命备局。特为审察而严加黜陟。要皆以忠顺刚明处之。以遏未萌之祸。而可为缓急之需。臣仍窃伏念帅臣之为国家轻重如此。若不得其人而任之。则其偾败颠蹶之患。可胜言哉。如欲尽其才而赖其力。必须预先教戒。使知亲上死长之义。兵谋师律之要。然后可以责其效而致其用也。臣久留京邸。接见武臣。非止一二。其间岂无好身手善谈说。媚悦人耳目者。但其所志。不过结托权倖之门。以济其营私肥己之计。朝夕之间。逐逐营营。只在钻研媒进之孔穴。窥觇请托之蹊径而已。未尝见一夫慨然有为国家。输忠效节。建功敌忾之意。今日之为阃帅镇将者。皆从此辈中出。其谁肯悉心力于国事军谋。以无负国家任使之意哉。虽然。此非独渠等之罪。国家之所以导之者。亦未尽其道耳。今欲变而通之。卒难为计。然且就出身中沈于下僚者言之。亦不无才俊之人。每当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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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朔射之际。主将不专以艺取。或访以古今事变。或难以兵家得失。其有通晓兵书。习于安营布陈之法。金鼓旌旗之用者。特为启请补官以褒异之。至于武臣入侍。亦宜使之前对。叩之以筹边御敌之策。训兵励士之规。视其能否。施之褒贬升黜。则人人各自矜奋。必将极意问学。悉心研究。渐有开发之益。必不为旧日吴下阿蒙。其于缓急之用。所补亦不细。臣以迂阔腐儒。妄论兵家。罪合万死。愚忠所激。言不知裁。惟 圣明留神财择焉。臣闻为治之要。莫先于得贤才。而欲得贤才。又不过教之有法养之有素而已。古者司徒典乐之官。德行道艺之科。皆所以成人才而厚风俗。济世务而兴太平也。下至两汉。选举之目。犹且先其实而后其文。必以敬长上顺乡里肃政教。出入不悖所闻为称首。魏晋间。九品中正之法。虽不及于古。而犹为近之。隋唐以来。专以文词取人。而竞为无用之空言。适足以败坏人心术而已。风俗之衰陋。人才之肤末。职此之由。而历代因循。无能改之。积至于今。流弊已极。其势诚不可不变。而如欲变之。又有不可以岁月期者。中间非无留意于改弦易辙。而终亦莫之行者。岂不以更张无渐。责效太速故邪。臣窃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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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而私自反复于心。以为如欲因时制宜。渐合乎先王之旧。而为今日施措之宜。则似若犹有可得而言者。盖今之举法。有式年增广焉。有廷试别试焉。而司马解额之数。多至数百千人。斯已无不足矣。其间又有所谓升补学制都会之法焉。不但名目太多。益启奔竞之习。至如都会之规。则盛夏歊赩之时。聚集多士。淹延旬望。妨农害政。莫此为甚。臣窃以为式年诸科。其来已久。今虽不可轻议。乃若升补都会之类。可且一切罢之。就其额数。更定科条。上自卿大夫之胄。下至士庶人之子。其有笃志好学才良行修者。专委州县。从实推访。略如古之所谓贤良文学茂才异等之规。以岁终或立秋后。县升之州。州升之营。以心经近思录朱子书节要等书。发问疑义。择其通一书以上者。以之萃于京师。拨入太学近斋别舍。丰其廪饩。免其课试。以五经子史等书。皆令熟复淹贯。要以明体适用为主。既又推择其学术醇正。德业充备。可以为人师表者。使主教导。以时询考。而次第节目。稍仿程子学校之议。要在酌古今之宜。申保明之法。其有学荒行亏与举荐不以实者。并荐主而议罚。其有经行修明才识通达。可以差充职事者。第其上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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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升用。俟其观化而从之者众。渐广额数。递损科制。有如朱夫子贡举之议。则庶几士贵实行而不专事空言。人务自修而不复觊侥倖。风俗可得而美。人才可得而成。其与只取章句训诰之习。骈俪雕刻之巧。不过为文具而已者。不有间乎。自顷以来。摧沮消铄之馀。人才风俗。日渐浇漓。似若无复可为者。然草泽之间。亦岂无慕古愿学之士。而率皆汩没科臼。鲜有能成其志者。岂尽其才之罪邪。特上之人未有以导迪之耳。乃者 主上殿下维新景命。加意典学。况又 元良诞降。睿性夙成。将非久入学。臣诚愿及此时。改纪定制。如上所陈。亟斥如臣之薄劣无行能者。博选周行。傍求岩穴。以充司业祭酒之任。于以考勤慢而责实效。则风行草偃。上好下从。庶几有鼓舞振作之机而陶铸思皇之美。以为贻谋燕翼之具者。未必不在于此。惟 圣明之留意焉。臣受恩感激。无路报效。今当远离。冒进狂言。伏愿 圣明谅其愚而恕其罪。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恳祈之至。
