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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斋先生文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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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斋先生文集卷之三
 疏
  
木斋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367H 页
上番疏(丙申正月)
伏以臣谫薄庸陋。最出人下。叨沾 殊渥。尘浼近班。揆分踧踖。衔 恩感激。非臣齑粉所能上报。则区区一念。在于荐拟得人。庶几以此为报效之地矣。噫。史局为任。秩卑责重。人之得失。所系不轻。荐授之际。慎重之道。当如何也。而敢以一毫私意。参错于其间哉。知其人器相当。而反加沮抑。或怵于威势。而轻舍所见。则不几于徇私灭公。而为忘君负国之归乎。臣窃见近年以来。 国家之纲纪渐弛。史局之遗风覆颓。每当荐拟之际。辄将当世之士。稍有刚直不挠之名者。则例加摈斥。必取软熟脂韦如臣等辈。然后始充其选。故荐目未出。而一国已逆知其非第一流矣。可胜惜哉。臣于去年七月。与检阅宋奎濂相会议。荐正字李象震。奎濂颇甚持难。数日后相会。又荐前直长李元祯。则奎濂可之。奎濂荐前说书吕圣齐。臣亦可之。遂以两人停当。使奎濂往问于奉教李塈。则塈以金万均事尚未结末。参于他荐为嫌。不为开坐。遂停议荐。殆逾半载。始于今日。与奎濂相会。欲以前日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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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更拟完荐。则奎濂托以他辞。变其初议。欲舍元祯。而添入新进。臣非以添入为不可。其人为不合而不从也。必欲令臣舍所停当之人。而曲从其屡变之论。则岂有是理乎。臣之浅见。舍元祯则象震而已。故臣更荐象震。而奎濂又不从焉。元祯则既诺旋背。象震则终始沮泥。臣未知此两人者。果不合于是任欤。臣实未晓其意之所在也。象震。先正德馨之孙。元祯。其父祖皆经史局。而两人文词志操。能世家声。则其人地俱优堪入是选者。奎濂岂独不知耶。无乃以其素有不挠之名。故一向挤阻若是之甚欤。史局荐例。必须上下番论议归一。然后得完。臣今所荐。固无得售之路。而臣身在此。亦无改荐之理。则臣何敢一日仍冒。以忝重地乎。且念臣自冬初以来。重患内感之症弥留。至今不得发表。昼轻夜重。失音口涩。强疾供务。已届累朔。顷以下番入直之际。露章请急。见阻政院。数日以来。病势猝剧。达夜苦痛。浑身如刺。精神昏愦。四肢颤掉。以此病势。无望供职。伏乞 圣慈察臣罪状。矜臣病势。特许镌削臣职。以便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战灼祈恳之至。
辞职疏(同年十一月。拜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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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以谫劣。荐被 隆渥。量分循涯。滥踰已极。兹者梦寐之外。更叨 新命。而尤为万不近似。感极而惧。匪荣伊灾。徊徨闷缩。罔知攸措。冒控免牍。见阻政院。稽谢当避。今无旧例。臣之情事。到此而狼狈益甚。不得不冒死仰吁于 圣聪之下。夫为官择人。政体所重。量而后入。在下当勉。矧兹谏诤之职。是何等重地。宜慎其抡选。以授其人。岂如臣碌庸所宜堪处乎。伏愿 圣明俯允微恳。特许镌改。以便公私。不胜幸甚。仍窃伏念。人臣之进说于其君。不亦难乎。诚出于爱君欤。则昏主容之。苟涉于为名欤。则明君疑焉。夫名何从而生乎。人臣为忠则名立。为利则名亏。使为人臣者。皆趋利而隳名。则亦岂国家之福而君父之利也。士之品大槩有三。爱君忠国。根于天性者。上也。如是者。间世一有。其次。为名而勉强者也。其下则嗜利无耻之徒耳。臣见当世之士。视诸为名者。亦不及远矣。而人且以好名目之。臣窃哂焉。夫好名者。必有卓绝激励过人之事。世果有其人乎。古人所谓求士于三代之下。唯恐其不好名。此之谓也。臣于去冬入侍时。亲承 圣教。未尝不以土木之役。痛恨于光海。大哉王言也。臣因是思之。则光海土木之役。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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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已之事。而其时诸臣。曾闻有一言救止者乎。今日修理。乃出于奉御 慈圣。万不得已之举。而诸臣者纷纷如此。则是光海诸臣。皆出于爱君。而今日之臣。皆不知爱君而然耶。臣谓光海。但有嗜利之臣。 殿下。犹有为名之臣。并此而无之。则致光海之覆亡也。夫何远乎。 殿下推类以思之。则前后获罪之谏臣。庶皆有以洞烛其无他矣。夫然后毋论有罪无罪情法之轻重。凡以言获罪。一切荡涤。大慰国人之望。不亦可乎。噫。辞气动静之间。