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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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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杂著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57H 页
书李厦卿羹墙录后
亡友李公厦卿之孙载基甫步岭远访。袖示其祖考行状及羹墙录。嗟呼。厦卿学问之博约。见识之明透。不佞固已叹服于心。而其临终时。东首正席。拱手尚左。又有以合乎曾子之易箦,晦庵之正巾。平日之所存所养。于此尤可徵也。不佞与厦卿生而同庚。晚而托契。从游于山水之间。自幸其蓬麻之益。而转眄之间。已成陈迹。后死人间。尚安忍读斯文也耶。和泪把笔。题卷尾以归之。岁丙戌。仲春十二日。锦城丁时翰谨书。
书判中枢府事沈公家状后
故判中枢府事沈公文叔。一松相公之孙也。夙有令望。克绍家声。受知三 朝。致位一品。迨其季年。三子并登显列。袍笏盈庭。享用五福。考终于位。遂作元祐完人。噫。积德修行之效。信乎有徵矣。余与公有世好少相善。中间我落穷乡。公登云路。踪迹虽殊。心期莫违。自结姻亲。得闻居官之勤敏及内行之纯懿。尤详悉。窃尝敬叹不已。今者两胤执义承旨持状索语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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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试使儿辈读而听之。则其言质而无隐。直而不华。亦多余耳目所闻见者。尽惇史也。奚容赘焉。公平生寡言笑少许可。而时时访余于乡村。与之论古今事。展尽底蕴。殆忘寝食。忧时恋君之言。亹亹不止。其温雅端重之操。明颖练达之识。至今森然不忘。而岁月几何。遽隔千古。今读此状。不觉泪零。呜呼。清白如公而惟畏人知。才智如公而敛之若愚。立朝四十年。小心谨慎。尽职奉公。不喜随俗党比以饕权势。故累经朝著之翻覆。而能世祸不及。身名俱全。天锡纯嘏。庆流后人。讵不韪欤。余不文无识。固不敢措一辞于此等文字。而诸胤以余忝交游之末而久存于世。强要不舍。追念畴昔。不任感怆。遂书此以归之。岁癸未四月初九日。锦城后人丁时翰谨书。
书李敬叔论辨后
仆与敬叔论人物性同异三四年来。面论书卞。不为不多。而未能相合。敬叔怜我老耄昏塞。至诚开示。忧念惓惓。久而不置。鄙人之为敬叔深虑永叹。亦不下于敬叔之念我也。近来鄙病沈绵危笃。奄奄。朝夕。将不免为迷昧之鬼。扶起而坐。欲观精神昏错与否。为答敬叔二条语。且有如干文字。拟于未绝之前。对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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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禀质。今廿五日。因敬叔之来问鄙病。遂出示近所论著。强疾商量。则敬叔详观数次。以为其大意与自家所见初无有异。只缘数年往复之书辞不达意。有此纷纷未契之患。今见此书。大致固皆相合。其他两三处虽或未合。庶有渐次会通之望云云。仍指鄙人文字间疵病。鄙人请其斤教。即于座上改定四五段。皆合鄙意。盖鄙人不文。虽似有见。不能形容说出。而敬叔之书。亦欠平稳明备。以致两不相悉。今者鄙人将死之言。或有半分近理之处。故敬叔因其一线明处。有所省觉耶。今对敬叔言语。见识亦非昔日之比。其辞明快有力。故开发老人之昏塞耶。详叩所以。则自云今五月以后。似有开心贯通之渐。敬叔致一之志日新之功。乃能长进于数朔之内。三日刮目之说。信不虚矣。奇哉奇哉。欣悦之极。略书始末以赠焉。壬午七月二十九日。法泉老人谨书。
书论辨人物性同异后(癸未)
鄙人素无知识。晚赖敬叔提撕。不无愿学之心。而赋质庸陋。年纪已穷。实无以自力于斯。而凡诸义理心性名目意趣。全然矇眛。虽蒙敬叔之口诏。而旋即昏忘。思因文字欲明其义。故始与敬叔论此事时。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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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多言强辨之为无益有害。讲来讲去之际。冀或有所知觉。强聒不舍。至于屡年。到今思之。其间不无少益。而其为心身之害甚大。此所谓得不补失。何则。庸言之慎。庸行之谨。实不如平人万分之一。而口谈子贡以下不可得以闻者。其无知妄作。不啻犯躐等之罪。不啻荆公口谈尧舜。身行管商之失而已。尤可骇叹者。自家方陷于欲海滔天之浪。虽因扶掖之勤。暂泊彼岸。而跬步之差。踵顶又复电没。当此之时。不思所以极力挤攀抽身出来之道。而乃反高谈大言。瞬目扬眉。傲然自居于坦荡高明之域。敢以长针大砭。狂呼乱刺于扶掖者之顶门上。则安得不舍援手而却立长吁也。七十九年之非。今始觉悟。虽曰晚矣。其视终始迷昧哓哓不已者。似有间矣。若夫所见之同异得失。具眼者自当卞之。玆以前后妄言。不投诸水火。粘付姑留。以法有过人必知之训。因书以自警云尔。
书李敬叔日记抄后(甲申)
右日录。使儿辈读而听之。神精眩瞀。未能领会其指趣要归。而人伦日用之常。学者用工之节。吟咏性情之发。间或精切简洁。条畅疏朗。有足感发人志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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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太虚神鉴,先天后天,堂室水月,二气五行等种种诸说。其所措心致思幽深恍惚。言句语法怪奇抑扬。率多有类于老佛之论者。及夫寻常文字閒漫词语之间。必欲透得超异。说得精到。扭捏圣贤之旨意。包罗已见之范围。牵其不合者而合之。强其不同者而同之。欲使众理之妙同条而共贯。自成一家之体。而终有别于吾儒之法。其无乃高者过之之病欤。抑大小隐显体用之为祟而然也耶。大小隐显之旨。乃是自得于心。而作而不述。以为发圣贤之所未发。曩者言辞之际。既尝以灵珠为比。今见吟哦之中。又有如不信问高青之句。自信之笃。已至于此。不敢更有所容议也。然无稽之言。不经之谈。终必背于正。知见源头既差。渐流于放肆迂曲穿凿之境。今此日录。尽有此病而昭不可掩矣。夫言者心之发。虽曰言同而旨异。其发于心者。同于彼而不同于此。则人岂信乎哉。至于前者太极之象显于阳而圆之说。专昧名义而以器言道也。安有太极而显其象而圆其形乎。曾已累次开陈。似或心不以为非是。而终不肯明言昨非。今乃左右周遮。此等病痛。亦皆由于大小隐显体用之馀證耳。为敬叔深忧久矣。老耄昏昧。思欲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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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承洞体倾窟之教。固知蚍蜉撼树。必无是理。而相爱之切。心不自已。又贡谬说。或冀高明谅其诚而恕其妄。思所以改图。则吾道幸甚。
谩录
敬中自然有虚明之体可以应物不差。不然。只是死底敬。虽然。非敬。又无缘得个虚明气象。
问。明德与心之命名。何以见其异处。曰。心本善而所发不能无差。性具其体而已。情有中节不中节。至若明德则就心性滚合处。拔出善一边而会通言之。命名所以不同也。所以状心而性情亦在其中矣。
问。实底是性何义。曰。性者道之形体。无所不备。无所欠阙。此所谓诚也。问。性与诚无别乎。曰。诚是个性之实也。
须以真实心地。用刻苦工夫。俛焉孜孜。不知有他。渐至得些滋味。自有可乐。自不容已。然后可以寻个进步处。
不言而躬行。不露而潜修。非但为学之道本来如此。于今之世。尤所当然。
问。至虚而至实。犹无极而太极否。曰。此虽似然而不衬贴。盖无极之无字。非因虚字而立名。太极之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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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因实字而立名故也。
