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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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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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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讲说
  [乙卯]
  [正月]
初九日。肃谢司业之 命。仍入 召对。(承旨郑维岳,玉堂李濡,李夏镇,假注书李聃命,史官李后沆,南益薰。)上曰。闻学问之高明久矣。甚有愿见之心而招之不至。今幸得见。不胜欣幸。臣出位拜谢曰。愚贱下臣。百无可取。而 圣上为之招致。 旨意勤厚。不得不冒昧出肃 恩命。臣不任惶恐感愧耳。仍讲纲目自智宣子以瑶为后。至人无叛意。侍读李濡展读。检讨李夏镇解说。至茧丝保障之说。承旨郑维岳曰。茧丝。指户口赋税而言。保障。指城池等事而言也。中朝。专以户口出赋役。我朝则以田结出赋役矣。臣曰。中朝。亦不专以户口出赋税。古者。赋与税亦不同。赋者。因户口而出钱布。以治兵者也。税者。因井田什一之制而出粟米。以制禄食者也。故古语。有曰赋以足兵。税以足食者。是也。今我国凡有赋税。皆以田结出之。是重困农民也。若分户口田结。如古者足食足兵之制。则似宜矣。 上首肯曰然。讲臣皆因文解释既毕。臣曰。凡读史策。非但欲知其事实。必须因之为鉴戒。如智伯之五贤而一不仁。则知人之虽有才能而心不仁则败。见智伯之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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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韩魏。则知人之贪欲无厌则败。见智伯之戏康子而侮段规。则知人之尚气加人则败。见赵简晋阳之事。则知人君爱民厚下则虽危不亡矣。 上亦首肯之。讲毕。臣仍进前曰。臣言语拙讷。有不足以尽有意者。且恐言语之际。以致前后倒错。亦恐既陈奏之后。 圣上亦不能记忆。敢以小劄粗陈己意。袖来于此。欲以奏陈矣。上曰。可以出之矣。郑维岳曰。可出此进 御前宣读矣。因进前读之而读毕。 上命内侍取来置诸案上。谛观之终篇。下 教曰。所陈之事。无非格言。予当着实留念矣。郑维岳曰。尹鑴至老不肯仕。抱持此义。以之为出处者也。伏愿 圣上特留圣念于此。臣又起拜曰。 殿下视今日之国势以为如何也。治耶乱耶。危耶安耶。用何道而为可以转危为安。易乱为治耶。 上良久曰。今日之事。固何可言其无涯际矣。予年幼冲。不知所以为计也。臣又拜曰。 殿下之言。诚然。愚臣之意。以为必如今日愚臣劄中所陈之意。然后可以挽回世道。而转祸为福。易危为安矣。不知 圣上之意终以为何如也。 上曰。已领所言之意。明日当与大臣共议定之矣。因 命曰。大臣可为入来。承旨曰。明日 命招大臣议定可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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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目臣明日同为入来。遂再拜趋出。(上殿劄本。见启辞卷。)
十日。与大臣同为入侍。时领相许积及玉堂李濡,李夏镇,承旨郑维岳,史官李后沆,南益薰,注书李聃命入侍。讲纲目至韩康子骖乘。讲官曰。御与骖乘。皆贱者事也。而韩魏二子。皆为智伯之骖御者。韩魏降于智伯故也。臣曰。三家皆晋大夫。无相降为臣之理。此盖智伯于三家最强。故韩魏屈服而为之御耳。非必降而为之臣仆也。讲官或有云韩魏称臣于智伯。是降也。领相曰。不然。古人虽非其臣。相语之际。固有称臣者矣。至视端而趋疾。检讨官李夏镇曰。视端而趋疾者。以其有畏惮之心也。臣曰。考此注释之言。视端者。以其有畏惮之心也。趋疾者。畏絺疵。与二子俱至智伯之前而其情之见败也。讲臣等皆曰。此说似太曲矣。臣曰。此说虽似太曲。然注家之意。亦的当有归着。恐不可易也。此盖思政殿训义。即我 世宗大王命儒臣集诸家注释而亲自裁定者也。故纲目古今注释之家。无出此右。领相曰。思政殿训义之说。臣曾已仰达矣。臣亦见中国纲目注释。多载土地沿革等名物。殊甚支烦。而不如此之的确矣。至温公论聪察刚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诸讲官皆曰。凡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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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察刚毅者。才也。正直中和者。德也。智伯之所以亡。以有才而无德也。臣曰。古语有云。聪明睿智。足以有临也。人君有聪明睿智之德。所以首出庶物而照临百官也。固非不善也。但不可恃此而凌人也。智伯之所以亡。非以其聪明刚毅也。正坐其五贤凌人也。 上欣然曰。然。聪明刚毅。非恶德也。自恃其聪明刚毅而务胜于人。此智伯之所以亡也。至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余谓讲官曰。君子小人等字。亦可注释矣。诸人曰。司业可自陈奏之。臣曰。古者爵有五。公侯伯子男是也。此则谓之君。官有四。公卿大夫士是也。此则谓之子。其谓之君子者。言其才德之宜为君宜为子也。 上喜曰。甚善。诸人亦曰。此吾等之曾所未闻也。又问小人。臣曰。凡人之德。公则大私则小。小人之心。但知私己而不知公于物。此所以有小人之称也。领相曰。然则古之所谓大人者。殆亦反此而言之也。讲毕。 上使领相及承旨及臣前来。臣等离席前伏。 上令小宦持一章幅及一册子与小劄来。其章幅。则臣于往年七月所奏 显宗大王章疏也。