君子之所慎。吉凶祸福。兆眹之先见者也。况于王者。一言而为法。一动而为则。其所系何如也。臣见近日答诸大臣之 批。何其辞气之间。抑扬失中。若是其甚耶。不涉于严峻。不近于撝谦。但快一时之忿。而不觉其反入于自轻之地。亏威损重。莫甚于此。史臣书之。四方传之。将以为何如也。岂非 殿下平日涵养之功。有所未尽而然耶。臣闻喜怒失节。则血气不循轨。而病为之生。其可忧之大。不但害于事而已。昔人论学。以养心为主。养心之法。明乎理而已。明乎理则心虚无事。遇事而自然不动。处事自合于理。存心出治之要。尽于此而已。今 殿下不先明乎理。而著力于事务上。万几劳于外。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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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丛于内。本心之体。为事务所役。而无顷刻之休。挟以好胜之念。辅以勇往之气。则掩蔽沈痼。日以益甚。虚明沈静。本然之体。终莫得以见焉。如是而遇事。不能无窒碍。而心不得不动。则又力制其心。使不动焉。不知其所以不动者愈动。而心体愈昏也。爱恶缘情而生。喜怒触境而动。施措乖谬。政令紊乱。以至乎安危乐亡。迷惑而不知返者。皆由于不明理而强制其心故也。伏愿 殿下为学。以明理为主。操心。以居敬为要。温绎之暇。凝神静默。姑将事务之得失。群下之是非。一切酬应。都休照管。收拾已放之心。游神昭旷之原。如是者十日而未有得焉。则不懈而益致其功。加十日焉。犹未也。则又加十日焉。本心之体。庶几可验。而动静交修。表里浑融。涵养之功。方有下手处矣。圣贤论学之旨要不出此。而变化气质之方。夫岂外是而别有妙法乎。张思叔诟詈仆夫。程子曰。何不动心忍性。吕祖谦性多躁怒。因读鲁论而祛其病。朱子称其可为学者法。此尤学问亲切工程也。伏愿 殿下加意于性偏难克之处。著力于易发难制之地。勇革前习。一变至道。则其他种种病根。可以渐次消磨。所以感回怒予之天。斡旋治乱之机者。亦岂外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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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他道也。臣敢以数行陈谈。赘于免牍之尾。极涉猥亵。臣亦自知。而臣于曩者。妄进瞽说。 严谴不加。至形天奖。臣尝感叹。寤寐不忘。第念前日之议。遗本及末。辞意未该。故辄复以是进焉。伏愿 圣明恕其狂僭而采其愚焉。
请罢采银疏(代咸昌儒生作)
伏以今者。银工数辈。赍持公文。到付本县。就县廨乡校主脉之山。开凿圹冶。设立店场。召募游手。骚扰民户。将以采取银货。以补国用。臣等窃以为过矣。盖裕国之财。岂无他策。而何必设店采银。以亏 圣王敦俭之化。取银之地。岂无他山。而何必凿损文庙之地脉。以供度支偷耗之费乎。恭惟 国家设庠序学校。奉安先圣。兹事体大。无国学乡学之别。则其于护卫之举。不可不深长思以为经纪久远之图。与天地相终始也。虽或所系要切。不当妄兴工役。况此采银。何等猥亵。岂容刱役。贻损地力。夫始役之地与乡校相距。论其远近。固当以里数计。不可以步数计。然区区于步数里数之差别者。乃有司之事。而非 殿下之所当计也。何以言之。历代帝王尊崇先圣。世渐加隆。大牢之祀。秦所不行也。而汉始行之。王爵之崇。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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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也。而唐,宋行之。迄于我朝。 列圣相承。右文崇道。尊圣之诚。高出百王。凡系虔奉之事。皆度越常例。而以崇极为主。习俗已成。有非中国之所及。今兹采银之役。其当罢与否。固无事例可据。然 殿下若诿诸稍远。任其兴役。则恐非所以深体 祖宗之至意。而致崇极于大圣也。汉家享国至于四百年之久。论者以为精神命脉。基于高帝之过鲁尊祀。梅福上疏以为汉祚中衰。当封孔子之后裔。以拟古之三恪。以悦天心而祈永命。廷臣不用其言。封殷周之后。而孔氏子孙则否焉。以此观之。凡系尊圣之事。不但论其地脉之远近。亦当参验天道。而不容少忽者也。或云凶狡之辈。实知银蕴多在于圣庙至近之地。为自远渐近之计。役虽形彼。意实在此。及其丁工日聚。器械已备。一朝猝犯于不当犯之地。则待其士林发觉。官司报闻。转达 天听。动淹累朔。报罢之 旨虽下。而地脉已斩。奸计已售矣。事若至此。不唯臣等之痛恨无柰。而 殿下亦痛恨悔咎之不暇矣。虽斩银工之首。何补于事哉。噫。尧水汤旱。荐臻于十年之内。虐魃之灾。至于今年而极。千里赤地。百泽俱涸。伤心惨目。有不忍见。民穷力竭。已到十分地头。聚首呼号。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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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波漏船之中。遑遑恤恤。命在晷刻。而催科峻急。倍甚他年。监门所见。孰敢图上。 阶前万里。 下烛无路。当此之际。恤赈之举不曾留意。而唯采银。取利是事。其于观听。岂足为美。数年以来。银利渐兴。召聚游惰。团结为党。既入其中。依势横行。交结州县。凌暴平民。烧剔山岳。断绝地脉。数百里内纵横贯穿。景象愁惨。亦足召灾。唐臣权万纪请宣,饶州银大发。取之以利国。太宗大怒。命黜万纪。盖唐宗之心。帝王谋利。为可耻鄙。岂问宣,饶孔庙之远近哉。今 殿下赫然下教。尽将国内坑冶之所。 特命革罢。则史册书之。岂不为千载之美谈乎。臣等托迹乡庠。沐浴鸢鱼之化。目见圣庙近地有未安之事。狂简诸生。耻吾君不若尧舜。安敢处 殿下于汉唐主下。而不为一言来吁也哉。伏愿 殿下稽历代崇奉之典。体 列圣致隆之意。断自 宸衷。夬赐 俞音。特罢本县坑冶之役。斯文幸甚。 国家幸甚。
