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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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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疏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77H 页
甲寅封事疏(七月初一日)
布衣臣尹鑴。诚惶诚恐。谨斋沐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 国母弃养。因山已过。伏惟我 殿下孝思追慕。哀痛柰何。罔极柰何。仰愿 殿下抑情循礼。无毁无违。以遵 先后之志。以尽大孝。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臣闻除天下之忧者。必享天下之福。扶天下之义者。必受天下之名。其道在因时乘势。审其几而亟图之。呜呼。往矣丙丁之事。天不吊我。禽兽逼人。栖我于会稽。厄我于青城。虔刘我赤子。毁裂我冠冕。当是时。我 先王忍一死为宗社。捐一耻为万姓。而沫血饮泣。含羞拊心。思一有所出。以至于今。天道屡周矣。人神愤盈矣。今日北方之闻。虽不可详。丑类之窃据已久。华夏之怨怒方兴。吴起于西。孔连于南。獭伺于北。郑窥于东。薙发遗民。叩胸吞声。不忘思汉之心。侧听风飙之响。天下之大势。可知已。我以邻比之邦。处要害之地。居天下之后。有全盛之形。而不于此时兴一旅驰一檄。为天下倡。以披其势震其心。与共天下之忧。以扶天下之义。则不徒操刀不割。抚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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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之为可惜。实恐我 圣上遹追丕承之心。无以奏假于我 祖宗我 先王而有辞于天下万世矣。昔我 康献大王。当丽季鼎革之际。攻东宁以绝北元。回辽师以弭逆节。实以是膺天人之眷命。垂无疆之赫业。我 太祖高皇帝。明见万里。特赐宠谕。谕以朝鲜国王。我上出气力发回。去打中国军马。得了王高丽。改号朝鲜。天道自然。朝鲜国王。至诚 圣谟洋洋。至今在人耳目。辉映简册。自是厥后。 圣子神孙。式克钦承。无或废坠。 天朝亦视均内服。锡赉龙光。不复待以裔夷。至我 昭敬大王龙蛇岛夷之乱。八路生民。尽为鱼肉。 五庙神灵。不复血食。我 万历皇帝。为之动天下兵。捐大府数百万金。文武将士。不辞陨躯捐身于锋镝之下。岁延七载。收师南海。卒以投之水火之中。措诸衽席之上。其兴灭扶颠之德。与天无极。此古今属国之未始有得于天朝者也。以是我 昭敬大王。知力不足以报恩覆。事无可以酬造化。于是终身未尝背西而坐。以致万折必东之志。手书再造藩邦四大心画。寓之 天朝将士庙中。以昭示我子孙臣庶。其意亦戚矣。其犹亦远矣。及光海晚服深河之役。 天朝实望我协攻之力。乃挟其序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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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辄生背天之计。阴授姜奴旨。俾全师投甲。使虏势猖獗。而天下受其祸。此光海君之所以忘亲负君。得罪于天。而天遂撤禄。改命我 仁祖大王者也。反正之日。枚数其罪。亦惟曰交通北虏。此其事也。是则我 朝受命与中兴。皆事天是赖。其颠覆倾危。亦惟背天是罪。不幸往者椵岛之役。松山之战。戎臣失计。我乃为伥鬼于其间。碣石摧山海震而寰内遂摇。天下闻之。舆人谣之。呜乎哀哉。非大作为大变更。顾何辞以谢天下之人哉。抑我 仁祖大王朔拜之恸。 孝宗大王临朝之叹。炳炳宸心。天地鬼神。实鉴临之。呜呼。 孝宗大王临御十年。夙寤夜寝。其所以诘戎招士。绸缪阴雨。顾何尝一日忘北向之心哉。布置亦完。部署伊始。天不助顺。中道而殂。雄图大志。遗恨于千秋。此天时未至而忧在 殿下也。 先王遗大投艰。以畀后之人。我 圣上嗣无疆休。受无疆恤。诚宜克立大志。恢张圣听。以为承天似祖。继志述事。除残去秽。扶弘义洒大耻之图。以谢天下之咎。以迓天下之福。不宜苟焉而已也。时不可追。几不可失。其因时乘势。保己图存。亦惟在此耳。志曰。时至不断。反受其乱。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惟此时为然耳。宋朱文公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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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曰臣恐一朝上帝震怒。匹夫流言。草野僭乱。将仗义而起。夷狄外侮。兴问罪之师。方今胡运且转矣。吴既发难矣。方内已骚矣。日域之力。足以摇动天下。郑人之心。有不可测。我不能自树。彼或能先我着鞭。得加我以辞。或于匡复之日。问我党援怙纵之情。则虽有知者。不知所以为国计矣。噫嘻。若文公之言。臣虽不敢言。而愚臣忠戆。不敢不为吾 君忧之。亦不容不为 明主言之。故臣今日之请。非兴事喜功之谓。乃补败扶倾存亡救急不得已之道也。臣诚惶诚恐。死罪死罪。臣又窃惟念。我国积弊威约。绵薄凶歉。有不可以图事者。然仁不可以勇。义不暇度力。古固有一旅而兴。无土而王者。况我千乘之赋。万旅之众。弩矢之精。将士之锐。 先王之遗泽在人。我 上之慈惠有加焉。征缮搜讲。亦云有年数矣。彼又沈冥于逸豫。而异时之精锐雄胜。