其册子。则臣于腊月所上今 上大王册子也。劄子。则其昨日所奏上殿奏事也。 上令承旨展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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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承旨郑维岳读之。至丙丁之事。领相奏曰。丙丁之乱。殿下年少无自以知之。此言丙丁之岁。我国受兵之事也。禽兽逼人。指彼不人而言也。会稽。指越句践栖于会稽而言也。青城。指宋徽钦出降于青城而言也。皆我 先王南汉出城而言也。当时我 仁祖大王。为清人所围于南汉。四方兵勤王者皆败。江都又陷。势穷力屈。遂不免出降。皆其事也。至今日北方之闻。领相曰。丑类。北人也。吴即三桂也。孔尹(缺)有未悉中原之事起于南者。乃请南王耿仲明之子精忠也。臣曰。孙延龄者。亦起于南。乃孔怀德之婿也。臣故云耳。领相又曰獭者。蒙古也。郑者。所谓郑锦也。至薙发遗民。维岳曰。清人入中国。令天下皆剃头发。此所谓薙发也。遗民者。指大明之遗民也。思汉之心。王莽篡汉。人皆思恢复。史策所以有思汉之言也。仄听风飙之响。晋慕容垂事也。垂降于苻秦。将有回复之志。其时谓笼中之鹰隼。每闻风飙之响。将有凌霄之志。此其事也。至邻比之邦。领相曰。邻比之邦。言我国与北人连壤也。要害之地。指言利害相因也。居天下之后。言我国居北人之后也。披其势者。言分其势也。震其心者。言使彼恐惧其心也。至共天下之忧。扶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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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领相又曰。此尹鑴今日之志也。方今天下皆起义丘。思复帝室。若我起兵。与彼人相抗。则所以共天下之忧而扶天下之义也。操刀不割。可为而不为也。抚机不发者。失其机会也。至遹追其承。领相顾臣曰。何为也。臣曰。诗曰遹追其孝。书曰我先王其承厥志。此继承先王之事也。至丽季鼎革之际。领相又曰。何为也。臣曰。鼎革。皆卦名。易曰。鼎。取新也。革。去故也。领相曰。然则此言 太祖康献大王。当丽运既终。我朝方兴之始也。又曰。攻东宁者。何谓也。臣曰。蒙古以鸭绿以西。为东宁府。蒙古既为大明之所逐。走国于北方。高丽使我 太祖将兵攻东宁府以绝之。东史所谓西北面一定者是也。领相曰。元之于高丽。最相亲好。而大明既起。高丽朝臣。犹有事北之意。故 太祖之攻东宁。所以绝其往来也。回辽师以弭逆节者。高丽崔莹等。劝辛祦起兵。以攻上国。所谓逆节也。是以我 太祖回军也。臣曰。当辛祦之欲攻辽东也。我 太祖固谏之不听。至中路。士卒怨愤。咸思反戈。 太祖顺民心而东归。此我 太祖之所以受天命也。至我上出气力。领相曰。何谓也。臣为之解释。领相曰。然。此吏文也。中国之吏文。犹我国之谚文也。公事间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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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用也。至我 昭敬大王龙蛇岛夷之乱。领相曰。龙者。辰年也。蛇者巳年也。岛夷者。日本也。此壬辰倭乱之事也。至捐大府金数百万。郑维岳曰。当时 万历皇帝忧我国被兵饥荒。为之运米开市。发帑金救之。当时所费至七百万金云。至力不足以报恩覆。事无可以酬造化。臣曰。恩覆者。如父母之恩慈也。领相曰。言造化者。言若天地之造化也。至终身未尝背西而坐。臣曰。此说见于故完平府院君李元翼所记。至万折必东。领相曰。水之行于地上者。虽东西南北曲折万端无所不之。然其归则必趋于东海。此言人臣事君之忠心耳。臣曰。此说。亦书于故相李挺万戊戌辨诬奏文中矣。至书再造藩邦四大字。领相曰。此四大字。今日民间。亦有印本。我 宣祖大王手书之。悬板于杨经理镐生祠中矣。至光海晚服深河之役。领相曰。深河。辽东地名也。万历戊子年间。 天朝大发兵。将覆老酋巢穴。命我国发兵相助。光海命姜弘立,金景瑞等为将。领兵送之。阴授密旨。与奴相通。天兵因此大败。勇将皆死。弘立,景瑞等。亦皆降奴。辽左遂陷。此所谓天下受其祸者是也。至枚数其罪。领相曰。我 仁祖反正之日。 仁穆大妣数废主十大罪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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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如曰幽废母后。交通北虏。此其一也。至事天是赖。背天是罪。领相曰。此所谓事天。尊事天朝也。背天。背叛中国也。至椵岛之役。领相曰。椵岛者。皮岛也。此岛在平安道西海中。天朝遣将领兵镇之。以制北虏之冲突我国。及丙子还师时。北人怯我将柳琳,林敬业等。以舟师陷之。至松山之战。领相曰。松山在广宁地方。祖大寿坚守累年。 天朝大发兵三十馀万。命洪承畴为将以救之。乃为我国火炮所歼无遗类。此所谓伥鬼者。凡猛虎多啖人命。人之死者。虽为虎所杀食。怯于威狞。返为之役使。为之前导。凡遇机阱等物。必为之先后以解之。此所谓伥鬼者。指我军为彼役使。若伥鬼然也。臣曰。当时不徒十万义士死于火炮有中。胡所谓卢象升者。实天下名将智勇无敌者也。尝战胜南方成大功。及是役也。亦殁于阵。此想为我火炮所中。无所用其智力。诚可哀痛。 上为之怃然曰然乎。领相曰。碣石者。何谓也。臣曰。碣石在于辽海中。此谓碣石者。指辽东也。山海者。以关名而言也。关内者。指华夏也。至大作为大变更。领相曰。此言今日我国必有大作为之事。方可谢天下之人也。至 仁祖大王朔拜之痛。领相曰。何谓也。臣曰。当时臣在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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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闻之道路之传。 