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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x 页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劄(十一首)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144H 页
玉堂请令大臣礼官近侍入参 大敛劄(己丑○修撰时)
今此大敛时。大臣礼官近侍入参之议。两司既发。礼官申请。而时无决行之举。臣等窃讶焉。夫五礼仪。实是 祖宗朝遵行之制。其中大经。虽仿古礼。而或不无后世因袭之谬。故其在 宣庙朝。亦有因一时廷议。变通复古之事。则其于节目间未尽之处。岂可胶守而不知变乎。臣等谨按周礼天官冢宰。大丧赞赠玉含玉。大宗伯。大丧。为上相。小宗伯。大丧涖大敛小敛。率异族而佐。丧大记。君之丧。大胥是敛众胥佐之。通典所载汉唐之礼。亦皆仿此。盖自周公以后。凡大丧敛殡之际。大臣礼官。未尝不与焉。设使 祖宗朝所未及举行者。遵仿古礼。自今始行。断无可疑。况以谏院所达观之。 祖宗朝故事。明有可据者乎。 大行王之丧。与内丧自别。敛殡之际。大臣礼官。不得谛审。而一委于私亲内侍。揆之情礼。岂非未安之大者乎。今使大臣礼官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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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入参而从初执事之人。因为之佐。则既与周礼率异族而佐之之礼略同。而允合于情理。请勿留难。 快从两司礼官之请。取 进止。
谏院拟论 庙号劄(献纳时。适递职不果上。)
伏以 大行宾天。重明继照。其所以继志述事送终追孝者。诚信必尽。情文咸备。举国臣民。罔不耸感。惟是 庙号一节。为今日莫重莫大之礼。而既失于拟议之初。转展因循。不即更议。使我 圣明之纯孝。不得一遵先王之正礼。将不免天下后世之私议。臣等窃恨焉。夫 庙号称祖之未安。顷日儒臣上章。论列已尽。臣等更不敢烦缕。而略申其说焉。夫祖宗之称。非有他意。祖功宗德。实无优劣。惟其创业继世。不得不殊称。而均为百世不迁之庙则一也。三宗之说。肇于殷。世室之名。起于周。虽以文王,武王之盛德丰功。犹在昭穆之列。而不得祖庙之称。以此言之。则继世之君。必德如三宗文武。然后方可称宗。而自馀应在祧迁之庙者。皆不得称宗。礼也。汉兴去古未远。文武宣明数君之外。皆无宗号。逮世道益降。暨于唐宋然后。继世之君。一皆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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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初非宗贬于祖而皆可得称也。然此则非礼之礼。因袭已久。有难猝改。而唯继世之君。不得称祖。则明有古人已定之论。乌可并此而坏了耶。试以我朝故事言之。 宣祖大王议谥之日。先正臣尹根寿上劄论辨。深得礼义末抄之举。诚不足取法也。至于光庙朝事。未知当时孰主此论。而反覆考究。终无可据之例。唯 中宗大王拨乱反正。重恢大业。其鸿功盛烈。与 大行王前后一揆。议谥之日。 仁庙盖尝有欲称祖之教矣。当时廷议。引经守正。事不终行。夫以 仁庙圣学之高明。圣孝之纯至。卓冠千古。苟于崇奉之道。或有一毫之未尽。则亦安肯遽 允廷臣之议也。此实 圣明之所当法。宋人所谓欲法尧舜。当法仁宗者。正谓今日道也。论者或以 中庙。直继 成庙之后。与 大行王入承 宣庙之统。事例不同为言。此亦未之思也。若以帝王昭穆之正礼言之。则虽以孙继祖。以弟继兄。无论行第之差。皆有继序之义。汉宣之于昭帝。其行则祖孙也。晋元之于悯帝。其序则兄弟也。皆称宗号。义例可见。况我 元宗大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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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追隆。庙序既定。则今日 庙号之攸称。益不待辨而自明矣。至于一庙叠谥之未安。前后章疏。亦已略陈矣。论者以文王,周公之同谥为證。此则似是而实有不然者。周公虽文王之子。而不继文王之统。周公即周之臣子也。自古君臣之同谥者何限。与帝王继统之义。自不相同。又安可以此而为例乎。春秋列国之君。或有前后同谥者。此则盖出于王朝之所命。有非本国君臣之所可擅议者。又皆在于昭穆序穷坛墠礼废之后。则尤不当引以为證也。今之为说者。亦有以大礼既定。频数请改。为大未安。臣请得以破其说。凡事之微细者。既定之后。知其未安而置不更论。犹且不可也。况莫大典礼。多有嫌碍。而以其既定之故。不敢更议。则其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者。设有论议是非之大于此者。而初则以未定。不敢轻言。后则以既定。不敢更言。是终无可言之时也。异时遂非拒言之渐。未必非此说为之祟也。循嘿坐观。不忤君上。固是臣下之大利。而其如国体何哉。论者以今日所定 庙号字义甚美。不可自下而请改。其意盖亦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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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圣人之礼。贵在得中。君子之爱。不以姑息。况舍此而未必无至美至当。不减于今日之所议定者乎。昔者。唐臣颜真卿。请改祖宗徽号于历世既久之后。而君子犹不以为非。昏朝之事。固非所论于今日。而若其初载。李元翼,李德馨,李恒福等元臣古老。犹秉朝礼。而其时因谏院 启辞。改定徽号于册宝既造之后。而亦未闻有争执者。况今上 谥之日尚远。而蓍龟元老之臣。草野识礼之士。咸聚都下。不于此时更容商议。而因循蹉过。追悔靡及。则岂非大可恨者乎。臣等伏闻工曹参判臣金集上疏中。亦论及此事而发落未下。臣等固知 圣意之郑重而有所难言也。然继体之初。莫大之礼。决不可如是草草而止。伏愿 圣明虚心省察。亟下此章。更加博询。以求至当。使国家大礼。少无未尽之悔。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臣等俱以无似。待罪言地。有怀不达。厥罪难逭。不敢避鈇钺之诛。辄复烦扰。臣等无任战慄惶悚之至。取 进止。
