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沙溪集卷一
　　　　　　　　　　　　　明　孙绪　撰
　序
　　送马嘉贞应试南还序
妹婿马君嘉贞天分警拔事举子业虽未尝矻矻苦心
至落笔则语辄惊人老成尔雅迥出常度同业者终岁
效之竟莫能及人以是奇嘉贞嘉贞亦以是自奇也然

每试辄不利今年秋学愈奇声誉愈闳应试士相率即
其寓所愿识风仪者日数人或相顾而惊曰此所谓马
嘉贞邪一时推右殆空士类而试又不利揭晓之后抚
膺戟手幽愤无所容充其志将驾当世吞万变浩然不
可禦噫士贵有志若此者非士之所宜有邪所贵罔敢
怠忘念常在兹耳若突然之勇生于血气之粗偷安之
习乘于志气之微愧目前而忘自奋则今日之志适足
以见褊浅躁急为吾之累反不若漠然于得失者之为

高也余早年屡困场屋每被黜情思黯黯窃窥一时同
黜者孤灯聚首惨无人色程日于仓卒屈指若不及数
日后游访贽谒语笑哑哑前日之情略无芥蒂焉间有
秉持少异者众中常愀然不乐与之言亦不对若有忧
思然至抵家室对妻孥亦既舒畅矣久近虽不同其粗
于血气微于志气一也而况嗜欲乱其真博杂挠其识
不急之务无益之谈妨其功力则今日之志亦安用哉
昔者孟郊落第有食荠亦苦强歌无欢之句一时君子

怜其情而鄙其量夫郊诚可非也然卒能占高第享盛
名于无穷不犹愈于一被摈弃即落魄狂纵万事决裂
如李山甫温飞卿等乎老而弥笃仆而愈力正今日所
未易得者而顾未可轻议也凡人之失利孰非郊之情
哉顾充而守之有愧郊耳嘉贞勉之天下之事多矣曾
有二三其心荡漾不定而可善其成者乎况事业精密
易失而难得者尤可畏哉归以告尊翁当不以予言为
诬也

　　送李德华诗序
德华我先师嘉兴先生仲子也先生早擅三易腾声邹
鲁齐卫间丁酉岁首擢乡书虑太夫子渐老不欲以仕
远违色养需家食者十六年余往洒扫门墙见先生孝
友睦宗族信义惇乡闾谨饬方严淑后进謦欬杖屦无
非可师有不专经籍文字间者退不胜自喜时德华侍
先生首尚未发而冰莹玉润沈静有老成风私自谓曰
传先生之业者二郎也己未先生殁官嘉兴每忆高踪

即于德华属厚望不可置今年应诏来京例得医学官
医为小道医官在仕为卑员而德华趋之若恐后诸友
在都下者咸讶之亦有力尼之者德华泣曰葺遗文以
承先业先子志也吾诚愚讵敢忘先志哉顾兄没母老
谋仕则废养奈何且吾父儒宗尚以母老不欲仕况区
区者可轻违吾母邪冠裳捧檄以博庭闱欢悰亦足言
仕而终无远游以贻亲虑谓非先志土苴与闻者韪其
言谒选既毕治装将南还诸友供张祖道都门外德华

酒酣兴发言论蜂起讥评人士商略世故若鉴应形水
赴壑孤翮高抟而迫之以风也虽未可遽窥先生之堂
然背而驰去者亦鲜矣至忆旧游话往事俱历历在目
转盻之间已越二十馀祀今昔异时少壮异容怅岁月
之潜移懔馀生其如寄不能不以之兴怀古称后之视
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余因歔欷而歌曰昔从君兮平
原区花颜肉映云敷腴君今来思西城隅青袍荡漾飘
琼琚丹穴郁郁文鹓雏倏然翛翥云霄衢高歌取醉真

良图夕阳又下閒庭除歌阕复有倚声而和者曰若有
人兮邦之英驾騄駬兮弹青萍驩未洽兮归干旌瞻令
仪兮心怦怦去如风澹来云凝愿言两腋清风生相与
上下同玄冥于是四座竞起叠和更酬剽者如游回者
如留飏者如浮拍者如休方清绝以长讴忽断续而相
摎若野鹤之唳高秋孤蝉之咽凉飕也德华雀跃而起
曰有是哉愿汇诸君之作以华吾归乃僭引余说于上
而列诸作于别方若岐黄之谈本非德华素业亦非诸

友素期者可不书也
　　代杨师文送董松轩赴吴江簿序
吴江江南剧邑纨縠靡丽之风比他邑常什伯去京师
数千里狡横且玩税额讼牒未易猝如法故令若簿多
败于赇或困于夥绐于诈能官者盖鲜然令患不才耳
才则搜抉指顾咄嗟可快意簿动制于令晨起束带诣
堂上长揖就坐吏抱牍过前禁莫敢问惟令颜色是候
令诚才邪相与同其休不才簿虽蝉蜕鹤举不得不与

分其谤矧台郡相沿督责常先僚贰僚贰奔走惶骇令
不知也然则吴江之难令居其一而簿居其三亦诚难
矣哉甲戌四月寿张董松轩先生得是官余前此屡候
先生寒暄外他事若不肯出诸口除后再往候之则言
论纚纚终日不可穷要不出吴江今时最急与簿当最
先者岂先生外此固漠然哉非其责可不言亦往日意
耳夫处穷巷经世务要非凡士屈伸舒卷惟义惟时求
先生于今兹诚未易得以是佐吴江不烦他求自有馀

地事当在令可以无言事当在簿而令挠之不可无言
也士从仕凡以行吾志而已今锋镝供亿之馀闾阎糠
籺嗷嗷未充者什九幸而吾有具又理当任顾低首饮
气自抑以悦人如吾民何即先生之迹渟滀如巨浸激
发如风驶中綮要如破的知非若人也然则又何难焉
其子汤民侍御常凝神洞视于广众矜语间若有深思
至其论事则综覈孤峻远出人右迩者天子命按畿辅
简书甫数日贵势即相戒莫犯盖澄清搏击之术虽深

匿未形而锋铦溢发有不可终掩者如蟠蛟螭隐虎豹
未及腾踏奋厉而渊然之光蔚然之文泅采者固已望
而惊矣英锐胜于恢容才华韬于浑厚父子志向如出
一辙汤民掇贤科跻膴仕而先生矻矻太学晚岁仅得
此是则幸不幸于其间昔人筮仕县簿垂休光照后世
如苏长公朱晦庵者史册相望又未可以秩卑任轻专
为先生屈也古今宁不相及邪为之上者从臾诱掖之
使先生之贤不终汨于氛埃奔走之下则多可称述当

复有进于是者濒行群僚追送国郊且有诗也谓予虽
陋年差长强使为之序
　　送如心宗师北还序
正德丙子八月如心玉上人进宗师之号将丐余文以
侈其事余心亦既许之矣未几被谪南归匆遽流离心
悸气动如心嗫嚅齿颊间欲言之未敢也今年秋裹粮
负担从一徒南走千馀里抵沙溪别业再索之夫如心
之庐缙绅士日接武焉音铿鍧而葩炫熠无难得者顾

远需于蓬茅废罪之馀是何忍于终辞余早岁识如心
之师印空上人因与如心游印空博洽持重诸浮屠敬
而畏如心谦抑温润诸浮屠慕而爱行孚论定越三十
年如心虽无意人知诸浮屠争先延誉惟恐誉之不扬
汲引之无阶者无戾情无异词乃共上其名于礼部礼
部密诇而公询之始疏以入投名陛见略如授爵然因
念一方外之流欲伟旧观改故步亦甚难焉天下事稍
涉荣幸者要不可易致不独浮屠然也每春夏之交宗