仁祖大王于丙丁出城后。每于望朔望阙之礼。必西向痛哭。此其事也。领相曰然。至夙寤晨兴。领相曰。 孝宗大王之志。臣得知之。此所谓诘戎招士者。修武备也。绸缪阴雨者。恐有意外之患也。北向者。指西伐之事而言也。至天时未至。忧在 殿下。领相反覆申奏曰。在 先王之时。虽有大志。而只以天时之未至。故遂至中道薨殂。遂以重大艰难之业。遗之于后人也。所以云忧在 殿下也。至除残去秽。领相曰。残秽。皆指彼残贼丑秽之事而言也。洪义者今日讨雪之大义。大耻者。指前羞辱之深耻也。至因时乘势。保己图存者欲其乘此败溃之时。而我国之图存。亦惟在此举耳。至胡运且转曰。胡者彼人也。吴者三桂也。日域者日本也。郑人者。所谓郑锦,郑二舍者也。尹鑴之意。以为我国恐被日本郑锦之祸。故有此云云耳。臣曰。今闻中国发兵。虏势已挫。我若举足。则彼腹背受敌。自不能支矣。今我冠盖相衔。与之为一。吴若知此。则必愤我之所为。或使郑人以一遍师。截我与彼相通之路。或以我国啖日本。日本之心。亦不可知。此臣所谓为我国寒心者也。且中国之兵。势日彊盛。或于克复之日。以一介使。问我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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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比之情。则我固无辞以答。君臣上下。无面目复对中国之人。而亦无以立于天壤之间矣。 上曰然。领相及郑维岳亦唯之。至异时之精锐雄胜。亦殆丧尽耗矣。领相曰。彼当初得天下之时。其将相九王辅政等。皆雄杰之人也。今则皆已死亡。其形势亦非复曩日矣。此尹鑴之所以有此言也。至四海之众。谁为心服。领相曰。清人于中国。其失策。莫大于剃头。此中国之人所以愤愤皆思欲逐之者也。至胜广夺臂。郑维岳曰。何谓也。臣曰。此史所谓桀,纣失道而汤武作。秦人失道而胜,广起。言胜,广首唱破秦之功。等于汤武也。至朱序一呼。领相曰。此事见于通鉴。所谓朱序在阵后。呼曰秦兵破矣者是也。 上曰然。至河坊淮堰。领相曰。此言天下势。将至土崩瓦解者也。至诸侯景从。大风扬沙。维岳曰。此事亦见于通鉴。所谓汉王从五诸侯兵入彭城。大风扬沙石昼晦。汉王从数十骑遁去者是也。 上曰然。至迅雷烈火。领相曰。何谓也。臣曰。此事亦见于通鉴昆阳之战。天大雷雨。滍川盛溢。寻邑遁走。汉兵入关中。焚未央宫。莽之宣室避火所至。火辄随之者是也。盖莽之盛时。天虽恶之。而无如之何矣。及汉兵既至。声罪致讨。天亦助其声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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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此臣所谓天人之事。要亦在人之为主张者也。 上亦首肯之曰唯。至我国之精兵强矢火炮飞丸。臣曰。我国本以弓矢之利。名于天下。至壬辰乱后。又有火炮之技。盖火炮。本出自南蛮。壬辰之岁。日本以此倾覆我国。我国震惊。到处奔散。闻之耆旧。当时人家蓄狗。闻炮声发狂奔走。人民亦然。即今我军因之学习。士皆操之。更精于日本之军人。有天下莫当之势。此臣所谓傍行四域者也。领相曰。此说诚然。凡军中器械。岂有加于鸟铳者乎。虽三尺童子。足敌项羽。诚天下之利器也。至选卒万队。武刚千偏。领相顾臣曰。可以陈奏矣。臣曰。队者。十人为队。此言十万也。武刚者。汉书所谓卫青以武刚车自卫者是也。偏者。十五乘也。其所谓武刚者。上设干盾。下有一轮。所谓偏箱车也。昔晋马隆用此车讨树机能。以之千里取胜。我国地多山险。道里硗确。最宜用此。今与北人交战。非此无以御胡马之冲突。此臣所以有此言也。丈人三锡之言。见于周易。丈人者。人之有智虑德望足为三军之司命者也。三锡者。以恩礼而宠任之也。故易曰师贞丈人吉。又曰。在师中吉。承天之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云云。燕谓燕京也。抚其背而扼其吭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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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在北人之左。自我出兵。以断辽蓟之路。则有抚背扼吭之势也。 上曰。此通鉴所谓扼天下之吭而抚其背者也。至洋海一路。领相曰。此欲与所谓郑锦者合势也。臣曰。臣所谓并势者。非欲请郑锦同事也。我兵自辽沈长驱。约郑人并起于淮浙之间。以摇山东。则其势自相连属。此所谓并势摇其腹里者是也。至于传檄之说。欲天下闻之而同起。且欲震摇贼人之心耳。至横据医闾。薄逐幽沈。领相曰。何谓也。臣曰。医无闾者。辽之镇山也。幽者。燕京也。沈者。沈阳也。我进兵辽左。专制关外。则燕京沈阳。自有薄逐之势。然后可以为天下除残之举。齐桓,晋文之攘夷狄尊周室。亦如此矣。然我之此举。非有非望之意。直欲尊周室为王者师而已。此臣所以有王者师之说也。至其摧败。亦足以暴于天下。领相曰。可以陈奏矣。臣曰。胜败存亡。固不可期。如其胜也。因之而申大义于天下。假曰不成。其所摧败者。亦足以暴此忠义之心而无愧于天下后世矣。至报生之义。领相曰。何谓也。臣曰。古语云。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生之族也。惟其所在则致死焉。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我国之于天朝。有君臣之义。父子之恩。故曰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209H 页