乞解职名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猥以庸虚。滥叨风宪之任。碌碌随行。略无毫发称塞。窃自循省。常愧心颜。幸蒙恩假。今当远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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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带职名。尚未镌免。惶恐闷缩。措躬无所。窃惟退伏田野。身带官衔。揆以事体。已极难安。况复经营迁窆。动经数月。风宪重地。岂可久旷。是敢干冒宸严。重烦祈扣。伏愿 圣慈谅此情势。将臣本兼诸职。一并许递。俾微分获安。公器无旷。千万幸甚。仍窃伏念臣以无所肖似。猥荷鸿私。凡所以宠异之者。皆非微分所敢当。至于陛辞之日。宣酝谕意。再三勤恳。臣虽至愚。粗知君臣分义。岂不欲罄葵藿之忱。效犬马之力。图报于万一乎。惟是学本空疏。年又迟暮。精神志虑。日就衰损。恐无以答扬 圣主期许奖与之意。只愿 圣上念终始典于学。以臻古先哲王缉熙光明之域耳。虽然。学之为道。非言语文字之谓。维在反身克己。而克己又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若知己性之所偏而痛加克治。以至变化气质。则学之能事毕矣。虽汤武反身之道。颜渊克己之工。不过如此。惟 殿下念哉敬哉。臣身离京邑。心系轩帷。风雪山斋。当夜无寐。兹因辞免之章。敢效献芹之愚。伏愿 圣明留神财幸焉。
辞职兼陈所怀疏(庚午)
伏以臣自顷受由还乡。窃惟带职在家。迁延时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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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未安。再贡封章。沥恳祈扣。微诚未格。聪听莫回。非惟不蒙开允。乃反猥加褒借。更烦别谕。奖与益勤。臣祗诵恩言。感激涕零。思欲趁期竣事。力疾还朝。勉策疲驽。图报万一矣。遭家不幸。祸患猝发。才毕焚黄。未及迁窆。许嫁孙女及其母金一时染痘。相继殒毙。私情痛迫。已不胜言。而家祸如此。孤负 圣上给假迁窆之恩。徊徨踧踖。惶愧难胜。仍窃伏念臣行负神明。祸孽重仍。是致方寸瞀乱。耳目昏聩。加以前冬大病之后。荣卫凋枯。乍有感触。疾病旋作。窃自惟度。实难更起从仕。强所不能。必至颠隮。是敢辄冒万死。陈情哀吁。伏愿 圣慈俯察微悃。特垂矜悯。将臣本职兼带。一并递免。俾公器不至久旷。残生获保馀喘。千万大愿。惟是君臣之义。与生俱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臣身伏衡茅。心驰魏阙。愚衷耿耿。不能自已。念昔忠臣虽遭摈斥。犹不忘君。因事抗章。尽言不讳。况臣待罪言职。累承音旨。每见谕以裨补不逮。臣曷敢以一时去国。为偷安自便之计。不复披心腹肾肠以答扬 圣主光训哉。臣于悲悴无憀中。获睹 主上殿下去年十二月十八日下议政府教旨。以白气亘天。阴虹贯阳。栗烈之辰。无异载阳之节。咎徵灾异。叠见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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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之故。侧席忧惶。广求直言。至烦手札。辞旨恳恻。臣伏读感涕。窃仰 殿下畏天惧灾反躬修德之盛心也。盖尝闻之。昔在殷王中宗时。有桑谷并生之妖。中宗用巫咸之言。恐惧修德而殷道复兴。其在高宗时。有飞雉升鼎之异。高宗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而殷用嘉靖。隋炀帝在位十三年。无灾异可书。而卒底亡灭。然则有异不必为凶。无灾不必为祥。能遇灾而惧则变妖为祥。若罔念而狂则祸乱随至。其吉凶兴废之机。惟在人主之所以应之。警戒怠忽之如何耳。今者仁爱之天。告戒我 殿下。若是其丁宁。而 殿下之所以逢将承迎者。若是其恳款。苟能因此机会。益加思省。克己自新。蚤夜孜孜。不敢荒宁。凛凛然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 祖宗神灵守之在傍。不复使有一毫私意萌乎其间。既又申敕大小臣僚同寅协恭。日夕谋议。