亦殆丧尽耗矣。若义声既振。贤豪效力。人事既顺。天心祇豫。则彼假气游魂。殆不能久留于风霆之下。而我之仁心仁闻。足以折冲于千里之外矣。 太祖皇帝。汛扫胡元。功高大禹。 崇祯皇帝。身殉社稷。义士流涕。夏历未尽。后羿篡之。天道皇皇。久而必复。昔周饥克商而年丰。邢无道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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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卫将伐之师兴而雨。我国年岁熯荒。人民疵疠。将数十年。焉知上天之心。 先王之灵。有所怫郁于冥冥之中而然也。臣又闻之。斯道也。夕誓之于心。则可以动天地感鬼神。朝施之于事。则可以服兆庶化异类。又焉知兴事之日。天不报我以丰年甘雨。一日克己复礼。天下不归我以仁也。我国虽巽耎偷惰恬憘。其亦孰不执殳裹糇修我戈矛。与子偕作也哉。孔子对鲁哀公。有曰陈恒弑其君。齐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全。加齐之半。可克也。今天下之大。岂无豪雄。四海之众。孰为心服。其所以忘雠忍痛头抢膝伏以积于今者。特无人为之倡耳。胜,广奋臂。遂为秦民之汤,武。谢玄千兵。朱序一呼。实坏符坚百万之师。今日之不与彼者。又奚翅半天下也。河防之决。淮堰之颓。直须时耳。然汉王缟素。而诸侯景从。大风扬沙。南阳刘宗。声莽之罪。而迅雷逐之乎昆阳。烈火随之于未央。天人之事。感应之理。要亦在人之为主张焉耳。我国精兵劲矢。闻于天下。火炮飞丸。足以方行四域。得选卒万队。武刚千编。丈人之吉。三锡之命。北首燕路。规恢进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开海洋一路。约郑人并势。以挠其腹里。传檄燕蓟辽河。迤此野春诸部。日减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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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青齐淮浙等处。以通于西南。使同仇疾。与共奋起。可以詟狡焉之心。鼓天下忠义之气。或能使自相屠裂于其丑。或可使犬豕失据而人竞逐之。我顾不难横据医闾。薄逐幽沈。而为天下请命矣。为帝室桓文矣。而其所以修人纪答天心。攘羞耻报 君父。光 祖宗保子孙。而除已往之咎。御方来之祸。谢天下之人者。舍是无事矣。孟子之告滕文公也。曰如有王者。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臣之所望于我 王者。亦惟如此而已。借曰无成其所摧败。亦足以暴于天下。献于 先王矣。 先王之志。 殿下行之。报生之义。 殿下有之。我之仁犹不居。夷吾之后而人之类。始免为禽兽矣。我 祖宗我君臣上下。庶有辞于天下万世矣。且我其表里山海。与中国相左。彼既举足心颓。自救不暇。又安能蹈我之衅。轻离窟穴。越数千里而与我争此土也。堂堂箕服。额额万里。隋唐困于前。辽金折于后。纵彼能来。我岂无待之之道乎哉。故臣愚以为今日之事。以义以势若胜若否。俱不可已也。大易之道。利以和义。春秋之义。虽败亦荣。时至耳。事可耳。断而行之。在 圣上一心耳。至若朝廷之治。政事之施。臣不敢缕陈。亦惟 圣上深自策励。大加警动。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80H 页
如周宣之侧身修行。以消去天灾。如汉光武之行人所不能行。以收揽民心。以为兴衰拨乱根本之图耳。臣以周馀遗氓。汉中布衣。万无肖似。百为不就。虽尝读前人书。未能通今世之务。昔曾以廷臣谬误。猥彻名于 先王之世。而空疏迂贱。有不敢遽当我 宁考招徕之意者。及 殿下初载。官命又及之。臣犹夫前日之志也。至于今。伉拙奇蹇。齿发萧疏。已无复当时之念矣。感仲尼沐浴之请。怀嫠妇宗周之忧。不敢不为 殿下一言。上以报 先王之知遇。下以吐愚臣之愤懑。出位犯分。罪当诛死。仰惟 殿下仁明敦大。有翕受敷施之度。其勿以疏贱而忽之。狂僭而斥之。必须反复臣言。深留 睿思。奋乾刚之德。运神明之筹。断自渊衷。询诸信臣。以定大计。进厥虓阚。旁招俊乂。以彊辅 圣志。无疑无沮。不戁不悚。以克究大业。实天下幸甚。 宗社幸甚。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刍荛之语。智者取焉。盖其人虽陋。其计诚愚。或不无关于天下国家世道民彝安危治乱存亡之数。惟 圣智之所欲闻而财取焉。臣衰疾癃废。与死为邻。足不能出门。而惟此一心。炳然如丹。深恐怀情不发。死而不化。所以身滞阛阓。叫呼 阊阖。震怖违越。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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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躬之所。臣无任瞻天望 圣爱 君忧国激切屏营之至。
辞掌令疏(十一月二十三日)
伏以臣民无禄。 大恤连仍。伏惟我 殿下巨创重戚。何可堪居。 大明继升。黎庶欣睹。臣以都下旧氓。诚不胜悲喜泣涕华封之祝。臣本至愚极陋。无所肖似。昔岁猥窃一时之虚声。过蒙 两朝之殊遇。而惶惧匪分。迄不敢承 命。朴愚伉拙。分死于闾巷。不意 圣明新服。特加收录。曾未一旬。 恩命再降。臣诚感激陨越。不知措躬之所。空疏卑污。无一善状。加以年垂六十。筋力衰朽。有不足以当我 圣上起拔之盛意者。况今疾病在身。与死为邻。周章惶惑。寝梦惊愕。不得不冒死陈暴于 严庐之下。伏乞 圣慈俯烛情实。亟收成命。以重名器。以安愚分。臣无任恐惧祈恳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恳。今玆之命。意非偶然。宜勿控辞。速出察职。以肃朝纲。