报生之义。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又曰。如其仁如其仁。夷吾者。管仲之名。此所谓我之仁犹不居夷吾之后也。至举足心溃。领相曰。何谓也。臣曰。彼既以羁旅而入据中国。恒有不自保之心。既以我之故而兴师东攘。则中国之人。必乘时而起。是起于举足之初而腹心已先溃矣。故曰举足心溃。自救不暇。额额万里者。韩愈有额额蔡城。其疆千里。额额。盖不少之义。元世祖有言曰。朝鲜万里之邦。隋炀帝尝以百万之师。伐高丽。为乙支文德所败而归。唐太宗。既定天下之后。亲自东征。径至辽东。攻安市城。不能克而归。辽伐高丽。为姜邯赞所败。金伐高丽。为赵冲,金就砺所败。至丙子年。清人独专胜于我。此前代之所未有而实我之失策也。我若早自树立。岂遽出人下哉。至今日之事。以义以势。若胜若负。臣曰。即今义理形势。固无不可胜之理。不幸而败。亦足以见我之忠义。易之道义所以生利。春秋之义。诸侯之相战虽败。圣人亦有与之者。如鲁国之与人战败。圣人必讳之。若庄公之与齐战则虽败。亦书所以荣之也。今日之与彼战。胜固美矣。败亦荣矣。此臣所谓若胜若负。俱不可已者也。至汉光武之行入所不能行。臣曰。此冯异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209L 页
所以语光武者也。当时纷起之将。志在子女玉帛。无复远略。异劝光武以除苛政收民心。以为取天下之本。此其事也。臣以周馀民氓以下。则承旨读去。臣以自已说。不复有语。至终篇则日已向申矣。臣以 上体疲倦。进曰。今已日晏矣。所陈疏。尚有二件。不可毕陈矣。臣当退俟他日。领相,承旨。亦奏之。上曰。领相,司业。明日更为入来。遂退出。
十一日。昼讲。与领相同为入侍。时承旨郑维岳,玉堂李濡,李夏镇,史官李后沆,南益薰,假注书李聃命,副提学金锡胄。亦以同知事入侍。讲毕。将同玉堂官罢出。臣曰。副学。亦是主兵之人可命同参。 上从之。读毕。臣进曰。此事大意。 上既领会之矣。今日须有可否判断之命。帷幄之臣重臣皆在此。愿 上询问以处之。 上问领相曰何如。领相拜而言曰。此尹鑴之平生所抱也。观其疏陈之辞。实天下大义社稷之至计也。一日不于此。则人不能为人。国不能为国矣。臣以此受命于 先王矣。 孝宗大王尝居后园中一茅屋。仅数间。前有池沼。左右有林木。召臣入对。若家人父子然。以此命臣。因呜咽涕泗而言曰。此事 圣上不须问臣。臣受命以来。数十年尚未有一毫报效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210H 页
之事。臣之罪也。尹鑴之言至此。愿 圣上念玆在兹。日日为事。凡举手措足。莫不以此事为事。但我数十年无一措备之事。臣之忧虑。实在于此。臣尝谓尹鑴不知此形势而即有此言。今观此疏。且与之言。其意亦非如此。与臣之意无异同。臣之意。宁有出于尹鑴之言哉。 上曰唯唯。臣又进曰。金锡胄在此。亦望下询。 上谓锡胄曰。于卿意则何如。锡胄亦拜而言曰。臣初不识尹鑴面目。七月之疏。臣固已见之矣。至于此疏则。臣适出直。不得见之。今日始观此疏。非直旨意慷慨。其所言者。实义理之至当。天下之大义。岂有他意于其间哉。臣曰。小臣既以区区之意。彻于 圣上。而帷幄之臣所见亦如此。不胜幸甚。 上又出小纸。乃九月九日上殿奏事也。领相及锡胄谛观之。奏曰。此奏事。与上疏之意一也。无容他议。臣曰。日既晏矣。可以辞出。遂拜而趋出。
  [三月]
十四日。与大臣入侍。时(领议政许积,吏曹参判许穆,参议尹鑴,副应教李夏镇,校理权愈。)穆曰。臣在闾阎。清风府院君陈劄之事。心甚惊骇。见原本。不敢有所指陈矣。 上命小宦取清风劄本出置于前。积至孟母三迁语曰。此何言也。所谓间言者。亦不可知也。 上曰。殊甚痛骇。积曰。既曰无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210L 页
人不言。又曰格于间言。此则所当辨破。而亦有难便之势。此时人心。诚可怕也。此事惟在 殿下之自尽诚敬而已。亦宜严宫禁。使外内之言不相往来。而今使内言出外。外言入内。深为可骇。处今之道。惟严宫禁。隔绝内外。益尽诚孝而已。穆曰。格于间言之说。诚极可骇。当招清风辨破其说。使群下释然可也。臣曰。此事。 殿下当自知之。 殿下之于 慈殿。不知有何事而有此言。愿 殿下明教于臣邻。使臣等得知所以然。若 殿下于此有一毫未尽之事。则臣等得以随事救正。而 殿下亦当有迁改之道矣。如其不然。亦宜明白下教。以释臣下之疑可也。 上良久曰。此本是无形之事。予亦何自知之。臣曰。 殿下既不自知。而清风如此明言之。至曰外间传播。人无不言。此清风有所闻见而说出如此。欲 上之闻此而迁改之也。今日使清风。自为说破。如或近于此事。则 殿下宜益加诚孝。以慰 慈殿之意可也。且所谓三迁之教。格于间言云者。亦有二道焉。妇人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若于朝廷政事之间。 殿下有不能一遵 慈殿之教。此则不可以格于间言言之。若夫愉色惋容承颜顺旨之事。则 殿下不可有一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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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尽。正宜起敬起孝。益加勉励也。且领相所谓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之说。臣意有不然者。所谓内言不出者。妇人之号令。不可行于闺閤之外也。外言不入者。男子不可与知于馈食之事也。非谓男女隔绝不相往来也。若果内外隔绝。不相往来。则必有蒙蔽之祸。而亦何以修身齐家。使表里交正乎。且以士夫家言之。男子若全不知内间之事。则何以通其内情而正其家道。妇人若全不知外事。则亦何以察其外事而辅佐君子乎。家国之道。宜无有异也。 上曰。唯唯。可命招清风于政院而问之矣。积曰。命招清风于政院。似为不可。且闻清风在判付。方待命于禁府云。待罪禁府之人。不可待其人来。姑待后日可也。臣曰。命招政院。实为不可。臣意欲令清风。同入筵中。共为说破尔。且不必待他日。今日势尚早。可以传命往返。可令入夜。朝家自有明烛夜待之时。今此 命招。虽日暮。恐亦无妨穆曰。三迁间言等语。宁有是也。至于朝廷。则 慈圣亦岂宜有干预耶。若以此为不遵 慈教。格于间言云尔。