师登坛宣教村民比丘累千万长跪俛首以听于下暴
慢者悟悔悟者泣而所宣者戒杀去贪轮回报应固释
氏之粗也犹感人若是若以宗风上乘弥近理者示之
又当何如怵奸慝藉风示潜驱默相有未可尽非者吾
儒懿德好爵当更倍蓰什伯而学巧于岐仕捷于径往
往沦为虚谈行不重于时言不信于人功力顾出其下
而人人以辟邪卫正自任秪见其诬也已昔惠远道安
辈颇见重于晋宋间今日讲经某寺明日谈空某第王

谢诸君子圜坐竦听不少厌亦以其说有可以耸动世
俗者不然操笔立论据孔氏以排之岂诸公所短邪如
心今日之崇重亦何减于古昔宗伯不逆其情当宁不
违其请合千万人群聚喧呶连旬累日于郊圻近地有
司不以为非民俗不以为异岂徒为如心地哉如心之
自处要亦无愧古人可也旧见如心谈笑咏歌终日不
倦迩来黜聪明谨酬答以求副宗师之实但每与余相
对死灰槁木无复畴昔之兴余辄欠伸思睡如心果能

忘情于世乎少壮嬉游如在旬日而余颓然亦既老矣
抚景遐思识此以为别
　　送方明府致仕序
侯宿学雅量老成镇重于声利澹然无外慕任未久累
檄自劾部使者咸惜其去还其檄不听至是乃得请买
舟治装将归宣城别墅乡闾远近如赤子去慈母之怀
相与号召挽留且欲具牒愬之台省数日之间风靡雷
动以侯志不可夺而止缙绅耆旧饯之漳水之上酒既

半作而言曰大夫七十致仕礼也吾年甫知命汲汲求
去公等亦尝识此意乎始吾读古人书见成败得失之
迹辄以身当其冲而与有其计掩卷揣摩败可使成失
可使得可以阅之掌上出以语人人咸以为然遂谓谋
识轧古人而出之右天下事苟有意无不可为者暨令
兹邑邑小而事简土壤平旷无深山穷谷难至之地其
政易达民鸷勇尚气节无私智利口以奸法令其教易
行追呼徵调咄嗟来集又自以为少出绪馀当绰有馀

裕循政美绩可坐而待至于今事为变幻往往不如吾
意吾志在宽而众志在严吾急于情而人急于其名突
梯滑稽政在荐书吾默而居人方目其为迂依违媕婀
誉若崇阿吾刮而磨人或指以为讹始信得于古或未
宜于今其济其否常系于人不尽取必于我也朝涖堂
上冻者馁者襁负而鬻者疲癃而髡钳者纵横杂沓逋
负无完期疮痏盈体肤吾恻然有矜心焉暮阅案牍台
郡督责架阁填委租庸力役纷如牛毛藁砧巨罪近在

目睫晷刻相违祸不旋踵吾悚然有畏心焉因窃自伤
孔子谓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欲从吾好则动中祸机贬
以徇时则下负所学所谓立之之难不在此邪缅想前
哲俯俟后世吾又有愧心焉是三者憧憧于怀达曙不
寐抑郁否塞渐入膏肓矣吾故不能一日安于其位今
维新之治群贤汇兴弹冠振衣之声遍天下吾独憔悴
枯槁于烟霞草莽之间辞荣禄而就困穷举平生之所
学寄之田夫野老之一嘅吾独无人之情哉江湄旧庐

尚尔无恙蒸梨酿黍莼羹鲈鲙聊尔终老而山容水态
村讴社鼓亦足以自娱要之取慊吾心焉耳言未既绪
执爵而前曰侯所谓盛德之仁人谦光之君子也先皇
帝巡狩时车徒供亿未易悉数使侯少有进结之心粉
藻修饰以媚倖近环八里草薙而禽狝之其谁敢曰不
然曩龙舟过河下赖天子明圣不欲一事扰于民然巡
历兹土号为臣子者任愈重其情愈无极衒才售能本
分之外少加毫末以投当路之好闾阎之下必有泣隅

而未敢自鸣者今鸡犬不惊妇子相庆谁之赐与侯方
引分自守鸿冥蝉蜕若一无所与力夫谦则有终仁则
有后古训也消息盈虚相为倚伏天道也侯行矣三槐
五桂尚当于桑榆乎见之而景福眉寿如持左券取物
无爽毫发不然虽谓天道为渺忽而古训不足取信亦
可也钓游樽俎所遇皆春苔藓泉石无非乐境区区浮
云朝露诚无与于侯矣敢用是为寿且识兹别侯喜甚
连举数爵倚醉击节而歌曰漳水之平兮泠泠其清漳

波之腾兮汩汩其鸣吾济无舟兮居耻圣明涉将灭顶
兮中心怦怦吾负吾生兮吾又谁憎悠悠行云兮霭霭
其停吾将观澜于江城之峰兮付砥柱于渔父之笭箵
歌竟酒尽长揖告别浩然登舟而去
　　送王莲幕致仕序
王君有章气和而貌恭有干济才又能韬晦不用平居
遇事若不敢尽言至意所欲为即万夫莫夺所欲不为
者一握为言不恤也典故城幕五载上承下逮顺利无

挠曲自赵侯以下皆爱而悦之嘉靖乙酉秋风夜起浩
然有家山之思晨起束带诣县堂持公移一纸恳乞退
休治装买舟遍诣学宫师友及缙绅耆旧言别知不可
复留相与饯之漳河之上属余言为赠夫君子之仕也
行吾志也志得则行志拂则止簪绂耒耜随遇而安故
无往不自得顾世有不尽然者平居弦诵曰吾无宦情
曰吾休官去清风高致足以驾当世空士类傲睨偃蹇
邈不可即听其言挹其容使人不寒而慄一入仕版蚤

乞閒身逍遥林下何寥寥也腼颜忍辱旅退旅进甚者
伛偻跛鳖齿发脱落犹瞋目强项示可用不肯去既去
矣且恋恋且望望欲何为者谓其前所言者非诬人与
吾不信也上之所以待士也常轻捽而去之也常易厥
有由矣勇于退慊于义乃今于王君见之君案牍士也
不殆不辱宁非吾侪之愧乎进退之际间不容发善始
非贵而有终为难君宦游未久较之庙廊大位曾未什
一而善始令终从容纳履有足以厉世矫俗者未可以

其名位之微而易之也舟中无事试博观而细检之凡
今八闽人士列职中外扬声迈烈者先后凡几人鬓发
未斑勇退急流者凡几人疾趋亨衢率遭蹶末路得誉
荐扬或罹咎谗疾无忌于前无冀于后止不以尼去不
以麾若君者指不可多屈内揆其方而验之行路宁不
洒然以乐乎江浙既达闽山在望历指曩昔钓游之地
而回首遐思缅怀朋旧感岁月之易徂幸欢娱之复续
举眼皆乐境矣君行矣哉原隰耕耨终岁可以无饥里

闬追陪放言可以无辱葛巾藜杖村讴社鼓焉往而不
得贫贱也大抵内不足则易以羡人守不定则易以逐
物吾恒足而恒定矣氛霾偪侧邃如靓深寂寞阒寥据
如华要出处宁有二哉鼠之肝虫之臂鹤凫之短长各
得分愿欣戚安所用邪余疏且远言不足为重轻顾屏
伏十年草泽风味盖已熟计而饱谙之矣顽阴凉月水
态山容他日欣然意有得焉当念吾言之非诬也
　　故城县志后序

邑大夫凤阳赵侯纂县志既成以示沙溪孙生孙生读
之既作而叹曰绪于此有以见侯之为政也夫郡邑得
君子以为之主山灵地秀恒望依托以有闻于时而缙
绅德业闾阎疾苦觊显扬思保障其意尤切俗有雕朴
故政有宜违法有利敝故术有变通典籍不存何以溯
其原而执其要县有志若缓焉而实急也侯于此知先
务矣及观其据事理析利害详实剀切长虑隐痛时溢
发于文词之外而援古御今斟酌损益惟恐一民一物