问。朱书论儒佛处。以为彼工而此一。此实而彼虚。此实而彼虚则似易知。而彼二而此一者。未甚分明。如何。曰。吾儒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故天理人事。一而非二也。释氏则不肯下学。只欲上达。天理人事。分而二之。是所谓此一而彼二也。
有是理而有天地万物。不是此理因天地万物而有。故若无天地万物。此理有所亏欠之说。朱子非之。
气数之一定者。固莫能移易。而天理之当然者。随事而在。故君子行义而命在其中。
幽明之说甚好。言有无则非也。人于离明得施之时。所行皆道。则不间于幽明而与天地为一。张子所谓聚亦吾体。散亦吾体者此也。
公私义利相对。非公则私。非义则利。如此身之欲安逸。亦皆私利也。吾六十年习得私与利。今虽略见公与义。而毕竟彼为主此为客。借聪明于人世几何。
心要在腔子里。浅言之则静中须有物是也。推极而言则践形尽性。方可及此。盖腔子是躯壳。如足容重手容恭。无一不备始在腔子里。要字是克己工夫也。问。要字与静中须有物之须字相似否。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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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康节造道深至。而何以不及程,张耶。曰。如五䌽有自外观其美好而赞叹之者。有裁衣而著于其身者。与其自外而赞其美。终不若著诸身者之据为己物也。康节是观五䌽之美好。而形容其青黄赤白。极力赞叹者也。二程如以宗彝黼黻絺绣著之于身上者也。
圣贤莫有苟且做工夫。工夫只在其日其时当刻之内。学者须于当刻内体念用工。俾无一毫差失于其间。过了当刻。以至过了其时过了其日。然后又于明日当刻用工。无刻不然。则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而有日新之效。圣人虽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其用工。则亦不可有一毫等待来日之意。并行而不相悖也。此当刻工夫极要切。以禅家言之。有似秘藏。◑诗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汝辈当由如砥之周道。不可奔走于荆榛芜芜之中。所谓周道。如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是也。出而事君治民。亦自这里推之。
祖考之精神魂魄。即子孙之精神魂魄。子孙之精神魂魄。即祖考之精神魂魄。故人之死也。其精魄必依附于子孙。而子孙若有污贱之行。则不能二于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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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必然之理。是故敬其身。乃所以敬父母之身。扬其名。乃所以扬父母之名。不可二而观之也。程子曰。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古己与人。每诵此言。便觉廓然大公而无有我自私底意态。盖我能践形尽性而死。则我虽死。而后之正人。皆我之身。后之正心。皆我之心。故曰尧舜之心至今尚在。思之至此。讵不快活。虽然。朱子尝答门人书曰。性固无死。但未知生时果能尽性。其言可谓至矣。然则学者可不汲汲用力于此身之生前乎。
问。静中须有物者何也。曰。内欲不萌。外诱不入。勿忘勿助之间。性之本体自然呈露者是已。有非置心于无何有之乡。冥然不省之比也。
持敬不必多言。但知道我。此身在此对客。在此读书。若心无存主。则读书岂不是不容已之事。而都奔在册子上。亦归于玩物丧志。
韩退之谓老子之小仁义。其见者小也。此言最好。盖彼道似大而小。吾道似小而大。彼虽自谓包含亿万天地。而失其枢纽总脑处。吾道只在日用常行之间。而上达天理。不外于是。先儒曰。无所为而为者义也。有所为而为者利也。吾儒无所为而为。故工夫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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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却有所为而为。故工夫较易。彼虽所言极其高妙。而其超度生死之一大欲。横在肚里。是人欲上坐在。而终不如吾儒之一循天理之公。可见其小也。
问。朱子人心私欲之说。后来自觉其非。而心经附注及发挥中。何以载录乎。曰。安得不录。人心虽不可全谓之人欲。惟圣人能以道心率人心。形气所出。不流人欲。若贤人以下。则自形气而流出者。其能免于人欲乎。地位有高下故也。且如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云者。程,朱初来所见皆如此。而后来自言其非。是汝辈未及窥见其造诣所及处。而一槩挥斥初来所见。以为不必考见者。甚可笑也。学者当一一追踪圣贤做工夫地头。以为此是如何。彼是如何。深体味之。方有益。盖心统性情者也。涵养未发之中。固先下工之处。而不能善学者。或反措其心于无何有之乡。未造炯然有物知觉不昧处者多矣。若因此心之发。扩充善端。则工夫有所据依。而亦有补于操存涵养。故朱子初来所见如此。而终又自言其用力急迫。有害于沈浸醲郁气象。学者须当观其入道本末次第。而一一默验于自家身心可也。
问。万理只一源。太极图说宗旨。亦与中庸相合。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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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书。则他书在其中否。曰。一处通而他处皆通。未敢率尔说道。其间必有多少渐次之工程。况躐等有见。则终未得安顿依放之地。不若一于论语中得力。有实地可据也。朱子一生由大学论语自下学。铢累寸积而得之。故终至于圣人。张南轩先向上达处觉得。故虽所见超诣。而终未及朱子。汝辈亦知此意。虽从太极图说等书。粗识义理蹊径。而必须专治论语。一一体行。自然心地宁静。渐有知觉。方为善学者也。○近观仙经。渐觉儒道之至大也。问。何为其然乎。曰。见其一个私字。都不类圣人廓然大公气象。其接引后学。亦皆阴私也。
问。读心经与论语孰先。曰。心经之有力于学。可谓至矣。不可不熟读。而终不若论语之尤切。论语一言一句。皆有著落可行处。若熟读论语。一一体行。便理事融贯。可以言学。不能融贯理事。而徒自高谈天理。秖见其可笑也。
观书。当严立课程。宽著意思。不宽意思。则常有悤悤趁逐之意。不严课程。则一瞥眼间。便至懈弛。当交致其功可也。虽然。严立课程云者。又不如用当刻工夫之为加密。若于一日之内。刻刻体念。一刻过了。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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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于一刻。每刻之内。敬而无失。则一日百刻。皆是用工地头。
问。北溪水银之说。与陈几叟月落万川处处皆圆之言何如。曰。皆恐未然。曰。敢问其说。此在自家实有所得而知之。未可想像臆度而形容之也。盖理本无形。无物不在。而人为统体。故络马首穿牛鼻。莫不因其物之固有之理。而其所以络之穿之之理。皆具于人心。人物之理。未始有间隔。非散而复合。如水银之万个小块合成一大块也。彼是借其有形者。以譬无形者。故所譬终不衬贴。如月落万川之言。尤为未安。天上之月真也。水中之月影也。何可以譬此也。
以天地万物与我为一为仁者非也。何者。仁是本来固有底。非因天地万物而始有。故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
问。继之者善。是太虚中流动充满之意。与鬼神洋洋之理同欤。曰。都是屈伸往来之理。岂有不同。问。然则释氏轮回之说。亦或近似否。曰不然。彼以人死后。这个精神知觉不灭而存。还复为人为言。岂有近似乎。天地间自有生人之理。故人便生生。自有生火之理。故火便生生。且看灯火既灭后。复以他火明灯。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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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灭之火避在一边。而复燃其灯之理也耶。无此理甚明。虽然。亦拘于气质时。有或然之理。此则气数之变而不得其常者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此本来当然之理。不可以已往之水。复作方来之水者。岂不明白。而亦或地势崎岖之处。水有盘回屈曲而向上者。人见其或如此。以为理便如此。岂不大错。