则亦无累于 圣德而有光于 圣孝也。臣曰。若以朝廷之事言之。则 殿下于 慈教。可遵者遵之。不可奉承者宜不可奉承。人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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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奉承奉承。固孝也。不可奉承而不能奉承。亦孝也。清风之意。未知其所在。而今日陈劄。亦出于忧爱之诚。臣固欲招问而辨破之矣。积仍陈福昌兄弟不可放释之意。臣曰。自 上既与大臣议而拿问之。今不更与大臣议而遽释之。此群下之所以未快而未释其疑也。此等事。当从容覈得明白处决。然后可以释群下之疑。而亦王者明慎用刑决狱之道也。积曰。渠等出入禁中。若持身谨洁。则岂有此言乎。此终不可弃而置之。并宫人更为拿问可也。 上曰。王室至亲。只有渠兄弟。岂可以无根疑似之说。更为拿问乎。臣曰。若不明查而遽为放释。则处置之道。亦不明白矣。且此事。既以清风之劄。与大臣议之而有拿问之命。则今日岂可容易放之。拿问之后。既有所犯。则正之以王法。宜矣。若有疑似则放释之。亦恩爱之道也。今从大臣之言。更为拿问。实出于转环之美意。固无妨于 圣德也穆曰。此事若以为王法可挠也。大臣之言。亦可不从也。则于国不幸矣。积曰。 先祖畜养渠兄弟于宫中。渠诚如金日磾之谨慎。则岂有如此之言乎。此后自 上当远而绝之可也。臣曰。臣意则有不然者。王者自有亲亲之道。渠若无罪。则至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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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可疏而远之。积曰此是正论。而末世则有不然者。此言奚至于 圣躬哉。末俗甚可畏也。臣曰。王者九经之道。亦有亲亲之义。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笃亲亲也。岂有古今之异也。积曰。今日必还囚福昌兄弟。更令有司处断可也。 上曰。此本不近似之言。既已放释何可更囚。内人等更囚。可也。遂退出。
十七日。昼讲毕。臣进曰。再昨。臣之请招清风。承牌不来。终不能究竟其事。又闻其日 慈殿至于亲临外殿。而有王孙论罪之事。臣闻来。不胜惊骇之至。 上色应之。臣拜而问曰间言之说。其言有外间传播。无人不知之说。而臣等昧然不知。臣窃耿耿于此。 上曰。此事初无可言。而清风恐余有是事而言尔。顾何足闻也。臣又曰。母后垂帘。自汉以后有之。臣未知其事之如何。而前世固有行之者。至于再昨之事。群臣卒然遇之。惶惑失度不成朝廷体貌。大臣三司。唯知趋俯唯喏。而不知救正。此何事也。朝廷者。礼法之所在。人主举动。非徒一时之瞻仰。亦为后世法则。 殿下既不能照管于此。而群臣又为训戒之道。臣甚惜此举措也。自此以后。 慈殿之所未及照管者。 殿下宜留意照管之。勿使有过举。此人子事亲诚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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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帝王之大孝也。 上良久曰。斯言善矣。甚有开纳之色。遂辞退。
  [乙卯]
  [六月]
初九日。以前日疏请。三公六卿二品以上三司讲官入待。询问国弊时务。以求天意之所在。 上允之。是日。同为入侍。 上以次问所欲言。领相许积。对以恐惧修省无忘今日之意。左相权大运。对以意与领相同。右相许穆。请释两公子及孝明翁主原任判府事郑知和。请变通儿弱物故徵布之事。次及于臣。臣进曰。今旱灾如此。民困已极。前日所白积年逋欠之事。自 上今日定夺。以为实惠及民之地乎。且曰。两王孙。诚有不敬无礼之罪。然非在大谴大何之域。而投之远方。卒有雾露之伤。恐有乖于亲亲之道。且方今因旱灾。疏决大霈之恩。无所不及。而独不及于王孙。则恐非均施之道。又闻世龙妻尚在幽闭之中。臣闻此人曾在 先朝。已有放释之 命。而中间以其失性妄作之故。遂禁外人相通。以至于今。世龙等虽逆以伏法。此人则以骨肉至亲。虽蒙全宥。而尚在幽闭。恐亦非宜。今若一体放释。使归之于其兄弟之家。以全骨肉之恩。似为可矣。 上遂以次问诸臣。诸臣所陈。大槩恐惧修省儿弱物故徵布事也。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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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臣又进曰。臣有所怀。又不敢不进达。臣闻周饥克殷而年丰。邢无道而卫旱。卫人伐之。师兴而雨。此盖人心之抑郁。天意为之不豫。阴阳为之不和故也。今虏运垂亡。天下已乱。中原之人。皆思持杖而逐之。我国居形便之地。有全盛之势。不能秉几决策协心同力。以扶天下之大义。此非皇天 祖宗之意也。今日之旱。虽未知所由。臣之愚意。今日天意。实有在于是。而出此大异以警而人固不觉耳。此人子事亲之道。苟有不得于亲心者。必怡声下气愉邑婉容。由由翼翼。必求有以得于亲心悦豫而后已。此孝子之道也。事天之道。苟有不得于天心者。恐惧修省。修德行政。兢兢业业。务以得乎天心而后已。天心悔祸而止。此王者事天之道也。今日君臣上下。苟能致意于此。则庶几天怒可解。人心可服。已而。 上起更衣。群臣退出。良久。 上复出。令群臣入侍。坐定。 上曰。两王孙事。既禀之 慈殿。慈殿亦以为可矣。群臣皆拜谢。遂及还上荡涤事。 上曰。还上一事。系国家经费。有不可易言者。予意亦难之矣。今岁饥如此。诸臣之言如此。苟在便民之事。予何得不从。咸镜道还上。既已荡涤矣。其馀诸路辛亥以上还上。一体荡涤可也。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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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曰。前日咸镜还上荡涤时。臣请其路监兵营还上。皆入荡涤之中矣。今此诸路还上荡涤时。如监兵统营还上。一体荡涤之中蒙惠矣。 上曰。斯言是矣。此等还上。皆荡涤可也。时日既暮。群臣退去。