不寘诸衽席之上其心何仁哉后之君子抚景遐思能
不恻然兴念矣乎且敬亭山山之寻常者耳自鲍明远
李太白诸君子有诗遂与匡庐泰华相埒柳州僻在远
徼得柳子厚依归而柳之山川遂以得名者不可胜纪
吾乡典型文献不足徵也久矣得贤侯掇拾而揄扬之
饬于躬者举得不澌泯于后固斯文莫大之遭际而岩
壑丘阜亦何其幸哉窃尝怪守令于民父母是司躯命
攸托取足目前筌蹄刍狗竭智而愚穷法而取虽令誉

昭彰致位通显而民之怼则深矣视吾侯何如也疮痍
感刻或寿于金石里巷风谣或公于荐剡得失彼此当
有辨之者矣敬题数语而归之
　　送赵明府教授杭州府学序
嘉靖乙酉邑大夫凤阳赵侯令故城三载矣行将奏绩
大廷显膺甄拔顾不少缓以需累疏恳乞校官自效铨
司以闻上命为杭州府学教授教授秩九品视县令为
卑而寒暄向背不可同语人咸唶唶侯捧檄油然生乐

翼日解舟南行诸缙绅饯之漳河之上春冰将泮东风
扇和水清彻可鉴毛发波纹萦回如绮如雾念侯操守
本于天性文章发于自然若斯水然感时抚景情所未
堪夫人孰不欲仕进趋而志不伸不如退步之为安仕
孰不欲显任重而道不行不如散秩之易称材有宜违
事有能否违吾所不能就其宜且能者安之何不可之
有侯非真有所不能也可能者在我不可能者在人尽
吾之可能者而已惜侯者较崇卑计势分其所以待侯

者何浅哉故城当南北水陆之冲奔亡凋瘵不幸膺富
庶之名介于燕赵魏博间感慨激烈不幸有顽犷之说
富庶虚名耳侯胎恤卵育恒用其诚上之人原狩川渔
恒竭于思顽犷虚说耳侯投足援手惟恐或伤上之人
草薙禽狝惟恐不尽迩者编赋役结库楼议置邮均保
甲承檄者望风溯指必欲室无馀赀人无遗力而后慊
阖邑汹汹然非侯阴尼默挽民不相率而盗者几希侯
今去矣富庶之苛役顽犷之刑诛谁其庇之侯计则得

而斯民荼毒方未艾也识者当惜吾民乃惜侯乎侯开
国梁公七世孙武靖伯从子南畿乡进士天报元勋地
灵钟异故资禀甚奇系出金貂心潜典籍故德畜甚富
高视万古故不屑近名游神玄虚故不堪俗务既佶而
闲甘节而亨静专而慎择故耻于自见以若人而遂若
愿固宜其乐之不可已也杭州称多士英姿俊才抠趋
圜侍以侯宿学临之圆规方矩惟所欲为无不可者他
日名儒硕辅皆属门墙苏湖德业当不专美于东南有

暇载酒拿舟访孤山溯西湖景色瑰奇怡神骇目以侯
清才遇之长什短韵惟所欲为无不可者他日烟霞泉
石尽归诗橐林苏高致当不专美于往昔去簿领而芸
缃戒蔷薇而桃李脱奔趋以胜游远尘埃而幽讨天壤
之乐孰大于是迂于时乃符于道不役于志乃凝于神
在侯勿替厥志而已教成而颂声作名流而聘书下好
爵膴仕其孰能禦之诸友谓绪辱侯知爱为深不可无
言也于是乎书

　　马东田漫稿序
心不大则无远韵气不劲则无昌言诗者性情礼义之
宗言韵之精英也浅胸卑局而欲有轶尘迈俗之作难
矣魏晋而降论诗例称唐人唐人例称李杜昌黎三君
子之什脍炙千载不俟评议然蠛蠓贵近傲睨强藩勇
犯人主此其人为何如秋空江汉泬㵳无涯泰华匡庐
俯视万象神龙怪鳄莫可絷羁读其诗想见其人使人
毛发森竖高岑王孟而下达者摸棱庙堂穷者曳裾权

倖扬扬施施营营呶呶昏酣陷溺相率而不自知是其
铿鍧巧丽之音非不足以竦动视听而献谀售佞希恩
觊宠之怀牢横不可破嗫嚅观望委靡消缩情隘而莫
伸气卑而不畅言惴惴而不敢尽故奄然莫能自振长
庆之后作者类无取焉东田先生马公蚤以诗名海内
海内士翕然宗之半联一语篇什未成辄远播数百里
外公何以独雄一世哉观其所存可知巳劾万二梁方
汪直检料嘉祥长公主田盖尝屡犯宸威屡濒于死而

烈衷直节愈老愈劲正德初逆瑾当国虐焰炽天公以
直婴之瑾怒捃摭下之狱陈梃负校死生在毫芒狱吏
引对奋色亢膺无沮无慑目睫之下初不知有刘瑾瑾
竟无以加也至今谈及往昔凛凛犹有生气志士想望
风采思执鞭而不可得此其人为何如故其诗类其为
人悯时痛俗以极于体物尽性而要诸变雄浑深沈无
急蹙狭小之病间于闺情幽思旅怀宫怨以自况而閒
情逸兴时得之讽咏之外洪音广调沨如也泱如也若

不见纷庞于中而崄巇于外者玄圃不生砺石沆瀣不
受污浊即此可以谈诗矣瑾诛后婴祸者类擢不次以
旌直风公才节资望回出时右而婴祸又最酷端揆之
任谓不能舍公他适顾畀以羸卒属以巨寇功摧未成
志赍以没天邪人邪众方睢睢公独崖崖孰不思毁折
以快谗妒又肯使之雍容紫禁完名清世哉语云直道
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公之谓矣遗稿十丧七八公子
监生师言得诗赋歌辞乐府若干于虫鼠之馀属绪为

评时议拟公诗足迈许浑高者当在刘长卿陆龟蒙间
今三子之集俱在试取而读之有公之胸次乎使公得
列庙堂虚衷融心和鸣国家之盛昌言远韵当与李杜
昌黎下上惜哉公不值也欲读公诗先观其人欲学李
杜昌黎诗当先论世以自厉不然窃片语挦数字规规
于声韵步骤吾恐模仿愈工背驰愈远矣
　　赠冯生嘉际擢乡试序
始生以族兄尚文子婿谒予京邸礼饬而容肃言论泠

泠可听与之谈理道论事势成败亦能领受无捍格既
而广灵司训廷辉兄亟称之因属予课其业援笔伸纸
亹亹数百言虽未免出入畦径而立论命意警异为多
乃呼置家塾口授经义史牒及古作者之意顾敏赡有
馀而近里之学若不足纨绮气习浮靡好尚时见于高
视阔步之外窃念生已捐赀入监坐有官阶今日之学
秖为他日谒选之需非有远大期也徐察其所为苦心
厉志若甚于庠校时余不觉芒然自失乃严条范谨章

程束之以矩矱敦之以大朴探之以迥深析以毫芒忽
杪之微而示以平实卑近之地英发豪纵极于骇愕怪
幻要其指归曾不使失铢寸一二年间思冲淡而文沈
著衣穿履敝坦如裕如非复向之冯生矣丙子应试不
偶余亦以是年放废从沙溪之滨者又数年笔益肆学
益闳己卯壬午乙酉连上有司连不偶余意其志当挫
气当衰矣而苦心厉行尤甚于京邸时戊子竟领顺天
乡荐名在高等舆论翕然称快咸曰吾固知其当有是