玉堂请快从两司劄(校理时)
伏以两司之臣。将前领议政金自点贪饕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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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 先朝之罪。论执踰时。愈往愈激。而 殿下尚靳一俞。臣等窃惑焉。夫自点之罪状。非幽隐而难见也。以 殿下之圣明。岂待人言而洞烛哉。特以 先王之所委任。一朝而迸逐之。有所不忍于 圣心焉尔。然自点非得罪于 殿下。而实得罪于 先朝。则 殿下亦有不得以容贷者。何则。 先朝之宠擢自点。置之百僚之上者。岂以荣利其身而止哉。抑将以责其功效也。 殿下视自点之所为。岂 先朝所以委任之意哉。惟其委任之责益重。而欺负之罪益深。倘使自点之罪。毕露于 先朝。则必将震怒而不饶也无疑矣。今 殿下新 服景命。将明昭 先王之盛德。是先是务。诚宜亟正自点之罪。使内外远近。晓然知 先朝之所以任自点者如此。而自点之所以负 先朝者如彼。则在 先朝姑试之仁。少无所伤。而于 殿下继述之道。为益光显矣。况王者之法。必先自贵势者始。然后人心畏服。令行而无壅阏之患。目今朝纲不振。四维横溃。其所以澄清激励之道。宜莫先于此者。 殿下顾何有于一贪恣负国之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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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相持。一至于此。使舆情郁而未快。清议激而未伸乎。自 殿下即阼以来。垂及半载。朝论宜定而未定。纪纲宜立而未立者。职此之由。 殿下于此。可不赫然奋然。弃小不忍而思大振励乎。伏愿 殿下念王政之无私。察事体之轻重。快从两司之请。以慰一国之望。
玉堂论前后 上教之未安劄
伏以天道运而万物各遂其性。无壅阏摧伤之害。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无他焉。以其为物不贰而喜怒无迹也。倘使天道有喜怒之迹而逐逐然加诸物。则凡生天地之间者。必将震骇奔驰。颠倒失序。而不得遂其生也久矣。王者之道。与天同方。而特不能无言语耳。苟或于言语之间而不体无迹之天道。有些不平底辞气。则其伤损大体。震挠品物之患。又焉有既极哉。人君以一身代天理物。虽聪明首出。而赞化成务。不能无待于人。故古之圣王。莫不兼听博访。刍荛必择。狂妄不罪。是岂刍荛之智于圣而狂妄者全无过哉。诚以不如是。不能以来天下之善也。 殿下自即阼以来。首辟言路。听纳如流。大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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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明目达聪。蔑以加矣。四封之内。欢欣鼓耸。莫不愿毕陈所怀。效其芹曝。疏章臻沓。不绝于公车。其间固多荒杂俚俗之言。而或岂无一二可采者乎。如河溍之疏。亦足可观。而只缘少有触犯。显示厌恶之意。至于吕焯,李回宝等疏辞。诚极狂妄。而 圣批太严。至令政院招问指嗾之人。夫臣子之于君父。其尊卑殊绝。以至卑而 干至尊。其能出气力抗言论者。固已难矣。其言之当理与否。则存乎其人之愚智。人主唯当奖其能言而置其不当理者可也。以言不当理而怒之。已过矣。至于怒之不已。疑之而招问。则岂非未安之甚。而其渐之大可忧者哉。夫鸱巢覆而仁鸟增逝。死骨却而良马不至。臣等恐言路之塞。未必不由于此也。继而伏见 下政院之 批。有欲使予不得措手足之 教。答合启之辞。有酷似憸人乱人家国等语。臣等相顾错愕。益失所望。何 殿下之圣明而有此不平之气象耶。礼曰。近而不谏则尸列也。若政院者。可谓近矣。事有未安。争执。职耳。夫使人主不得措其手足者。古之权奸柄国。擅弄威福者之所为也。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148H 页