应求言 教疏(己亥五月。呈政院因 国恤还出给。)
中训大夫行镜城府判官,镜城镇兵马节制都尉臣洪汝河。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臣伏睹本道巡察使据议政府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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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行会列邑。以三月二十八日 下教。许令中外臣庶上章言事者。臣奉读再三。有以知 圣上畏天勤民。夙夜渊谷。深轸表沴之灾。欲求消弭之术。甚盛意也。如臣疏逖。学术空疏。何足以仰副 圣教之万一。顾念臣重来此塞。粤瞻山河。即是 圣祖龙兴之地。思 祖宗创业之艰难。念今日国势之扤捏。俯仰今昔。慨然流涕。此臣所以伤时之感。尤切于此来之日也。思欲一罄愚忠。冀备 采择。而迹涉出外。言戒未信。趑趄不果。为日久矣。适会兹者。获奉求言之 教。夫三月之雪。为异弥甚。载在史策。咎徵可验。臣不暇远引中国之事。姑就东国观之。则高丽仁宗二十一年三月。大雪。毅宗十九年三月。移御普贤院。天寒雨甚。卫卒冻死。忠烈王二年四月。雨雪。四年三月。又大雪。忠肃王十一年四月。雨雹雪。具时皆有变故。彧微或著。而唯毅宗末年之祸。最为酷烈。夫天地闭塞之象。乃见于阳气发泄之辰。行雪既降。风日寒曀。则考厥候占。寔非吉徵。臣不敢知。他日之应。或微而不足录欤。抑不测之祸伏于冥冥之中欤。宜 殿下惕然警惧。冀纳箴规。辞旨恻怛如此。使草野韦布当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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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首而不悔。况策名委质者哉。此臣所以披肝沥胆。竭其愚而不知止也。第臣前此。既欲一陈北方之事。则请粗述其槩。因及于 圣教也。夫北方之事。可忧者多矣。以其时考之。则诚可忧之时也。何以言之。吾东在三国时。句丽之地。西极于辽。北极于肃慎之域。即今之北路九邑等地也。句丽既亡。唐室亦衰。唐之幽,蓟。为契丹所侵。而句丽西北界。为女真所据。及丽祖开国。首务经略北事。但以定平为界。咸兴以北。沦为异域。迄于睿宗。遣尹瓘等。收复旧地。建置九镇。适值金祖兴于黑水。瓘功未就。旋得旋失。夫丽太祖之不能复盖焉。犹宋艺祖之不能取幽,蓟。逮乎 圣朝勃兴。始置六镇于此地。悉复句丽氏旧疆。而 皇明定鼎燕京。适与时会。然则我国北路之离合。与中州幽,蓟之得失。时世相符者。瞭然睹矣。臣在南时。尝闻北方士马精强。及来目见。与前闻顿异。所谓束伍。短劣疲懦。不习技艺。与南军类。而寒馁羸瘁。抑又甚焉。所赖北营奴兵。数不满二百骑。然犷悍精锐。缓急可用。以其名属奴籍。不得自奋于行伍。自有尼汤哈变以来。先登犯阵。多立战功。阃帅不恤其身。 朝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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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其名。以此蕴愤蓄怨。积有年日。一朝临事。恐不足赖。至于城池楼橹。疏阔特甚。自咸兴以北。至于六镇。在在皆然。无一处可恃。加以地广人稀。物力凋薄。千里萧条。蓬蒿极目。数十年来。边候寝闲。军政不举。椎剥是事。孑遗之氓。不堪其苦。皆怀怨叛之志。反生从北之愿。况闻豆满越边。土地沃饶。种落日盛。而悉遵北京约束。故不敢动耳。使北京号令。一朝不行于其地。则北镇一带。非我有也明矣。如元世祖统合四海。高丽臣属之时。乃颜馀党叛于北方。从此路。至蹂躏东国。则前头事变。安可保如今日也。夫北方之事。以时考之。可忧者如彼。以形势观之。可虑者如此。臣之尝欲一陈者此也。伏愿 殿下畴咨廊庙。慎重边事。讲究安民固圉之策。不胜幸甚。至如臣所管镜城府事。似属猥冗。不足以仰溷 天听。而事系关防利病。不得不略陈焉。镜府为节度本营。号称重地。城堞形胜。甲于北路九邑。而近年凋残。特为最甚。臣始到。窃怪其故。及后搜阅誊录。迹其致此。良有由矣。盖北阃创立之初。酬应极繁。故在 世宗庄宪大王朝。定制节度使。在行营支供。则北官六邑当之。在本营支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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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南官三邑当之。轮回定式。永世遵行。第以支供杂物厥数浩大。