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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忧堂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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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忧堂集卷之三
 疏劄
  
退忧堂集卷之三 第 45H 页
上 东宫书(丙申)
伏以臣闻陶侃之言。曰大禹圣人。犹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有以见古之圣人虽有上智之姿高世之行。亦必孜孜夙夜。罔敢荒宁。不以自足于心。惟恐寸阴之虚度。可不法哉。可不戒哉。伏见 邸下天质聪睿。学业夙懋。才踰志学之年。正急时敏之功。其于厥德之修。宜无间断之忧。而第臣愚意。不无过虑于此者。窃瞯 邸下天质虽高。而尚未知存养之方。学业虽懋。而亦未得思辨之益。及当开筵之日。不过讲诵音释。应文备数而已。侍讲之臣。亦不过一遍进读。掇拾训诂。塞责而出。如此度日。宁有进德之望。每念及此。不觉寒心。况自数月以来。不幸连有愆度。久未复常。经夏涉秋。开筵甚稀。此其忧岂不关国家之大本。而系他日治乱存亡之一大机也。臣闻成王之幼冲也。周公所以导迪而成德者。克尽其道。所闻必正言。所见必正事。左右前后。罔非正人。而犹且时挞伯禽。以警于王。是以成王以中智之资。克终其德。以兴刑措之治。周公导迪之效。岂浅浅也哉。程子曰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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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非徒涉书史览古今而已。要使跬步不离正人。乃可以涵养薰陶。成就圣德。设使 邸下日三开筵。出接宫僚之时。只是数三个时刻。况今深居宫阃。昵侍左右者。非妾妇则内寺而已。其何能涵养薰陶。用收成就之效也。臣不敢知 邸下于问寝视膳之馀。燕处摄调之中。所为者何事。所念者何道。抑沈潜典训。温习旧学欤。抑放废书卷。一切弃置欤。抑亦惕然于心。自警于中曰。舜何人也。我何人也。学必至于圣人而后已欤。抑亦嬉戏为乐。日闻妇寺之俚谈。细娱是玩。不觉外物之为累欤。横渠张子曰学者不可以少年自缓。先儒亦曰志者万事之根柢。伏惟 邸下春秋鼎盛。亦必以为来日苦多。虽或少缓。岂无学成之期。然学问比犹稼穑。稼穑之功。必得其时然后。乃亦有秋。苟失播种之候。而犹有望于西成。则五谷之实未熟。稊稗之秋先及。岂不迂哉。凡人于十五六岁时。志气清明。思虑不杂。正种学笃功之日。于此时不着刻苦真实工夫。而恬嬉游泛。今日明日。则岁不我与。转眄之顷。已失好时节矣。可不惧哉。是以苟有志学之心。则虽或有疾病之忧。事物之扰。日用之间。操存省察之功。当独得于人所不知之处。不必以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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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唔。寻行逐句为贵也。臣愿 邸下先立此志。以作根柢。无少间断。无少弛放。必以成就德性为期。则纵处闺闼之内。其为学之功自若也。明儒薛瑄之言曰天理无内外隐显之间。故贵乎谨独。谨独工夫。乃古圣贤之所难。而圣狂之所由判也。呜呼。 邸下于此。其可忽诸。 祖宗付托之重。 大殿责望之切。臣民延颈之望。皆萃于 邸下之一身。苟忽于此则其何以膺 祖宗之付托。其何以承 大殿之责望。其何以副臣民之延颈也哉。臣本颛蒙不学。忝叨僚属。出入 胄筵。随例备员。既不能讨论章句。剖析义理。又未能开陈道义。讽谏阙失。每见 国朝典章。讲院职掌称以侍讲规讽等语。未尝不悚然自失也。窃闻长老言。 祖宗朝以来。自师傅以下。凡有所怀。无不上书陈达。而此事废已久矣。固不敢以拙讷之辞。仰烦于前。而区区微悃。亦有不自已者。玆敢略陈鄙怀。臣之此言。非谓虽有不安之节。勉强开讲也。只谓调摄之中。屏去物欲之私。不忘为学之功者。便是不息工夫也。伏愿 邸下少加省察。不以人废言。臣无任激切恐惧之至。谨昧死以达。
答曰。览书具悉辞意。言甚切实。爱我之至诚。溢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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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深感厚意。余虽不敏。可不体于心乎。
因冬雷进言疏(丁酉)
伏以臣伏睹 殿下临御以来。躬揽庶政。夙夜孜孜。励精图治。迥出寻常。而国势日蹙。民生日困。如水就下。莫可收拾。此岂 殿下之所自期于平昔。而亦岂臣民之想望于临御之初者哉。况自近年。变异之作。殆无虚日。人妖物怪风雹旱涝之灾。固难毛举。而阴虹贯日。连岁孔惨。金星昼见。无日无之。虽未知为某事之应。而考诸载籍。明徵不僭。人情狃而为常。有若日月之行于常度者然。邸报之间。反以不见为异。亦安知九重之内寅畏之念无间断之忧哉。不意玆者。大雷震电。无异盛阳之节。终宵竟晷。气象阴曀。如臣之愚。实不知厥咎之何在。而何天道之错乱。若是其甚也。十月之雷。前史所记。在于秦之始皇。汉之惠帝,安帝,灵帝。晋之惠帝,怀帝,成帝,穆帝。宋之高宗,宁宗之朝。此皆危乱之世。而乃于 圣明在上。国家当泰之日。复见此变。何也。窃念雷者。天之号令也。灾异之生。各以类应。岂 殿下之发号施令者。或失其宜而然欤。上天之意。深远难知。而亦何敢忽焉不为之戒乎。伏愿 殿下详究厥由。体元行令。以应健顺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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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则天心克享。庶无失序之患矣。抑又思之。雷者天之威怒也。其在人心。寔为七情之一。亦圣人之之所不能废。而及其发也。必须不失其中。而各得其当也。故雷之为用。始于仲春。收于仲秋。此所以必得其时。而无非长养万物之德也。人君代天理物。凡所施为。尤当不悖于天。而七情之中。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窃瞯 殿下宽裕之度。或歉于声色之间。摧压之威。或失于察理之明。朝廷之上。竟少和泰之气。咫尺之地。亦有疑阻之患。则 殿下之怒。其可谓当怒而怒。不失中和之正乎。程子之言曰。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伏愿 殿下深惟发病之源。专意克治之功。毋以一己之私。以害天理之公焉。臣又闻阴阳二气。蒸翁磨轧。相击而为雷霆。此实天地间不平之气也。传曰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岂 殿下事不徯志。志未少伸。燕居深念。不得其平。上感于天。而天以是应之欤。臣于此尤有所感慨焉。上天之意。岂非有以警动于 圣躬。以验侧修之德。丕振兴拨之责。用为增益之地也哉。自古庸暗之主。凡遇非常之变。罔念转移之机。诿之于无可奈何而莫之救。宁不哀哉。伏愿 殿下毋徒以灾异之警自沮。而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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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有为之志。毋徒以施措之末为急。而益加本源之功。以为祈天永命之本。则国家幸甚。臣民幸甚。昔在先朝丁卯之岁。亦有冬雷之变。臣之祖父臣尚宪时任玉堂之长。上劄陈戒。而其劄辞之末。有曰冬者。一岁之终而积阴之极也。艰危者。否运之会而积尤之极也。岁终阴剥而天道复。艰危悔尤而人事反。国家今日。正当阳复之机。伏愿 殿下体天之健。动以顺行。有尤必悔。有过必改。而终致休复之吉焉。臣祖此言。正与今日之事相符。玆又引而为献。倘蒙 圣明之深赐省纳。则岂但微臣之私幸而已。臣本无似。忝叨经幄。每于昵侍前席。不能发一言进一策。以弭宵旰之忧勤。而顾其犬马之诚。有不自已者。今当震惊之日。终不敢泯默。妄以龃龉数语。仰尘 圣聪。僭越之罪。无所逃矣。臣无任悚惕惶愧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当此忧遑恐惧之时。有此嘉言至论。其为国爱君之诚。可胜云喻。予当体念焉。