四端七情理发气发之说。今且以可见者喻之。以心为太极而观之。心理也。耳目气也。心欲视听而耳目能视听。此理发而气随也。外物触于耳目而心随以动。则此气发而理乘也。心欲视听之时。耳目岂不视听。耳目之触外物。心岂不动。四端非无气。七情非无理。而但有主理主气之不同者。据此亦可易见。圣贤岂为不知者。废当理之言乎。
通书所谓动而正曰道。即喜怒哀乐发而中节之和。天下之达道也。
丹书以先天真一之气。为父精母血之所由成。而既属成形。似属后天。未知其故。今观参同契。微露其端。盖指金也。金生水。故谓之先天真一之气也。
鍊丹之道。惟参同契最近正。此朱子所以讲解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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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抱一,真一,上阳三字者。各有注释。而抱一之注。多是口诀。深有所见。非二字之比也。如上阳之金丹大要。虽曰毕露天机。而亦非端的实见。徒见其大张皇而已。若钟吕问答。虽间有出入处。而其论四时五行之语。最好可观也。
问。圣人之心。无邪思妄念。而天地之间。则有魑魅魍魉妖人恶物。似乎异矣。曰。天地圣人之心主宰总脑处。只是廓然大公。其枢纽之外。亦没奈何。如圣人之治天下。仁民爱物。固所常行。而亦不能使天下之人皆善。或有恶人之容息于四海之内者。未尝不同也。◑薛文清曰。发愤诚心。要做好人。天其遂吾愿。汝辈须大其心以志于仁。若但欲为依本分。无过恶之人。则未必其为无过恶也。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今若以言必信行必果。为卑下而不足为。则必流于放肆无忌惮。圣人亦自这里做工夫。而但欲为言必信行必果而已而止。则其器量浅狭。不过为硁硁小人。学者须是激仰愤发。要作大心秀才。而言信行果。亦不可不勉也。
万物之各具一太极。统体一太极者。近取诸身而譬之。尤为明白。如目能视而不能听。耳能听而不能视。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64H 页
口鼻亦然。均是窍也。而各有所司之理而不能相通。所谓各具一太极也。目之能视。耳之能听。口之能味。鼻之能臭。莫不由于心之理。心为太极也。故曰统体一太极也。
学问之道无他焉。读书而求其义理。处事而求其当否。平居则俨然肃然。对越上帝。故程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不须计较等待。只在当刻加工而已。
幽明之言尽奇。以为有无则不可。以其二之也。人成形之后。离明得施。而死则便幽矣。幽明之中。虚灵不昧之体常自若也。得此耳目手足而能视听行持。故明若不得之时。则虽有是理。不成形体故幽。
人是天地之心。盖天地之常以其心顺万物而无心。若无人则安能财成辅相。以致位育之功乎。是以人得天聪明以行。言是天言。视是天视。听是天听。非我自为。天实使之也。众人违天不足言。而圣人践形尽性。则天人合一。而太极之流行者在我矣。
太虚是降衷根原。以太虚为吾心则固不切。而以吾心是太虚为言则是也。以其自此降衷。故对越上帝之说最好。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64L 页
戒慎恐惧。太极之体所以立也。君子慎独。太极之用所以行也。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即用工地头。九容是无物不有。九思是无时不然。此所谓当刻工夫。若如此用工。则无苟且等待之患也。仍书九容九思。粘诸壁上。
指捧盘婢子而曰。此婢亦能行此道。可贵也。如上典之前。行步敏速。执事谨慎。是道也。今若谓行步执事便是道也。则归于作用是性之说。故龟山之饥食渴饮手持足行谓道云者。朱子亦尝非之。盖饥食渴饮手持足行。非道也。当食而食。当饮而饮。当行持而行持。是乃道也。
用工只在涵养。如言语不疾急。行步不颠踬。亦涵养。非别有工夫。
俨然若思。涵泓渊渟。然后天地万物有以归根于我。而施为之间。皆得其宜。不然则虽日应万事。祇见逐物于外而无归宿处。
邵子诗云。弄丸馀暇。閒往閒来。其下自注。丸谓太极。夫太极岂可弄之物。而所谓太极。人当体之身心。无时不在。又岂有弄之之馀暇。惟其不能据为己物。故在傍玩弄。而未免有馀暇。此邵子之不及程,张处。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65H 页
尧舜之心。至今尚在者。非如神仙之鍊精不死。一脉灵底物长存而不昧也。只是父子君臣三纲五常之道。即尧舜之心。不灭于天地间。则尧舜之心。岂有不在之时乎。
太极图说。始言太极阴阳变化之理。中言圣人立极,君子修吉,小人悖凶之事。末以阴阳刚柔死生之说结之。政犹中庸之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者也。
一动一静。互为其根。观于日用修行之间最好。静中须有物。是动根于静。动而不失其序。是静根于动。须是动静互根。交致其功。然后工夫无间断。
七情。程朱之言。亦时以兼善恶者言之。退溪先生亦初言兼善恶。中言善恶未定。终言七情本善。须知所谓兼善恶者。以发出来者言之固然。而但于其间。当有宾主内外之卞。七情本善云者。是内也主也。
鸡鸣而起。未接物时。主于敬。为善之语最切。如暗诵圣贤之言。便心有凑泊。是亦主敬为善也。圣贤之言。不徒读之。必须暗诵。不徒暗诵。又必体之身心。则其味无穷。
世间万事须臾变灭。若生而不知此道。则与粪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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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没粪中而死者。何以异哉。此夫子所以有朝闻道夕死之训也。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须知所以顺所以宁。始得。
敬字虽通贯动静。而圣人之于敬。每于动处言之。如言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非礼勿视听言动及居处恭执事敬。皆从动时说。曾子临没之言。亦以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为先。须于动时能敬。然后静时亦无不敬矣。
居处恭执事敬。只要一个不间断。执事敬。只应事时畏慎便是也。日用应事之大者。事亲节目之外。读书写字最切。若于写字时一毫放过。敬亦不流行矣。
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此器亦道。道亦器也。
动之端。乃天地之心。非理发而何。
程朱皆于初年。以心为已发。盖以复见天地之心故也。然而心贯动静。静时非无天地之心。而特不可见。至动之端然后乃可见耳。
天地间。只一个动静感应而已。问。自动而静。则动者为感。静者为应。自静而动。则静者为感。动者为应。与动静之有定分者差别否。曰。动静虽有定分。而亦互为其根。动中有静。静中复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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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上帝固是敬。而徒然想像对越。则不过置其心于无何有之乡而内无所守也。是以程子之言。以忠信进德。加之于乾乾对越之上。须以忠信之心为主于中。而对越上帝。如藻藉之承玉。然后可以言敬矣。近颇验得天人合一。上下相连。因吾身见天心之境界。而第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未见其粲然明著于日用之间尔。
继之者善。所谓继者。即静之终动之始。在天道则曰继之者善。在人心则曰恻隐之心仁之端。是以孟子之言性善。必以四端为言。