 殿下视今日士大夫。棱骨销软。委靡成风。方将激劝之不足。而乃有如此之教。岂 殿下欲使一世靡然惟承顺之是事耶。臣等实不能无惑焉。至如合 启之辞。峻激则有之矣。乃若其心则不过急于感动 天意。不自觉其言之太过耳。古之人。有以桀纣桓灵。指斥其君上者。时君不以为罪。后世称为美谈。况言官之论劾一贪污宰臣。措语之间。虽少有伦拟之不精者。岂可以此而遽加如许 严教乎。大圣人平心待物之道。决不当如是也。夫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王言如丝。其出如綍。枢机之发。所关甚重。故易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其感应之理。有不容掩者。自夫前后 严旨之下也。士夫之间。莫不惊惶震惕。丧心失图。志士有长往之思。凡夫怀苟免之计。此岂朝廷之福也。伏愿 圣明痛自省察。明示 教谕。使群下咸仰 殿下风雷之改。日月之更。则其于 圣德之辉光。实愈于无过之初矣。且 殿下于嗣服之初。旌招遗逸。咸致朝端。礼敬之诚。溢于言辞。中外拭目。伫见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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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盛美也。夫以圣人无息之至诚。时月之间。必不容有小间断。而悠悠之议。或虑 殿下之待士将有权舆不承昔进今亡之叹。噫。岂其然乎。山野之人。例不谐俗。难进易退。乃其素守。以 殿下之圣明。初非不知于前。宁或有间于后哉。当此俗论沸腾清议销磨之日。不可不加意栽培。长养其气。俾不至于摧沮而离散也。若言事一不当圣心。而不容于朝。狼狈而去。则只此举措。大关世道。况今 因山已毕。政化更始。而一时元老儒林蓍龟之臣。或将相继乞退。不勉遁思。则 殿下将谁与共国而图治乎。 殿下宜益开诚心。勉加 谕留。收罗英俊。布列朝著。庶几镇定浮嚣。整顿纲维。而国家终赖其庆也。惟 圣明留意焉。宋时烈。嘐嘐黄卷。乃心古人。惟其刚介之性。未免果决之失。前日径归。亦自有其志。而方引罪咎。不敢冒留。且缘母病。投疏乞身。其势诚迫而其情亦戚矣。适当 启引之初。姑有出给之 命。时烈屏伏城外。待 命经旬。惶悚狼狈。不知所出。人之见之者。或疑 殿下之待时烈前后差殊也。时烈。山林疏野。不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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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以天地包容之量。宁有所介然也。 殿下倘以时烈为不可用。则姑许其退。使之归养老母。读书求志。以待他日之用。亦未为不可。而今若只令其踪迹颠沛。进退维谷。或反为后来者之所戒。则其所关。亦岂浅鲜哉。伏望早 赐发落。以解群心之惑。幸甚。呜呼。君臣相遇。得做事功。旷世所难。而群臣幸得生逢 圣上。目见盛际。想望之情。靡有限极。而窃观近日上下之间。微有阻隔之渐。若因此转辗。蹉了好机会。则岂不为千古之至恨也。此臣等之所大惧者也。目今天灾层叠。民事罔极。朝论横溃。讹言孔将。臣等待罪帷幄。非不欲一二陈列。而仍念成事未过。 哀慕方极。恐烦 圣鉴。不敢缕达。而惟此数款。实系 衮职之阙。而机会甚重。不可淹延。兹敢冒陈于 哀疚罔极之中。伏愿 圣明留意澄省焉。取 进止。
请从权劄(己亥○凡七劄。馀在别集。以下诸劄。皆在副提学时。)
伏以皇天不吊。奄降大割。 圣孝罔极。哀毁过制。创巨痛深。越月踰时。举国臣民。忧惧遑遑。皆知必至之忧。昭在目前。而尚虑有咈于致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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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之至情。保护之说。迄未上诵而力陈之。此实群下之罪也。近者 圣候违豫。果出于澌顿积败之馀。讯诸医士。考之方书。明是胃气大损。真元内铄。有决非循常药物所可奏效者。臣等惊惧转极。心骨俱寒。窃意 圣慈惟疾之忧。 圣明慎疾之道。必将有斟量轻重。遵经达权之举。而伏见 下药房谏院之批。相顾错愕。大失所望。曾谓 殿下之诚孝。乃反规规然拘小节而忘大体。一至此哉。臣等窃惑焉。夫亲丧。固人情所自致也。苟可以执经尽制者。则夫焉有限极而亦谁能禁抑哉。顾念先王之礼。丧制有四。而必以权居其一者。诚恐灭孝子仁人之性而终归于不孝之比也。故其在经文。所以致详于权变之道者。不啻丁宁。是岂圣人故为坏俗败礼之说。以教末世之薄而伤孝子之心哉。其为天下后世虑。盖亦深且切矣。闾阎匹夫之贱。或有过制而致疾者。则邻里忧之。亲尊强之。必有姜桂之滋。以免伤生之患。况以一人之身。上奉 宗祧。下临臣庶。其责任之重且大。为如何哉。而乃敢自轻过毁。甘蹈匹夫之小节。曾是而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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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王之大孝哉。 先王陟降之灵。 二殿迫切之情。所以眷顾忧念于 殿下者。亦当如何。而 殿下尚且守姑息之细行。阽不测之危域。以致三灵震惊。万姓奔遑。其在追念仰体之道。讵容如是也。 殿下试以此数者。抑情回念。则必不再思。而知帝王之大孝不在彼而在此也。事理无疑。礼训昭垂。伏愿 圣明强抑至痛。深加省察。亟从权制。以保 圣躬。宗社幸甚。臣民幸甚。臣等不胜区区忧遑煎迫之至。谨取 进止。
请奉劝 慈殿从权。因陈所怀劄。