辞修撰。兼进程,吕问答疏。(戊戌)
伏以臣于前月。猥蒙洪造。特下叙命。复擢论思之职。臣感激殊私。惟以恪勤奔奏为期。而臣之羸脆善病。通朝无比。前后控辞。辄必烦吁。顾其危缀之状。伏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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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体下之仁。亦必洞烛矣。臣今入直数十馀日。而适值僚员不备。不敢以病情仰溷。黾勉在直。谓可自得差路。自数日来。症势日加沈重。无以自力。玆敢冒死号吁。伏乞 天地父母。亟赐怜察。递臣职名。俾全蝼蚁之命。不胜幸甚。且臣于前月入侍昼筵。自 上特询心经中吕氏所谓求中之说。而如臣蒙学卤莽。不能證援先儒之言。明白开陈。及其退出。馀怀耿耿。而厥后更未登筵。尚不得以所闻见仰陈于前。玆敢不避僭妄。考出程,吕问答之说及朱子所辨。净写别纸。冒昧投进。以便 睿览。伏惟垂省焉。臣无任战灼祈恳之至。
 蓝田吕氏问曰。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
 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如何耳。
 朱子曰考之文集。则是书盖不完矣。然程子初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而后书乃自以为未当。向非吕氏问之之审。而不完之中又失此书。则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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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未当。学者何自而知之乎。
 蓝田吕氏曰中即性也。
 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犹称天圆地方。而不可谓方圆即天地。中之为义。自无过不及而立名。而指中为性可乎。
 朱子曰其说中字。因过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时中之中。而与在中之义少异。盖未发之时。在中之义。谓之无所偏倚则可。谓之无过不及则方此之时。未有中节不中节之可言也。无过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为言。则此语亦未得为定论。(此程子当初指已发。而后自以为未当处。)
 蓝田吕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厥中者。又曰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何所准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而已。
 朱子曰吕氏又引允执厥中。以明未发之旨。则程子之说书也。固谓允执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谓中者。乃指时中之中。而非未发之中也。吕氏又谓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程子所以答苏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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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问。又已有既思即是已发之说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说为然者。独不知其于此。何故略无所辨。学者亦当详之。未可见其不辨而遽以为是也。
 蓝田吕氏曰人莫不知义理之当。无过无不及之为中。未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反求吾心。果何为乎。回也其庶乎。屡空。惟空然后。可以见乎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智挠乎其间。乃所谓空。曰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若子贡聚闻见之多。其心已实。如货殖焉。所蓄有素。所应有限。虽曰富有。亦有时而穷。故亿则屡而未皆中也。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则心之度物。甚于权度之审。其应物。当无毫发之差。然人之应物。不中节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执之。有私意小智挠乎其间。故义理不当。或过或不及。犹权度之法不精则称量百物。不能无铢两分寸之差也。
 朱子曰吕氏此章之说。尤多可疑。如引屡空货殖及心为甚者。其于彼此两失之。其曰空然后见夫中。是又所谓虚心以求之说也。其不陷而入浮屠者几希矣。盖其病根。正在欲于未发之前。求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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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中者而执之。是以屡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经文所谓致中和者。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用。如水之止。则但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少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少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说也。且曰未发之前则宜其不待着意推求。而瞭然心目之间矣。一有求之之心则是便为已发。固已不得而见之。况欲从而执之则其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发已发。日用之间。固有自然之机。不假人力。方其未发。本自寂然。固无所事于执。及其当然则又当即事即物。随感而应。亦安得块然不动。而执此未发之中耶。此为义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则无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说所以条理紊乱。引援乖剌。而不胜其可疑也。程子讥之以为不识大本。岂不信哉。
 臣谨按此皆朱夫子以程,吕问答之说。逐段说破之言。而此外亦有可以印證此说者。通书云诚无为。几善恶。无为者。即未发之时。乃是实理之自然也。今若有意于无为则便为几之已动处。亦安能臻无为之域哉。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所谓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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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真实无妄之天理。加一思字。便是下工夫地。已非澹然之本体矣。朱子曰心之理。是太极。心之动静。是阴阳。今乃欲得太极之妙。而不觉此心之先动。则其可谓真静之境界乎。又曰中者。状性之体。今夫论学者。谓之不失其性。率其性可也。若云求其性则性本湛然自在。岂是经营揣摩而可求之物乎。是以未发之前。不过曰涵养而已矣。
答曰。省疏具悉。如是尽职不怠之诚。予用嘉尚矣。尔其勿辞。调理察职。
辞献纳。仍陈所怀疏。