也颖异如生攻苦如生一太学上舍岂足以淹之藉此
为进修之地耳妹婿马君嘉贞于君为姑丈行索予言
往贺夫学成于自胜败于自画不易之理也以赀入监
本谓脱送迎习射之烦得专力于学然甫齿胄子即油
然以安既登选籍即弛然以负视简编不啻筌蹄是则
自胜之金柅自画之栈豆所谓贤而损志愚而益过非
诬也生踰选期既久终不肯俛焉以就必欲得乡试得
乡试矣又不肯就必欲得进士其志欲何为者强于自

胜耻于自画一京闱乡进士亦岂足以淹之藉此为发
轫之地耳宇宙事皆吾分内业不茂于端揆泽不被于
天下太常不勒铭史氏不大书吾知生志若有歉焉持
此以风动乡国吾党之士能不竦然兴念矣乎而尚油
然安弛然负非人情也杜陵昌黎唐之文士耳君子病
其工于词章陋于闻道至杜陵之自许一则曰皋夔二
则曰皋夔而昌黎蚤夜以思去其不如舜与周公者就
其如舜与周公者夫圣如皋夔舜与周公二子乃拟之

而人不以为僭况驾二子而上焉者乎圣人与人同耳
吾能自胜不苟焉以自画奚古人之难至哉是固未可
遽以是诬生生亦未可遽以是自诬而景仰之标的步
趋之底定不可不以之自勉夫科名宦业得之非难欿
然视之不有者为难名与业生倒囊可出也吾独虑夫
眈眈以视之而昂昂以有之也眈眈以视之昂昂以有
之其去古人始远矣世岂不有巍科崇秩骇耳目而伏
光景者叨窃声华卑陋志趣嗫嚅日候于要区轩盖傲

睨于里闬率为哲人志士之唾弃其自以为荣者乃所
以为辱也非好是辱也视之专有之笃势则然也彼则
不自知也非惟不自知也近势日卑近利日蔑渐沦于
污下不可救而藉口古人自以为高明也夫污下是沦
尚自以为高明悲夫是固非余之所以待生与生之所
以自待而千里判于毫釐舜蹠分于一念不可不以之
为戒余老矣终不敢一日废学以负先民之训而危言
独行尚有可以药石于生者行将洗耳溪湍拭目草泽

以需德业之成幸亦无负余言
　　贺明府李侯受奖序
今之从政者惟县令为难事冗而秩卑事冗未易以集
秩卑人常易以视州郡事难且大不敢任者辄符县责
成以逭咎而私所需者十二三所需当诚不敢缓不当
而强需戾于道拂于民心则有所不堪以吾之不堪而
应之稍稽罪且立至虽有善政亦瞀然不视故其任为
难称任在我爱憎在民黜陟在铨司毁誉激扬在州郡

在部使先得民又得州郡达之部使以上之铨司铨司
纪其绩然后以次迁擢有一人作梗善誉累百莫能救
故其誉难达邑之人走京师趋州郡者相踵有爱者亦
必有憎者有誉者亦必有毁者平赋税则贪者怨公听
断则曲者怒严禁令则纵者忌惟廉可以阜或以为刿
惟正可以先或以为执惟慎惟勇可以守可以断或以
为葸以为暴片言入于心善政累百莫能掩故其志难
行故城蕞尔小邑通津逵道星槎使车无虚时往岁戕

于寇殍于荒疫民馀者无几迩来条章繁密令鸡鸣坐
堂上秉烛视案牍薄暮未得返舍神耗眼暗裁答未毕
符檄又纷然下少缓报期辄谓不淑吾邑为难治吾令
为不淑已四五十年于兹嘉靖己丑春西秦俭庵李侯
来为令除书初下同需次者相顾而叹曰是腹藏万轴
所谓秦州老书匮者负名久矣扃键既辟成器而动故
城其庆乎已而果然数月政成颂作州郡长贰先是屡
遣使诇侯已心许其贤至是乃益贤之曰是甫就任即

囚首械系祷雨者他可知矣即以其贤达之部使自抚
台巡院以及臬司宪使诸公皆尝有人诇侯至是乃又
贤之曰是炊薪不继燃马粪于庖厨者吾知之久矣旌
别淑慝风厉有位吾侪职也亟符县出公帑市牛酒蔬
果具礼席示劝僚幕师儒奉命唯谨择日供张县庭执
事者捧符而酬其喜洋洋侯受符而釂其色愉愉酒既
半沙溪孙绪起为寿曰盛矣哉观风部使寄天子耳目
疏天下壅蔽物莫敢捍然者也片纸荐扬铨司擢之如

不及和颜一顾州郡望风恐后当其意则事无不可为
少拂其意则无一可为者夫检心饬行欲希一顾不可
得侯宠赉骈蕃后先相望吾知其不久屈于此矣故城
素称难治岂前令皆不良于治邪惟恒以难视令以难
治视民宜其终于难也侯来已越三载临涖无惰容剖
决无赘辞崄巇变幻无慑志发硎游刃绰有馀地视之
恒若易然夫人以为难吾以为易则无愿无慕无怵无
忌俛首尽所当然或然者付之不问即是以例天下事

举无难者而矧兹一邑也令名嘉绩无妄而获膴仕崇
阶指日可得敢用是为吾侯寿惟益厉初心勿眈眈而
需勿增增而趋勿营营而储勿施施而居戒险阻于坦
途谨奔疾于末路则休光大业于昭汗简直与夫古循
良伍一席之荣一级之陟安足为轩轾哉敢用是为吾
侯规因倚席而歌曰膏雨潸潸兮禾黍油油东墅兮西
畴深我侯之泽兮漳水同游移民返而庐舍兮鸡犬鸣
吠于故丘恐去我而岩廊兮殷殷我忧侯起谢曰先生

之心盛矣愿载之笔札示无敢忘之义以取徵他日学
谕蔡君与司训崔李二君皆曰然遂书之
　　赠道存上人署僧会序
昌黎不读浮屠书亦不作浮屠文字然于大颠高閒文
畅之属健羡丁宁累书珍重平日矜持之节自待之严
乃若漠然不暇顾者昌黎且然况其他乎如燕许如刘
柳如欧苏陈黄富韩司马辈阐其说亲礼其人常若不
及固宜也晋宋间祖尚虚无王谢桓庾之属直惠远支

遁之奴𨽻彼亦昂然以奴𨽻畜之无足怪者盖至于辟
邪卫正以道自任如龟山鹅湖龙川广汉之学亦皆浸
浸以入而不自知夫何其动人之易而入人之深乎是
不但异形怪幻足以移人其语言其风致亦必有高阅
万象孤标一世者不然诸君子刚大洞彻岂苟焉袭取
可得媚悦而其议经析理深造自得亦岂肯漫无所见
徒附和求同于世甘俛首其中乎然则其学固未是而
其人未可尽非也吾邑护国古刹僧会司𨽻焉与学宫

南北相距数十武诸浮屠饱食衎衎无所用心日望礼
容俎豆于门墙之南嚅哜薰液不自知其心之革士类
讲授之暇兴与物会题名放歌时游于其地焚香煮茗
翛然物外亦不觉其人之非故护国诸浮屠比他所号
为知理道其慧黠者与之论事变成败评讥古今人士
亦了了而其中一二杰出者于情爱得丧佛氏所谓贪
嗔痴者亦或能脱屣以忘然犹持逃禅译梵福田利益
之说未能脱屣于浮屠也独道存上人者栖身荒山游

神缃帙视其人衣缁杖锡固浮屠人而其衷则尚贤务
德苟可以用心力常思罄竭以需是独能脱屣于浮屠
者一蔬一羹少有羡馀辄以供诵读士曰此在我固无
用用之于有所用者聊以伸吾致用之志耳士稍玩愒
从臾规论甚则长跪以祈故凡与游者怀其高谊皆厉
于志底于成人以是贤上人上人亦以是自贤夫中国
西方之教若白黑而儒墨之不相为用也久矣上人独
以得之于墨者而用之于儒缅想文畅诸贤之孤标高