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共济焉。则庶乎灾异可祛。祥庆可致。而 宗社生灵。永有所赖矣。夫白气亘天。阴虹贯阳之变。其在天官书。或为兵或为奸臣蔽主之象。实有国者之所当惕念。而至于盛冬恒燠之徵。其在圣经。为戒甚明。尤不可不之省也。臣谨按洪范五行传曰。视之不明。是谓不悊。厥咎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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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罚恒燠。亡功者受赏。有罪者不杀。百官废乱。失在舒缓。故其咎舒也。又按春秋。桓公十五年春王正月。书无冰。何休曰。周之正月。夏之十一月也。刘向曰。豫恒燠若。此政事舒缓。纪纲纵弛。赏罚不行之象也。胡安国曰。仲冬之月。燠而无冰。则政治纵弛之所致也。夫洪范是天人合一之书。故言其感通之理。春秋是经邦御世之训。故察于四时之变。岂不为后世人主之所当鉴戒者乎。呜呼。变不虚生。必由人事之感。先儒所谓五行传不可废者。诚确论也。臣伏睹 殿下前后所降政院及议政府教书。未尝不以逸豫怠荒为戒。惓惓有振作兴起之志。诚可谓知危知惧。达于天人之际也。虽然。傅说之告于高宗曰。非知之艰。惟行之艰。荀卿子之言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臣窃以已然之迹观之。 殿下其于知行一致之道。恐有所未尽也。请昧万死。为 殿下一二陈之。惟 殿下宽其鈇锧而留神采纳焉。臣窃覵 殿下智虑超卓。而雄断似不足。英锐特出。而识量微不及。所存所发。或不免有拘牵偏系之私。此臣前疏所陈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者。盖为此也。试以其见诸行事者言之。凡有罪当诛。有弊当革。有才当用。厥或告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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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惟曰。予既知之矣。当更思而处决焉。亦惟曰。乃言诚然矣。当令该曹收用。攸司禀处焉。及台谏有请而终无处分。该曹攸司不为举行而卒无所问。玩岁愒月。虚度光阴。岂非孟子所谓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者乎。宜乎皇天之荐降灾咎以警动我 殿下也。今若一向因循。略无变改。则虽恩旨日颁。嘉言日进。亦恐无益于事。惟 殿下念哉戒哉。昔黄干问政于朱子。朱子叹曰。今且理会当世事。尚未尽。如刑罚则杀人者不死。有罪者不刑。何可及他。此乃衰世之意。伤时之辞。臣每读之。未尝不掩卷太息也。夫刑以弼教。亦所以砺世而警惰。昔者齐国几不振。以烹阿大夫而治。楚国多谤议。以诛费无极而止。凡兴衰起废之机。只在人主一转移之间耳。兹者天启 圣心。警动奋发。有意自新。实有鲜万世无疆之休。然如欲克去己私。以义制事。使好恶得其正。刑赏得其当。自非审察天理人欲之分于方寸之间。务决去而求必得之则不能也。何谓天理。此心之发。公而正是也。何谓人欲。此心之发。私而偏是也。臣窃愿 殿下自今以往。一念之萌。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邪。为人欲邪。果天理邪则扩而克之。果人欲邪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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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而去之。至于刑赏黜陟之际。无不以是裁之。知其为贤而用之。则任之惟恐其不专。知其为不肖而去之。则退之惟恐其不速。知其有功而赏之。则赏之惟恐其不厚。知其有罪而刑之。则刑之惟恐其不严。夫如是则表里洞然。上下融彻。无有邪气奸其间。而纪纲政事。将次第修举。百度可贞。庶绩可熙矣。如今 祖宗艰大之业。托在 殿下。将以传之无穷。邦域之内。所望于 殿下者。不但为姑息之仁苟且之治而已。诗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惟 殿下深留圣意。克自抑畏而行之无倦。则上可以答皇天之戒。下可以慰臣民之望。而 宗社幸甚。国家幸甚。臣以疏逖之贱。受恩过深。图报无阶。抵冒至此。僭妄狂率。罪合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