辞掌令疏[四疏](十二月初一日)
伏以臣。私义不安。屡干 天威。而鈇钺不行。 温纶反降。臣凡三违 召命而三勤 圣教矣。虽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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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优假。不以为罪。示以至意之训。谕以迈迈之戒。大度天覆。 王言甚大乃臣之反顾徊徨。惊怖疑惑。又岂敢自安乎心哉。臣是世胄馀裔也。阛阓编民也。迈迈之意。固非臣心之所敢出。而虚辞饰让。亦非臣之情也。仰惟 殿下至仁至明。亦必有以谅臣之情而知臣心之所在矣。兹敢更暴危悃。渎扰 严庐之下。而 天门高远。吁呼莫彻。下臣情势。于此益穷矣。仍窃伏惟念。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士之遇时行道。结知于明主。扶义倜傥。不令已失时。立功名于天下。固士之所期而人之上愿也。臣结发为学。僭慕古人。虽行之不力。老矣无闻。固未欲与世长辞也。亦未敢遽忘君臣之义也。顾人臣之出处进退。亦有关于风俗。系于世道而不可苟焉者。臣虽不似。敢忘斯义。是以在昔 孝宗大王误闻谬举。欲见之勤而臣不敢当也。 大行大王初亦尝再三召之而臣不敢承也。终自弃于委巷。今 殿下不以臣癃疾卑鄙。擢置台垣。而三降 召牌。臣虽不敢遽渝匹夫之志。而臣之畏威感恩。又不胜怵惕陨越于下。臣曾于 殿下嗣服之初。欣睹 大明之升。思有爝大之裨补。辄具一疏。仰彻 黈纩之下。终以出位犯分。吞吐咨且。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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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耿。寝梦不宁。今以 殿下盛命之隆。微臣感激之深。不敢自隐于 聪听。辄用缮写缄封。投备 睿览。以代献身。古人有言。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是则与其蒙耻犯分。冒献衰朽之身。以辱朝廷。固不若输忠献愚。拜进芹曝之美。或庶几少有补于 圣上之聪明。伏望 圣上特加睿思。留赐省览。如其言之可用也。则臣固含恩受赐。死且不朽。虽行歌泽畔。伏死嵌岩。亦无异朝夕立于 殿陛之前。如不可用也。则仰愿 圣慈解免臣职。亟断 召命。以安微分。俾麋鹿之性。目放于杯泉阛阓之迹。得安于闾井。臣不胜大愿臣无任恐惧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疏辞。予已览矣。宜勿固辞。从速察职。
册子疏
伏以旻天不吊。我 大行大王。奄弃臣庶。痛缠穷深。靡不奔呼。我 殿下至诚纯孝。哀慕罔极。巨创荼毒。何可堪承。仰愿 殿下遵礼经不危身之言。念仲尼无违礼之训。永言孝思。令闻令望。为四方则。臣窃伏惟念。我 殿下冲年宅恤。戚容清血。麻冕黼裳。膺受末命。践位行礼之日。三军挥涕。百僚吞声矣。及乎敛发而起。收涕而言。四方风动。群听咸伏。发号施令。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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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踰时。而向之群黎百姓忧疑畏惧者。翕然而大定。此殆天相我大东。作之君师。锡吾 王首出之资。以克相上帝。宠绥于四方。永为我 宗社臣民万亿年无疆之休。臣诚悲诚喜。不胜感激耸动涕泣于下。臣虽年迈志衰。喑聋癃疾。而尚庶几少须臾无死。伫见我 圣上德学之成。功业之隆高昌大也。又不得不忘其愚贱。渎冒 严庐。一吐所怀于惟新之日焉。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恭惟我 殿下以妙年冲龄。受艰大之投。承无疆之恤。以周室之冲人。无周公之忠圣。而未堪家多难。以汉家之孺帝。无霍光之任大。而继海内虚耗之馀烈。假令如四国之流言。商奄之煽变。将何以应之。燕盖之谗毁。上官之邪枉。将何以察之。孰令总师于东山。畴能逐虏于度辽。况今海夷乘衅。不无耽耽之视。北敌颠蹶。或将弃疾于人。以力则屈。以德则否。朝廷无政事之实。田野有三空之叹。艰虞溢目。忧厉熏心。若济大川其无津涯。安危兴丧。有间不容息者。惊涛飓楫。恐不足以喻其急也。蹈虎尾涉春冰。恐不足以喻其危也。此又臣之愚颛。所以心寒胆慄。中夜不寐。为 殿下筹之而未知所出者也。然臣闻昔晋悼公。以十四岁即位。能经纪大政。登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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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良。卒以服强楚而霸天下。汉和帝。以十四岁亲政。能运机决策。诛讨巨凶。以肃清内外而安宗社。此二君者。岂伊异人。皆 殿下之春秋也。古人有言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是知尧舜可为也。文王可师也。惟 殿下禀圣知之资。居可致之位。其惟懋树大志。兴自圣躬。加意学问。寤寐英豪曰。予惟有及于前王。则臣知二君之事。 殿下必优为之。而扶颠覆解倒悬之道。犹及今可为也。传曰。多难兴邦。殷忧启圣。焉知今日之势。天不启佑我 王。策励奋作 圣心也耶。臣实至愚极陋。空疏迂阔。百无可取。而区区一得。蓄积于心半世矣。或可为今日扶颠持危拨乱反正之图。辄以是彻闻于 先王之末命。而适国事倥偬。 先王违豫。未得 先王之命也。岂 殿下亦或寓目于问寝视膳之馀否乎。臣之所陈乎 先王者。即所欲申复于 殿下者也。其人虽贱。其语虽狂。而其所陈者。实今日世道民彝兴废存亡之故。若漫无可否而终弃掷之。则非臣所以告 圣上之意。而弊帚燕石。臣亦惜之。臣敢愿 殿下更搜原疏。不厌留意而反复之。以取裁于 圣心。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83H 页