阅而稽于其类兹有若人乎哉迩者僧会缺员合邑浮
屠氏咸愿归依存上人上人不可曰是将出我于清冷
而投我于溷污吾弗堪诸浮屠又走告缙绅士属其劝
相以成上人遍拜而恳祈之曰是将困我以纷嚣而绝
我于趋侍吾何能为情乃共白之邑侯曰是贤僧也有
乃祖风格乃祖泰上人礼贤下士古称墨名儒行今尚
想见其人承乏视篆舍斯人其谁而持谦固让惟官府
治之而已上人又叩头以祈曰是将絷我以繁难而丽

我以罪戾吾不欲有是且不敢当侯曰吾之用人当问
其称与不称岂计其欲不欲敢不敢哉君子之进贤固
当进其难进者亟领吾命敢再辞僇将及汝不得已奉
檄而归庠士凡与游者设礼往贺相率请予一言噫嘻
天下之士所不欲者无所利者也所必欲得之者窥其
大利所在思以乾没焉者也彼方志于乾没吾乃畀之
以遂其贪戾偾事贻患君子不尔为也心无所欲不得
辞而强从事焉所欲者恒包于所事之外𦕈焉轻㗳焉

忘天下无事矣借使其人少不称亦宜姑畀之以要诸
后厉风节崇恬让而况其允称乎充斯义也虽用世可
也岂但可用一浮屠氏而已
　　送贺掌教致仕序
古者七十致仕礼也年未届期而神志不逮陈情乞归
亦礼也独事类黜幽迹似褫夺者不得与之并论故得
致仕之名则为荣不得人辄以为病后世则不然关节
多岐贤不肖倒置不特奔趋要区者多所凭依而倦还

返壑亦藉重先容要求干索必得荣名而后去然人不
以为荣也顾群然以为笑曰是盖阿大夫誉左右以得
之宋齐丘藉九华以要之者不然彼何人哉其无所凭
依者年数未及礼不可自诬以废君臣之义而人又必
欲其去顾无以为去者亦辄以年老加之令其致仕畀
之荣名以偿其屈而人亦不谓其为荣惟忿然以称屈
曰是盖侧目有公孙之嫌无人乎缪公之侧不然此何
人哉公议私议或背而驰或角而立黜陟荣辱之典终

莫胜草茅口吻间乎贞所贺先生浙之海盐人学富而
才有馀作为文章援笔立就有奇气诗歌骚些亦时逼
古人而冲虚夷旷举万境之磥砢坦平皆不足婴其意
海盐人士皆宗之游太学太学士又宗之司训洧川青
神两县两县士又宗之而孳孳好学不肯废晷刻前岁
陟自青神掌吾邑学政数月即图归诸士方庆幸得所
宗挽留甚苦先生愀然曰古称得英才教育为三乐吾
之弗类经笺传注尚能点校句读讵忍弃诸贤长往乎

顾吾游宦久省台按牒稽岁月将谓我昏耄龙钟与世
之齿发尽落蝜蝂乾没者等况遐方寒士孤踪无侣韩
子所谓无相先相死之友于朝无攀联之势于今谁其
明我诸贤挽我不使去将使人摈我而去乎归兴愈坚
竟以年尚未衰惴惴不敢投牒而止今年春果如所料
以年老得致仕膺古人所甚荣之名获今人所甚高之
节先生可无憾矣所憾者世变日下其毁其誉一旦至
此古意邈不可见为用世者忧耳夫年未六十发未白

齿牙未动摇辨如悬河双目炯炯如虎是为年老凡今
仕版未老者几人哉先生行矣遂初心全晚节拂衣于
埃壒独醒于酣酗驻足于奔骤回首前时轩冕羁绁重
足而立不必深思详绎当矍然以畏长江既达龙尾诸
山在望献奇呈秀俯视清流迅驶振衣濯缨助雅怀供
佳句于几格楮墨间长韵短什任意信手不必至其乡
当洒然以乐布帆风饱溯上谷天仙诸湖以认桑梓朋
旧迓于郊子姓候于闾笙簧鼎沸衣冠云集不必至其

家而忿心恚气当豁然以除海盐以殷富称鱼盐宝藏
之利闻天下歌童舞队优旃偃师之属作场售伎有内
坊北里所未及者课子暇日携稚孙从健仆拉一二邻
并拿舟循海滨拾蛤烹莼荇听曲玩剧指钓游旧地以
话往昔万事万变俱将漠然以忘彼浮云幻态白衣苍
狗又何足介吾意天下事未能如吾意者何限吾有可
谴之尤人虽不知而自省有馀惭吾无可谴者而人固
谴之何与于我取足吾心而已先生濒行其寮友中州

东溪刘君德亨山右庐台白君廷威暨庠之诸生需余
言以摅其意余亦被谴而归者重于是乎有感
　　东田文集序
故左都御史东田先生马公总角时即有能文名既以
解头登进士列官法从名遂震天下盖公不为俗学不
作凡近语高远独出能尽道其意又能道人意故敷对
详明剀切足以悟当宁悚台谏台谏之良得公章疏咸
庄诵为法简书则慷慨奋激足以壮国威增士气盖尝

抚治上谷云中辽阳三镇骄兵媮将持公片檄夔夔矍
矍不敢肆于惰散言俪语多不为烦少不为略幽寂著
兰芷之洁华润灼桃李之艳信手乘兴落笔辄惊人朝
端宏儒若西涯李公邃庵杨公木斋谢公守溪王公诸
君子争招致入坛社科举之文横陈旁贯高翔逸骛趯
然脱略于畛域畦径之外而凌厉不跲闳侈不纵从容
于程文矩度不失尺寸一时应试计偕士得公一字一
句味之以自得师师即掇巍科称作者公殁今三十年

口脍炙而心醉饫若一日也公子监生师言裒遗集属
绪校雠且俾序首简忆先吏部与公同笔砚尝训绪曰
小子欲读古文且先读东田文以昌志气庶他日无绮
靡语绪退而俯读仰思数年然才什一耳乃今尽得观
其文千态万状怵心刿目风霆怒而江河流六骥调而
八音谐泰华雄而星蟾丽点瑟天机邵酒淡味非可以
声臭怡悦古称代不数人人不数篇公真数人之一人
也乎昔太史公周览四海山川故其文疏宕有奇气东

坡归自海外文益神俊公足半天下而尤熟于西北凡
山峭拔水悲壮及古战场敌出没地奚囊走筒篇什盈
溢所养所得充富若此宜其开口有言不愧古人而人
之宗之不置也窃见今之学者索然于养伥然无所得
词不能达意然必欲以一二词尽衷曲故词滞言不能
悉事又必欲以一二言备始末故事晦乃曰文不贵多
言贵简肃简肃固若是乎新唐书事增文省君子讥之
晋人爱下转语流为清谈卒乱天下非简肃之过邪士

习之敝世道之忧也又甚者则曰道贵无言不贵有言
遐想鸿荒缅怀象罔即可入圣域宰六合言语何为也
哉槁形灰心桃梗土偶未能窥告子强制籓篱而腾说
于李延平未发之中强颜郭子綦隐几嘘嗒曾不足抵
陆九渊禅学之土苴士才涉于言即谓非善学见效颦
学步者兀居块坐即亟称之曰是知忘言矣是可以语
心学矣谓伏羲奇偶可不必画太极易通正蒙为糟粕
影响屈宋班马而下皆赘疣也忘言心学乃若是耶士

之为学冀以用世而人君之求士亦将以为世用使士
皆若而人率天下于喑哑吃讷痴聋矇瞽昭代之盛孰
与鸣设有大变故大疑议相率低眉默默孰与详评定
国是于世何所用而亦安用建学以储临轩以策也是
固昏愚者掩拙之良图才辩者亦复为之盖以其易于
攫名径于要路心知其不可亦勉焉以徇狂澜烈燄一
至于此为世道虑者宁不思所以力挽而扑灭之乎观
公之为学何如也平生清操直节不以一毫疚于志亦