问。在物为理。处物为义。曰。在物为理。只是物物自有当然之理。而处物为义。则各因其固有之理而裁得其当。如牛鼻当穿。马首当络。是在物为理。及其络之穿之。则是处物为义。推之日用事物。莫不皆然。
问。李敬叔谓格物之格字。有至而合意。此语似善名状。曰不然。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故理之在物在人。初非二致。物理格时。吾知便至者。犹人欲消时。天理即存也。是以格字。只可训至。如所谓格物而至于物。则物理尽者。意语俱到。若兼合字看。则有若以此照彼以彼入此之类。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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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我合一之妙矣。
看来穷理。只是每事寻求是处。既能寻得是处。则其行之也自住不得。此是知行合一也。
情之发。有善有恶者。犹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之性。若论情字之得名。则有善而无恶。故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苟曰性善而情兼善恶。则未见性发为情之妙。而体用判而为二矣。
明道先生之不知手舞足蹈云者。非但实有见得。自然和乐。凡阴阳动静。无独必有对。循环不已。以至天地运行四时代序者。初非块然死底物。自有活泼充满鼓舞风动之意思。故圣贤之心。与之吻然契合。不自觉其有手舞足蹈底气像。花潭则不达此意。窥觇形象之彷佛。便真起舞。此退溪之有所以为花潭之说也。
孝悌之德。通于神明。观于西铭。验之矣。西铭之书。推事亲之道。以明事天之道。明事天之道。以尽事亲之道。天人合一。事事无间。可见孝悌之德。通于神明矣。○程氏遗书云凝然不动。便是圣人。圣人之顺万事而无情者。固是凝然不动。而释氏亦自触而不动。恐不但以凝然不动名圣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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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书又云多惊多喜多忧。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克得一件。其馀自正。人固有偏于此而长于彼者。当各随所偏以致其工。不可恃此而忽彼也。先辈记录师说。虽不可谓未尽。而眇忽之间。或失本意者。亦多有之。不可不察也。
为学只在理字难知耳。若嘿而观之。则洁洁净净地。万象森然已具。气虽充塞这里。非理则无以成物。且如此帽子虽以毛为之。其为之之理。具于人腹里。故人即以其意成之。渠则以为渠之意思。而不知元有帽子之理。故因其元有之理而成之也。理气妙合。理虽乘气流行。而命物而不命于物。盖太极动静之枢纽总脑。只在于人心以为坚固。亦得以为圆满。亦得常流行不息。而万事皆囿此中也。
昨梦月夜閒吟曰。我心照月。月照我心。心欤。月欤。
问。人性虽同尧舜。而气禀不齐。则人皆可为尧舜之语。或近于过耶。曰。此言便是自画。可知其未能学也。学者苟能一日致一吾宗。奋然用力。则为圣为贤。皆是本分事。初非高远难行者也。昔周,程,张,朱与我国退溪先生皆能致一吾宗。故卒为儒者之正宗。如陈烈先生初甚钝滞。而以圣人之言为必可信者。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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匍匐吊人。而终不失令名。以其有为善之实也。陆子静,吴幼清辈之误入。以其志不大而得小为足。故所见倚于一偏。佛氏虽言大包天地。小入微尘。而动静之间。未得合理。故终归于虚地也。如我者二十岁时。此心便奋起。有若烈火相似。必欲要做圣贤。虽资禀庸下。刚德不足。而能心神安定。梦寐如真。以是知果能此道。虽柔必强。其时若有师友之劝导。庶不至卤莽而人皆讥笑。引入于科举文字。晚而知悔。虽欲用力于此学。而彼此不及。到老无成。汝辈须以此为戒可也。
孔子曰。使民如承大祭。今若曰使奴婢如承父母之祭。人必以为妄发。而圣人之言如此。盖民是天民。均得天地之心以为性。若或不敬。是慢天也。其在事理。固不可不敬以待之。且居上者能敬之。则渠亦知敬。若凌蔑虐使。则渠之视之如寇雠。敬心何自而生乎。故先人常曰。做官者强令下人之敬己。不若己先敬之。此当理之言也。
问。事事物物上。天然有个中当。是至善之所在也。曰是固然。而所指而言者不同。至善自有一定不易之则。中则有随时之义。须兼经权看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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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谓动静之间是太极。此语乍看。则有若以太极属于方所。似未安。而原其本意。盖指言太极之主宰于动静者也。人能体得此意。常于日用动静之间。观此太极流行之体无少间断者。瞭然于心目之间。则理事可以融贯。而人欲自然退听矣。
凡治心修身及为功名事业之人。皆不言躬行。默运其机。然后可以有成。若自准拟安排者。终无有成之理矣。
七情发处或有中节不中节之异。则谓之本善者。似未尽密。而若论性情之德。则俱是有善无恶。犹孟子所谓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之意也。问。才与性似有间矣。曰。孟子之言才。亦专以其发于性者言之。则名目虽异。而大意无异同矣。
人得五行之秀以生。而五谷得五行之精。此所以与人相合而能养人也。
道备于一身。身者载道之器也。是故喜怒哀乐中节。动容周旋中礼。为行道之本。百行万善皆由是出。君子之于容貌辞气。其可不恐惧修饬乎。或但见世人之修饬于外面而赌美名者。便以为容貌辞气不必加意云尔。是因噎废食。自毁其载道之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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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先生定性书。虽无辟佛之言。其中自含禅学不识性底意思。是书之作。虽云年甚少。当在反求六经而得之之后也。
物我一理。故物理之用。具于吾心。今以外物为累性而欲去之。则是己性同于一物。内外判为二致。将无以为尽心知性之工夫。真反鉴而索照也。
明道先生云。中者天下之大本。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惟敬而无失。最尽。定性书叶注所谓敬而无失。静亦定者。似本于此。而此所谓中者。初非对和而言。即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者。且出则不是。只是心有放逸之谓。非欲捉得此心在内而不出也。然则敬而无失。似不可偏于静也。
大做脚。是广筑基址。如所谓指圣贤为期者。是大做脚也。
吾儒之开阔。非如释氏之空见也。由其粲然者以达浑然者。故如百尺之木根本枝叶之相连。便有可据实地。释氏则舍其粲然者。只守浑然者而自谓有见。故其见也内外断绝。终归于虚荡无用而已。
左右逢原之说最好。日用之间随时随处。此理无不粲然各自明著。投之所向。自当其则。此所以左右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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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也。
近觉心中颇开豁。似与原头相会。而有若当夜见天。定坐久之。虽能了了见得。而少间旋复黑暗。不可谓真见也。虽然。世间万事无以尚之。而其于利害得丧是非欣戚。则不至有动于中矣。
圣人无所知无所不知。无所知时。则与赤子之心同。无所不知时。则以其有感必应。譬如明镜只澹然炯然。初无一物之留著其中。及其外物来触。则各随其妍媸善恶而照之。无毫发之遁形。是以明道先生之言曰。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
万物之洋洋发育峻极于天者。都是感应之为。而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昊天曰明。及尔出往。无一物之非天者。亦莫非一个感应也。