伏以臣蒙陋不学。本乏寸长。而猥蒙洪造。历扬华贯。昵侍近密。今又数年。蔑效涓埃。徒积瘝阙。不意玆者一旬之内。再擢谏职。自惟微臣。何以得此于 圣朝。亦何以上报 圣恩之万一乎。臣窃伏念庶宫百执事。莫不职思其忧。恪勤奔奏。期免官谤。况此为人主之耳目。任补拾之责者。其可不思所以称塞哉。臣于是尤不知所以自处。然惟一日在官。当尽一日之责。岂可终无一言。以负我 圣上驱策之盛意乎。呜呼。今之国势。可谓岌岌。今之国事。可谓沓沓。政令之弊。实难毛举。至于臣之所大忧者有三焉。其一即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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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源之功未尽。其二即庙堂之谋无主。其三即台阁之风渐坏。何谓本源之功未尽。伏见 殿下崇儒重道。迥出百王。勤御经筵。讲论不倦。 圣学高明。庶臻缉熙之域。而见诸事为之间者。多不副臣民之望。验于喜怒之际者。尤不得其中。匹夫之有是病者。尚虑其害之不赀。矧惟人主尸好恶之权。操生杀之柄。一有偏着。其不为疵累 圣德者鲜矣。岂不大可惧哉。臣窃伏闻顷者春塘台观武之日。因赐马之驽劣。天威震叠。大加声色。以之相臣颠倒失仪。在列莫不沮丧。臣窃妄谓厩官不职。果有其罪。而 殿下之怒。不但为此一事。 圣心必以为马政如此。他可知矣。以致 圣怒猝发。未免过中。臣谓因此一事。亦可见圣心存养之德有所未至也。彼太仆之官。既有其罪。则自当付之有司。责其尸素。以法治之。何必轻加声色于臣僚列侍军民齐会之日。以失皇皇之容哉。此臣所谓本源之功未尽也。东莱吕祖谦一见躬自厚之语。大变粗暴之性。延平李侗少年豪勇。夜醉驰马数里而归。后来养成徐缓。虽行二三里路。常逶迤缓步。如从容室中。寻常人叫一人。叫之一二声。不至则声必厉。侗叫之不至。声不加于前。此真充养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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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伏惟 圣明以天纵之圣。加以讲学之功。何有于气质之变化。而胡乃不忍一时之怒。以骇臣民之瞻听乎。臣窃惜之。伏愿 殿下留心警省焉。何谓庙堂之谋无主。臣闻宰相之任。无所不统。古人所谓人主之职。莫如论相者。诚以此也。臣尝闻长老言。 祖宗朝盛时。三公坐于政府。则六官之长。亲抱文书。取决于三公之前。事无大小。大臣无不管摄。是以相职尊而庶务理。政令皆出于一。朝廷由是而正。 祖宗立法之意。岂不远且大哉。粤自国家多故。创设筹司。军国之务。悉以归之。自是以后。政府之坐始废。筹司之任渐重。即今筹司。乃古之庙堂也。臣窃观近日庙堂之事。体统不立。论议多岐。凡有设施。事出他人。则可否之间。各自为心。例多依违观望之态。未见协心共济之美。庶绩之不凝。未必不由于此。而臣曾忝史官之列。每于备局引对之时。与闻军国之谟。亦多慨然者矣。论定于閤门之外者。及到 榻前。或生异议。商确于细毡之上者。才出閤门。必有后言。此岂古人殚所知竭所虑。诚心为国之道乎。是以虽云专决于大臣。而相职不尊。庙谋无主。一事之更张。一政之施措。亦必留时引月。不能时定。设有不便。只自私相訾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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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尚何益于国家之利病乎。臣窃惜之。昔宋韩琦为上相。曾公亮为亚相。赵槩,欧阳脩为参政。凡事该政令则曰问集贤。该典故则曰问东厅。该文学则曰问西厅。至于大事则自决之。人称其得体。凡国家之事。非一家私事。必须集众思屈群策。而亦必大臣担当统摄。悉心区画然后。方成治道。伏见 殿下所以策励群工者。可谓至矣。而弊习难以猝变。可胜叹哉。此臣所谓庙堂之谋无主者也。何谓台阁之风渐坏。臣窃惟台阁之任。莫先于拾遗补阙。纳吾君于无过。而激浊扬清。纠劾官邪。使朝廷清明。亦其职耳。唐之太宗。身致太平。后世莫及。而即位之初。遂令谏官随宰相对仗奏事。其意实在于随事救正。先儒之论。皆称美法。宋之宰执子弟不得为言官者。诚以宰执之失。必付言官之纠正故耳。窃闻 祖宗朝故事。台阁弹劾。无论宰列。多及于具瞻之地。至于久远之事。不可尽知。如 明庙朝以后。掌故所记者亦多有之。此实 祖宗所以恢言者之路而重台阁之体也。今则不然。驳议不到于大官久矣。一有所论。人皆骇视。群起诮责。是以任台阁者。上不能拾遗补阙。论列是非。至于朝廷之微过细故。亦不能随事纠正。间或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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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弹论。不过小小薄罚。而便成仇怨。孰肯奋不顾身。公耳忘私于积习之馀哉。昔宋韩琦尝言庆历中。与范仲淹,富弼同在西府。上前争事。议论各别。下殿各不失和气。如未尝争也。范祖禹除正言。客有言于司马光。光正色曰子谓淳夫见光有过不言乎。殆不然也。士君子立朝事君。固不当如是乎。臣以为当今之弊不革。则台阁之风。必至于委薾而不振。将无以成样矣。虽然岂但在下者之失。窃恐 殿下扶植于上者。有所未尽而然。何以言之。近年以来。言官之被罪者相继。少无假借之意。是以人之视台阁。如入机阱。此岂 盛世之美事乎。臣伏闻在昔 世宗大王。一日招相臣黄喜而泣曰。集贤学士辈。以予不从其言。皆欲退去。其将奈何。喜请出而劝留。退见集贤学士。谕以上意云。有以见 大圣人听言之际。优容之量。可以卓越古今。当此之时。台阁之体。可谓尊矣。宁非我 祖宗培养气节者。足以维持数百年国势乎。伏愿 殿下深加 圣意。丕变弊习。以振台阁之风焉。仍伏惟念如臣疲软无似。最居人下。何足厕于谏官之末。而既在其职。不敢泯默。今辄妄发。自顾微分。终难冒居。以速罪戾。伏乞 圣明亟赐递免。以安微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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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幸甚。臣无任惶恐战灼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之爱君忧国之诚。不但嘉尚。言予之过失。尤为切直。深用喜悦矣。台阁之事诚如此则岂不寒心乎。予固当体念。而尔辈亦勿徒诿之于君上宜矣。尔其勿辞察职。
与同僚请勿再临大君丧疏
伏以臣等伏见 殿下友爱之笃。迥出百王。今此大君之丧。再临其家。亲视含襚。情文两至。此实三代以后所未行之礼。中外臣庶。孰不钦仰至德也哉。玆者又下亲临致祭之命。臣等于登对之日。面承 玉音。摧恸之意。溢于辞表。臣等所以感动于中者。实有倍于外廷之臣。而第念君之于臣丧。临视之仪。自有节目。固不可以私情而挠之。臣等谨稽仪礼。君于卿大夫疾三问之。在殡三往焉。疏曰君于大夫。大敛为常。为之恩赐则小敛而往。然则君于大夫。大敛是常。小敛是恩赐。又曰卿则小敛焉。为之恩赐则未袭而往。又曰臣丧。大敛与在殡之时。君有所不得来。至殡后主人已成服而君始来吊。主人则反服殡时未成服之服。反服此服。新君之事。以此见之则所谓在殡者。乃是成服之前。而三往之礼。皆在殡前。考诸国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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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临吊。只行于成服之后。而 殿下之再赐临视于敛殡之日。实是参酌古今。允合情礼之举。则此外又何加焉。至于亲奠。古礼国制。俱阙其文。只有遣使赐祭之仪。间或一二帝王偶有行之者。而本非取则之常道。其间节目。亦无考据。今 殿下情之所发。虽欲断而行之。以古今所罕之礼。创一时杜撰之仪。终为未尽之归。则不但一时做错。为可惜。将何以垂范于后世也哉。况臣等连日登筵。仰瞻 玉色。穆穆之容。有减昔时。臣等固已虑伤损之亦多。今若触冒炎热。 躬行奠哭。其哀恸之际。添伤之患。为如何哉。 殿下终不能自抑。必欲备三临之礼。何必亲奠然后方可伸 殿下之至情哉。伏愿 殿下抑情率礼。亟寝亲临致祭之命。
与同僚请还收打围之命疏