不以一日忘静定操存之功而集中诸作意趣所会多
或至千万言不能自止窃以为新学三昧公真其人也
造诣如公矜持涵育如公有言可也无言亦可也不如
公而徒曰心学心学正恐言即滞晦无言益滞晦矣绪
窜伏水滨久与世忘然尚未能忘于言也君子其谓绪
言为妄乎不敢避也如不谓为妄而或有取焉尚足以
为反身还淳之一助而古人崇有辨奸诸作亦可僣踰
以附矣开州已刻公诗别有笺经寓言数卷未刻不在

集中
　　送河间太守郜公考绩序
清士犹莹玉也玉少颣瑕连城照乘亦不足珍奇故官
箴三事最先者清而利之污人古人直比之于腻然夫
人知之其几在我无难而卒难焉者无本故也俭者清
之本根清者俭之枝叶一裘三十年所以为晏婴无地
起楼台所以为寇准若乃屏绝馈遗庖御则厌饫肥甘
引避尘氛服饰则穷极靡丽斥远声乐后房则不胜珠

翠平揖西山高风朵颐金谷豪侈自诧曰清吏人亦曰
清吏清吏果若是乎其或俭矣清矣强者高自矜持虑
人有德色不肯轻染一毫而民情物理竟不留情懦者
畏葸自保虑国有宪网不敢轻谈泉货而元憝巨恶终
不敢问为已过多为人过少膏屯而未光泽壅而不流
其俭其清君子不取也河间密迩京都易于攀援豪右
藉威贵势武断乡曲有位者莫敢诘甚或资其贿以充
贽需其誉以先容迹厕郡庭势倾里闬故俗日横民生

日蹙龙山先生郜公以冬官大夫来守吾郡雄才敏手
百务咄嗟以办而齑盐菜根宛然为诸生时盖不知为
专城古诸侯门无私谒庭无宿诺朝出理簿书暮入绎
玄史犹若为令关陕为州守为别驾齐鲁时乃不知河
间为畿内大郡以鸡虫视得失以蛙蝇付毁誉以虺蛇
驱豪右以豚鱼孚民庶乃不知境内多豪族数月官属
肃期年习尚移夫子产尚多谤言包孝肃不免刻木辈
相左古人所难而公优为之亦尝求其故乎胡质清节

惟恐人知人未尝不知杨绾俭德无与于人人自敛戢
诚能动变泽速置邮不易之理也迩者述职天子天子
嘉之旌为第一良二千石晋秩薇垣参政今三年有成
矣村墟镇市凡熙然乐充然饱煖浩然有得罔非怀公
者部使明扬缙绅述作途次风谣室家相告凡铿然鸣
群然和洒然有述罔非美谈于公者万境空融鼓舞莫
测俭邪清邪本根邪枝叶邪不惟人莫能测公亦不自
知也公真人杰也哉公泽州人泽州多贤哲正德间迟

斋孟公守严州亦以异政锡宴阙下公复袭芳其后传
称泽潞山川环抱人俭而用礼地灵人杰足知古语之
不诬而师友渊源固亦有自哉兹循例考绩戒行有日
众咸谓东观内庭旧价固在乌台青琐荐章重叠岩廊
大拜舍公其谁却恐顿失所天闾阎复有愁叹之声耳
妹婿马监生师言徵绪言以充行橐绪未识公而耿光
大烈固已薰蒸酣醉亦何必侍謦欬挹风度而后为识
公哉望五马之征尘想孤鹤之行李抑安能以无言而

况师言之恳恳也
　　赠庐墓孙生服阕归邑庠序
庐墓非古也中世有所慕而为之也孔子没门人筑室
于场相向而哭此庐墓之始也父生师训事之如一汉
以降墓庐班班史籍慕杏坛诸贤而为之然非中行也
贤者之过过于孝者也故典礼不载观风不上即上亦
不表宅里而圣贤亦不以为训然则不欲人过于孝乎
胡为不以为训也虑其不可继也先王制礼欲贤者俯

而就必以贤者之过律人则孝德寡矣今胡为犹尔尔
也情也制礼者精于义以立大法为子者深于爱以申
至情皆是也情发于性父子天性也固亦制礼者之所
是也余甥婿孙生伦读书知理道入邑庠为诸生甫二
日父没未没前病卧数月未见伦被儒服伦深以为恨
既葬依栖不去宗族促之归泣曰吾遽忍以死视吾父
寘此荒阒苍莽之区而安卧家室乎吾将室此事晨昏
耳翌日所亲群往谕之曰今不归必欲毕三年邪先王

教民不以死伤生中夜昏黑无行人狐鸣䲭号皆足惊
悸致疾狂飙溽雨草妖木孽厉鬼剧盗伤生者种种不
念及此邪曰吾知念吾父耳又何他念古之庐墓者当
兵争乱世亦不闻有他变今圣人以孝治天下魑魅遁
藏强暴改革夫何害即有害死从吾父亦何恨西村秦
纶庐墓于村居数里外六年豪客屡相戒不犯况吾家
近在数武乎又何惧吾尝自拟如何子平为天地罪人
诚欲布囊如范训枯柏如王裒负土如温振以希前哲

顾不能希秦纶乎余闻而悲之亟约李孟川马泷厓诸
君走唁其庐衡茅萧然土榻破席仅容膝落日黯淡无
光木杪悲风瑟瑟鸣虫声鸟韵凄切如诉相顾惨然以
归怀抱作恶数日不能置今年九月服阕泣别墓庐往
业黉舍学师吴玉田曹涑川徐孤峰进诸生语之曰此
门墙之贤斯文之光也不可无言以坚其志共授管索
言于余惟古昔以六德六艺稽士孝顺德也原百行首
万善德之最先者也西京盛时以孝廉先诸科如伦者

谓可别为旌拔于文学艺业之外以厉有众晋宋以来
斯义不讲士但知丽于辞以攫科目而笃伦敦本视若
赘疣弃若弁髦然阮籍刘义真居丧不废酒肉君子尚
谓其不能以礼自处宜摈之远方是犹知其非也今则
不知其非矣五季坏乱居丧食肉人犹以为异今则不
谓为异矣笳鼓喧倚庐歌姬娱吊客甚者丧在村墟身
在镇市斜风注雨败棺狼藉于破屋尘粪间曾不一问
而酣醉旗亭宣淫妓馆扬扬有德色儒者不免也不但

不为异而已宦囊充盈驵侩奔趋唶唶满衢巷如伦者
顾谓其为异悲夫余既嘉伦孝欲有言挽颓风又重师
友高谊不可违也歌柏梁之诗以贻之曰飞乌咽咽南
郊阡高林风撼尘迷天栖枝未稳鸣声酸重泉应恨人
长眠飞来年岁几变迁悲哀只似初来年情同精卫目
悬悬海波千古终当填提提飞鸒漳河壖谁从羽翮分
媸妍漳流日夜空潺潺
　　赠李从周序

吾邑西南有镇市曰郑家口前临卫河接南北水陆通
衢居民富殷商估丛集四方货利及远地难致诸珍异
舟涉舆载率于此驻泊故居此者比他镇生计颇饶然
地虽故城属而不皆故城人也悍而秦晋黠而齐鲁狡
而吴越巧佞而梁韩魏博有所挟而勋戚校卒貂珰厕
养混处閧鸣䲭蹲虎踞横于市藐于法以乾没攫取于
利区呼稽不前徵需不应故比他镇为难治坊厢之长
刚则怨和则侮间剖折其争戾以为之平胜者未必为