米,面,鱼,果,油,清,盐,酱,柴,炭,刍,秣等件。殆以千万计。而各处使唤。排房所吏卒。每番不下百馀名。皆自其官差送替立。行之百年。法久弊生。转输之时。死亡居多。万历十八年。因御史书 启。庙堂定夺。判付详覈。令道臣相议。乃出本府奴婢百口而三分之。以其一给判官。其一属本营。其一属行营。以备使唤。而遂罢九官替番之规。至今仍之。是则镜城一府。有大造于南北九官之民也。至于支供杂物。皆以乾物输纳。且令三官营军士。蠲其烟役。自耕屯田。舂租运纳。以补支供之需。当时变通之意。未尝令一邑独当也。夫何壬辰以后。旧法荡然。屯租直输营门。乾物仍致权停。大小策应。专责本府。米面重物。姑置不论。柴炭刍秣。出于民而力已竭。纸地油清。产于南而价益翔。修理一石。必令府民移置。而营属敛手闲游。支供升合。皆自府廪进排。而营储腐朽撤弃。渐致本府百需匮竭。目今板荡若经兵燹。且六镇之支应仍旧。而明,吉之轮回。独停诿之。以六官无贡物。而明,吉有之也。然而镜府进上贡物。无异明,吉。而白大口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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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役。犹且倍之。本府偏苦。据此可知。噫。 祖宗朝设法均役之意。岂端使然哉。夫镜城田结。才满一千。烟户未及二千。名虽中邑。地即下品。较诸明吉。不啻相县。而独当营门。今七十年。民安得不穷。且散也。由是世囿太平。而镜人独无聊赖。邻皆奠枕。而镜民曾不息肩。弃赤子于路旁。而此邑尤多。托生涯于峡居。而此地尤甚。劳佚不齐。独为匪民。有物于此。三人担之则有馀。一人荷之则不足。乃曰与其三人受困。无宁一人偏劳。因著一夫身上。使之出力扛夯。则始若可堪。终必僵毙。此府之势。何以异此。且如防戍之地。所宜酌定贡物。如得限年半减可以尽心军务。临乱之日。试出十令貂皮。数颗牛黄。欲博此城。而何可得也。伏愿 殿下俯询备局。从长措画。或复轮回支供。输纳乾物。或出营门屯租以补支应。或于贡物杂色。蠲减一窠。以祛一府生民偏苦之患。则关防重地。庶有苏残之望矣。臣又闻本道咸兴府。平日难堪之弊。与此府相似。 宣祖末年。因守臣陈疏。 特令折衷定式。咸兴一府。至今赖之。今若 下询道臣。照检故事。本府支供修理使唤等事。一视咸兴府为例。则委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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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益。事亦可行。伏愿 特降指挥。划即施行。不胜幸甚。噫。臣所欲言北方之事。既已略陈。则试就 圣教中。一一条析以对。伏愿 圣明留神焉。臣伏睹 殿下聪明睿知。卓冠百王。而犹虑气质之局而未化。 殿下经学博览。洞视千古。而尚患识见之偏而未逮。斯固上圣地位。谦不自居之义也。然而孟子曰。尧舜。性之。汤武。身之。性之者。生知之谓。身之者。气质之谓。伏愿 殿下于尧舜为法。于汤武思齐焉。喜怒之不中。固由于气质之疵。志虑之颓弛。或缘于见识之病。斯固病根相因之次第。而臣于年前。敢以涵养志虑。变化气质之说。尝略陈于应 旨之时。则虽其辞朴陋。不足以 留神记忆。臣何敢复取而陈之。以重溷 天聪也。若夫讲学而无体验之实。则其为学也卤莽。求治而昧施措之宜。则其为治也擿埴而已。夫所谓体验之实者。何谓也。讲学而验诸本心之谓也。夫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心。惟其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无以应事物之变。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其学。必以致知为先。居敬为要。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也。此纲既立。心体卓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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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在纷华波动之中。而能静能安。处幽独得肆之地。而常在常觉。是以寂然未发则万理皆备。感而遂通。则应物不差。此所谓体验之实也。 殿下日御 经筵。讨论坟籍。虽值祁寒隆暑。未尝少辍。 殿下之讲学。不可谓不勤。然其研究之功。不出于文义句读之间。讲诵之规。只关于应文备数而止。至于体验本心之说。则 圣问未尝以及。儒臣无敢以陈。此所谓读书程课耳。其于讲学之道。不亦远乎。伏愿 殿下毋徒以讲诵为务。而求诸本心加工于穷格之地。体验于动静之际。以立万事之纲焉。夫所谓施措之宜者何谓也。因其时。顺其俗而不咈于民心之谓也。故曰。不求不可成。不禁所必犯。出令于流水之源。发策于事机之会。纳民于必生之域。措国于不倾之地。则可谓得施措之宜也。是以顺民而治。中主可勉。易俗而教。上智所难。今夫东国之俗。质柔而懦。气轻以浮。所喜者文辞。所讳者武艺。二百年之培养。不在于韬钤。举一国而专攻。唯在于词藻歌诗之浮艳。而有解孙,吴之简奥而无释者。其俗然也。及其边衅将启。竞奋起而主谋。