伏以臣等伏见备忘记。有讲武打围驱禽等事。令有司讲定节目。今秋举行者。臣等相顾错愕。继之以切闷焉。今者亲临赐祭之命。遽下于耳目所罕之馀。而其节目亦无考据之例。有司之臣。若或仓卒杜撰。终有一毫未尽之事。则实有歉于人主动止以礼之节。故台阁之所争。臣等之所论。只为虑此而发也。非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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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亲临之举大段为失德。而必欲苦口力争之意也。 殿下若和颜而听之。温批而谕之。则在廷臣僚。孰不感 殿下之至情。而终不为之将顺哉。 殿下不谅群情。遽加声色。一则曰无识。一则曰制君。使台阁言官。举皆悚惕不安。相率引避。有不趋命而坐罢者。则此岂诸臣之所望于 殿下者哉。勿行亲祭之命。旋下于严辞峻拒之馀。实非和平之道。有乖听纳之义。而今此备忘。乃以国朝礼文所载。何事不为。人亦何敢为言为教。以为钳制群下之地。于此可见 圣心出于不平。而自不觉其好胜之归也。 殿下如欲遵 祖宗之成宪。岂无他事之可法。又岂无可言之日。而必于今日乃发此教者。窃想 殿下于是事。初非有必行之心。而要以异举惊动臣邻。托重成宪。以杜言路也。 王言一播。莫不慨惜。至以小人之腹。妄窥 殿下之浅深。可胜叹哉。臣等窃念人君御下之道。贵在诚实。圣人治心之法。尤慎喜怒。程子不云乎。人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于道思过半矣。朱子亦云忘怒则公。观理则顺。今之所论。设有不概于 圣心。在 殿下优容之道。惟当平心观理。不迁不贰。从违之间。一以诚实而应之。岂宜簸弄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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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颠倒御物。以惑远近之瞻聆哉。臣等谨按国朝宝鉴。 太宗大王讲武于海龙山。乃下教曰田猎非予所好。签民驱禽。心所未安。自今畿外讲武。决不复行。追悔之意。溢于辞表。有以见 圣祖一言。诚为万世之训。此非 殿下之所当法者乎。 殿下于平昔喜怒之际。多有过中之举。而今日之事。又复如此。臣等区区爱君之诚。窃不胜其惓惓。而他日此举之行与不行。姑未暇虑也。伏愿 殿下澄心财幸焉。
请讲定大君家亲临时礼文于儒臣疏
伏以大君家亲临致祭之礼。今将举行。仪注节目。该曹想必议定。而斯礼也既非常行之礼。前世帝王间或行之。亦无明著之文。抑未知将何所援据。而此实缘情备礼之盛典。必将用为轨范。永垂来世。不可草草议定。以贻汰哉之诮。臣之愚意则日期尚远。以礼官所定仪注。付之急递。往询于方外识礼之臣宋时烈,宋浚吉等。节目之间。备尽讲究。使稀有之法。终免杜撰之失。则不但有光于一时观瞻。将为成宪于后嗣。岂不美哉。臣以不学。忝叨经幄。言无裨补。只勤严旨。固不敢复有所云云。而区区爱君之诚。不能自已。冒陈所怀。以备财择。伏愿 圣明垂省焉。臣无任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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悚战灼之至。
请用人变通疏(己亥)
伏以臣迂疏谫劣。百无一能。而过被洪造。前后忝窃。无非华显。称塞无阶。寤寐怵惕。不意玆者。复玷天官。惊惶悚恧。理宜逊避。而猥越是惧。随行有日。然在官一日。当尽一日之责。凡有所怀。岂容泯默。敢献一得之愚。以备 圣明之财择。伏愿垂省焉。臣窃惟念今日人才。可谓竭矣。上自列卿从班。下至庶僚州郡。一有缺官。无以填差。抽东补西。窘态百出。而其克允于舆论者。十无一二。虽如臣之无状。当其旁观之日。不无窃议矣。及叨是任。屡参政席之末。备见铨注之苟简。臣实慨然自叹。终未得善策也。伏惟 圣上新得冢宰。委任责成。设施进退之间。庶补清明之化。而人才之未及储养者。猝难布列。耳目之未及闻睹者。终必遗落。可胜叹哉。目今州牧。一有窠阙。则阅案半日。纸为之毛。而未得其人。苟然备拟。或出人望之外。臣愚以为汉世循良之治郡者。或数十年不迁。今八路州县。亦不无声绩可称者。县监之善治者褒升县令。县令之善治者褒升郡守。以至州牧。以次升擢。久于其任。则州牧之政。必有可观。而注拟之际。亦无苟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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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患矣。京官考绩。虽有一年再考之例。亦未免文具之归。末世毁誉。难核其实。铨官听闻。未必尽公。权衡称停之时。多眩于名实。莫知其允否。臣愚以为诸曹堂上及各寺提调。于循例考课之外。各以本司僚属能举其职。可合迁擢者。一岁之末。别单抄启。书其实绩于名下。付之该曹。以为调用之地。而如无其人。不必塞责。则不但为警策之一助。庶无名实眩乱之弊矣。我朝用人。限以科目。外此则虽有奇才隐德。无路自达。横道遗珠之叹。不幸有之。可胜惜哉。古之乡举里选。公府辟召。实是得人之良规。而今难猝行。臣愚以为八道道臣各其道内。如有表著可用之才。勿论文武儒生。不拘多少。于岁首具其实行而启闻。随才授官。则虽未及济济之盛。亦不无拔十得五之益矣。臣伏见近日 圣明留意学校之政。特创祭酒之官。委以作成之责。国家根本。亶在是矣。然念四学教授之设。当初本意。实非偶然。而设立累年。未见实效。识者固知其无益。而臣亦曾忝是职。身任其事。则不过聚会十数年少儒生。课制计画而已。尚何有于培养之道哉。近闻祭酒轮赴四学。严立学规。讲读诱掖。青衿之徒。莫不耸动。有足观者。而第一祭酒终难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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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臣愚以为特以当今有学行升擢之人。差出司业四人。分管四学。虽移他职。兼而不改。其所教导。一如祭酒之条式。祭酒有时往观而总察焉。则是四学各得一祭酒。其为效必不浅鲜矣。该曹除拜。每循资格。不敢擅自超越。故虽有才器可大受者。若沈下僚则难于甄拔。少违常格。物论必骇。臣愚以为文臣荫官。勿论参上参下。有可以不次擢用者。依武臣例令庙堂抄选。量才超升。则人才无淹滞之叹。该曹无专擅之嫌矣。骑省郎官。清选阶梯。其所职任。亦甚紧重。不可人人而混授。故 祖宗朝以来必使荐授。其意有在。一自朝论携贰。私意横流。登名荐目者。亦非尽出于公论。故荐法因而中废。此则非为法之不良而然。即今铨选。到处乏人。骑省郎官注拟。尤多苟简。且或有可合之人。而一二铨官未必尽知其为人。是以去取之际。不无颠倒之失。臣愚以为复设骑省郎官之荐。荐中如有不合者。付之台谏纠正。则或不无彼善于此之效矣。凡此数款。事系变通。固非一郎官所敢主张。而既冒铨地。目见斯弊。不可一向架漏。以负职守。玆敢不避僭妄。上渎 宸听。伏愿 圣明俯谅微悃。不以人废言焉。臣无任悚慄屏营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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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弊疏(辛丑)