又出其疏。与帷幄大臣。共评订之。以究其得失之所归而取舍之。勿以人之疏贱而忽其言。勿以事之艰大而失其几会。实天下幸甚。 宗社幸甚。若前疏粗发其端而未能悉布者。臣请为 殿下陈之。臣闻三纲者。天地之大经。人道之所由立也。大者天地。其次君臣。君臣之义。犹父子之性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匪华丰而夷啬。古有而今亡。治此则治。乱此则乱。存之则人。失之则夷。异时我 朝之于 皇明。犹今日廷臣之于我 上也。乃今我三纲坠地。人纪不立。禽兽食人。邪说肆行。
 
臣窃惟丙丁之事。群臣失图。社稷无灵。以至天地反覆。日星晦冥。然当日君臣上下。犹愤痛羞愧。若无以立于穹壤。 仁祖大王。每于至朔望阙之礼。西向痛哭。或对臣邻呜咽。或凭曲蘖。以自遣郁抑怨尤。以至终天。当时大臣崔鸣吉。至疏请宽慰勿自悒悒者。是也。至于 孝宗大王。身遭摧陷。足蹈北庭。尤愤愤不欲与之同天。常以此策励群臣。共济忠义。实欲躬擐甲冑介马临阵。每于苑中。亲御弓马。以追宋孝宗木马铁杖之意。遂不免有衔蹶之虞。致荣卫不和。以生奇疾。窃伏听于道路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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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其不豫之日。对左右喟然曰。天不假我十年以灭此贼。此臣前疏所谓 仁祖大王朔拜之恸。 孝宗大王临朝之叹。炳炳 宸心。天地鬼神。实鉴临之者也。呜乎痛哉。臣不欲长言之也。自是以后。势掣形禁。因循荏苒。至于三四十年之久。人心渐染。伦纪斁坏。自搢绅章甫。不复念及于此。甘心服事。无复羞耻。匍匐颠蹶。犹恐不及。观彼之盛衰。以为我存亡之命。至于今日。形势既变。而其所以屈心取媚者。反甚于前。乃有不必为而为之。有不可忍而忍之。闻此等意外之说。指以为大忌讳大危怖。合辞共斥。犹恐其言之复作。不知内稽于本心。反顾其所处之地而不思往之故。后犹今之我 后也。更无一人以天下之义。社稷之计。警咳于吾 君之侧者。悲夫。此我之所以心劳知拙。气益弱势益夺。终不能自振于左衽之域。而其坏人心败世道遗君后亲之弊。不特洪水猛兽之灾而已也。至若愆礼非彝伤风害教之事。不知自陷于无父无君之类。则又特为馀事耳。昔宋高宗惑于秦桧之说。冒耻款雠。自托于权宜待时。息民观衅。及金亮既毙。遗民波荡。可以有为。而当时廷议。犹以待
白湖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84H 页
时为言。虽以宋孝之贤。坐失机会。不得一有所为。卒至仇虏自亡。而更为邻敌之所吞。遂至举天下而输之。酿出开辟以来所无之祸。其遗风馀毒。至于今犹烈。此其已事之昭载简册。可为鉴戒者也。仰愿 圣上高乃听远乃图。无或惑于众言焉。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宋朱文公继之曰。攻邪诐。不必圣贤。诛乱贼。不必士师。盖人得而讨之也。以孟子此意推之。乱臣贼子。不能攻讨。而又倡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淫诐之说。乱贼之党。明矣。君子之于卫道扶彝。其言之可畏如此。此臣所谓邪说肆行也。
战守既废。兵民已困。世宦胜科习痼而贤否倒置。党论僻台垣敝而是非贸乱。天心疾威。降丧饥馑。斩伐之祸。甚于兵燹。邦本动摇而蘖气乘之。崩奔之渐。袭于中外。士有怀利之心。民无死长之义。礼坏义悖。上为主忧。而人无敢言。衡移斗沦。降为民灾。而天不能收。若是而久长。有国之所无也。上之彗孛虹蜺。下之山崩川渴。陨荡震动。以至人疴物怪。皆古人所谓亡国之异也。兆其积于前。应且发于今。天之方蹶而日以泄泄。鱼烂河决。直须时耳。况虏势已摧。义旅既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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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人。皆欲剚刃于秦人之腹。而我且冠盖相御。庆吊相踵。浚赤子之膏血。喂饿虎之喙。我之备御蓄积。一无可以待敌。
 臣窃闻古之以小事大。以弱服强者。亦必能以礼自强。亦不能无酌损之道。故郑子产不许晋人之立驷氏。不顾授兵登陴于晋边。又不许韩子之市玉。盖辞直理正。自守以礼。虽弱小。有必得行于强暴者也。今我之事北。不徒皮币金宝之惟量以彼人之腹。虽僚士宰位。欲戮则戮之。欲执则执之。欲锢则锢之。欲囚则囚之。乃一介之使。投叛之辈。亦莫不侮慢我朝廷。折辱我官吏。授之利刃。任其操割。委之金帛。纵其吐纳。城池甲兵。划门庭而弃之。骏骨良器。惟所取而不禁。至于漂汉遗民。亦不敢自隐于不睹不闻之地。而投之于豺虺之口。即子产所谓晋之县鄙何国之为者。有不足言。而我之魂夺体软。不能自立。虽敌人。亦必笑之。而不能为无请之许。弗呼之诺。浸淫因循。事有万变。顾将何所不至哉。昔我 太宗大王朝。中朝太监黄俨。欲 上拜其所挟铜佛。河崙,赵英茂等请 上从之。 上责之曰。我国君臣。无一守义者。