大敌垂迫。始苍黄而讲武。为将者不知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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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何物。为士者不知击刺为何事。一属伍籍。役百于齐民。或有斩获。害及于子孙。功成而士不赏。兵败而将无诛。此则东方习俗。自丽时而已然也。今若患其然也。遽欲改纪其政。付之于手生之将。责效于时月之顷。泛而寡要。劳而无功。加以饥馑连年。财力难赡。兵民胥动。愁怨满国。其于施措之宜。不亦疏乎。噫。忘战必危。有备无患。南民易动。岛夷多诈。每当风暖之候。人皆荷担而立。备御固不容忽。怀绥贵得其方。伏愿 殿下俯察民俗。旁参时势。揆策捍艰。以得人而为务。练士缮甲。待年丰而为期。弛张缓急。动中机会。以适夫施措之宜焉。且刑赏者。人主之大柄。而用之贵得其要。古之贤王。刑约而严于赃污。赏秾而先于廉白。如汉宣帝,唐太宗,宋太祖致治之术。皆用此道。诚得其要也。今 殿下以爱民为心。而不以择字牧为务。治效既露。疑其要誉。赃迹既明。辄施 恩宥。加以公议绝响。上下蒙蔽。治最人孤。 殿下罔闻。恶稔力厚。有司莫纠。缔奥援而辇输不绝。典大藩而诛求益肆。清芬消歇。浊秽横流。民何以保。国何以堪。袁安未尝以赃贿论人。臣虽不佞。窃慕斯义。及目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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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未尝不心恶。顷于闵震益事查报之时。臣勘得实迹。奸赃狼藉。又闻震益开市之日。肆欲无厌。其子泣谏。震益不从。远近传笑。迹其罪状。断不可贷。夫何阿鼎不举。律止徒配。法令何自而立。贪墨何由而惩。至于廉干治绩之吏。则古之帝王或赐书奖异。或增秩仍任。今者但以升叙为限。准职为重。夫升叙准职之权。不在于 君上。而在于铨曹。图嘱或施。否辄废弃。岂所以耸动瞻聆。为一世激劝之地乎。刑赏之舛。所以至此。实由于 殿下爱民不诚。而激励之不得其要也。伏愿 殿下特留 睿念。不胜幸甚。是非者。公议之所由而行者也。是非正。则欺隐悉屏而正士用。是非不正。则黑白眩乱而众枉进。是以莫敢矫非。子思有戒。按为国是。宋朝以覆。是非之混。岂非有国之深忧乎。 殿下尝下教于 筵中曰。我国士大夫有一种病痛。既指西为东。则虽知其非东。而坚执不变。此固出于自是遂非之病。而是非之所以益混也。近年以来。此习弥盛。一时风声。上下同然。虽以 上圣天覆之量。臣不敢保其不然也。至于士夫之中。强愎自用。知非必遂者。完南府院君李厚源最其尤也。论议以偏险为主。处事以崱屴为尚。当其固执己见。唯以必遂为心。未尝虚心以求至当之所在。则几何不至于误国乎。其馀诸宰之见。率多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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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病。举国交骛于胜。是非何缘得正。盖人之常情。明于见彼。而闇于自克。 殿下能知群臣指东为西。而迨乎临事。亦自不免。群臣能谏 殿下好胜之病。而及其自作。反有甚焉。此古今之通患也。唯诸葛亮识见卓然。上以谏其主。下以励掾僚。冀闻箴砭。诚恳昭著。今难以昔贤伟度。责诸众臣。则 殿下宜先自反。祛其好胜之心。深戒诸臣。矫其习尚之偏。各宜务去偏吝。恢弘远谟。上下相勖。同趋于中正之域。则是非之混。尚何难正之有哉。伏愿 殿下特加三思。不胜幸甚。臣伏睹 殿下优容直士。采取嘉谟。听纳不懈于左右。求助遍及于草泽。则言路之壅。非所患也。然而臣闻赏谏者兴。拒谏者危。戮谏者亡。 殿下喜于独运。勇于自信。非有心于拒谏。而人目翳谏。事差异于戮谏。而迹涉杀士。此直士之所以解体。而言路之闭。何待城门之开也。至如洪宇远之陈疏。虽涉引喻失当。固出于爱君忠赤。则 殿下褒之可也。恕之可也。及其不能。将以抵罪。而未尝有戕戮之举。则亦可也。其后遇灾之日。 殿下恻然动念。三儿亲属。悉取入京。臣于其时。以史官入侍。至今思之。未尝不感泣。此虽非出于用宇远之说。即宇远之论。适与之符。臣谓 殿下于宇远。 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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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谕。待之如旧。则是乃上圣度量。而激劝将来之盛意也。夫圣人胸次。无过时湛然。有过则改之。岂容一毫芥滞于时月之间也。夫何被斥之臣。皆得重齿清班。独于宇远之事。犹有未释然者。此所谓既未施戮。又不行赏。言路之壅。不亦宜乎。是以台纠日发。或多挟私建白。纷纭皆是文具。只取其悠泛不紧之事。以为塞责之地。至于上系国家之兴亡。下关一身之祸福者。则固不敢以出诸口也。岂不大可寒心。则臣之此说。何敢为幺么一宇远地也。伏愿 殿下礼遇直士。乐闻谠言。非徒赦之。又从以赏之。以彰激励之义。俾谏者。有以劝焉。臣伏睹 殿下总揽权纲。法行令肃。奖励屡形于群工。董责必及于弛慢。纪纲之弛。非所恤也。然而纲纪不能以自振。