伏以皇天不吊。我国家 大行大王。奄弃臣民。举国之人。攀号殒绝。如婴孩之失顾复。一日不能聊活。而尚幸 重明继照。丧怙而得怙。亿兆含生之类。莫不茹荼忍痛。庶几须臾无死以卒被 先王之遗泽。而乃者 圣孝过隆。澌毁太甚。以致重伤真元。违豫日久。中外忧惧。遑遑罔极。幸赖神明扶佑。 圣智达权。才承渐差之 教。益切少愈之虞。而臣民之深忧煎虑。别有所万分切迫者。 慈殿以积年弥痼之候。遭崩天罔极之痛。执制太过。任情靡顾。略不以伤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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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概诸 圣念。委体苫块。垂近半岁。必至之忧。昭在目前。而群臣尚恐有咈于 渊塞之至情。至今不敢以滋养之说。仰吁于 庐闱之下。此固群臣之罪。而在 圣上侍奉保护之道。亦恐有所未尽也。臣等固知 殿下哀痛之极。不忍发口。姑欲少迟。以待 因山之毕。而窃念成事之前。尚有四十馀日子。 圣慈消毁之症。日添而晷深。终至于大病积发。则当此之时。 殿下虽有后时之悔。亦将何逮哉。夫从权。非违礼之道。 宗社有至重之托。 慈殿安。则 殿下安而 宗社安。 慈殿不安。则 殿下不安而 宗社危矣。 慈殿纵不自重。岂忍以私痛之切迫。阽 宗社于危亡之地而莫之顾恤乎。臣等有以知 慈殿之念。必有所戚然于斯者矣。 殿下诚宜亲调姜桂之滋。手奉而进之。号泣而随之。反复譬晓。不允不止。则以 慈殿之懿圣仁爱。岂不明察事理之必然而曲副 殿下之至诚也。伏愿 殿下无谓山陵已迫。 慈念难回。及时奉劝。期致感悟。庶得十数日滋补之功而不至于危厉之境。则岂非 宗社臣民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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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也。呜呼。当今之所急。固无大于保护 两殿者。而克明 圣德。以光初服。亦今日莫先之务而不容少忽者也。昔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夫吉凶成败之归。盖甚相远也。而其几之判。实在初服。譬如适千里之道者。举足之始。趣向便决。之东者。不可使之西。之北者。不可使之南。安危兴丧之辙。靡靡然日趣而不能止。初服之不可不慎。有如是者。 殿下聪明睿智。自然性成。言行政事。动无过差。臣等不敢以迷方反道之事。致虑于 圣明。而惟其善恶已别。趣向既定之后。亦煞有无限岐径。何则。天理人欲。杂出于方寸之间。而惟危惟微。造次难察。其发于心思。见诸行事者。苟不能一出于天理之公而参错以人心之私。则所谓为善者未必皆善。而私蘖潜滋。种下种子。转辗反覆。机械习熟。其终不至于蔑公理害正义。与乱亡同归者。盖亦鲜矣。夫仁爱。美德也。而或失之呴濡。则情牵私胜而燕狎凌慢之弊兆焉。智术。通道也。而或失之私凿。则挟数用意。计较苟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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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长焉。自用自圣。虽若刚明。而实启逢迎承顺之渐。自小自安。虽若谦逊。而终入卑下姑息之域。听谏不诚。则谗谄日进而忠直日退。信道不笃。则邪说炽肆而正学孤危。凡此之类。千涂万辙。一念不察。或以启千万端无穷之弊。一事不谨。或以致千万年难救之祸。呜呼。可不戒哉。可不惧哉。臣等非敢谓 殿下初政已有此等形见端绪也。尚虑 殿下学问之功。容未造极。精一之训。不可不加诸意也。伏愿 殿下先保 圣躬。益懋 圣学。格致以明其趣。存养以立其本。省察以谨其几。使方寸之地。明白洞彻。纯粹无杂。丝毫邪累。不敢干犯乎其间。然后天德王道。体立用行。唐虞之化。三代之治。皆自这里流出陶成矣。岂不休哉。岂不盛哉。目今 严庐尽哀之地。固非筵席讲讨之时。而 圣候少安之日。时进侍讲之臣。俾读礼记丧祭等诸篇而俯赐观览。则未必无少补益也。亦惟 圣明之留心焉。呜呼。臣等既以保 圣躬明 圣学之说。略申于前。则自馀政治之方。施措之末。有不可索言者。而发政之初。亦有不可不先知者。昔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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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称文武之盛德。不过曰继志述事。而曾子称孟庄子之孝。以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为难能也。圣神继体之道。舍此宜无他术矣。呜呼。 先王志恢大业。励精图治。十年之间。宵旰忧勤。凡所施设。动可为万世法程。而尚以世道既降。形势多碍。宏纲虽举而众目未张。大义虽明而崇勋未集。暨乎末年。倍勤 圣虑。密勿讲究。庶几有成。而天不少延。大祸斯酷。尽将艰大之业。投付 殿下之身。今 殿下虽复思服景命。图新庶政。而其规模纲目。谅无出于 先王所已讲究之外者。今 殿下只当日进 先王所倚毗之臣。而咨询 先王所讲究之策。当急者先之。当缓者徐之。未遑者润色之。时省而日讨之。月成而岁就之。要使 先王大志毕伸。大业终究。则 殿下继述之孝。岂不光大显盛哉。且如上年凶歉。民将靡孑。而赖 先王竭诚蠲赈。亿万生灵。得免填壑。而不幸今岁水潦荐灾。诸道告饥。殆甚前年。下土残氓。张口待哺。咸以仰赖于 先王者。责望于 殿下。殿下亦宜聿追 先王之志。急讲救济之策。无令赤子谓 先王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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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而后王忘我也。呜呼。 先王敷求贤俊。俾补 殿下。殿下之所以尊礼敬重者。亦靡所不至。惟彼二三儒贤之士。感 先王罔极之恩。蒙 殿下不世之遇。岂不欲殚竭心力。毕命图报哉。惟是衰迈抱疾。不堪供剧。而情势难安。至欲言归。世道靡定。有识深忧。此亦 圣明之所不可不知者也。夫贤者之在国家也。犹乔岳大川。不见运动。而其利泽之及物者广矣。故古之人。以一贤之进而卜其世之将兴。一士之退而验其国之将危。诚非空言也。夫贤者。可以礼致而难以利拘。可以道合而难以力使。要在契合而志同。道行而言听。不必束以簪组。策以筋骸。然后方谓之用贤也。奔走之劳。不如辅导之功。有司之守。不如宾师之尊。 殿下诚说贤而欲尽其用。则臣等窃以为不必强以职务。使不堪耐。而优养厚礼。为国矜式。出入经幄。专责启沃。有政咨焉。有疑质焉。而至于前后所进山野之士。不愿縻职者。亦以此道待之。使之游居京国。略如宋臣程颢所献延英待士之制。则庶几俊彦翕聚。不至纷纭辞退。而新化清明。大有所赖矣。臣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153H 页