其能救君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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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难乎。高丽忠惠。被执如元。国人无肯救者。我虽如此。殆亦如彼矣。遂不拜。俨亦笑而罢之。此圣哲之长虑远思。以服无礼。以警群下者。今我君臣上下。则以 太宗大王之训为法戒而铭佩之。则庶免取侮于敌。而自趋于无可为之地矣。至于城池甲兵一事。虽云入于当初条约中。而自古邦交和好之际。固无使之自撤藩篱。以受暴客者。昔周世宗。既战服南唐。特使之完城郭缮甲兵。为子孙计。此等事。虽不能望之彼人。而我能以是为言。彼顾无说自执。而亦不无听从之理。今我数十年。撤备夷隍。无一言相抗。乃既城而隳之。或仅存而悉毁之。将不管兵。兵不知彀。军财士饷。但归于债帅之手。贾竖之吻。使荡荡涤涤百年不可复。千里无设险。虽有知者。亦无复措手之地。亦独何哉。子产事。见左史。南唐事见通鉴。
国之利器长技。持以假人而不甚惜。又且举三韩之甲。填庐山之壑而莫之悔。呜乎噫噫。是亦不可以已乎。
 臣窃念我国长技。自古以弓矢为胜。而即今兼以火铳。盖此火铳。在昔壬丁之岁。来自日本者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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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既尝以是残贼我民。震惊天下。而建人松山之役。又假灵于我。使十万义士。骈死于陶斜之败。又以是横蹂关内。吞灭中夏者。皆此物也。实天之凶器。蚩项之所不能当者。我得之而不能自用。徒以是助虐于丑虏。得罪于天下。今又岁岁为敌。使之索取。而我不知搪塞。犹为国有人乎。一可以当千。十可以当万。以是假人。奚翅为虎傅翼。藉寇兵资盗粮也。彼必将持是而毒于中国。号于天下曰。此非佗。东国则然。岂不重犯天下之名义。而我虽有三尺之喙。百端之舌。亦乌能免普天之仇疾。移兵之祸蘖耶。又有闾巷之谈。我之廷臣拟议。彼若发口。将请以禁旅千群。为应援赴急之举。此言又何为而至。老氏之言。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假人。此言鱼脱渊则死。国之利器。假人则亡。此又奚啻操利器以授人也。身为枭獍。以干上帝之威怒。而自偷朝夕之命。遂以是引吾 君而怂恿之。欲垂千匀之系于不测之渊。为此言者。纵不念名义。独不思利害之剥肤耶。念至于此。直可为痛哭流涕者也。贾谊不云乎。管子之言礼义廉耻。是为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使管子而愚人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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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管子而少知治体。此岂可不为寒心也哉。臣不知管子之所谓廉耻。贾生之所谓寒心者。使之处今日观今日之事。复以为如何也。臣以里言道听。妄论国事。其罪万死。然亦欲 圣上知今日国事因循。臣下狃习。有不难至于如此尔。
殿下观今日国势。安耶危耶。存耶亡耶。无权藉以自安。无名义以自立。臣恐一朝鬼神助祸。人心翻覆。巨厦震撼而风雨萃止。山崩阺隤而大势倾压。臣而背君者有之。子而弃父者有之。扶扶赤子。举为龙蛇。函夏夷髳。尽作我敌雠。则虽以 宗社之神灵。 殿下之威福。有不能收其后矣。此臣前疏所谓今日之言非兴事喜功之谓。乃存亡救急不得已之道者。而义激于中。情溢于辞。一隅利害。有未暇尽言者。今不敢不重为 明主言之耳。呜乎。国之存亡。何莫非天也。天之废兴。实乘人事。所贵乎仁智。为其因败而为功。转祸而为福也。修养之至于久视。学问之至于圣贤。国家之至于祈天永命。虽其事之艰哉。亦其理之所有也。盖我能一日自奋。则君不得不为少康,武丁,宣王,光武。臣不得不为靡伊吕尹管乐。士不得不缮练壮勇。民不得不煦嘘惠鲜。百为其开而万善来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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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不能然。因循苟且。日复一日。则歉然而馁。苶尔而丧。上无以为首也。下无以尽心也。如日之下山。如水之赴壑。为石晋为杭宋。三纲沦九法斁。而人类变为禽兽矣。此其一念之得失。而祸福之相去有如此者。呜乎。曷其柰何。不畏哉。臣又窃惜夫堂堂箕服数千年仁贤之邦。卒沦于左衽。而为天下之所共弃。又惜夫以 殿下聪明睿智之资。居可为之地。值可为之会。不得一有所为于艰虞之秋。而独乃与季世末辟同其归也。志曰。见善而怠。知非而处。时至而疑。道之所以废也。见善而不行。慝乃日长。知非而不去。道乃日污。时至而不延。大禄乃迁。若是者。臣窃为我 殿下惜之。或谓今天时虽至。顾我国无人。无可以当此事者。臣以为不然。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圣人作而万物睹。昔周宣拨乱。而方召樊尹。并立于朝。光武起义。而邓冯,贾寇。蔚兴于时。至德平乱而李郭出。绍兴用兵而韩岳作。人材之在世。比如山林之熊豹。大泽之鱼龙。天不能无生而地不能无产也。顾人主之求之用之如何耳。从古以降。未尝有有君而无臣者。此古人所以有材不借异代之言也。今 殿下苟有志有为。为宣为光。则臣知方召邓贾之辈。