伏以恭惟我 孝宗大王。以天纵之圣。当屯难之会。至诚图理。夙夜孜孜者十年一日。及至末年。收召儒贤。期做至治。风声所暨。莫不耸动。庶几复见嘉靖之休。而天降大割。奄弃群臣。呜呼尚忍言哉。遂以艰大之业无疆之恤。举以畀之 殿下之一身。伏见 殿下即阼以来。凡所以发于动作施诸政令者。固已大服乎人心。域内之民。莫不延颈而望。皆以为 先王未毕之志。终有待于 殿下矣。夫何不幸。正始之年。逢此大侵。天灾时变。式月斯生。气象索然。忧虞溢目。民命将止。惠鲜无策。百为隳废。庶事丛脞。国势岌岌。如水就下。而泄泄沓沓。终无转移之机。危亡之形。不待知者而知之。思之至此。岂但痛哭流涕而止哉。臣以无似。过被 先朝之洪造。累年近密。昵侍 清光。及至今日。复参经幄。出入讲筵。瞻望 穆穆。感念畴昔。不觉涕零。其所以殚心竭虑。思欲补 圣德之万一者。庸有极哉。玆敢不避僭猥。冒进瞽说。惟 圣明之财择焉。曰讲 圣学。程子告宣仁太后之言曰。今日至大至急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惟是辅养上德。伏见 殿下睿质卓越。聪明孝友。得于天赋。时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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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效。亦臻高明之域。其温燖理义之源。沈潜道心之训者。必非他人之所可窥测。而已自得于罔觉之中矣。明儒薛瑄曰静中无限妙理皆见。伏惟 圣上严庐恭默。 圣心虚静。天理湛然。物欲未萌。正宜涵养薰陶。成就 圣学。以基吾东方太平之治。真所谓至大至急而不可一日缓也。惟是 玉候不宁。久在摄养。迩英辍讲。已至经年。而近者日御法筵。寻绎简册。夜对筵臣。讨论不倦。中外欣欣。载色相贺。亿万年无疆之休。亶在是矣。惜乎 圣体犹未复常。未暇着力玩索于微奥之旨。姑且翻阅史书。监戒兴亡。此亦古人所谓秉烛之义矣。臣闻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读史之法。亦自有要。程子曰读史须见治乱之机。贤人君子出处进退。便是格物。东莱吕祖谦曰见治则以为治。见乱则以为乱。见一事则止知一事。何取观史。须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之祸乱。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如何处之。如此观史。则学问亦可以进。知识亦可以高。今殿下亦以此言为法。毋徒记其事诵其言而已。则必不犯丧志之戒。而终有益于切己之功。伏愿 殿下终始此心。益加勉焉。且臣于此。有所慨然者。三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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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人君之左右前后。罔非正人。而亵御之箴。旅贲之谏。无不格君心之非。成一代之治。降及后世则君德成就。只责经筵。岂非疏略之甚者乎。即今居论思之职。任启沃之责者。虽或竭其所知。以塞职事。爝火之末。其何能有补于日月之光乎。如伊川之尊严师道。尚欲得范淳夫于经筵。则此时经筵。宁可无严惮自重之士。俾尽辅导之道乎。方外数三儒臣。曾是 先王之至诚召致。都俞于一席之上者。而至于今日。退处田野。日三之筵。未见其人。则岂非深可惜者哉。诚愿 殿下至诚无怠。致敬尽礼。期不替我 先王隆师重道之盛意焉。曰立 圣志。臣闻程子对神宗。极陈治道。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程子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宗社生民之福也。人君苟不先立其大志。恬常滞故。安于小成。以圣贤之训为不必从。 先王之治为不必法。则虽有愿治之心。终为假仁之归。其亦止于叔季之因循而已。尚何望于大猷哉。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养形而至于长生。学而至于圣人。程子以为人力可以胜造化。岂非切至之论乎。颜渊特一陋巷之士。而乃以尧舜自期。则况帝王之所自期者。其可苟焉而已乎。目今国势之扤捏。有如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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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绵。百体痿缓。诚难责效于一散一丸之间。若不奋励抖擞。收拾精神。则必不免澌尽而后已矣。臣闻 先王尝御讲筵。筵臣请以癸亥反正初为法。 先王教曰癸亥初固可法。必以三代为法。大哉之言。实为百世之龟鉴。伏惟 殿下春秋鼎盛。学问方达。为唐为虞。莫之敢御。何惮而不为哉。伏愿 殿下坚定圣志。无有作辍。不怠于中道。毋安于姑息。讲学则必以尧舜为期。求治则必以三代为准。毋或如神宗之失言。而一以 先王之圣教为范焉。曰畏天戒。臣闻天人之际。精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于下者。象动于上。阴阳之理。各应其感。灾祥之降。固皆人之所召耳。人君苟能恐惧惕若。无有戏豫。以实心修实德而应之。则天之所以示灾者。乃所以仁爱而玉成之也。如其不然。狃于无灾。傲忽不戒。与天相忘。则其所以无灾者。乃所以自绝于天也。目今叠现层出。莫非可骇可愕之变。金星昼见。寒燠失节。闭藏之月。雷电乃发。雌鸡化雄。地震南方。凡此灾异。求诸简策。其应不僭。诚不知何样祸乱。伏于冥冥之中。而 离明继照。万物咸睹。岂复有人事之失。有以致此者乎。臣以为惟我皇天。仁爱我 圣明。而必欲玉成之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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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秀曰祥多而恃。未必不危。异众而戒。未必不安。 殿下倘于此时。大警动于心。严恭寅畏。虎尾渊冰。侧身修行。无少间断。幽独得肆之地。一念毫忽之际。常若对越乎上帝。出王游衍。罔敢不敬。则危亡之势。可转而为安。何有于变异而为祥乎。若外示恐惧之色。内无脩省之实。上恬下憘。苟度时日。气象举措。别无大异。则人之善恶。与天流通。其可望天怒之可回乎。伏愿 殿下天命自度。勤修德政。勿以委靡而自弃。勿以灾异而自沮。益尽修省之实焉。曰恤民隐。臣闻张载之言曰。大都君相。以父母天下为王道。不能推父母之心于百姓。谓之王道可乎。三代后帝王。能知父母之责者。其亦鲜矣。比者连岁凶歉。公私虚竭。而今年大无。振古所罕。圻甸两湖沿海之邑。赤地千里。惊心惨目。哀我民生。举将填壑。窃闻朝廷备讲赈救之策。以为嗣岁之计。而燃眉之急。抑恐未及。朱子所谓只逐几个紫绫册子来者。真格言也。臣谨按周礼十二荒政。有曰散利者。贷种食也。曰薄征者。轻租税也。曰弛力者。息繇役也。只此三者。即固已入于施措之中。不容臣一二谈矣。其曰舍禁者。即所谓公无禁利也。其曰去几者。即去其税耳。臣伏见近来诸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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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衙门折受之弊。罔有纪极。章疏之间。莫不以此为今日之膏肓。则此亦终归于陈言而已。然刍荛有禁于山林。征税遍及于鱼虾。则小民之生理。于是绝矣。窃见 殿下每于宫家事。不能不有所左右。终未免系着之累。顾彼征税。何等细琐。而乃反劳 圣虑而与小民争小利乎。所得甚微。而其于损国体招民怨则大矣。况此大无之日。公家既已薄征弛力。则其于诸宫家各衙门。独不行舍禁去几之政乎。臣以为宜从内司始。凡可以省一弊除一害。少有益于民生者。一切罢行之。仍而饬励宫家。申严各司。次第蠲免。无有爱惜。以示德意之勤则惟彼至愚而神者。亦岂不感动于下乎。臣猥忝史职之末。得以窃窥金匮之䌷。先朝十年之内。恻怛之政。怀保之泽。迥出前代。讲求于厦毡之上。涣发于纶綍之音者。无非恤民之意。臣于此未尝不掩卷太息。益感盛德至善之终不可忘也。召公告于成王曰。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伏愿 殿下先其敬德。顾畏民岩。思其艰以图其易。仰体 先王不忍之心。下慰四方仰哺之望焉。曰严宫禁。臣闻易曰闲有家。悔亡。盖谓能以法度为之防闲则不至于悔矣。是故为宫室。辨内外。所以闲有家。谨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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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人君之饮食起居服用使令。悉令天官掌之。古圣人创制之本意。岂不远哉。秦汉以来。能知宫府一体者。惟一诸葛亮而已。自是以后。宫中之事。外廷莫敢与知。外廷之事。宫中不能一视。内外便自隔绝。公私判为二途。庸暗之君。姑舍不论。而其间虽有明睿之主。不能不蔽于一个私字。终难自底于大公至正之域。或用私人以寄耳目。或开邪径以来窾言。其能以法度而闲之哉。我朝规模。最近周礼。而末流之弊。亦岂无可忧者乎。窃闻近日宫禁之不严益甚。戚属之出入。未有禁制。胥徒之号诉。或及咫尺。厩马之拣阅进退。亦烦于 殿陛之下。吏隶之奉承教令。不由于喉舌之地。以致内言出于外。则安知外言之不入于内也。臣于此不胜慨惜。恐非 圣明端本正始体元居正之道。而将无以杜群枉之门矣。