  [丙辰]
  [正月]
初八日。引见入侍。时臣进曰。日月不居。岁时变易。不识 殿下孝思罔极。何以堪处。 上曰。罔极之怀。何可言喻。臣曰。无状如臣者。百无可取。 圣眷隆渥。礼数优异。至于近侍三降。而 纶音备至。臣诚惶愧泣。不知置身之所。臣以负犯之深。公议之重。有不敢自近于咫尺之地者。而 圣谕之下。亦不敢晏然退伏。今此之进。且欲面吐肝肺。解免职名。归死田野。勿复贻辱于朝廷耳。语毕。 上命内侍。出示一纸曰。予每于言语之际。有不能尽所欲言者。故今此写出一纸。欲卿详监耳。臣起拜而读之文曰。诗云戢矢櫜弓。甚矣兵非圣人之所尚也。盖兵不可以全除。亦不可常用。虽以古史观之。句践之伐吴也。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竟至沼吴之捷。卿则以我国之褊小。以不教之弱卒。长驱前进是计。予则以为不然也。我国纪纲解弛。人不畏法。浮言或恐流入于彼。则图虚名而受实祸。不待智者而可想。卿之秋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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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白日精忠。孰不为感叹也。其于势力之不同。霄壤之不侔何。予之姑停待机。皆出于先其实而后其名之意也。读已。曰。云汉之文。焕然成章。顾非臣所敢容议。然 殿下既亦示臣以渊衷。臣敢不悉吐鄙怀。戢失櫜弓。虽圣人之言。修我戈矛。戡定祸乱独非圣人之事欤。盖修我戈矛。所以戡定祸乱也。戢矢櫜弓。所以偃武修文也。必有修我戈矛。戡定祸乱之功。然后方可有戢矢櫜弓。偃武修文之人事矣。若先以戢矢櫜弓为事。则非古人所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之意也。 上曰然。臣曰。句践之伐吴也。卧薪尝胆。惟其卧薪尝胆。必有有为之志。故终至于克雪会稽之耻。若使句践。徒有复雠之志而悠悠泛泛。若存若亡。以至数十年之久。则终亦灭亡而已。岂能克就沼吴之捷哉。且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者。此亦不可比方于今日之事也。此事在丙子乱初言之则可也。丙子以后今乃数十年之久。而我先王自 仁祖大王以来。每以此事为念。不可不谓生聚矣。不可不谓教训矣。今则可以乘时一奋。以摅 先王之宿愤耳。若于今日。又言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则是天时蹉跌。人事差池。自归于坐失机会之责。此又非比拟于今日之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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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且以今日我国之形势。不能应机决策。以图免前日之愆殃。而更历世变。终至于不可为之域。则社稷之存亡。有不可知也。且我国家历数。每与中国相似。大明高皇帝。迅扫胡元。救生民于水火之中。以至奄有天下功德。可谓高出百王矣。然今至三百年。而宗社为墟。子孙流亡。盖历数已穷而人事相应也。我 太祖开国以来。亦已三百年于此。此天运改易。人事变换之秋也。臣实惧焉。天之亡我在此。兴我亦在于此。 殿下若于此行人所不能行。以至上合天心。则古人所谓祈天永命者。实惟在此。如不能出此。而只以区区架漏补弊之事。悠悠泛泛。若存若亡。不能奋发大志。克建大策。以扶天下之大义。拔生民于水火之中。则亦将日坠月坏。如水之赴壑。日之下山。终至于灭亡之域而不可救矣。此实历数所在。天道人事之所必至者。臣虽无状。处畎亩六十年。已无当世之念。感 殿下有为之志。当天下有可乘之会。所以冒昧一出。许以驱驰。区区之心。实非为契着仕宦而出也。若徒叨窃名宠。贪恋禄位。不能有所为于今日。而率不免为亡国之大夫。则亦非臣心之所自期者也。 上曰。卿之心。予已知之。予之意。非不欲从卿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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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但时势未至。我无可恃之事。或欲量时度力。以为后日之图。故今此出示此纸。欲卿知予心而相与勠力而已。臣拜谢。请其书而袖之。复拜而曰。 上教如此。诚臣之所欲得闻者。臣亦有袖中小劄。略记区区所怀。虽不敢上溷 圣览。臣请展读之。以尽所怀可乎。遂展所袖劄本而读之。(文见下卷)
十一日。引见入侍。时(吏曹判书尹鑴,右承旨李宇鼎,注书申泶,记注官李煿,记事官李后沆。)上曰。屡度恳谕。卿今入来。喜可言乎。臣曰。自 上特施无前之恩。不知寘身之所。今日入来。更欲仰暴情悃而退矣。 上曰。立朝未一年而遽尔出城。心甚缺然。今欲更出。尤为缺然。愿卿仍留。出入经幄。补导君德。不宜舍去。臣曰。感激恩遇。自许驱驰。言退岂臣之心哉。臣所欲行之事。既知难行于世。岂徒贪恋恩宠。虚受爵禄而已乎。 上曰。时势既不如心。且行状事重。迟滞诚为未安。卿不可去也。臣曰。今日时势。非不可为之时。而但患不能行耳。君臣上下。一心并力。则何事不可为。而今乃不然。臣虽系心紫闼。不可虚拘。 上曰。卿虽不谅予心。行状事重。勿复出去。臣曰。若用臣计。臣当鞠躬尽瘁。死生以之。不然。虽久留臣无为。封还行状。极知未安。而身既去国。