惟我 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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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焉。易曰。含章。有陨自天。此言人君内存章美笃实之德。则人材之来辅者。出于见闻之所不及。有若从天而降也。此必有之事。真至之理。圣人岂欺我哉。或又谓 殿下冲年新即阼。敌人所生。心有未可与大事者。臣又谓不然。上哲德慧。实自天授。因时立事。恒在不忧。昔者。朱温谓晋庄宗新立。及夹寨之战。梁人破胆。刘崇轻周。世宗年少。及高平之战而汉人大败。此皆古人因势利导。越绋权事。以立大功者也。虽云异世。实 殿下之所遭也。惟我 圣上奋天锡之智勇。恢挞伐之规模。自为主张。无夺于众言之沮挠。即我 殿下今日之自奋。适足以鼓我民敌忾之气。而袭敌人于不戒之地耳。或又谓我人心伴涣。势不可以举而措之敌境者。臣亦谓不然。向者椵岛松山之役。独非是众乎。而至于举偏师而投之溟渤之中。驱之黑龙之北。犹有天幸。卒以无事。况今动之以义。行之以顺。顾何足虑。此臣不知其说也。易不云乎。豫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又不闻战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乎。
 臣尝窃谓今之士大夫。利害攻其心。闻见蔽其知。是以论议行事。有失其本心者。若庶民则虽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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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识。而天赋未昧。固有至愚而神悾悾而信者。窃闻向年松山之役。我军虽挟火持丸。而不忍向华人发之。特闻响于敌人而已。我将领褊裨等。恐生事。为之奔走诱怵。使之忍心行事。至今闻之。犹可哀痛。盖虽当怵迫驱使之中。而天理人心。终有不可厚诬者。今日之事。士大夫固不无横议者。若夫三军万姓之心。则臣知必有与子偕作之愿。而自我化之民。丕应之。风行草偃。下必有甚焉者矣。
或又谓且拒兵粮之请。闭关绝约。屯兵境上。以待事变者。此又若近理。而实有大不可者。战与守异势。住与行均费。自古战争之世。战者常有馀。守者常不足。且以嬴秦之势。出关攻诸侯。以一州之地而攻天下七分之六。若猎狐兔然。而秦有馀力。及胜,广之起也。以天下之大。百胜之威。而应陈,项乌合之众。锄耰棘矜之卒。犹不能自支。卒于无秦。此贾谊所谓非强弱之变。而攻守之异势者然也。盖伐人与见伐。于人强弱自变。而防守之敝。归于受攻。事之因循苟且。卒至坏烂而不救。未必不由于此。况闭关绝约而我不能止敌人之来。屯兵境上。而我正犯自战其地之戒。此最今日之下策。可戒而不可试者也。诸葛武侯之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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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早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者也。呜呼。武侯经世之图。练事之言。正可为此事之龟鉴也。今日之事。正宜混战守为一策。合内修外攘为一事。知住与行之劳费正等。又必知战则必胜。守则必败。住为自困耳。行为因粮也。外攘所以为内修。然后可以语今日之务矣。呜乎。人亦有言。虽有知慧。不如乘时。时乎时乎。时不再来。裹粮跃马。间不及谋。今天下之倒悬。莫甚于此时。民之望救。有甚于饥渴。左海之守备甚疏。关内之民心已摇。苟我之仁声先路。义旗西指。则臣知辽左周遗。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旧都殷民。亦将倒戈反攻。流血漂卤。以泄其同天之耻。虐我之忿矣。若楚庄三年不鸣。若汉人数岁无闻。其势自倍。而大旱之霈。江河之决。又孰能御之哉。此孟子所谓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唯此时为然者。而其所谓仁者无敌。王请勿疑者。臣敢为吾 王诵之也。臣诚稽之往古。揆之当今。日夜念此至熟也。非敢导 殿下以危事也。又非敢强 殿下以窾言也。诚见 圣上聪明首出。有可以此言进者。今日天时人事。有不可以后时而持久者。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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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度吾所能行者而行之。知臣之所不得已于言者而留神焉耳。汉诸葛武侯之言曰。不伐贼。王业亦亡。与其坐而待亡。孰若伐之。又曰。臣鞠躬尽悴。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今日我君臣上下。苟以此为心。则其心正直。其气刚大。仰不愧俯不怍。生吾顺死。吾宁蹑震风而不迷。虽千万人吾往矣。可以是格于上帝。可以是光于四海。天地赖之。鬼神避之。其所谓事可成。敌可灭。功可翘足而待者。又为馀事耳。孔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而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死生存亡。仁信之际。固又圣人之所以审取舍知轻重者也。臣又闻帝王之孝。莫大乎继述。丧礼。敬为上。哀次之。戚为下。仰愿 圣上以缵业为大。显亲为重。勿以毁瘠致损于视听。勿以烦费重伤于民力。恢荡平之治化。用四方之耳目。勤经筵以格心。亲老成以励翼。大施舍以得百姓之欢心。均搜讲以举国计之大数。亟绸缪蓑笠之具。几无窘阴雨之至。