恩而负者深以为恨官船过河下索繂卒多至数十陆
路送迎扛曳担负无虚日此地旧无需应例赀费无所
出强科之市人豪者抗弱者逋不如所索即束縳槚楚
其长不少货迩来盗复猖炽逻卒兵官尚不敢问顾以
缉捕责之故长兹镇比他镇恒多罹罪李君从周北乡
人去镇四十里幼读书知理道平生未尝一诣市贸迁
而敦厚朴诚为乡曲所敬信以其父嗜天竺学乃弃儒
业承父志既而为郡从事非其志又弃去父没乃复读

书凡古人歌诗骚些及史牒沿革治乱之迹时时访文
士细询之间亦诣余矜所得邑大夫闻其贤署长兹镇
从周愀然曰吾之疏慵尚不堪为儒为吏为禅学而堪
此为乎捧檄而辞辞而至再至三继以泣侯终不可乃
强应役镇人驩呼曰是不御酒肉日诵佛书者肯鱼肉
我乎是不为儒吏仕版不屑者肯屑是以苞苴我乎又
曰是读书为乡人所服者多闻可以谕俗据礼可以率
物冲淡可以格奸此去将无复顽犷者乎至诚动物古

人不我诬也未数月果若人言乃相率谒余识其事余
前此常恐从周以是获咎盖尝作三歌以招其归今誉
望若此是余为过虑而从周为通材矣虽然君子之处
世也非快意之可贵而顺适迅驶能屹然以中止者之
为难今令长盼于上镇人悦于下谗谤不行诅詈不作
风渐改移事无凝滞意诚快矣于此而拂袖北归柴门
莎径休名完行莹无颣瑕挽之不得不犹愈于挤之不
容乎福不可屡宠不可恃久矣他日豕酒之忿少失于

吏胥萋斐之言将成于贝锦市虎三人投杼再至是宁
不可为寒心也哉此不但可为从周道固君子委质事
人之义也然则三歌之招尚未为过虑矣余与从周为
姻戚故敢尽言
　　贺陈母蔡太宜人就养序
嘉靖甲辰三月豫南陈先生谒选得官景州守年甫三
十馀州倅江西刘侯以公檄至故城谓余曰公知吾新
贤守乎是中州名士陈豫南也诸兄俱有贤声豫南尤

奇绝故先得俊十九举于乡二十游太学友天下士造
诣益深景地污下易潦不幸有膏沃之名赋役素难办
景俗犷悍暴戾不幸有殷富之名豪俗素难治盖非此
君不能守此州时豫南尚未至芳誉已施及四境歆艳
寮寀矣下车数日巷市改观旬日后属邑皆知所趋向
又旬日伪剔蠹去污者洁逆者顺君子曰此非君不能
成此治尊甫尝有官阶未仕而没独太宜人在堂乃亟
迎养驷马既驾日候境上望尘瞻云颙颙然鱼轩既至

迎拜路左前襟后裾依依然太宜人即路左抚豫南诲
之曰尔蚤登仕籍志节未坚定无黩货无志富贵无负
天子负所学以忘而父之言豫南跽而受训曰儿终不
敢负斯民负吾母值南北通衢一时过者数百人咸唶
唶称叹曰非是母不生是子学宫师友暨缙绅士夫幸
豫南有贤母为一郡诸属邑闺阃之师又幸郡邑有贤
使君苏百千万亿苍生之困介庠士李生钥刘生慨及
余甥刘监生化淳来徵言以侈其盛余未及谒豫南未

同而言剩有惭色然义不可以终辞吾闻之阳主义阴
主利天地大义也少而戒老而贪天下同然也母以喁
喁为慈子以甘旨口体为孝庭闱常情也太宜人
阴柔质性而唾视富利以七十有三之高年而严厉耿
介不减少壮时是则赋予粹清气化不能囿懿德单厚
衰暮不能移情悰卓异习俗不能污非偶尔也夫人之
爱恒钟于幼子而尤甚于久别别而韦布合而冠裳则
夫惊喜之怀慰藉之词谆谆恳恳固至情之不容已豫

南青袍挟数册书孤踪远道上礼部埃壒霜露暌膝下
之爱而廑遐思已屡易时序倏然见之金绯棨戟云树
生色环数百里属邑郎吏率史胥𨽻卒捧簇后先境土
坊厢镇市长从倅幕学师之后驩呼奔走太宜人不动
声色所以慰藉豫南者民情宦业外迄无一语及他事
以尘芥视声华等白衣于苍狗衷愫莹澈然后外感莫
动是固所禀孤高而闲内则谙女诚自不可诬昔公父
文伯之母念逸淫忘善足以生恶心恐穆伯之绝嗣盖

有所戒惧而勉于俭李景让之母得钱盈船掩而不视
欲诸儿学问有成盖有所觊望而远于利太宜人出名
家嫔良士兄弟为府守为府别驾门楣赫然诸子姓桂
籍芸香阶庭辉映尚何所戒惧何所觊望而尚云云不
但贤于今人已也寿筵既张贺客毕至太宜人盛服坐
堂上受贺豫南捧觞侍堂下受教当有谆切详尽迥出
途次仓卒之外者恨余衰老不能趋厕末席聆謦欬以
消鄙吝姑述所闻塞请并附致区区叹羡之忱若乃麻

姑金母大慈寿域之贞符黄霸富弼循良端揆之旧辙
献南山歌颂类于赘疣谈内庭调燮涉于谀佞不复琐
琐也
　　济南别驾栗子德政诗序
栗子晋川以三易魁己丑礼闱士声称赫然然以宗藩
戚属不得官朝著循例外补人咸唶唶今为济南倅济
南𨽻藩臬上承下逮日不暇给人复虑其不堪晋川漠
然无芥蒂孜孜以图几几以自安愔愔若有所得倅之

外乃不知他有捷径膴仕中丞部使伟其识知其贤且
才命董东藩粮运之役于德州水涘夫国计莫重于委
积民生莫困于输运而山东为甚汉都关中东南征税
半天下间关万里远馈分陕困宜无过如此而汉食货
志沟洫志首以山东粮运之难为言谓多至六百馀万
军旅既息犹不下四百馀万若非东南所同者盖岩壑
崄巇担负飞挽视彼载以舟楫浮以江汉者为力数倍
宜志载者之云云也加以税额渐增流亡日继取盈无

定期督并无良策前此董役者类知其难复以难自阻
以玩愒自容崖异者轩挺物表曰吾素无宦情曰吾耻
于谈利优游诗歌杯酒间以掠声称脂韦者毁方逐圆
曰吾贵同贱独曰吾达权通变乾没于苞苴货贿以需
瓜代簿书填委了不关心怨声载途袖如充耳悍卒傲
睨偃蹇禁不敢问黠吏舞文弄法阳不与知无怪乎闾
阎日蹙山东粮运愈艰也晋川既捧檄视事群不逞潜
伺其所为见其以廉律身以简易涖民以方正勤毅率

寮属以刚严御舆台胥史正色盛气凛不可犯相率缩
颈吐舌去诸宿弊一时尽袪民熙然称快有歌于通衢
者曰瞻彼积仓兮喜色洋洋兮愿使君之寿且康兮趋
彼公庭兮好鸟和鸣兮赓我民之叹声兮此倡彼和声
断续恒相闻薨薨溶溶丁丁泠泠野鹤之唳晴空枯蝉
之咽微风也时久不雨君子曰雨近在旦夕且和气致
祥人众胜天人一于和不雨何待已而果然乃复有倚
声而和者曰惟天道之幽玄兮邈不可谌惟吾民之欣