纂集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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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所不可。且在朝之臣。亦多可为之人。何必待臣乎。 上曰。修鍊军器等事。亦非终弃之也。臣曰。偷安姑息。欲为而不为。则留臣何为。不若因此乞退而退之。幸望于此深思而处之。 上曰。昨日备忘记。亦及此意。丙丁之辱。予岂忘之。方今凶岁连仍。百姓困奖。军务等事。将欲次次修举。而至于兵车。则敕使有先声。若闻于彼耳。则车者不用水之器也。若有诘闻之举。则所答难矣。臣曰。常常不忘大义。念念在兹。臣岂必欲不度力不量时而为之。今日朝廷之意。则必欲并此而去之。 殿下亦不能不动于众多之口。臣之前后反复。以此也。前后疏章。自上观览。则可知臣心。 上曰。虽不见此。岂不知卿心。复雪之事。待时观势。次次图之。非顿忘之也。臣曰。若然则臣当死生以之。而朝廷之人。亦岂无此心。而所以如此者。必欲因此排攻之意也。兵车则用陆而不用于水。难于所答。 上教诚然。而脱有贼船乘风卒至。则虽有舟师。已无可及。陆兵乌可不备。以此答之。何患无辞。 上曰。海西。彼人往来之路。故罢之。臣曰。两南。非如海西而亦罢之。何也。 上曰。亦恐其辗转流闻于彼耳。臣曰。是过虑也。顷日筵中。非但罢此众口排斥。至于为此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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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疏章。亦令不捧云。此必欲防塞之计也。 上曰。卿策兵车外。无抛弃之事。岂可以一计之不用。轻决去就也。臣曰。臣之去就。岂为一器械而已。第国家脱有事变。北马之冲突。以我残兵。其能抵当乎。信乎车者不可无之兵器。非此无以制贼。此诚为社稷之大计也。事几就绪。忽罢至此。此臣窃慨惜也。 上曰。二月之暮。三月之初。虏使当来。今姑罢之。详知敌情而为之非晚。卿勿复以此退去。臣曰。自 上当以正朝廷安百姓修武备。为自修之本。而常怀伸大义之心。念玆在玆。则臣敢不死生以之。若无必为之志。臣欲退时许令退去。或欲见则招见。或欲问则问之。其在君臣交际之道。岂不美哉。 上曰。伸大义之事。固欲次次修举。予非敢忘之也。臣曰。 圣旨若然。则臣岂敢言退。但愿 殿下以正朝廷修武备抚百姓。为自修之本。不如此而欲谋大事。不可得也。今若欲姑息而然且留臣。则臣当退去矣。古语曰。虚愿不至。愿 殿下留意于此。不可以虚伪挽臣也。 上曰。实心然耳。复雪之心。岂敢忘之。次次修举。固当观势而为之。岂欲但已。臣曰。此则秉彝之天。孰无此心。但实与不实耳。君子小人吉凶成败。皆在于此。 殿下试思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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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诚不诚若祇若存若亡而已。则终归于无成矣。 上曰。予意已谕。但愿卿之仍留也。臣曰。 圣谕如此。臣岂敢言归。自今以后。君臣各自勉励。 君有不如此。臣当格谏。臣有不如此。 君当纠责。而但今国纲坏败。百度解弛。正是衰季之秋。夫兴衰拨乱。必百倍其功。讵宜悠悠泛泛。架漏度日。苟冀无事而已。又曰。古人多以一言定计。诸葛之于昭烈。契合于草庐片言之间。韩信之于汉高。计定于登坛一语之际。臣之初意。欲退田野。以守区区之志。 殿下之言至此。诚愿 殿下终始无忘此心。 上曰。予何忘之。臣曰。臣立朝一年。无一事之裨补。今又感恩濡滞。则不知者必似为贪恋不去。有所讥斥。而下臣区区之志。则欲赞 圣志将大有为也。臣知 上心。 上知臣心。上下交孚。竭躬尽力。是臣区区之志也。 上谓李宇鼎曰。吏判既已入来。行状还送。使之制送。
  [至月]
廿二日。谢恩后引见入侍。时领相许积,左相权大运。同为入侍。 上曰。祭酒近前。臣进拜曰。小臣奉职无状。事君不谨。加之以言语谬妄。不识忌讳。辜负国恩。罪合万死。且顷者以臣之故。致勤 圣教。自顾惶愧。靡所容息。不敢更入脩门。而 圣上谅阴礼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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祔庙仪毕。 玉候有愆。而旋复勿药。悲喜交极。衷悃自激。今日只欲瞻望 天表。乞骸归退。以遂丘壑初志。是臣区区之愿。 上曰。不见卿久矣。恋恋之怀。如何可言。屡遣史臣。勤恳谕意。而遐心莫回。一向迈迈。予心缺然。无以为喻。昨日史官之回。得闻入来之奇。不任喜幸。今日引见。复兹竭尽底蕴。卿其更勿出城。留在城中。出入经席。辅导不逮。臣曰。向日疏意。只是交相勤勉之意。非是故为侵斥。而大臣不知饬厉。视为攻斥之意。 圣上只以大臣之引咎。而不谅臣疏意之在是。訑訑之色。显发于疏批之间。固知君臣际遇之难。而亦知世道之难行也。积,大运曰。若是相规之辞。则臣等岂有一毫未安之意耶。只以当初疏意极峻。皆是人臣罔赦之罪。臣等惶缩不敢自安。敢上乞免请罪之章。以陈靡所容身之意。今闻尹鑴之言。则前疏只是相戎之辞而非有深意云。臣等之意。亦为释然。臣曰。臣言语拙讷。不能罄达所怀。敢效古者上疑奏事之义。书出所怀以来。欲望 圣上许令展读。 上曰。唯唯。遂进读毕。 上曰。既悉予意于前后之批。及今榻前之谕矣。卿何不谅。既以言语缕缕求退。又以文字书启。至有终老丘壑复修初服之语。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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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慨叹。须体至意。更勿出城。留在京中。出入经席。以辅小子之不逮。则其幸可言。积曰。尹鑴之不安有由。似以臣等有若疏隔者然。岂不重可慨也。第念国事不可独虑。必须广采众议。然后可以无败事之患。小臣忝在首席。不敢自专。每于备局回启时。