近思录冲漠无眹章。叶注谓冲漠无眹而万理毕具。即所谓无极而太极。有若以冲漠无眹属无极。万理毕具属太极者然。语意之间。恐似未安。
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者。即体用一源之意。
不待人引入来教入涂辙。即率性之道也。
性理大全十三板。节斋蔡氏之言曰。夫子言有。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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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也。周子言无。主太极而言也。主易则易无体。故曰有。主太极则太极有眹。故曰无。(节斋言止此)夫子赞易而云易有太极。周子作太极图说而云无极而太极。则主易主太极之说。不无所据。而易有太极之言。初非因易之无体而言有字以明之。至于太极有眹之说。尤似未安。朱子谓太极者。形器已具。而其理无眹之目。然则有眹二字。恐于太极下著不得矣。
十八板小注。到成果实时。又却略少歇云云。生花生叶。生生不穷。即太极之动而阳。而继之者善也。到成果实却略少歇。即太极之静而阴。而成之者性也。静而阴时。谓之少歇可也。成性之后。物各付物。故在天地则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在人心则顺应万事。不与俱往。便是却略少歇之意。
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去其中云者。乃就理道中。指出配义与道之气也云尔。
饮食衣服。当思所出之勤苦。不敢暴殄天物。盖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若吝惜之则便是人欲。若慎重之则便是天理。然又不可太规规也。惺惺翁常在腔子。则事无巨细。自当审处尔。
问。孔明学申韩如何。曰。孔明虽无圣学渊源。而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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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合道。是天理上坐在人。虽时用权数。而是乃金中之铁也。夫识时务在俊杰。圣人之道亦宽则纠之以猛。如孔明之学申韩。适因时势。姑取其法而不觉入于其中。非其学本出申韩而专用其术也。盖申韩亦时用圣人之法。而其要归自为申韩而已。孔明亦时用申韩之法。而毕竟是圣人之徒。决非申韩者流。学者观人。只当观其大纲之正不正。不可以一时之用法。断其为人之如何矣。
汝辈以司马温公为忠信之人而未闻道。是大不然。温公之学。初似钝滞。且涉狷隘。而天资笃实近道。尊所闻行所知。白直做将去。故终能有成。晚年所造之高深。未知至于何地。后学未可以轻议也。今若谓之暗合于道而已。而未得闻道云尔。则古来质美之善人暗合于道者。固多有之。朱子于沧洲精舍。独何以温公并行释菜之典。同于传道之周程乎。后来陈北溪之论。至以全发不来。甚不满于二程等语斥之。实涉太过。近世李栗谷亦颇低看。赖退溪先生曲加辨释。其言必不阿好而发也。
问。巫觋之疗人病。是有此理否。曰物理无穷。虽不可质言其不然。而但不能生人死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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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为学。患未闻道者。以未易知方。迷于趋舍也。余虽资禀庸下。而自少至今。未忘此学。如李延平所谓赖天之灵。此个道理。时常在心目间者。故及此年迫六十。稍有一斑之见。而指示其方。则于汝辈岂不有少裨益。而其可不自勉乎。
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即天之率性之道也。
问。栗谷理通气局四字。自谓独得之见。果如此否。曰。朱子有言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然则万物一原之处。此理只可言同。至于异体之后。理通字似著不得。孟子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犬牛人之性。其可以相通乎。通者。上下四方通达无碍之谓也。若曰本善之性拘于气。而有昏明开塞之不同。以此为非理之本然则可。若谓理之通者。随气质之局而无乎不在。通塞无碍则不可。今且以理譬于白者而论之。此三册有青衣黄衣黑衣。谓青黄黑色。因白染成。未染前本体。纯是白也则可。谓既染之后。青黄黑。皆可通谓之白则不可也。
壬午录
余少而失学。老无知识。没头人欲场中。奄过八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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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今患泄泻跨月不止。昏昏委顿。朝夕就尽。追念平生。不胜慨然。扶起而坐。聊记余自少失学之由。以遗子孙。仍思吾东先儒论理气素所致疑处。略以鄙意论说数条。盖欲观自家精神昏错与否。非敢以老妄之见。或有一得之可取也。览者恕之。
朱子理无情意无造作云者。犹言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无意无必。而以其乘气动静。自然而然。无有情意造作之迹云尔。非以为窈冥昏默而不能为万化万事之根。命气命物之主。而静有动无也。张南轩云。太极之体至静。朱子曰。不是。又云所谓至静者。贯乎未发已发而言。朱子非之曰。如此却成一不正当尖斜太极。由此观之。安可以无情意无造作之语。疑其理之都具于静体之中。而不为流行于动用之间乎。
朱子虽在气中。理自理气自气。不相夹杂之谓性云者。以其理气妙合之中。理常为主。气常为辅。虽在气中。不囿于气。命气而不命于气之云尔。非以为理气各在一处而不相妙合也。
人者天地之心。故受天地之中以生。而心为太极也。心之寂然不动。太极之体所以立也。感而遂通。太极之用所以行也。太极本然之妙。乘乎动阳静阴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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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之静也。非但有理而无气。情之动也。非但有气而无理。言理则气在其中。言气则理在其中。故先儒论理气性情体用动静之时。各就其所重。有主理而言者。有主气而言者。有分言之处。有互言之处。朱子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云者。主理主气。以分言而互言也。退溪释之曰。四端非无气。七情非无理。又以为四端理发而气随之。言其理发之时气之顺理。而理未尝无气而发也。七情气发而理乘之。言其气发之时理之乘气。而气未尝无理而发也。主理言时。言理发。主气言时。言气发。故云理气互发。所以发明互言分言而又详言之也。此乃正得朱子之意。更无未尽之蕴。而后之诸贤。乃反致疑于理发气发理气互发之说。为有心有二源之病。且以为不识理气不相离之妙处。而致误后学。创出多少说话。疑乱圣贤正论。殊未可晓也。圣贤安肯为后学之见未到者。废当理之言乎。程子曰。不敢自信而信其师。其言至矣。后之学者。虽自有超世之资独得之见。常持低一头退一步之意。谨守先圣先师之旨。其于圣贤之言虽有可疑之处。不敢遽尔轻议自立己见。而俛焉孜孜。用功于思辨笃行之至训。不得不措。以至于真积力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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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通焉。则自可见圣贤微意之归趣。而趋于大中至正之道也。不然而略有见于心性影子之间。或未臻于深造自得之域。而遽自满足。立言著书。高深辨博。不袭前贤之雅言。反复纵横。出脱后儒之依样。耿耿自奇。以斯道斯文为己任。乃欲以此觉后觉诏后世。而不自觉其差之毫釐。谬以千里。终陷异学之中。可不惧哉。可不念哉。高明之士。尤宜深味于程子之旨可也。