 臣谨按。古人有言曰。谋臣猛士。比于蓑笠。时雨既至。必求之。此固 殿下今日之所宜至诚吁呼。搜求简拔。以待将来之事者。至于战卒糇粮马牛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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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盔甲等具。莫非可预备而需用者也。且火炮之技。方今天下莫尚于我国。固殆天之假我。将以讨除戎虏。兴我邦家者也。抑臣又闻古之用兵。以车成军。此固轩辕之制所以奠安中国。威制四夷者也。后世此制渐坏。中国之所以不能自支于戎狄者。实由于此。古之乘车之制。虽不可卒复。兵书所谓武卫扶胥之制。晋人所称马隆偏箱之法。今亦可行。其制亦不难知。可以禁狄马之奔突。可以助火炮之跳荡。此臣前疏所谓武刚千偏者是也。制虏之具。莫尚于此。此亦阴雨之大具。可以豫蓄而不可卒具者。欲望 殿下早为料理。专力办诚。俾作临事之用焉。此谋国者之事。非臣所可言。辄此缕缕。可谓急步疾呼。不暇礼容者也。臣不胜惶愧。惟幸 财察焉。
念墨衰之义。追缟素之举。蓄力储才。因时乘势。早举吊伐之师。以除天下之残秽。一赫文武之怒。以摅数世之宿愤。以福生民。以光我 祖宗焉。则非今日臣民之辛。实天下万世之幸。臣又重念今天下有民社山川。有甲兵形势。可与此虏相难者。独我国尔。方郑吴既作。天下中分。我之举足左右。便为轻重于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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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则天心之眷向。海内之想望。舍吾 君而其谁。汤誓曰。夏邑劓割。民欲偕亡。今朕必往。武王之言曰。商罪贯盈。予不顺天。厥罪惟均。惟我 圣上以二圣人之心为心。则其所以畏天之威。知民之㥯。震动怵惕。不敢自宁于心者。自有所不能已者矣。天厌戎德。昏暴彰闻。我 王勃兴。人神颙望。时将有反。事将有间。轶而不及。丧德灭名。诗曰。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臣又不能不为 明主反覆之也。臣年垂六十。死亡无日。目昏耳聩。筋力腐朽。桑弧之愿。四方之志。亦已衰矣。而窃有感于古人畏天命悲人穷之说。又有发于 殿下始初清明之辰。目击艰虞。怀不能已。妄论至此。悲愤填臆。语言既烦。抵冒亦多。伏愿 殿下恕其狂僭而悯其忠戆。特赐清閒之览。用代宥坐之器焉。臣无任忧爱恳激之至。
 右疏本。原系拟疏。不合奏御。而区区切于开陈。且冀 圣明察臣素悃。敢此因原本投上。欲乞 圣明特垂睿览。留赐凝照。反复披阅。以究其得失之归。而终有所决择施行。不须显飏批诲。以烦听闻。冀惟密赐可否。俾臣承受。其有文字暗涩。引事隐僻者。不妨引召诸大臣近密。以资询问。庶几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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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晦。悉聪明于下臣之言。又窃伏念。疏中所称 先朝疏本。如果留存。固合 命之搜出。以备 御览。如或日久不存。又不妨更为索取于臣处。缮写上达。以尽前后陈暴之意。并乞 圣明财幸。
册子疏[六疏](十二月十二日)
伏以臣。猥辱名器。不敢冒承。累陈祈免之请。未蒙 俞允之命。而 温纶益恳。天听逾高。徊徨震惧。不知所处。而淹延数旬。 因山遽至。凡在百隶之列者。莫不骏奔于此时。而臣身带职名。退伏私室。不敢陈力就列。以效臣子之职。臣罪至此。万陨难赎。仰愿 圣慈亟递臣职。仍治臣罪。以为人臣违慢者之戒。臣不胜幸甚。抑臣区区爱 君之忱。出于犬马之性。凡有所怀。不能自隐。不敢以臣之疏贱而自外。又不敢以 圣上之方在攀擗号慕之中而有所嫌难。愚衷贱忱。不得不昧死言之。伏惟 殿下孝思天至。自宅忧以来。颜色之戚。哭泣之哀。三军万民。无不感动悦服。咸曰圣人之至德。可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吾东方亿万年无疆之休。实基于此。孟子之言曰。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曾子曰。人无有自致者。必也亲丧乎。此孝子慈孙所以自尽于其亲。不以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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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而有间者也。今此 山陵之时。群下之望。皆以为 殿下于送终大礼。无所不用其极。必能遵 祖宗常行之典。陪 殡宫亲诣山陵。鉴视永閟之礼。以自尽于诚信之道。不幸 圣候少愆和豫。唯疾之忧。幼冲之虑。仰贻 慈圣。祇送之礼。未出于国门。伏惟 殿下崩迫之痛。虽不能少伸于永诀之际。而在 殿下奉 慈圣体心之道。亦不可不有所勉从也。圣人之一静一动。何莫非孝思之攸发。然臣于昨日郊外哭班。察见群情。万民倾都。四方来观。 廞卫载停之所。庶几望见吾 王之戚容。遽闻 玉候不安。未克动驾。万民之情。无不怀惊忧之心。而缺然于瞻望之际。当此始初基化之日。一失群生之望。所关非细。仰惟 圣上永诀终天之情。亦必有歉然而不满者。臣窃伏念。既不能陪进 山陵。则祇送之礼。阙外郭外。远近无间。而此后一节。有可以慰万民之瞻仰。而光 殿下之孝道者焉。