伏愿 殿下上法周家之美制。下守 祖宗之贻谋。以严内外之别。罔有私邪之间。克臻正大之治焉。曰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此固治道之所由也。伏见近来朝廷之上。气象不佳。未见肃和之风。议论靡定。终无协恭之美。以至是非无主。私意横流。忧国不及于忧家。谋身反急于谋国。遂以悠泛苟容为上策。奔奏尽职为流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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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以搢绅之间。浮言日兴。造次之际。传授增加。毁誉相混。保合未易。呜呼。此岂可使闻于邻国者哉。古人以正朝廷之本。责之君心者。诚以一正君而天下定矣。臣闻洪范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言民之能有是德者。皆君之德以为其至极之标准也。伏愿 殿下克去偏陂之意。率由正直之道。应事接物之际。一言一动之发。无不极其义理之当然。而推而及下。戒之以私而惩创其邪思。训之以中而感发其善性。使人人得忘其倾斜狭小之念。以达乎公平广大之理。则其效岂止于正朝廷百官而已。抑将见五福之敷锡矣。曰任大臣。臣闻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事。非以其一耳目之聪明一手足之勤力。为能周天下之事也。此则所谓大臣之职。而必任非常之责者也。后世之居是职者。岂皆能尽辅理承化之责。而虽有愿治之君。诚难独运于上。故终不可以无其人而阙其位。则其所以仰成之勤。笃棐之诚。宁可浅鲜乎哉。姑以汉唐以后言之。论一代之治乱。必举大臣之贤否。若不委任而责成。徒令充位而备员。则将焉用彼相哉。我朝太平之盛。莫尚于世宗朝。而其时所与共国政者。不过曰黄喜,许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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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者。岂必有经纶之才。寅亮之业。惟是 世宗大王任之不贰。信之不疑。加之以礼遇。责之以献替。彼亦竭诚匡辅。终始不替。陶铸一世之治。以致臣主之俱荣。岂不美哉。一自筹司之设。政事之堂。徒有其名。宰相之任。渐失其职。谋谟于庙堂者。只在于簿书期会。讲论于筵席者。终归于闲漫说话。政有变通。事关施设。无论大小。稍系利害。竟无担当之人。以至牵补架漏。国势渐卑。此岂大臣之过哉。臣以为 圣上委任之诚。有所未至也。夫大臣一言之可决者。或付有司。稽留时月。 君上过举之可救者。仅备故事。犹不听纳。大臣之任。若是之轻。其可责之以尽其职乎。诚殿下毋失股肱之托。益勉相须之义。贤邪之进退。生民之休戚。亦惟大臣衮职之阙。朝廷之失。亦惟大臣。则大臣亦岂得以辞之哉。伏愿 殿下躬自勉焉。策励三公。正体统而尊朝廷。毋坠 祖宗之宝命焉。曰开言路。臣窃惟舜之受命。即辟四门。亦曰予违汝弼。以重华之大圣。有何求助于臣邻。又岂有可弼之违。而犹且如此其勤恳者。诚以天下大器。一日万几。非一人之聪明所能周。必须以天下之目为目。以天下之耳为耳。集天下之智。来天下之善。然后可以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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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宜。是以三代盛时。上则公卿大夫。朝夕得以纳忠。下则百工庶民。犹执艺事以谏。故忠言嘉谟。日闻于上。而天下之情。无幽不烛。无远不通者。谏诤之效也。降及后世。别立谏官。则自此以外。便有越俎之嫌。而言路固已不广矣。若并与谏官之言而不从。则尚何望匡救之益哉。伏见 殿下临御一年。别无阙失之大者壅滞之忧矣。而第听纳之际。尚多好胜之病。逊逆之辨。未祛偏系之私。一定 圣意则大臣之言。或被严辞而峻拒。少拂 圣衷则近侍之臣。亦皆救过而不赡。此其忧岂但一时之忧也哉。臣尝闻 先王谓筵臣曰所贵乎虚受者。能容其所难容。然后方可以大开言路矣。筵臣以为世之敢言者或出于沽名。下教曰彼之沽名。于我何有。观其言之是非而已。大圣人胸次之廓然。实出千古矣。此岂非我 殿下之所当法者乎。伏愿 殿下毋自广而狭人。求诸道与非道。以终休复之吉焉。曰通下情。臣闻易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盖天地之形不可交而以气交。气交而物通者。天地之泰也。上下之分不可交而以心交。心交而志同者。人事之泰也。夫君臣之间。分义严截。人君苟不能推诚而任下。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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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能尽诚而事上。则欲致吉亨之效者。其亦难矣。伏见 殿下聪明英睿。首出庶物。政令注措。固无待于下济。而广运之德。不宜独用其私智。以臣之愚。窃以为 殿下接下之恭。亦有所未至也。临朝渊默。未弘虚受之量。轻视臣僚。或歉赤心之推。有怀者或不得自尽。批鳞者或虑其难容。职居惟允者。一不当意。便施逆命之罚。身任有司者。有所覆奏。或加滥越之目。臣恐此渐日长。上下否塞。则上必寄耳目于他径。费精神于强遂。以为御物之术。下亦以导谀为得计。苟取容于目前。不敢效心腹之敷。则其流之害。必致于无邦。可胜惜哉。窃闻我 祖宗朝君臣之际。实有都俞之美。而 英宣两朝。尤有盛焉。使之必以礼。遇之必以诚。摆脱虚文。亲密无间。优容奖励。颠倒鼓舞。语情则有父子之亲。顾问则许友臣之义。当此之时。宁有不尽其衷者哉。伏愿 殿下克恢 圣量。思广聪明。继 祖宗明良之遇。致天地交泰之庆焉。曰用贤才。臣闻记曰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怒。用人之仁。去其贪。言中人之才。苟有所长。必有所短。故人君用人之道。当取其所长而舍其所短。此古人所谓椳槔居楔。各得其宜者也。是以虞廷命官。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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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能。倕之共工。必不任秩宗之惟清。夔之典乐。必不合士师之克允。用人之道。当如是矣。后世帝王。不能深惟此意。贤愚逆置。轻重无别。强僬侥以千匀。取栋梁于樲棘。而致于不胜其任。则以为世无贤才。是岂知用人之道者哉。目今人物渺然。难望贤能之在职。而天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则何可诬谓之无贤哉。程子曰作新人才难。变化人才易。今诸人之才皆可用。诚 殿下鉴别器使。公明两尽。无以毁誉。无以好恶。德之大小。当其位。才之高下。称其职。灼见其可大受。培养奖进。勿区区于资级之拘。虽或有所不逮。而优容拂拭。勿察察于颇颣之微。勿以数尺之朽而弃杞梓。勿以一蹶之失而捐骐骥。萃合众长。聚会精神。则虽未及济济之盛。亦可做一世之治矣。呜呼。古今称治之主。有不以求贤为急者乎。虽切有为之志。若不得人而共职。则其何能成久大之业乎。古之圣王。所以能致天下之治。无他术也。公卿大夫百职群吏。皆称其任而已。伏见 殿下于凡厥庶官。必欲久任而责成。意甚盛也。臣诚钦仰 圣明之有达乎治体矣。虽然必知人而善任然后。方可谓称其任而无其弊矣。如或不然。而徒以久任为务。则不但无益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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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抑将有害于用舍矣。伏愿 殿下益加则哲之明。懋尽奉三之公。用收茅茹之吉焉。曰养廉耻。管仲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人君所以表准而建极。磨励而行化者。岂非有国之先务乎。窃见近来朝廷之上。廉耻日丧。士夫之间。奔竞成风。清恬之士。目以骇俗。进取之流。每居人先。超升之职。或有窠坐。传相尉托。冀登剡章。一资之崇卑。