心一也。而大舜于人心中。剔发言道心。与人心分言之。情一也。而孟子于七情中。剔发言四端。与七情别言之。盖道心不外于人心。四端包在七情中。而圣贤就不可分之中而分别言之。使人择之精守之固。扩而充约而中。此虽分言于一心一情之中。而各是发明一义。故其不可牵合为一说。先儒已言之矣。后之学者。不晓圣贤之微旨。而或多轻自立说。乃谓一心一情。不可分言。分言则心有二源之病。而情有理气之离。有曰道心性也。人心情也。至静之体不可见。故曰微。至变之用不可测。故曰危。遂以性情体用。言人心道心。有曰七情四端。皆兼理气。而七情之外。更无四端。不可谓之理气互发。遂以七情四端之义。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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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浑沦为说。其于古圣贤之旨。不啻反盭。而或推为先贤之功臣。或自谓后圣之不易。以至转辗乱真。诖误后学。此岂非斯道之一大不幸也耶。
退溪先生曰。古今人学问道术之所以差者。只为理字难知故耳。所谓理字难知者。非略知之为难。真知妙解。到十分处为难耳。若能穷究众理。到得十分透彻。洞见得此个物事。至虚而至实。至无而至有。动而无动。静而无静。洁洁净净地。一毫添不得。一毫减不得。能为阴阳五行万物万事之本。而不囿于阴阳五行万物万事之中。安有杂气而认为一体。看作一物耶。(退溪说止此)详究此一款。则庶无认气为理之患矣。后之学者。或未能体验于身心日用之间。求之于至显至实之处。而以有限之知觉。想像揣摸于至虚至无之理。恍忽之顷。如有所悟于影响之彷佛。则以为圣贤之见。不外于此。天下道理。皆从此出。自信既笃。立言著书。而推尊此理。归之于空虚不用之地。抑扬反复。纵横变化。驱率圣贤之言。以从己意。僩然自足。谓能发前圣之所未发。而不自觉其认贼为子。认气为理之归。其文章才辩。虽足以炫耀一世之耳目。而毕竟所成就。只是自误而误人者。比比有之。诚为可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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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王之圣。尚有望道未见之志。学者发轫之初。已向吾无间然上坐在。而不肯百倍其功于笃信好学不得不措之训。才有一斑之见。便欲自立己见。新人耳目。如此则学何由进。道何由明也。其亦异乎文王之志矣。
只一个理字。从古圣贤所以指示名义者。罄竭无馀。炳如日星。虽所指各有不同。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有指其源头之理者。有指其散殊之理者。而皆自太极一源中分言也。理固不杂于气而亦不离于气。故太极动静而两仪肇判。继之者善。即乾道变化之理也。成之者性。即万物各正之理也。寂然不动之体。即阴中所具之理也。感而遂通之用。即阳中流行之理也。而其所以继之而成之。一阴而一阳者。莫非乘气动静而理为之主。故合天人而观之。则天地之化育流行。圣人之动静云为。理为之主而气命于理者。灿然可见。故天不言。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无为。而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学者求理。不于窈冥昏默之中。而潜心于圣经贤传之间。循序渐进。慎勿生躐等自足之意。寻思推求。体验于身心言行之际。而窥见圣人之心体。然后其于太极之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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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几焉。不然而以区区蠡测之智。揣东摸西。则虽十分彷佛说出。何足道哉。环顾平生。不觉惭悚。
自警
余自年十六七时。似有慕古向学之意。而赋性柔懦昏弱。未能决志著力。且身有奇疾。中间连遭丧惨。全然放倒。尚赖家庭提诲之力。一念时或醒觉。则未尝不怅然嗟悼。六十以后。时住山中。收拾精神。披览性理之书。七十以来。似或有僾俙管窥之见。而乍明乍暗。若存若亡。终不得据为己物。身心言行。都是人欲上坐在。日用之间。悔吝山积。年纪已穷。疾病危惙。终为小人之归而君子之弃也必矣。昨年秋初。又得疮疡之疾。兼有眼患。左目全闭。右目渐昏。今春正月。驮疾往浴于延丰温泉。元气大损。不能还家。留调数月于龟潭草堂。仲夏晦日。乘船归家。又得泄泻。跨月不止。气力尤惫。殆不可支吾。闭目昏昏。奄奄待尽。追思平昔。虚度八十年光阴。将未免为醉生梦死之鬼。环顾茫然。悔叹无及。中心悼怛。不能自已。扶起而坐。聊记余少小抛弃。老而悔责虽切莫追之意。以示子孙。凡我子孙。以我为戒。及时勉励。有始有终。是我至望也。壬午闰六月廿六日。书于原州法泉之易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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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与李都事敬叔辨论人物性同异。前后往复书疏。缕缕数万馀言。今而思之。谬妄甚矣。余本粗疏。心未安定。学未知方。而自信颇笃。今此之论理。宜陈其所见。反覆数次。意有不合。置而不论。各尊所闻。各行所知。以俟他日学进理明。然后看如何。则似不违于语默应酬之节。而强聒不舍。久不知止。虽自谓平心论理。而实不无愠怒不平之志。虽自谓论理不求胜。而实不无自是求胜之意。以粗疏之心。加昏愎之气。骋谬妄之辞。纵好胜之欲。其与小人之放肆无忌惮者。有何间焉。性与天道夫子之所罕言。而子贡之所幸闻。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中庸曰。能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先儒曰。理一而分殊。理一故性无不同。分殊故性各不同。又曰。性至难言。谓之同亦得。谓之异亦得。性之同异。惟能尽己之性者。可以知之。其心地迷昧。昧于大本大原者。安能想像揣摸于无声无臭之影响而有所晓解也。徒欲措其心于虚无空妙之中而冀或有悟焉。则其不沦陷于邪妄之异端者必无幸矣。其胡辞乱说。自谓有见者。实无丝毫之益于自己分上。而其所成就。只是狂妄恣肆之习而已。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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悚慄。愧汗沾衣。余赋质不端。自陷谲诈。初以不仕赌得虚名。以至上欺天日。忝辱官方。老以蒙学。处下窥高。猥论性命之理。以骇人听。其自作罪过。诚为大矣。今幸能见其过。思欲内自讼而小补愆尤于未绝之馀日。意非不切。又不能口不言心自咎。而呶呶发说于纸墨之间。其虚伪之习。习与性成。至死不除。则终为小人之归而君子之弃也必矣。亦将如之何如之何哉。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祭文
  
祭李厦卿文
惟灵清标鹤臞。雅操松贞。行纯而笃。学邃而明。肥遁丘原。楷范士林。馀事文章。亦擅希音。有本有末。展也君子。名荐于天。 除书狎至。商凤暂仪。陶牛入画。出处大义。不迷揭厉。卷怀归来。古人嘐嘐。渊明松菊。原宪蓬蒿。乐天知命。敛智若愚。清修苦节。可励薄夫。渺余颛蒙。晚叩衡门。目击道存。白头如新。生同摄提。义重胶漆。龙门花雨。龟峡云月。我往公来。悠然相乐。瞻彼陶山。先贤攸宅。提携徜徉。景行仰止。勖公岁寒。庶寻坠绪。西日渐颓。同及耄耋。公既闭门。余亦癃蛰。江云漠漠。岭树杳杳。良觌虽旷。冲襟自照。诗来告诀。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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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问疾。音容已閟。凶讣斯促。一恸肠摧。万事亡羊。哲人其萎。视天茫茫。摩挲遗墨。老泪盈眶。断弦谁续。渍绵未躬。余命已穷。行自追公。丰岳蟾湖。精爽相通。一杯遥奠。尚鉴余衷。
祭李翼升文