振之自有其要。夫所谓纪纲者。何也。尊以统卑。简以制烦。纲举目张。整而不紊之谓也。是以大臣重。则朝廷尊严而纪纲以立。大臣轻。则体面亏损而纲纪随坏。噫。昔之大臣。百僚望而畏之。今之大臣。庶民狎而易之。虽欲董督百司。振顿纲维。而有不可得也。夫大臣之所以见轻于今日者。固未免有自取之道。而 朝家之所以礼貌大臣者。亦有所未至也。 国初立制。尊礼大臣。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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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亲庶务。所以权在铨部。丧乱以来。损削体面。皂隶既罢。月俸亦省。驺从仅比于省郎。常禄才足以代耕。孔子曰。宫盛任使。所以敬大臣也。从古以来。人主之遇大臣。未有如今日之薄略也。倘非其人。褫免固宜亟行。苟在其位。礼遇不容如此。非所以重朝廷而严上下之体也。夫禄曰天禄。职曰天职。德崇位尊。能鲜禄薄。古之制也。是以中国之法。上自公卿。下至州县。各称其禄。皆有定制。而我国则不然。外方大州。享千石之饶。而三公崇品。未满百石。宰列侍从。有贫窭之患。而府史胥徒。富拟公侯。岂非所谓无制之甚乎。书曰。既富方谷。史称厚禄养廉。彼为大臣者。虽欲自奉清约。而冠昏丧祭之需。可使废乎。如其不能自给。必将取诸他人。安得每人。如柳宽,李元翼而相之。则关节必行。贿赂必章。是则大臣廉于国廪。而取于藩阃。国家吝于升斗。而泄于尾闾。奚益之有哉。况乎身居纠率。自毁廉隅。则污吏之纵恣。何以禁之。名流之苟取。何以励之。纪纲颓弛。实出于此。至于百司。多不得人。庶务悉委吏属。钱谷之吏。骄僭日甚。各司胥徒。犹且稔恶。缔结权要。实执国命。外方进献之进退。刑狱文书之出纳。实皆阴操其权。虽欲禁而势不行也。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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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初。权在于大臣。中古以来。权在于台阁。直到今日。权移于胥吏之手。岂不痛哉。伏愿 殿下礼遇大臣。尊位重禄。以杜关节。以风百僚。以惩颓弊之习。以严朝廷之体。至于胥徒之弊。 特下严教。干犯尤甚者。加以诛罚。稍存廉耻者。擢授实职。或依中朝各部设照磨之例。别选方外而充之。则庶务皆有统摄。而纪纲可得以振矣。呜呼。 圣教所及。臣既略陈。则 圣教之所不及。岂无可论者乎。夫收拾人材。恢张公论。为国第一义。要不出此。而 圣教莫之及。何也。岂以材俊既已进。公论既已张。故不必留意者耶。然而雍熙之治。犹戒遗贤。周成之盛。尚训灭私。则 圣教虽略。臣敢无说。臣生长乡曲。筮仕未久。京国物情。实所未谙。然略窥用人之法。清流进退。似有定式。显擢既缘。履历淹滞。固出自取。当其注拟之际。吏部亦难徇意。至于庶官荫职之选。徇私过半。公道绝少。无援不举。非嘱不行。官方殽乱。职竞由此。夫天之降才。不限贵贱。而我国之制。以门地为限。拣其万分之一。则所采不广。党论之后。分为三四。而用其一边。则所占尤狭。就其一边之中。度亦势难遍及。必须尤亲且旧。得以拟望。奚暇称停其才否。而使之人当其职乎。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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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混。于是极矣。今幸擢授铨衡。伫见渐釐宿弊。至于春坊添设。出于辅导之美意。进善以上除拟。须待声望久洽。而参下之选。别设咨议。文官雅望。反有所不及。则举一世而两三。人犹为多也。今者曾无尝试之事。而年少荫官。辄拟咨议。以平日老成。避而不居之礼。一朝加之于新进之士。使之进退俱难。莫知所处。无乃徒为观美。无益实效。而亦非所以优贤爱士培养谦厚之俗也。臣谓历代官制。咨议系是参上。今若升其本品。以待历试他职。然后授之。则受之无嫌。实效可期。噫。人才用则纪纲振。而刑赏得中。公道行则言路辟。而是非自明。欲救四者之弊。不出于擢材贤恢公道二者而已。然而人才之所以难进。公道之所以难行者。抑有由焉。良以朋党之祸。为今日病国之根。胶固而不可解故也。噫。朋党之祸。夫人而知之矣。言之者亦已气竭而底蕴尽摅矣。然则论此固涉刍狗。舍是亦无他道。救得一半。犹为对病之药。臣请溯其源而论之。夫创业垂统。必立一代之制。法行既久。必有偏而不举之处。则弊因而生。渐至滋蔓难图。此有国之恒患而所难免也。是故。鲁亲亲而太公揣其寝微。齐尚功而周公度其臣强。高丽太祖。政尚宽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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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任大臣。礼遇踰制。在宥过失。是以权聚于重臣。而其终也。有权臣之患。 本朝惩之。严立科条。损约重臣。尊其体面。夺其权柄。是以权移于下僚。而其弊也有朋党之祸。此亦驯致之势也。高丽自毅宗以后。武臣相继用事。一权臣除。一权臣生。前门拒虎。后门进狼。首尾百年。患祸莫测。及至忠烈。外藉元朝兵力。歼戮巨魁。自是权归人主。