一官之得失。忧喜见于色辞。不复知有羞耻事。世道至此。诚可寒心。至于簠簋之不饰。苞苴之公行。非所忧于盛世。而廉洁自守。为缙绅准则者。亦少其人。则岂非清朝之羞乎。抑臣闻贾谊之言曰。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是以君臣之间。尊卑分定。而若或上之人不以礼义待之。下之人惟以承事为恭。束縳之驰骤之不恤焉。则是乃犬马也官徒也。窃瞯 殿下于使臣之礼。或有所歉然者。凡士大夫之去就。当惟义所在。而 殿下多不谅情势之难冒。强迫太过。操切太急。以今士大夫之气节。其不丧素守者几希矣。此岂所谓利不苟就。害不苟去者乎。伏愿殿下率之以让。养之以礼。毋以爵禄而诱之。毋以祸福而怵之。清严自重之士。必加奖进。嗜利无耻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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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退斥。使士风丕变。朝著清明焉。伏见 祖宗朝抄择文武中廉谨之人。宠秩褒嘉。以励具僚。今亦遵依旧典。用振颓俗。则亦不无耸动之效矣。宋司马光以清德退居洛阳。康节,邵雍亦隐居谢聘。与之相从。忠厚之风。闻于天下。里中后生。皆知畏廉耻。欲行一事。必曰无为不善。恐司马端明,邵先生知。夫司马光邵雍。特士大夫之行义于家者。而其风声气习。能使人见惮如此。况人主都君师之位。柄风化之权。世道之责。为如何哉。程子曰今四海靡靡。日人偷薄。末俗哓哓。无复廉耻。盖亦朝廷尊德乐道之风未孚。而笃诚忠厚之教尚郁也。惟 殿下之加意焉。曰崇节俭。书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太甲不惠于阿衡。败度败礼。伊尹所以陈戒者。非不切矣。而终乃以俭德为言者。其意岂偶然哉。自古家国之败亡。未尝不由于私欲弘侈。奢靡无度。是以致治之君。必以节俭为先。朱子所谓将爱人者。必先节用者。诚不易之理也。我朝祖宗莫不以节俭绳家。以翼后世。末俗渐弊。习尚随坏。奢侈之风。至于今日而极矣。宫禁之事。固非外人所可知。而姑以闾巷之事言之。士夫家妇女稍有会集。非锦绮之饰则以为愧而不敢出。衣服之制。簪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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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属。必称宫样。婚丧之礼。务极誇费。恐不若人。妇女之无识。固不暇责。为家长者。亦不免习俗之渍染。终归于蔑礼而伤化者多矣。以至吏胥之妻。服饰珠玑。寝处靡丽。食味兼珍。无有等威。以之人心日放。民力日困。古人所谓甚于天灾者。岂虚语哉。若使贾谊生于此时。必不但长太息而已矣。东方朔以为愿述孝文时事。臣亦伏闻 宣祖大王燕私之服。多用绵布。月游之日。亦有目见而知者。其躬先俭德之意。岂非殿下之所当法者乎。伏愿 殿下俭约之制。始于宫庭。俾令士夫庶人。莫不观感而取则。庶几见黄紽被漆唾壶之化焉。曰立纪纲。臣闻韩愈之言曰善医者。不视人之肥瘠。察其脉之病否。善计天下者。不视天下之安危。察其纪纲之理乱。夫纪纲者。国家之元气也。纪纲不立则万事颓堕。元气未固则百骸解弛。百骸解弛而能为人者鲜矣。万事颓堕而国不亡者。亦未之有也。臣窃惟今日国事。日益溃裂。无处不病者。率由于纪纲之废弛。朝廷之不尊由于此。体统之不立由于此。命令之不行由于此。庶僚之玩愒由于此。赏罚之无章由于此。是非之不明由于此。此所谓百弊之源而治乱之所由分也。岂不凛然而寒心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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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者。孰不以立纪纲为言。而纪纲不能自立。空言何辅于救弊哉。先儒以立纪纲。比之于集义以生浩然之气。必须宰执秉持而不敢失。台谏补察而无所私。人主又以大公至正之心。恭已于上而照临之。然后黜陟藏否。一循天下之公。而万事之统。有条而不紊矣。如其不然。不正其本。不治其源。峻法而刻之。严刑而胁之。以为我能立纪纲云尔。则不但无益于振肃。抑将与未颓之纲而尽壤之矣。诚 殿下先定圣志。典学诚身。发一号施一政。莫不粹然一出于大公至正之道。有如青天白日。人得以见之。则人情咸服。纲举目张。动惟徯志。国脉自固矣。伏愿 殿下毋忽于此。先正本源之地。察病而加药焉。曰慎刑罚。旅之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盖明则无遁情。慎则无滥刑。明慎既尽。断决随之。圣人所以取象于旅。而恐其淹留于狱也。故圣人之治。为之教而明之。为之刑而弼之。虽其所施。或先或后。或缓或急。其丁宁深切之意。未尝不在乎此也。臣伏见顷日 殿下必欲启覆死囚。批论恳恻。有以见 圣上明法饬刑之意。即尧舜钦恤之盛德也。即天地生物之仁心也。推此以往。将举一国而无冤民矣。岂但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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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避蚁。衅鼓之舍牛也哉。然而轻重之序。深浅之量。各有攸当。必悉其聪明。致其忠哀。然后可以合于义刑义杀。而终有正直辅翼之效矣。况士大夫之罚。不过愧其心而已。桎梏桁杨。非可施于搢绅。是以刑不上大夫。以其近君也。窃见近来士大夫之下理者相续。其间岂无眚灾怙终之别。亦岂无情犯可恕之端。而轻重或失其权。缓急不得其中。且缘有司之断决稽时。囹圄多滥。淹滞冤苦。罢职之罚。苔杖之律。亦未免对刻木而伤心。此岂非 圣明之所可轸恤者哉。陆九渊之言曰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使在趋走使令之间。簿书期会之际。偶有过谬。宥之可也。若其贪黩奸宄。出于其心。至于伤民蠹国。则何以宥为。于其所不可失而失之。于其所不可宥而宥之。则为伤善为长恶为悖理为不顺天。殆非先王之政也。伏愿 殿下克体哀敬之训。懋究宽仁之实。必使无讼。期于无刑。收辑人心。感召和气。以致咸中之吉焉。曰明教化。臣闻贾谊之言曰人主之所积。在于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夫刑政之无耻。终不若德礼之且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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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分明然后民志有定。民志定然后可以言治。舍此而为治者。其亦末矣。目今礼法坏乱。教化陵夷。下陵上贱陵贵少陵长。以至纲常之变。伦纪之狱。殆无虚岁。民彝失叙。风俗颓败。堂陛不尊。服章无别。诈伪渐滋。狱讼日繁。此岂细故也。伏惟 殿下新服厥命。化理清明。此正躬行心得。表正四方。兴学设教。居贤善俗之日。伏愿 殿下克念司牧之责。勉尽自修之实。使朝廷有位而风俗丕变焉。曰慎终始。臣闻书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大凡人君。初之不谨而能有其终者。未之有也。历观古史。得失可监。如太甲之自底不类。成王之惑于流言。可谓无其始。而及至克终允德。执书以泣。果能善其终而保其令名。岂不休哉。汉唐宋之君。亦岂无一二可称者。只是有始无终。中道而废。或以游畋。或以声色。或以货利。或以军旅。或以土木。终始之间。治乱相悬。判若二君。诚以不能用力于讲学明理之功。徒区区于功利之私。假仁义之名而粉饰之。有若无源之水。其流易涸。无根之木。其叶易凋。可胜惜哉。惟我 殿下履端于始。锐意为治。孰不拭目改睹。思见德化之成也。然逸欲之戒。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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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虞廷。则鲜克之训。其敢不诵于今日乎。伏愿 殿下坚持 圣心。始终罔间。防未萌之欲。体小成之讥。讲学则以纯亦不已为终。立志则以致治三代为终。谨天戒则以聿怀多福为终。恤民隐则以如保赤子为终。崇节俭则以菲衣恶食为终。养廉耻则以兴于礼义为终。任大臣则以庶事康哉为终。正朝廷则以济济相让为终。开言路则以从谏弗咈为终。通下情则以嘉言罔伏为终。用贤才则以野无遗贤为终。立纪纲则以令行禁止为终。慎刑罚则以刑措不用为终。明教化则以比屋可封为终焉。呜呼。大寒之后。必有阳春。否运之极。必有亨泰。今日皇天之付畀如何。臣民之想望如何。 殿下抑将何修而副皇天付畀之重。而答臣民想望之切乎。伏愿 殿下。懋哉懋哉。臣才识短浅。文辞拙讷。其何能有概于 圣心。而愚衷惓惓。语无伦脊。惟 圣明之垂察焉。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之爱君忧国之诚。溢乎言表。予深嘉叹。可不体念而采施焉。