昔岁戊辰。访公幽居。叨承至论。幸资绪馀。逮游凤院。勖以成书。公书既成。窃喜得见。卫道之文。可传于远。间有未契。时质所疑。不鄙谓余。屡蒙提撕。烂漫同归。庶几近之。斯文无禄。天不憖遗。中间荣辱。欲言则长。公视浮云。忧乐都忘。余独久视。悲质之亡。缄辞千里。少纾衷曲。不昧者灵。倘加歆格。
祭李承旨(同揆)
往在三十年前。始识公面于稠中。每想风仪。不忘于怀。而京乡隔远。无缘拜款。幸获成亲。得以承诲。言论温雅。警发良多。中心自喜。意谓终保两欢矣。中间人事大变。丧祸稠叠。骊湖一握。长恸叙悲。悲思填膺。不尽所怀。岂知此别。遽至永诀。呜呼哀哉。聊备薄具。迎奠江头。灵如有知。庶几歆格。
祭赵元之文
呜呼。余之始与公伯仲游好。屈指五十有八年。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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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伯氏早世。所赖以共老者。惟公在耳。公之齿少余九岁。康疆无疾。丈夫子五人。迭侍娱悦。余则丧戚馀生。形骸徒存。余常羡公福履。恃公送余之终。昨年之春。公罹丧明之祸。仍有美疹。余虽闻而忧之。而神明所扶。伫见勿药之喜。岂意今日遽先余而长逝也耶。呜呼。孝友之民鲜能虽久。亦不可谓全无其人。而至于公之奉先追远之笃行。事兄友妹之至诚。无非人所难及。而余之未曾见于他人者。顾瞻斯世。何处得来。呜呼哀哉。公之诸子若孙有文有行。能世家声。贤侄承旨公诚孝又备至。呜呼。若公者其可谓有子有侄矣。余年既穷。同归匪远。而在世之前。无与为伴。安得不致憾于公之舍我而先去耶。一杯代奠。庶几歆格。
祭李姨弟伯崇文
呜呼。伯崇子真死耶。闻讣痛哭。犹疑其非真。今抚子柩。子真死矣。呜呼。伯崇而至斯耶。我痛我哭。君知也否。孝友之实。乐善之诚。超诣之见。独得之妙。求诸斯世。实罕其伦。天之何为既赋君以如是之厚。而奈独寿之啬而祸之酷耶。有亲在堂。无儿克家。一弟沈痾。孰供甘旨。孤女孀妇。孑孑奚托。倚门倚闾。尚祈其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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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輀遽至。举家号绝。孰能晓譬。以慰亲怀。言念及此。我心如割。呜呼伯崇。此何景像。福善祸淫。天道非欤。天之报施。一何舛耶。鬼恶天高。莫诘此理。君縻薄宦。为亲屈意。二载旅寓。饱经酸苦。便养未遂。已矣至此。长抱无涯之痛。难瞑九原之目。吁天无从。令人气塞。以我与子。姨从之亲。而半生各居。会面属耳。一听高论。心焉悦服。非但骨肉之情深。欣得晚景之师友。每见君书。敬玩不释。而常以不得源源为恨。犹幸尺牍之宣怀。日日伫待。君书不来。凶闻遽及。一声长号。万事休矣。今年季秋。君过前江。维舟访我。行忙即发。未获款叩。追至江头。中流解携。怅望还归。心焉如失。谁谓此别。遂作永诀。呜呼痛哉。赵弟德谅曾与子游学。十月之晦。遽夭于此。君寄书来。痛惜其志操。哀伤之意。溢于言表。岂意未旬月。君又继逝。魂若有知。应与同游。如我孤陋。谁与为伴。我奉老亲。忧惧度日。闻君之殁。未克奔赴丧次。发靷不得执绋。窆葬无由临穴。惭负平生。恨结胸臆。今来獭川。以候君来。哭望西天。犹庶几见之。君柩至矣。子真死矣。抚柩长痛。天地茫茫。呜呼。伯崇而止斯耶。我痛我哭。君知也否。我之有言。君胡不答。我奠虽薄。君胡不食。言不尽意。一痛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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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
祭卢婿夏鼎文
孝友惇信之性。温雅坚贞之操。眷眷好学之诚。烨烨才华之美。天之赋君若是其不偶。而又何寿之啬而命之薄耶。抑所谓天道之福善。有不可恃耶。将游气纷糅。禀其清者。或不得其厚而然耶。自君之赘吾家。人皆贺得贤婿。而吾老且病。赖君同处。相对开怀。警益良多。岂意今日老者存而少者亡。反使墓木将拱之人。埋玉树于土中耶。呜呼。亡子之逝。倏已四载。每一念之。宁欲无生。而老人之所以自慰。孀妇之所以为命者。繄君是仗。而君今已矣。今日哭君之情。奚异丧子之痛。呜呼唏矣。久生人世。那忍见此等事耶。虽然余之年纪已穷。疾病渐笃。虽甚冥顽。生岂无涯。归见亡子与君。亦当不远而迩。聊以此自解焉耳。
祭堂叔父检岩公文
呜呼痛哉。叔父今年九十有四。侄今年六十有九。何幸晚境同住一州。春秋省觐。陪晤从容者。迩来二十有年所。每喜韶华之不改。精力之尚旺矣。岂料春间一拜。遽作永诀。呜呼痛哉。叔父捐馆。今已四十馀日。而侄病卧床席。初丧殓殡。未及亲执者审。今始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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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平日视侄无异己出。而侄不能视犹父也。惭负幽明。恸恨曷已。侄入秋以来。衰病转剧。死亡无日。所谓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持以自慰。以待后会。哭不尽哀。言不尽意。呜呼痛哉。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墓碑
  
先考通政大夫江原道观察使府君墓碑
府君讳彦璜。字仲徽。罗州押海县人也。始祖讳允宗。仕丽朝为检校大将军。入我 朝。有讳子伋。文科昭格署令。生讳寿冈。兵曹参判。生讳玉亨。兵曹判书。 赠左赞成。谥恭安。公于府君为高祖。曾祖讳应斗。左赞成。 赠领议政。祖讳胤福。大司宪。 赠领议政。考讳好宽。司成。 赠吏曹参判。世以孝义睦姻训于家。清名厚德。著闻当世。司成公娶全州李氏。宣略将军光立之女。让宁大君之后也。万历丁酉六月戊辰。生府君。幼而岐嶷异常。稍长文誉蔼蔚。乙卯。中司马。戊午。丁司成公忧。崇祯戊辰。擢文科。选补槐院。出为幽谷察访。由承文博士。升典籍。辛未。丁内忧。服阕。历刑曹佐郎,新溪县令,直讲,开城经历,平山县监,成川府使。戊寅。复为直讲。时南判书以恭长铨曹。府君侪友多在清要。要与共事。府君峻辞斥之。闭门不出。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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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自娱。转济用宗簿正,司艺。壬午。以司仆正除掌令。疏陈先考司成公冤。得蒙伸雪。迁司成,仁川府使。乙酉。以弼善复拜掌令。俄升通政。丙戌。拜同副承旨,兵刑曹参议。丁亥。 昭显嫔姜氏罪废 赐死。其子皆流济州。时府君直骑省。应 旨上疏。力陈三儿不可窜。历淮阳,安东府使。己丑冬。罢归。府君早有退休之志。至是卜居于原州法泉里。教子孙诗书。俾婢仆治农。以为终老计。后虽 除承旨,刑礼兵曹参议,三陟府使。而皆暂就旋归。未尝久于职。乙未。拜江原道观察使。丙申秋。罢归。自是屡有 除旨。而每辞病不就。壬子五月二十七日。考终于法泉精舍。享年七十六。洪判书宇远状府君行。其略曰。公气度清远。风神朗秀。皎然若玉山琼树。器局峻整。望之俨然。人不敢生慢易之心。未弱冠。人已以公辅期之。呜乎。君子之行之德。莫大于忠孝。公壬午之疏。既伴先府君之枉。而丁亥之疏。当 天威震撼之日。敢发人所不敢言之言。辞娩而达。意恳而明。 圣批温然。亦不以为忤。非发于忠孝之至诚。能如是乎。观其斥时宰拒侪友之言。凛然义形于色。若将浼焉。其坚确不移之操。真所谓贲,育莫能夺者也。若其居官任职。治行高第。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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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馀事耳。噫。公素负一世重望。峨冠大绅。端委岩廊。是公本分之事。而顾乃清修简洁。恬静退让。以未老之年。脱略尘网之外。优游自放于静散之地。享有清福。终其遐龄。无一瑕颣之可议。伟哉。其清风素节。足以激贪夫而羞鄙夫云。夫人横城赵氏。高丽翰林学士昱之后。直提学正立之女。天性贞静端洁。谦恭慈惠。生于法家。早知义方。识虑类士君子。十五。归于府君。闺范益修。事舅姑。诚心笃孝。有人所难能者。奉祭接宾。极其诚敬。甘忍贫薄。克勤且俭。不以丰约易度。终身一致。夫人生于万历戊戌二月庚申。后府君十二年癸亥六月十九日终。享年八十六。府君初葬于原州治西建登山。癸亥七月。卜迁于法泉舍后东南麓向午之原。与夫人合窆。有一男时翰。生员工曹佐郎。娶应教柳颖女。生四男一女。长道元进士。次道谦承文正字。皆早夭。次道晋,道恒。女适学生李玄绍。道元娶郡守沈辙女。无子有一女。以道恒子敬慎为后。女适沈季良。文科。道谦娶参判沈梓女。生一男。曰思慎。娶牧使沈瑞肩女。道晋娶监司沈攸女。生一女。适朴寿徵。再娶正郎李齐运女。生一女。适卢夏鼎。道恒娶牧使洪世亨女。生二男二女。男长即敬慎。馀幼。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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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绍生一女幼。玄孙男女若干人。