等待罪帷幄。其区区愿忠之诚。靡有限极。而顾念学术空疏。言计肤末。且当 哀疚之中。不敢一一尘渎。而惟此数款。所系重大。有不可含默迟待。以失机会者。故乃敢略陈梗概。以俟 圣明之财择。臣等无任激切祈望之至。谨取 进止。
请停 陵幸。因陈弭灾之道劄。
伏以天人一理。上下无间。喘息呼吸。有感必通。故古之人。有遇灾而亡。亦有遇灾而昌者。盖天之示警。必有其故。疾威之加而仁爱存焉。承天之命而为之宗子者。苟能遇灾警惧。侧身修省。则天心克回而国以昌焉。厥或傲忽天戒。谓不足畏。则祸孽遂成。国乃亡焉。考之前史。龟鉴昭彰。呜呼。可不惧哉。今 殿下遭罹大故。茕茕在疚。 宗社之危。不啻缀旒。举国臣民。忧惧遑遑。而只恃 圣德罔愆。与天同道。庶几聿迓天休。新我邦命。而不幸霖涝极备。风雹交灾。民忧国计。诚可哀痛。而乃者雷霆之变。复发于六阴之月。霰雪纷糅而震电轰烨。阴阳愆错。气象乖戾。旬日之内。荐至叠发。此与诗人所叹不宁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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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所书雨雪震电者。变怪之状。千载略同。臣等不胜惊惧。心寒体慄。未知何等祸机伏在冥冥而天之警动。一至此哉。 圣德如日方升。新政未有阙失。致此之故。不敢妄指。而灾咎之应。诚难附会也。虽然。仁爱之天。若是谆谆。则比类而求之。亦或有可言者矣。臣等窃考震之为象。著于大易。其德为动而其究为躁。为惊惧眚灾之象。故考诸往志。非时之雷。多为轻动之戒。圣人见重震之象而系之辞。不过曰恐惧修省。呜呼尽之矣。夫天下之吉凶悔吝。生乎动。苟不度势量力。率意轻动。则既无恐惧之心。又乖修省之方。而危败之至。立可俟也。 殿下严庐谅阴。固无他轻动之虑。而天之示戒。炯若耳提。则臣等窃意天之所以忧爱 殿下者。至深切也。目今 因山既迫。剑舄将閟。凡在含生之类。莫不奔号擗踊。矧在 殿下大孝至恸之情。夫焉有纪极哉。一临玄宫。永诀终天。礼之尽而诚之至矣。谁敢有言也。只是 圣候违豫。已浃四朔。虽云少愈。而元症尚剧。危厉种种。不一其端。当此淩冱之节。必欲自致筋力之诚。则必至之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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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之悔。万万有不能尽言者。此非但臣等之忧也。实举国臣民之所共焦心煎虑者也。人心若此。寰内汹动。 祖宗陟降之灵。上天眷顾之心。所以震惊切迫者。宜如何哉。一告之不足。再告之不已者。盖未必不在于此也。 殿下累然一身。上承 宗社之重。下临臣民之众。容可自轻而尝试于必危之地耶。伏愿 圣明毋谓臣等过虑曲说而轻忽之也。亟召大臣礼官。议停 山陵之幸。以上应天心。下副舆望。不胜幸甚。呜呼。今日应天之方。固无大于保护 圣躬。不至危殆者。而克谨 圣德。以尽修省之实。尤为初服之急先而不可少忽者也。夫人主之心。亦一天也。古之人。以景星庆云烈风雷雨。验之一念善恶之间者。诚非空言也。方今 圣虑专于致哀。方寸之地。万念不入。而犹未免躬亲庶政。酬酢事务。则其所以动于心思。发于行事者。一日二日。其几千万。虽复 上圣之资。动合规度。而省治之方。尤当谨严也。夫人心活物。危动难安。一念不诚。或起懈怠之渐。一事不敬。或萌放肆之端。一点之欲。或炽于烈火。一分之私。或障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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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毫釐斧柯。涓滴江河。始于眇忽。终于彰大。此皆人不及见而天独先知者也。人主于此。可不深惧猛省。以求所以合天心而逭天孽者哉。至于天民之困于穷饿。天物之殄于奢侈。天心不豫。恒必于斯。 殿下亦宜体天之仁。敬天之怒。益讲蠲赈之策。以活赤子。痛革怙汰之习。以清浊俗。凡所以慰悦天心者。如孝子之事父母。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先意承志。烝烝克谐。则疾威归于仁爱。灾咎转为祥庆。而经所谓恐惧致福者。亶在斯矣。古语有之。妖孽。人君之明鉴。恶梦。士大夫之吉徵也。是岂谓妖孽之无伤而恶梦之为祥哉。盖曰人君知惧则善其政。士大夫知惧则善其行。妖孽不胜善政。恶梦不胜善行故也。诚愿 圣明谨动以善保其身。寡欲以善治其心。用善人行善政。终以克享天心。保乂无疆。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臣等不胜忧惧激切之至。取 进止。
玉堂请两贤从祀劄