王室稍安者百十年。而后乃亡。今此朋党之弊。自始祸以来。垂八九十祀。此亦物极而将变之时也。诚能善救于今日。则亿万年无彊之休。可得以冀也。然而朋党之祸。烈于权臣。除去之难。殆有甚焉。盖权臣溺于富贵。朋党溺于意见。溺于富贵者。可以一朝而捽去。而溺于意见者。难以人人而遽晓也。呜呼。学术分裂。中国尚然。嘉隆以来。士论角立。相持百年。迄未归一。然其祸未尝上及于朝廷。盖以中国士大夫识量稍高。规模稍阔。谓论议自是一事。国事自是一事。不相参涉故也。我 国则不然。立帜虽缘于意见。处心实关于名利。阴操异同。显加挤援。由是浇薄之流。贾勇先登。偏滞之辈。死守弥笃。风流波荡。互相矜诩。至于今日。则沈痼慌惑。肆行妄作。当其逞忿之际。唯以快意为事。 君父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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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社之存亡。姑置度外。曾不介怀。呜呼。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者也。譬之行舟。一人主橹而欲东。一人主篙而欲西。为主人者。莫适从而臭厥载矣。则彼两人者。何其不思也。主人既败。庸独免乎。与其争狠小忿。载胥及溺。孰若平心协力。利涉共济之为愈也。噫。牛,李虽分邪正。朔,洛本无高下。况如我 国分党。彼此俱是士流。人情不大相远。其中岂无稍有识见者乎。岂无感恩思报者乎。虽不能超然无党如吕大防之特立。而亦岂无秉心公直者乎。特其陷于流俗。不能自拔。是在 殿下明辨之如何而已。故曰。主橹与主篙者之见。各执一隅。未尝遽舍。则唯在主人之明暗者。此之谓也。夫善医病者。必诊其受病之根。善医国者。必溯其受弊之源。高丽初设十二卫。各置上将军大将军。而未尝相统。及后。令上大将军。同会一处议事。号曰重房。而权力集于一。武臣遂强。由是驯致庚寅之变。 国初立制。参下文官通清之柄。悉关于廊庙。自韩明浍用事以来。大臣恣行己意。清议不胜愤激。举而属之下僚。使自保举。而权柄移于下。奔竞成习。由是。渐启朋党之衅。则此乃受病之源。而必至之理也。论者皆知权臣之祸萌于韩赖,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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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膺之争宠。而不知其自重房会议而滥觞也。皆知朋党之隙俑于金孝元,沈义谦之相鬨。而不知其自下僚保举而权舆也。诚欲革今日之弊。莫如略仿 国初之法。增损节目。务要公正。择诸臣有公忠直谅之称者。委任釐整。然后 殿下先之以开导。以解其惑。公之以拔擢。以平其心。励之以严督。以破其私。覆以天地之至仁。照以日月之至明。断以雷霆之至威。则虽欲为党。夫孰敢哉。洪范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唯皇作极。又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夫皇建其极。则自无偏党之习。极之不建。则必有淫朋之患。所谓极者。曰仁。曰明。曰武之谓也。伏愿 殿下端本建极。勖励臣工。戮力同夤。痛湔旧习。则公道可行。才俊可得。纪纲由是而振。言路自此而辟。刑赏之舛。是非之混。尚何足以劳 圣虑也。噫。微臣之愿陈。 圣教之所及。既已粗效其槩。而愚忠惓惓之意。犹有进于是者。伏惟 圣明留神澄省焉。呜呼。今日何等时也。上自 朝廷。下至外方。百度溃败。不可收拾。人心涣散。风俗陵夷。重以物怪时变。层见叠出。山崩水涸。海冰夏霜。日月贯珥。太白昼见。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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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而夏亡。鱼稻贵而吴灭。罕觏前乘。咸萃兹时。可惊可愕。岂特三月之雪而止哉。况乎水旱连年。民户流移。赋敛烦苛。咨讪载道。八路嗷嗷。咸思离叛。齐民逃赋。藏窜山谷。各持私兵。依蔽林薮。布满湖岭。其徒寔繁。唐末山棚之贼。大为腹心之患者。复见于今。而南徼一带。事多可虞。水阃诸镇。俱不得人。徒务剥割。媚事权贵。舟师什物。但存虚薄。复隍之叹。与北无殊。脱有南警。土崩可占。以此人心业业。莫保昕夕。十棋九卵。何足喻危。当是时也。欲试区区之策。则譬犹衔石填海。持杯救燎。多见其劳也。呜呼。国之兴亡。必有天命。而召公有祈命之诰。譬如人之寿夭。亦必有数。而周公有无逸之训。其意若可以人事转移于其间者。夫岂无稽之说。难必之道。而圣贤者言之乎。召公之戒成王。历举夏,商历年。有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之说。而其要归于疾敬德。以諴小民。以諴民。为祈命之本。周公之训。辄举三宗文祖忧勤寿考及立王。生则逸。罔或克寿。而首称君子所其无逸。继之以则知小人之依天。知小人之依者。諴民之谓也。所其无逸者。敬德之谓也。二公之言。如出一人。盖召公之忠。但愿周历绵永。周公之诚。唯在成王寿考。