南汉陈弊疏
伏以臣本以庸陋。百无寸长。滥蒙洪造。遍历华涂。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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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毫半丝酬报 圣恩者哉。不意玆者。擢授保障之寄。任以军民之责。不惟臣环顾茫然。诚不知称塞之路。岂不大有乖于朝家器使之道乎。臣受任以来。既不敢逊避。则惟当竭其心思。以效万一。而识虑短拙。才力浅薄。恐无以仰副驱策之 盛意。心常惶惧。食息未宁。然而苟有一得之虑。何可不一陈列以俟朝廷之处分乎。臣窃伏念本城形胜之天险。固已甲于东方。而地据上游。拥卫京师。国家所以倚赖而经营者。实不浅鲜。向来守御之臣。莫不区画得宜。缮修克完。钱谷甲兵。若比于丙子之前则不啻有倍蓰者矣。虽然事务无穷。变通随时。则即今凡百。亦多有疏虞处矣。本城入属军兵至于一万六千六百馀名。军官及城内居民。不在此数。而见在粮饷则米豆杂谷仅是七万馀石。以谷较人。才为半年粮而不足。军装器械。虽已修整。种种诸具。尚多未备。此固不能一时综理。亦当加以日月之功。不失尺寸之益。则岂无积累之效哉。臣之愚意。他邑钱粮。虽难调给。至于广州一境。民力之所出。虽一布一米。谓宜并许收纳本城。以增储峙。曾前自朝廷特轸保障。诸色军兵有役之人。一并专属。田税米豆。亦纳本城。而此外尚有上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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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仓者。如司䆃寺粳米黄豆。虽不敢举论。大同收米则其数不多。该厅失此。犹可继用。本城得此。逐年收储。则其有补于军饷。为如何哉。仄闻守臣曾已定夺。姑俟丰年而许之。此则必不待臣言矣。本府顺赞以下既属山城。而至于三年一次敕使时助粮布。与他邑一体徵纳。数甚零星。其在该曹。无甚关重。而若许留储本城。或用于城池军器之修补。或用于武士之赏格。或留为他日之用实为便当。国家安宁。无他变故。则本城储畜。乃是度支外府之财。今春赈救之用。即为已然之效。岂非预备之长策乎。臣之愚意。朝廷不宜有靳于此等事也。本城守堞之卒。虽已割属。而临乱召集。及期入城。已不可料。设或尽数来赴。客兵浮寄。必无固志。委而去之。理势必至。识者之论。常虑此患。皆以为本城四面限二三十里。计户给复。俾令率妻子入城。则民心定。而老孺妻妾。皆是守堞之卒云。而本府去京城至近。故土着无多。若非士大夫之朝京暮乡者则必是流移无定之辈。虽欲为羁縻之策。其果得力于有事之后。诚不可期。曾欲以此计试之者。反成一场骚扰。而毕竟不能了当矣。本府编伍之兵仅满一千。此则固异于他邑之客兵。而单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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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死生当前。则终始不变。亦何可必。凡御兵之道。须于平日施之以惠。抚之以恩。然后可以责死生于临阵之日。况此守城形势。自别于平原旷野周旋自在之兵。则本府之兵。理宜优恤。臣之浅虑。以为三南束伍。皆已给复。岭南则至于给保。朝廷轸恤之意。可谓至矣。本府束伍。宜用此道。而如有事变。使之率妻子入守。则不但国家之策励有辞。渠辈亦岂无固结之感乎。所给不须多。虽给十馀卜。亦必感动。莫不自励。今若以十馀卜为断。则千名所给。不过百结。以百结而得千人之心。并与其妻子而编于行伍。则所失至些。所得则多矣。本府将官。举皆积仕。或有五六年。或七八年。此皆临乱守城。与妻子共国事者也。其可无酬劳奖劝之典乎。例于两度大政。抄送久勤。而各衙门久勤之数。本来猥多。外方将官。诚难望一入于注拟之中。臣愿随其久勤才能。拨例调用。以慰其心。而虽迁他职。递来之后。仍授前任。循环不改。习知军情。则他日得力。安知不出于此辈乎。防御使启下军官数且累百。轮回入番于城中。以备不虞。此亦缓急有用之精兵也。本府及邻近诸邑士夫有荫子枝及无役闲游者。皆愿入属。而拘于额数。不敢擅许。此辈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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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谋免身役之类。则虽不定额数。实无损于国家。大有益于签兵。若依守御厅限以一千。则不日月间。可准此数矣。僧军之有关于守城。实非他军之比。城内建立七寺。分授信地。仍置火炮诸具。常时则修补城堞。有事则排立要害。公家之于此辈。不可不厚加顾恤。但诸道义僧之入番者元数既少。而各邑厌于津送。不能一一来赴。况且番僧百般谋避。文移推捉。反损事体。臣之愚意。外方僧徒。不待勒定。而争来聚会者。只有度牒一法。若令该曹成送度牒数千丈。使本城召募八道。如有愿受者。填名出给。仍录本城僧案。分接七寺。严其事目。授以公文。既得度牒之后。则本乡诸役。一切勿侵。凡有事役。皆用无度牒之类。则数千僧徒。可坐而致。岂不远胜于若干义僧之入番乎。果成此计则诸道义僧。虽皆停罢可也。本府还上久远未收之类。至于累千石。其中或有指徵无处之类。或有有一族田畓之类。而逐年催徵。非不勤矣。只医眼前之疮。力有所未及于旧逋。以致虚簿徒存。准捧未易。城中则曾因守臣之启。已尽荡涤。而不幸近年以来。凶荒连仍。当年粜籴。亦不能异纳。其可望于追徵乎。臣之浅虑。累千石之谷。朝廷亦不可每每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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涤。凡守城之用。最要薪炭。而炭则时无一石之储。前后守臣。莫不留念于此。第若干所贸。皆入于军器打造之役。馀赢无多。今此旧逋。与其徒存虚簿。终至无实。莫若以炭石量宜计价。渐次收纳。以为积峙。则其所要紧。必不下于米谷。而民亦易以为力矣。且本城无他欠缺处。而所欠者城廊未营。风雨难防。虽未能猝然兴作。五六堞之间。建一军堡一间。以御风雪。实是本城急先之务。而最所难办者材瓦。徵炭之外。亦以材瓦计谷许捧。补用于此等之役。则可革虚簿之弊。而实有益于修鍊矣。本城军饷军器等件。皆是守御厅之物。本府则只自典守而已。至于本府军器之流来者。数反些少。不及一小县之所备。脱有警守则当与守御厅军器一体出用。而本府既是主镇。则若是虚疏。诚极寒心。况且城内武士及各邑军官。例有试才之举。而本府无他财物。终无激劝之典。亦甚歉然。臣以为本府沿江上下各衙门诸宫家船只。不过数十只。无论多少。并属本城。船案一件则输送该曹而收捧其税。或用于军器修补。或用于将士赏格。仍于岁末。计其元数及用下之数。会减于该曹。以其馀数。留为不时之需。则岂非损不急之务而归有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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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乎。本府虽曰大邑。物力残薄。官属鲜少。而城中各样使唤之外。官奴婢老弱。通计不过二十口。若于客使之来及我国使命往来之时。三处出站。则尤无以成形。其中贼人妻孥定属者居多。故凋残孤弱。莫保朝夕。此实本府切急之弊也。本府案付各司奴婢中。数十口倘蒙割给。则庶几稍成州府摸样。岂胜幸甚。凡此所陈。未知果合于采用。而臣目见事势。且询群情。乃敢冒渎 天听。以冀财察。伏愿 圣明特令所司商议而处置焉。臣无任惶惧屏营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