悦兮乃可以得天之心沃枯槁而涤尘氛兮迪知于君
侯之忱爱云雾之帡幪兮易丰年于岁䘲谓予言之莫
信兮视四境之甘霖于是诸晋川属吏争以其所自得
师者鸣售奇献巧言人人殊吾邑卢生贝时主陵县簿
走书介于陂东徵余言以引诸作夫天下之事天下之
才为之也得才士易得达士难士惟不达望切清衔尘
视剧务郡县吏若将浼焉故检察疏而欺诈作防闲弛
而关节入晋川本馆阁人物而巽情俛首于守贰之下

趋地官阶庭拱听指挥惟谨充然浩然无斁无恧可不
谓达矣乎传称临财不苟见得思义夫财犹腻也近则
污人不见不临何污之有晋川日见且临之而共从事
者又思中其好以希合南金西玉投隙尝试而寒冰秋
水莹无垢污不但达于义分且达于利矣充斯类也抱
关击柝随遇而安廊庙江湖无入不得措之万变登闳
勋业其孰能禦之古昔观风者采里巷歌谣备史氏之
阙安知他日不有采而献之明天子被管弦奏金石为

乐歌雅什者乎然则晋川之才且贤方将和鸣昭代休
光百世一郡一时要不足以淹之而兹其兆也余不佞
卧病村墟乐善之心时复耿耿又重违卢请于是乎言
　　赠杨训术序
今郡县所𨽻公署以学名者有三曰儒学曰医学曰阴
阳学儒学自三代已然阴阳与医学则肇于宋沿于元
而盛于今日置官授篆与儒学鼎峙以立然儒学贤士
之所储养辅理承化神功圣德之所从出二学之徒莫

敢与并论儒学之师皆鸿儒高才他日入而台谏出而
藩臬皆其分内二学之长惟供役县庭奔走部使终不
能以自奋故亦不敢与抗礼夫礼义乖则民俗漓儒学
之责也疾疢兴则民生蹙医学之责也趋避紊则民业
隳阴阳学之责也其致一也其致一而终不能一者势
也今阴阳学与医学又渐不一矣阴阳家在律有私习
天文之条于法有妄言祸福之罪于巫史有祈祷禳祭
之禁其徒惴惴焉恐罹罪僇不敢精研深造惟掇拾粗

浅以自擅故其术日益疏医家则庸医杀伤人者有罪
良医著名誉者有旌草泽之医争自磨砺孳孳焉惟业
不精专是惧近日来徵入尚方策名医院膺官称登膴
仕者相望故其术日益密岂建学命官之本意哉亦势
也今年吾邑训术缺员杨生君辅奉例入赀得膺冠服
领其事泮宫师友乡闾姻旧相与走贺于其庐酒既半
争趋为寿或谂于生曰以子之贤而屑此乎若以为署
名仕版覆庇门楣知非子所素期若曰据此为阶循资

而进则势无所藉手奚有于是而鼷鼠发千钧之机盐
车困致远之材也生曰吾非敢有厚望也姑取以自淑
而已吾家不贫饱食终日常恨无所用吾心吾堂具庆
终岁矻矻于阡陌之下又恨无以悦吾亲西望雉堞百
武许然无故不入城市日与田夫溪叟为徒又恨不得
与豪杰游无所师资以力于学将无一善以名于世今
幸得膺命服旦夕拜庭闱下可以博欢悰阴阳以学名
必有所当学者官以训术名必有所当训者法所禁者

吾不敢冒禁以强学即其所不禁者而学且训焉亦可
以贤于博奕岁时从邑大夫拜先圣与弦诵诸君子为
伍聆言论觌风采可以自得师退与吾寮医学师生各
出所业以相切磋可以得良友彼挈壶保章司历之属
吾固不敢过望然使他日称吾邑训术不愧于其官乡
邦稽疑不假于外求指吾名而归之虽么么猥细君子
不由然偏长小知亦可名世贤于泯泯没灭者远矣夫
抱关击柝称于官皆可言仕解牛舞剑凝于神皆可言

学稊稗瓦甓悟于心皆可言道抛耒耜而观俎豆之容
脱荷衣而从圭组之后天覆地载无累于衷乔木幽谷
不足为喻鄙人志愿于斯毕矣吾儿若谷时亦与席末
归以告余余曰是岂可浅以待之乎有止足之义有养
志之孝有古吏隐之风有向上不容已之几有素位不
愿外之心充斯类也物各止其所矣天下之患莫大于
民无定志而不安所止身韦布而媚附公卿业陇阡而
货交廊庙筋力疲于奔趋资业尽于馈遗狐虎威声蠛

蠓侪辈江河之流日下一日如生者可多得哉余旧见
其温雅应对不失矩度固知其迈时流不意其有识若
此也既而门生夏晦夫来索言以速其进坚其志且曰
此吾庠诸友乐道人善之盛心愿先生勿辞遂书之
　　送玉田吴子尹桃源序
桃源𨽻常德古荆州地也云南僻在外徼古梁州南境
也吾故城𨽻河间朔易地也河间距云南万馀里距常
德亦不下六七千里而常德云南相去亦六七千里风

声土习邈乎不闻知而话言容与各亦不相类玉田云
南士曩者北走万馀里会试礼部得为吾庠师教有成
绩士有定业部使者屡旌扬乃今又南走六七千里为
桃源令胡为不得少占一职于朝籍之末而矻矻屡屡
羊肠鸟道奔走困踬若此耶古者国各私其才任各局
于官所谓客卿者无几汉唐以来游宦终不远乡土吏
至长养子孙以官为氏今古固不能尽然惜玉田之尤
甚也虽然不读万卷书不走万里途不足为大丈夫玉

田腹笥六经言泉百氏读书几万卷矣自滇而贵而广
而蜀踰太行跨襄汉涉黄河间关于汴宋瀛渤以达京
师走万馀里矣南天之胜江湍海涛上都之雄宫阙楼
橹文物之胜贤人君子天实作意以是玉成之夔州诗
翁周南滞客要非偶然者今复溯流南去雨楫风帆击
淮水渡大江感汨罗吊长沙问习池寻祢正平孟浩然
故墟计其胸次瑰奇磊落高并匡庐量包云梦步视巴
蜀气吞燕赵区区辽邈磥砢东西南北亦何足为宦途

计吾见玉田之易于桃源也湖湘固水乡而云南澜沧
昆明洱海滇池皆浩渺无涯涘亦水乡也吾河间当九
河之冲沧海东潴滹沱易水潢溪绕西北卫河经于前
亦水乡也虽疆宇分野未能尽同而沮洳卤泻其水土
同盈缩消长其气候同鱼盐蒲苇其物产同秉耒于原
举网于川炊烟于聚趁虚于市牒诉于庭其生理同以
玉田之资深逢原优有馀裕举此加彼固将千里同风
借使枘凿矛盾无一可同而融液薰蒸亦终无不可同

者而况无不同也善教而施于有政桃李门墙桑田阡
陌化育则同乱苗之莠塞蹊之茅剪除则同吾见桃源
之孚于玉田也仙源灵境无处无之自陶渊明作记而
昌黎半山诸君子纷然题咏桃源之说遂彰彰在人耳
目然有无不可知天顺中纂一统志郡县各纪仙迹刘
晨阮肇之名益显玉田此行将簿领倥偬日不暇给以
无视仙境而漫不问乎抑以有视之一觞一咏时复吊
往昔讨幽夐于桃川深处以示卧治之优暇乎夫废格

公移高谈渺忽则为旷官困蔑缁尘顿忘清远则为俗
吏二者皆非也贺监以谪仙呼李白而其令任城为第
一循吏卢仝儗孟谏议为蓬莱群仙惟欲其苏息颠崖
辛苦然仙迹宦业名虽不同高致则一其说虽近于谬
悠无稽吾藉以扫除尘氛亦复何害花落花开万境澄
澈江静山空水天一碧纤翳不滓于太清蒸霞红沐于
春雨谓民之父母可也谓为世之仙人亦可也敢因庠
校师友之请以是为玉田赠

　
　
　
　
　
　
　
　沙溪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