愚潭先生文集卷之九
 遗事○行录
  
赠嘉善大夫户曹参判赵公遗事
公讳以乾。字尔贞。姓赵氏。横城人。天启甲午生。庚子终。享年三十七。
公天分甚高。聪颖绝人。文华外粹而饬己端醇。才识内蕴而处心冲素。于一切世味澹如也。公之曾王父隐隐堂。邃于易学。王父阳城公。考承旨公。仍世有至行。公自在儿时。耳擩目染。学有渊源。诸经子书。无不涉其源委。咀其英华。蕴之为敦行孝悌之实。发之于游戏翰墨之馀。而至于易学。用工尤深。间有自得之处。倘使天假之年。其成就。岂可量哉。
为文必传经义。如科策诸作。亦不规规于程式。只以理胜辞达为主。至于中庸策一通。则往往阐明大义。操戈入室。善学者观之。亦可即此而见公平日所造之浅深矣。
尝赴汉城初试。对貌相策。考官相视惊异以为国朝以来。无此奇文。欲置等于上之上。既而以举朝陈贺事体重大。只以二上居魁。其后又以上之下魁乡解。自是文艺蔼蔚。每有所制。辄人人传诵。而竟不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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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之选。有才无命。孰不嗟惜。公殁后。公之子承旨君魁丙寅春塘科。历扬三司。克显家声。曾任方伯。推恩三世。食报之道。果不诬矣。
 不佞少而失学无知识。自获见公。得闻儒家之论。相与讲劘切磋。有所向望。区区发端。实自此始。庶资开导之力。以变朴鲁之质。而公遽夭逝。未究大业。如不佞者踽踽独存。伥伥靡依。有疑而谁与叩。有言而谁与应耶。恨无刮瞙之篦。空抱绝弦之叹。于今四十有馀年。而今因承旨君之属。略记公志行之一二以归之。九原可作。未知果当于公心否也。噫。岁乙酉季春。罗州丁时翰谨书。
先妣贞夫人横城赵氏世系行迹记
先妣姓赵氏。其先江原道横城人。丽初有讳昱。光宗朝始设科举。命中朝人翰林学士双冀知贡举取人。公首登是科。官至翰林学士。自是簪绅相继。代有闻人。翰林生侍中承兰。侍中生太学士闰益。太学士生中书丞周祚。中书丞生閤门祇侯正臣。閤门生仆射时彦。仆射生文景公永仁。官至金紫光禄大夫特进三重大匡开城仪同三司守太尉门下侍中平章事修门殿太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判吏部事太子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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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致仕。配享神宗庙庭。是生太尉文正公冲。出将入相。朝野倚重。其功业文章。著在丽史。炳炳可考。及卒。配享高宗庙庭。是生光定公季珣。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守太尉参知政事太子少师门下侍郎平章事上将军判礼部事。是生密直事抃。官至奉翊大夫知密直司事典理判书上护军世子原宾。是生参知政事文瑾。官至金紫崇禄大夫参知政事集贤殿太学士同修国史。致仕。是生横城君茂。亦官奉翊大夫开城府尹上护军。横城以上十二世。世出伟人。著绩丽朝。丽代大族。莫之与京。横城君生弘道。入我 朝。官至嘉善大夫汉城府左尹。是生护军荆。护军生节度使孝礼。节度使生司果哲守。司果生庶尹公讳俊。于先妣为高祖。曾祖讳应世。通训大夫济用监副正。祖讳进。宣教郎司圃署别提。考讳正立。通训大夫弘文馆直提学知制 教兼 经筵侍讲官春秋馆编修官。 宣庙末。见几引疾。不俟终日。退居于交河。自号松湖。年五十三而终。公早有意于为己之学。居家孝悌。立朝忠清。而强仕之年。脱身名利。读书求志。以吾道自任。世之滋垢。不敢近焉。当时笃论之士。咸以为明哲。雁行二疏。学问贞固。比肩薛敬轩,吴康斋云。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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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柳氏。昌宁县监坰之孙。缮工永绪之女也。先妣以万历戊戌二月初五日戌时生。直学公不仕家居。日侍母夫人金氏膝下。雅言诗书礼义之训及古今人嘉言善行。先妣习闻其言。服行无斁。识虑类士君子。及笄归于我先府君。闺范益修。乙酉。先君阶通政。丙戌。先妣始有淑夫人之号。乙未。先君为观察使。用二品例。升号贞夫人。后十九年壬子。先君捐世。又十二年癸亥六月十九日未时。考终于原州法泉里第。享寿八十六。其年七月二十七日。迁先君墓。合葬于家山东南麓子坐午向之原。先妣天性贞静端淑。谦恭慈惠。事舅姑。诚心笃孝。有人所难能者。其遭姑丧。剪爪沐发洗浴袭敛。身自亲为。不使婢仆。哀毁过节。几至灭性。邻里宗戚。莫不感动。吾家世传清白。财用窘急。先妣刻苦自厉。勤俭治内。织纴馈食。夙夜无敢少懈。食必亲饦。衣必亲制。奉祭接宾。必诚必敬。缝纫浣漱。必精必洁。七十以后。犹操针不休。以供先君衣服及自己衣裳。而凡事预为措置。故无临时窘急之患。先君屡典县府。先妣随而往焉。未尝干以外事。外言不入于内。内言不出于外。惟先君志。是遵是式。以清素为宝。甘忍贫薄。不以丰约易度。修身一致。累产不育。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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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肖孤一人。又多疾病。几不能全者数矣。鞠育勤至。备尽心力。及长无一善状。不自谨身。徒贻亲忧。戊午年间。滥蒙六品官之命。闻之不乐。俾勿从仕。且戒诸孙勤勉学业。而科名得失。则以为馀事。不以介意。又不好纷华。妇女辈或有华美之饰。则心甚非之。故子孙不敢以此等物随俗营为。平居使婢仆。骂詈不形于言。待人无贵贱。诚意如一。八十后气力渐羸。而神识愈明。自壬戌冬月有滞證。癸亥春尤重。至于六月危剧之中。添以苦痢。竟至绵缀。而精神了了。临终犹自力正身端卧。恬然而逝。死生之际。从容若常。殆易所谓君子有终乎。呜呼。先妣既寿而康宁。好德而考终。岂非天佑而锡之福耶。
亡室柳氏行录
室人孝友出天。勤于女工。年十五。归于余。余自少患吐血證。委顿七年。心火大发。不类恒人。性又狠愎。喜怒乖常。举措颠妄。室人有识虑。能诱谕周旋。俾不至陷于过恶者数矣。天性简亢强褊。其视苟贱之事。若将浼焉。先君子严重峻整。教子孙有方。不少假借。室人惴惴焉不敢为非义事。承顺旨义。奉养备至。先君子或进杯酌。或有疾恙。则昼夜侍侧。多有人所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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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至行。先妣夫人妇德纯备。抚爱尤笃。室人薰沐德义。甘忍贫窭。服劳馈食。事舅姑。极其诚孝。先君子暮年有火上之證。室人侍疾。不解衣者。十有馀年。扶持救护。常务适意。先君子待以便身。不使一日离侧。如余不肖尚能观感而有所自勉焉。暨遭大故。哀慕奉祭。令人感动。奉事先妣。一如先考。时年将六十。而愈益敬谨。奔走效力。无异少时。又睦亲族而恤乡邻。患难穷乏。恻怛赒救。宗戚乡党。多得其欢心。余之奉先保家。皆赖室人。今其先余云亡。痛悼何极。姑记大略。以示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