明日返虞之时。 殿下既有往迎之命。倘 圣上于其日夙驾而动。逮时而往。临圹永诀。以泄终天之痛。仍亲返虞之仪。以行圣人送形迎精之礼。克遵国朝大恤永迁之典。以自尽于大事。则岂不大有补于以孝为治之道。群黎百姓。孰不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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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相告。喜吾 王之无疾病。而仰圣人之大孝乎。如曰下 玄宫时早。 圣驾有不及之虑。则更 命日官。少退时刻。以候 圣驾之至。亦无不可矣。惟此一节。实基 殿下佗日继志述事。增光 祖宗。至德要道。以顺天下之本。伏惟 圣明幸赐财察于愚臣之言。而有以自尽于 圣心焉。臣忠恳所激。不能自止。犯分出位以效人臣爱君以德之忱。臣无任恐惧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恳。忧爱之诚。孤甚嘉叹。举动事。当允从焉。尔其勿辞。从速出仕。以补不逮。
册子疏[七疏](十二月十四日)
伏以臣。窃抱葵藿之心。冒上刍荛之言。乃蒙 圣慈不加谴责。即赐俞从之命。快示转环之意。以千乘之行。而遽欲动于匹夫之言。既又改下云章之 纶綍。奖之以忧爱。示之以嘉叹之意。谕之以补不逮之教。此诚古圣人察迩言用大中之盛心也。虽大臣忧深。药房意峻。不果如臣之请。即微臣之受 赐。诚如天之大。而乃 圣上之不废穷贱。不咈不吝。从谏如流。纳善如不及之美。实如尧如舜如成汤如汉高矣。至于言动之际。自为迁改。如风如雷。不主故常不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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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务出于至善。则臣又未闻于前圣者也。推是心以往。其何德不臻。何道不济。何事不成。臣诚不胜感激泣涕祝愿于下。抑臣本以至愚无状。盗窃虚声。猥叨职名。既不敢出谢 恩命。又不能奔走于 因山之役。虚带荣衔。久旷天工。今又不胜犬马之忱。辄吐狂瞽之言。徒知愚臣致君尧舜之为急。 圣上自尽孝思。为天下则之为大。遂不免踰分出位。而不知自陷于喜大蹈危。违 祖宗忘 君上败孝伤忠之罪。人虽不言。臣岂不自知。既人有言。臣又何心自安。伏乞 圣上知臣之百无善状。谅臣之情势狼狈。亟削臣职。且别究臣罪名。以正为人臣无礼无义不忠不孝者之负犯。臣不胜大愿臣无任恐惧战灼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恳。尔之固辞。若是其太过乎。尔其勿辞。从速察职。
册子疏[九疏](乙卯正月五日)
伏以臣。叨冒匪据。控章祈免。 牌召不赴。今几遭矣。既渎扰 天听。屡试雷霆之威矣。鈇钺不加。 温纶荐降。臣缩伏徊徨。有言不敢吐。只惟俟 朝廷之处分而已。今又仄闻 圣上俯采筵席之言。将遂有虞旌之招。不知此又何为而至也。臣诚视瞿听惑。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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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所以自处。此殆以告者过也。而 殿下无自而知之耳。臣请自数不敢当之实状。以彻 黈纩之听焉。臣窃伏惟念。我 圣上以有为之资。当板荡之会。思有以缉熙圣学。大济艰虞。而臣则壮无筋力。老无知虑。道则无成。学则无闻。而顾何以陈力就列。启沃天心。以为涓埃之补于山海之大。而有所匡济万一。以答我 圣上寤寐贤豪之志。其不敢当者一也。臣少抱咫尺之义。老且不自量。又窃守铢两之礼。而不能轻重其间。比之自有短墙。常恐踰之。岂不欲早自结于不世之 明主。以酬平生之志于今日也。只是畏义顾礼。得罪于古人是惧。凛凛乎自弃于名义。为孟轲之所羞。以是从前至今。踧踖前却。不敢辄渝素守。以丧匹夫之志。其不敢当者二也。臣之不敢当者。略数其大者。有此二者。而其佗事势之难便。体例之无当。臣不敢缕陈也。伏乞 圣慈谅臣情实。矜臣蹇滞。亟许斥免。俾臣得含 恩浴德。安分投閒。以自遂鱼鸟之性于天渊之间。臣不胜大愿。臣无任恐惧祈恳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之经学高明。予已想矣。出入筵席。开释蕴疑。是予所望也。宜勿固辞。从速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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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子疏[十疏](正月初六日)
伏以臣。实空疏迂贱。百无可取。乃至上误 天听。遂有经席入侍之 命。臣结发挟策。粗知章句。乃幸遭遇 清明之朝。得以所学。论说人主之前。岂不知光宠之大也。顾臣愚滞之性。环顾其身。震怖非分。上畏古人。下愧臣心。怵惕周章。不知置身之所。既控章露悃。冀蒙收回。而反纡 奖谕。踰越涯分。乃于今日。 召牌临门。臣诚惊怖危。愧不能自镇。素患狗马之疾。因此复剧。竟不能起身奔走。以膺 严命。逋慢违傲。分义堕地。实不可屡荷宽假。终逭刑章。伏乞 圣慈亟递臣职。兼治臣罪。以安贱分。以肃朝宪。臣不胜祈恳震悚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已悉予意于传谕之批矣。宜勿固辞。速出行公。以副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