伏以道出乎天而弘于人。人之所存。道之所明也。人之所重。道之所尊也。粤昔庠序学校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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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而先圣先师之祀肇焉。百王相承。典礼弥繁。凡有道学经术可以羽翼斯道者。靡不用一代之公论。为百世之宗师。而俎豆之享。代各有人。此实有国之徽典而斯文之盛举也。可以培植国脉。振作士气。立教化正风俗。其所关系。至重且大。宜急而不可缓。宜先而不可后。其亦章章明矣。 国朝比隆成周。大阐文明之化。吾道既东。儒贤辈出。而其能卓然以道学自任。为一世士林之所共推仰者。有若文敬公金宏弼。文献公郑汝昌。文正公赵光祖。文元公李彦迪。文纯公李滉。数十百年之间。相继而作。虽身厄于当年。而道行于来世。士论同声。愈久而愈激。终以配祀圣庙。斯诚三代以后希有之盛事。而其为 国家之光。为如何哉。继五贤而出。或亲承旨诀。或私淑遗风。以大明其道者。厥有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两贤臣。道德功烈。焯焯在人耳目者。章甫之徒。累疏陈列。臣等固不敢渎言。而略以平日所闻于父兄师友者。为 殿下申白焉。李珥。有上知之资。中行之德。足目俱到。体用咸备。故其发于言论。见于著述者。超诣精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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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洒脱。以言其立朝之节。则常以致君尧舜。经济斯世为己任。格君之诚。救民之志。眷眷于章奏之间者。如青天白日。万目咸睹。推此言之。虽谓之三代人物可也。成浑。袭训家庭。渊源有自。敦厚庄重。笃学力行。作止语默。一遵绳墨。出处行藏。动法圣贤。操守之严。不愧幽独。孝悌之行。可通神明。德器成就。表里如一。举世宗仰。不啻如太山北斗。若此者。岂非古所谓百世师者耶。唯此两臣。道同志合。讲明正学。表率后进。以振五贤之道于斩伐销铄之馀。使为士者。知从事学问。崇重礼义。虽世入长夜。衣冠禽兽。而尚赖风声义烈一脉不死。使国家重恢。人类不尽殄灭。式至于今日休者。伊谁之功也。由此观之。二臣之道德功烈。实光于五贤。而从祀文庙之请。诚万世不易之公论也。 圣祖神考日月之明。非不洞烛于此。而褒德报功之典郑重。而未及举行者。盖亦有待于重光之日。而因时开物。抑后圣光前之通义也。青衿之士守阙吁号者。历三世数十馀年。而其论益盛。人人自奋。咸以此为初服第一举措。此可见人心之难诬。正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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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伸。而 殿下弥日持难。不赐 允俞。臣等实未知 圣意之所在也。岂 圣朝践阼日浅。未遑深察源委。姑且慎重之耶。抑以向来一种邪说。螮蝀未已。而容光之照。或未昭晢而然耶。 殿下尊儒重道。卓冠千古。而乃于儒林之宗。斯道所在。犹靳崇奖。不加褒显。不殆于古人所谓赖其用而忘其本者乎。凡事之微细者。犹不可置而不辨。况此是何等议论。何等举措。而出入疑信。迁延等待。以孤多士之颙望。郁举世之公议。使莫重尊贤之典。寝稽年时。臣等窃惑焉。臣等待罪帷幄。既有区区之怀。不敢不上 闻。伏愿 圣明亟下儒生疏本。延问诸大臣及儒贤之士。断以 宸鉴。速举盛典。使道学益以阐明。士林为之增气。斯文幸甚。吾道幸甚。
玉堂请还收朴世城拿鞫之 命劄(庚子)
伏以近因尹善道投进凶惨之疏。生事于朝廷。物情汹骇。靡有定极。而只赖 圣鉴高明。渊衷默定。如日方升。如水未波。不言而信。不怒而威。中外臣民。莫不钦仰 圣德。恃而无惧。庶几邪正不乱。是非底定。而不幸权諰之疏。复出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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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之外。景象益以不佳。昨者承旨朴世城。稽留 传旨。未即仰禀之故。至下拿鞫之 命。举朝惊惶震叠。莫不归咎世城曰。是何激恼 圣衷。致有此过中之举也。由此观之。世城固不能无罪矣。然念世城之罪。不至如 圣教。容有实情之可恕。则 大圣人中和平正之道。亦何遽至此哉。噫。臣子之于 君父。尊卑如天地。一顺逆之间而死生荣辱。判焉。苟非至无知而极悖逆者。孰敢故为违慢之态。以自取无君方命之诛哉。此必无之理也。臣等窃以为世城之罪。实出于拙涩迷昧而断无他肠也。何者。我 国旧制。优待台阁。凡台论方张之时。则虽有莫重莫大之事。政院例不敢即奉 传旨。其来盖久矣。夫一遣近侍。传谕于旧恩之臣。是何重损事体。而必至于覆逆者。其意不过习于闻见。以为权諰之名。方在三司论议之中。即与被弹者无异。优容之礼。不当施于论罪之人。而或恐有乖于旧事耳。原其本心。盖欲纳吾君于无过之地。而趑趄嗫嚅。以至于稽滞。夫焉有所恃而敢有慢蔑于君命哉。即今奸凶谗贼之罪。尚未按正。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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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过误之失。鞫问近侍之臣。虽 圣意断断。必不在于迁怒。而 严教一播。舆情惊惑。不知者或疑 圣明之所以深怒世城。有些干涉于近日之论议。则是岂不大有伤于 圣德。而其害亦有不可胜言者。此又臣等之所大惧者也。 殿下试虚心平气。舒究事情。则以 殿下日月之明。必不再思而涣然矣。臣等非敢谓世城专无罪过而敢生营救之计也。只恐 圣明治之过情。使群下有未释然于斯者。故乃敢汲汲言之。伏愿 圣明恢天地之量。霁雷霆之威。亟收朴世城拿鞫之 命。使中外晓然知 圣意之所在。不胜幸甚。