广采群议而为之。曾前尹鑴之所陈白者。有施行者。有不得施行者。盖量度时宜而为之。不得不尔。是非攻击尹鑴。而专不欲采施也。所争者公耳。有何私意而然也。臣曰。此则不然。臣岂敢自是己见而使之曲从耶。但念人不能无过。虽君上之前。亦当尽言不讳。况僚友之间乎。君人者。亦当察见群臣之是非。不必以大臣而不察也。大臣虽尊重。其言未必皆是。其事未必皆当。若以敬重大臣。不察是非而曲赐听从。则岂非不可之甚者。即国事终至何如也。当初疏意。亦是僚友间责励相勉之义。而诚意未孚。 圣情不安。臣罪至此。死有馀责矣。大运曰。当初疏意。极可惶悚。今又以诚意未孚为言。尤为未安。积曰。尹鑴既以当初疏意。未免失当为言。今何必更为提起也。臣曰。臣之疏语。初无过当之事。到今岂敢以为失当耶。第恨诚意未孚。未能格天而反见疑于僚侪间也。积曰。若然则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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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罪。万死有馀。臣曰。臣之疏意。小无所失。何敢以大臣之不安。而曲循其意。以为有失耶。 上曰。既往之事。不必追记矣。积曰。尹鑴之疏。指以为天变皆由于大臣。若以臣等为不能尽大臣之责。而致令天变至此。则臣有何说。若以臣等为奸回不忠。而致令天变至此。则臣等死有馀罪。安敢晏然于职次乎。大运曰。臣之不似。岂待尹鑴而知哉。至如领相。则精鍊事务。其所商量。有所可否者。岂欲斥尹鑴之言而然哉。尹鑴小有好胜之病。以必行己志为主。此乃病也。 上曰。人岂能无病。若无一个病痛。则便是圣人。人岂能无病也。积曰。尹鑴言曾所计画。一无施设云。凡事当观当然。亦观古今之通谊而行之。岂以尹鑴之言而行其不可行者。亦岂以尹鑴之言而不行其可行者乎。可施者行之。不可施者不行。其间可行者。既已采施。岂无一二所行之事。而尹鑴乃云全无所施。其言不可知也。臣曰。相臣言既采施臣计。而大与臣之本意不同。虽或有一二所施者。大失本旨。反为起弊之端。五统纸牌之法。本因臣之所建议。而中因兵判之言。便罢之。厥后更入陈达。虽与领相同议于 榻前而行之。反为括尽遗民。以为签丁之归。至有叠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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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苦。与臣所陈欲知民户而整顿之意。大相左矣。万科之设。亦因臣之所建白而终无收用之事。只收除防之米。有不能支堪。至欲削发为僧。奉牌呼泣者。此何气像也。与臣训鍊卒伍。收拾才智之意。其所径庭。有不可一日而语矣。如此而谓之行臣之计。岂不谬哉。积曰。凡国家之事。必须从容熟讲。不须促迫。然后鲜有败事。而此事当初不能广议。而尹鑴独自担当为之。致有如此之弊。良可叹也。臣曰。臣之本意。只欲收拾人才。鍊习卒伍。以为耸动之举。以为用力海内艰虞之际。有以仰酬 宁考讨雪之志而已。纳米。诚非本意也。至于作队治装。备马赴操者。尤非臣本意。自古及今。为国者岂有欲取民财而设科者也。积曰。所谓作队治装者。亦以出身辈。散乱无统。而鍊习之时。亦不可无军装之故也。岂欲厉民而为之。然当初误计。今何必相争。 圣候未宁。姑为退出。以待他日入侍。第 圣明特为恳喻。使勿为去计。仍留城内。出入 经席何如。 上曰。少留。仍 命宣酝。臣曰。 圣上之宣酝。盖是杯酒释憾之意。而臣以顷日大臣之摧折慢辱而有所蓄憾也。只以踪迹之捏扤。而不敢更留城内耳。积,大运曰。尹鑴此言。盖不能无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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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耳。臣等之所争。只为公耳。非以私憾也。初既无憾。今岂有可释之事也。第以国事不可独断。虽令尹鑴更当国事。亦难尽从其区画耳。臣曰。臣无更议国事之理而设有所议。亦难随大臣之意而有所俯仰也。臣当守臣之谊。不变初见而已。若以大臣之故而不得违异。则臣之行身。非但为人贱恶。抑恐非国家之福也。且大臣职惟当容受天下之善。虽有过中之言。亦宜奖厉容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此大臣之体而不能自反。乃反摧折人诟辱人。如臣者。固不足道。而其处事如此。则岂能来天下之真所谓士者哉。积曰。以顷日疏辞见之。则尹鑴果侵辱臣等耶。臣等果侵辱尹鑴耶。今尹鑴以侵辱为言。真所谓不知反己而反责人者也。且若有真所谓士者。必当商确是非。辨论事务。从容处之。必不以诟辱人为事也。诟辱人之事。岂真所谓士者哉。且事固有宜古而不宜于今。尹鑴一发其口。便以为是。便以为必可行。便以为不得不已。欲人之不择是非。不择当不当而必从之。此臣等之所不知也。然既往之事。不必提起。今日 殿下之命招臣等与尹鑴。同为入侍。面赐酒馔。以曲谕之者。意有所在。臣等岂敢为同异之嫌耶。然当初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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鑴之求退。盖缘臣等之事。尹鑴之求退益力。而臣等之不安益甚矣。尹鑴之可以辅导君德。启迪上心。不徒 殿下之所知。抑亦臣等之所深信也。必须出入 经席之意。缕缕 下教。勿令出城如何。 上曰。既已勤恳告谕矣。臣曰。今日入侍。只为瞻望 天颜。今既得陪 圣明。亲承 玉音。若令更当国事。则有害而无所裨益。伏乞 圣明解臣职名。俾得休退。千万至祝。 上曰。再次勤谕。复何多诰。须体至意。勿为出去以辅不逮。臣曰。明当出城。故兹敢陛辞。 上曰。诚意浅薄。不克挽回卿意。良可愧叹。须体予意。勿复出去。辅导君德。遂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