其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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箓迄逾八百。成王久享太平。二公之策。其验如此。大哉。召公之志。至哉。周公之忠也。后之人臣。不以召公之心忧国。则非忠于国者也。不以周公之心事君。则非爱其君者也。然则谋国之要。莫急于祈命。祈命之本。只在于恤民。而恤民之要。又在于薄其赋敛。使之安业。窃覵今日之政。虽以恤民为言。抑以聚财为心。夫财之藏于民与藏于国。较其利害。孰多孰少。国存则藏于民者。皆国之财也。国亡则藏于国者。悉为他人有也。古之明王。深达此理。但以保国为心。不以聚财为务。然而明主散之。尽保其财。以及子孙。昏主聚之。尽失其财。身且不免。夫何柄国之臣。不以泽民为心。但以兴利为急。㩁利既多。京辅失业。催科日峻。东南先竭。常赋既输。名色巧作。正供之外。人情安用。鱼果之献。皆有定价。十条麻索。作布十疋。则从古以来。岂有此比。臣于昨年入 侍。适值一宰臣来自湖南。白民间一结。出布三十许疋。人谓赋役倍重于昏朝时。 圣听愕然。屡形忧叹。或疑其非实。臣既下乡。询之村老。咸谓其说实非误传。盖光海时。年屡丰稔。一疋直米一斛。故赋敛虽重。民不知困。今则一疋直米一斗。一结税米。费了十馀疋木。其他杂役倍于田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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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岭南一结出布。至二十疋。湖南木粗。所以至此。盖缘年凶谷贵之致。非必今时滥费厚敛。过于昏朝而然也。至于守令掊克之患。胥徒侵暴之弊。则比之昏朝。殆有甚焉。亦缘财竭攘敚。互作毒痡生灵。斲伤国脉者。皆出于此辈之为。今举一国之财而十分之。归于私门者居七。入于公上者仅三。民安得不困。国安得不贫。则实由于政令不举纲纪颓废而然也。今不能振顿纲维。董察庶位。祛其壅蔽。修其政教。而理财是急。裒敛是务。虽尽省宫中之费。全减百官之禄。财终不得而裕。民终不得而纾矣。语云。聚财损君道。虐民违天心。夫天爱万民。犹父母之爱子。人君者。天之宗子也。为宗子而不恤诸子。则父母之责怒当如何也。愁怨上干。谴告辄应。灾咎彰灼。皆出于此。而陋儒常谈。指为某事之应者。何其不察于天人之理也。 皇明太祖。播告东国之辞曰。穿著是百姓物。吃著是百姓物。爱百姓。要至至诚诚。伏愿 殿下仰察天心。至诚爱民。发宽大之教。施汪濊之泽。大计财赋。量入为出。则痛加节减。而国用自饶。修明政令。禁抑横敛。则常赋有经而民不重困。先恤于被灾之地。深轸于防戍之界。东南则特减田税。西北则略蠲贡物。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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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贵令实惠下究。量支损益。悉关 睿鉴裁断。然后勤以抚之。静以镇之。伤民之事。一切不作。害民之吏。严其诛黜。则諴民固本之实。庶乎可尽。而祈天永命之道。亶不外是。若夫疾敬德。以为諴民之本。则在于 殿下之身心。臣伏见 殿下无弋猎之娱。绝声色之玩。前世人主之过举。悉无有也。然而人主一身受攻者众。箴戒之方。固宜百倍平人。去岁之夏。 玉体愆和。群下震惊。若无天地。尚赖阴佑。聿迓洪休。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蕲向益切。此正因时乘势。有为之会也。伏愿 殿下深味周召之训。体认敬德之旨。静摄 圣躬。言动蹈礼。日用之间。捐去细务。唯以涵养本源。玩索义理为事。操存省验。表里交养。则进德之方既尽。而颐养之道亦至。其所以端出治之源。以存諴民之本。巩固邦基。迓续天命者。俱在于是矣。 宗社无彊之福。可胜道哉。子程子深识周,召之旨。故尝曰。为国而祈天永命。养生而至于延寿。力学而至于圣贤。分明有此理。真吃紧之言也。伏愿 殿下灼见此理。惕念而奋发焉。呜呼。臣以孤危之踪。蠡测之见。其于 国家大计。敢有论列。固知其极涉僭猥。终归无益。念臣世受 国恩。无补涓埃。曾叨 迩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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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窃宠荣。炳然忠爱之念。不以在外而少懈。则区区一得之愚。何敢有隐于 博访之下也。触犯 天威。唐突时讳。轻获訾谤。重婴祸阱。然苟利于国。他不暇恤。第臣之所论。亦何敢自是。历观前史。存亡兴败之际。谟画论议。自有两端。方其杂然而进。非特时君世主眩于真伪。虽使智士旁观而策之。固未能了然也。直待成败既彰。忠邪始别。使后世之士。指点青史而议之曰。某策得某言失。何益于当时之败亡哉。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而继之以陨涕也。伏愿 殿下平心玩理。深烛得失之所在。毋使后之志士。起感于今日也。忠愤所激。索言及此。罪合万死。罪合万死。伏乞 圣慈恕其狂率而 特加裁择。国家幸甚。生民幸甚。臣无任瞻天望云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