玉堂论尹善道,权諰疏劄
伏以皇天不吊。 圣考弃世。人心靡怙。国命滨危。而幸赖重华克协。 离日继明。践其位而行其政。爱所爱而敬所敬。中外之望。翕然颙若。普切没世之痛。方仰 新化之盛。而不幸阴凶惨毒之说。潜行显唱。靡所不至。使一时儒贤。先后遁荒。朝野惊骇。景象不佳。譬如垂绝之病。丹田气海。温气少聚。而风邪忽薄。荣卫失摄。回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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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渐无可冀者。呜呼。岂不危哉。近日之事。 天鉴照烛。如日方中。魑魅怪鬼。莫能遁情。邪正之辨。庶无遗憾。人心胥悦。远迩钦服。而臣等尚有区区之虑。不得不烦吁而渎告之。夫阴阳淑慝。理难并立。君子小人之进退。实系世道消长之机。圣人之所致意而明主之所深戒者。莫先于此。大学传所谓好恶拂人。灾逮其身者。固不足论矣。其有见贤而不能进。进而不能先。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者。亦未尝不同归于危乱。何则。是非粗明而处置未尽其道故也。此从古通患。而今日之所当虑者也。臣等请一一历陈。惟 圣明垂察焉。尹善道。本一凶险无状之人也。粗有文辨。意望滥越。而惟其居室僭拟。行身淫汰。见弃于物论已久。畜怨含毒。阴伺间隙。必欲生事于朝廷。倾危之术。屡售不中。以至于今日而极焉。正如虺蝮噬人。不顾其死。要以煽俑危言。搆捏祸机。以为他日陷人之阱。其造意深惨。有不可掩者。昔在 中庙朝。名儒赵光祖等。重被知遇。将兴至治。时则有南衮,沈贞之徒阴造飞语。谓之威福下移。而渐渍荧惑。士祸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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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在 明庙初服。李芑,郑顺朋等。亦造人心危疑谋危 宗社等语。使一时善类。骈首就戮。噫嘻。尚忍言哉。至今百年之后。闻此数奸之名者。无不扼腕切齿。思食其肉。今善道之心。即数奸之心也。善道之言。即数奸之言也。异世同符。如出一口。而其他指斥拟议之凶惨。盖有臣子所不忍闻。不忍言者。则又数奸之所未有也。只幸天日在上。奸孽即加流窜。士林得以保全。而其凶谋所搆。毒焰所及。尚使儒贤迸散。邪说响附。人情汹汹。如波动堤决而不能止。则其祸机犹炽然也。岂不凛凛寒心哉。至于权諰。则自是士类中人也。 两朝礼遇。宠擢隆崇。使諰粗有为国忧世之念。则何忍为此错谬乖僻之论。以惑乱上下。而自甘于庇护谗贼之名哉。其心所在。诚不可知也。其论善道谓之谗诋媢疾。则当矣。而旋以敢言许之。其论宋时烈等。谓之可欲之善。忠实之心。有补于祈天永命之基。则其称亦盛矣。复以罪言杀士目之。一人之言而若出二口。造次反覆。莫知端倪。天下岂有此等论议哉。其言之尤险而可怕者。有曰闾巷之人。欲言二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158L 页
人之过。而心非腹诽。不敢发口云。其意隐然以二臣。若实有气焰权势真可以钳制一时者然。与善道威福下移之说。同一关捩。曾谓諰之于二臣者。遽以此等无形隐语加之也。臣等未知諰之所谓腹诽而不敢言者。果是何等人也。若指一种丑正嫉善之徒而谓之不敢言。则其谓善道之敢言者。盖不足怪也。其意必欲纵宥善道。而至引中庸执两端用中之说。此尤悖理之甚也。夫舜之所以用中者。盖已精择乎善。而就其善一边之中。又量度以取中云尔。非谓以善恶为两端。而用其半善半恶。非白非黑之中也。諰之引经。全失本旨。信如其言。则将使冰炭薰莸。杂乱无辨。终于邪胜正退而国不为国矣。其害可胜言哉。虽然。此犹舛戾无伦。人得以攻破之矣。最是今日之大不幸者。凡为善道立帜者。莫不凭藉论礼。以 宗统之说。恐䝱 一世。使人不敢言。其设机甚深。有不容不辨者。呜呼。 国家宗统。是何等大体。如天之有日。昭揭长存。非在下之所敢容议。而移动尊卑之者也。其敢有一毫干犯于其间。则是逆臣也。此理甚明。人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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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也。岂善道辈独能知之。馀人举莫能知而自陷于逆臣之诛乎。夫圣人制礼服术精微。固非人人所可妄论。而乃若其义。则各有条理之可言者。父母之于子。所以为之三年者。盖绝稀而廑有。惟四世嫡长者。乃为之三年。次嫡承重者。亦与长子无异。而其兄非殇年早没。有故废绝者。则更无叠服之理。自馀承重。而不得三年者。其说亦多。若必待嫡嫡相承。父母之于子。必服。三年。然后其统乃传。则古今天下家国之统。其有不绝者几希矣。虽承统非长服。以期断。而国家之统。固自在也。设使疏家明言服不三年。其统乃绝云尔。则善道辈之所言。诚是矣。疏家列出四种不斩之说。而主祀传重之义。实在于其间。则曷尝以服之隆杀而有二宗绝统之嫌哉。 皇明之成祖。汉之文帝。或以次嫡。或以支庶。缵承大统。传祚永久。设使成祖汉文之没。在于高皇汉祖之前。而高皇汉祖服之止期。则汉明之统遂绝。而不得为汉明耶。帝王之制。代有沿革。至于 皇明及我 朝。初无为长子三年之文。而未闻国统因此而疑于断绝也。 明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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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丧。朝臣议 恭懿殿之所服。先正臣李滉。疑用嫂叔之例。奇大升推出继统之义而䮕其说。李滉之叹服。宜矣。然而李滉之说。乃曰岂有不止于期之理。 恭懿殿之服。终止于期年。而大升亦无异议。则是大升虽推出三年之义。而求诸服术。参以四种之说。则亦不得不止于是耳。而说者反引大升之说。以为援据之地。其亦未之思也。今之说者。只见立庶子为后之文。而摆却通第二嫡子为庶子之义。断以立庶为后之庶。归之妾庶之称。欲以感怒 圣听。疑惑一世。其立心。盖已岌岌乎危险矣。其心既如此。其于论礼何哉。虽然。此皆 圣明之所已洞鉴者。固不必尽言也。至于所以处今日之事。而使不至于溃决者。诚不可不汲汲而有不容少缓者。臣等闻治病无如择医。已乱无如进贤。臣等昨伏见下宋时烈之 批。恳恻切至。奉读涕零。 殿下于已乱之道。盖已得其要领矣。昔魏文侯封谤书。以示乐羊。燕昭王斩言者。以谢乐毅。使诸侯服其信义。贤士乐为任用。 殿下近日之明示好恶。实有光于二君者。而儒贤之士。尚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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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空谷白驹。贲然无期。是邪说犹行而正坠其计中也。呜呼。以 殿下君臣之契遇。诚信之素孚。宜无所不动而难致者。诚以 先王寄托之重。 当宁倚毗之望。而谕以至诚。责以大义。使之亟还于朝。以镇定浮嚣。荡涤诖误。改纪朝政。惟新 初服。一召之不至。再召之。至三至四。以至十数而不至不止。则彼二臣者。亦非忘世远引者也。感恩畏义。其何说之辞而终不幡然乎。邪说虽斥而正士不至。悦贤虽深而用贤无效。朝不信道。国无矜式。因循蹉过。坐失机会。终未免与衰乱同归。则岂非千古之至恨也。念及于此。流涕太息。不足以谕其怀也。伏愿 圣明益明邪正之辨。永塞谗贼之口。急还儒贤之臣。以固邦家之基。 宗社幸甚。臣等待罪帷幄。目见邪说殄行。国将空虚。窃不胜私忧过虑之至。敢陈瞽见。冀蒙财择。取 进止。
玉堂请还收柳后圣全释之 命。亟副告 庙之请。仍陈弭灾之道劄。
伏以 圣明临御。百为咸贞。上合天心。下顺人情。 衮职之阙。实无可补者。而今日台阁之论。
市南先生文集卷之十 第 160L 页
尚有一二未蒙 允许者。臣等不得不略陈所怀。仰彻 圣聪。医官之罪。元非可疑。而难断者。既以首医侍 疾。猝值天下古今罔极之变。则其事体有决不可以常道论罪者。中外臣民。万口一谈。皆曰可诛而不可赦。此可见公议之所在而天理之难诬也。只缘 圣明至仁。不忍加法。谓非作意故犯而曲贷其死。远近呶呶。咸恨失刑。不意全释之 命。忽降于半岁之内。物情惊骇。愈益甚焉。夫眚灾肆赦。当施于小过而非所施于大过者。况此是何等罪名而容可纵赦乎。毋论其有心无心。事体不得不断以重律。而微功细劳。酬报赏赉之典。何可并及于此类哉。台臣之只请还收成 命。亦云末减。伏望勿复留难。 夬赐允从。顷日 圣候违豫猝剧。当此之时。三灵震惊。万象奔驰。幸赖皇天眷祐。旋有乃瘳之喜。 宗社之庆。莫有过于此者。今日廷臣之必请告 庙。盖出于臣子之至情。而其在有事必告之礼。实有不可容已者。 圣明之一向牢拒。固知出于撝谦之 圣德。而群情所在。事理则然。 殿下亦何能终始固斥也。亦愿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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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 祖宗忧疾之心。亟副臣民颙望之请。 国家不幸。大侵荐臻。蠲赈力竭。公私赤立。今年若复不幸。则哀此赤子。将靡孑遗。而当此长养之节。不雨经月。禾稻半已焦枯。根种尚未入土。今日 国家生民之忧。可谓罔极。伏惟 九重乙丙之忧。当复如何哉。昔成汤以六事自责。甘霔即应。夫汤之圣敬日跻。懋昭建中之德。必无一毫之或差。焉有六事之可责哉。圣人之心。不敢自圣。而惟危惧之慄慄焉。惟如此而后。子可以感父。人可以动天也。今 殿下之德。即成汤之德也。苟能以成汤之所以自责者责己。六事之中。一有相近者。痛察而深责之。不徒责之。必务决去之。则 殿下虽身在苫庐之下。不践桑林之野。而惟彼仁爱之天。何独不以应成汤者。报 殿下哉。抑臣等之所望于 殿下者。六事之外。复有数事。如禁奢汰以清风俗。立纪纲以正朝廷。招贤俊以共天位。纳谏诤以开言路。皆今日之急务。而 圣明之所当加意者也。臣等复有所慨然于近事者。 国家设台阁。寄之以耳目之任。是非之责。其体面甚重。虽人主之尊。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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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不优容而礼遇之。不敢以辞气轻折之。若使任其责者。自失其职而自损其体。则其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者。诚非细故也。台臣之欲论劾悖戾不齿之一守令。诚得其体。元非过举。而为风宪之长者。乃反入些己意。舛易立落。此实近来所未有之事。而闻者莫不惊怪。噫。今日清望重臣如蔡裕后者。尚且不顾公议。坏了事体。此岂平日所望于此人者哉。臣等窃惜之。虽然。此亦不可以多责人也。亦惟在 殿下建皇极之中。廓日月之明。使是非轻重。莫逃于 衡鉴之下。则为臣下者。孰敢不精白饬励而自尽其心哉。伏愿 圣明益懋 圣学。益明圣鉴。 宗社幸甚。臣等不胜区区之忱。敢此覼缕。伏愿 圣明垂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