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x 页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语录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5H 页
崔慎录[下]
问。司马迁,韩愈文章孰愈。先生曰。恐相等耳。柳与韩何如。曰。古人云。韩如海柳如河。韩如河柳如川。就此可定其高下也。曰。人言韩长于文短于诗。苏诗文俱长云。何如。曰。苏文无原道等文。苏诗无南山等诗。苏韩优劣。不难辨也。曰。欧阳如何。曰。金石文字。恐莫如欧也。
问。朱子道德。孔子后一人也。文章何如。先生曰。朱子之文。无所不具。而从心所欲。吐辞为文。则窃恐文章亦莫如朱子也。曰。退,栗之文。可谓菽粟之文也。皆可谓文章否。曰。退溪之文。精深质悫。非文章非科文。栗谷之文。乃科文。非文章也。傍人曰。静庵之文何如。曰。静庵学问禀质。超越一世。而其文则未善。是知道学自道学。文章自文章耳。
问。吾东文章。谁为集大成。先生曰。牧隐当集大成。我朝则溪谷当为大也。泽堂何如。曰泽堂虽不如溪谷之大。而入于精妙处。则过于溪谷也。
问。今之文章。谁为主张。先生曰。郑东溟之文。不能无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5L 页
病。虽不得为通古文章。然今日文人才士。未有其比。亦可谓今日之文章也。问任有后自谓其文与郑相埒。未知何如。曰。矜己妒能。俗士之常态。何足计乎。
有人欲学杜诗。先生却之曰。此等诗词。吾所不知者也。辞而不诲。盖习隶科工取第荣身之事。先生一切不以经心。故亦一切不以教人。教人始自小学。而大学,论,孟,中庸,诗,书,礼记,周易,春秋等书。次第为教。家礼,近思录,朱子书节要。亦从其愿而教之。如李,杜,唐音等诗词。一不诲人。亦不以制述诲人也。然子孙之欲为科业者则亦不之禁。乃曰。人之出处。皆在其人。古人曰。如人饮水。冷煖自知夫。出处者自知而自行也。父不可以使子。兄不可以劝弟。尹宣举之言曰。长子拯。渠自不为科工。次子推。渠自为科业。吾又不能禁止。其言是也。故叙九之习科工取第也。先生未尝劝止曰。吾欲令读古书为儒业。而渠必欲为科举。故吾不之禁也。
问。今日取第荣身者。皆非义也。未知如何。先生曰。何谓非义。曰。颜闵且耻为季氏之家臣。况臣仆乎虏耶。今日之仕者。为北虏之陪臣。若有如颜,闵者。则宁为虏之陪臣。必隐居而终身矣。岂肯为取第荣身之事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6H 页
乎。先生曰。朱子尝以为孔子若生于后世。则必为及第。盖不为科第。则不能登仕行道故也。今日之士。若能登仕。而辅吾君以复雪。则可谓大人之事业也。岂可深非取第之士乎。若无意于此等事业,而只为荣身之计则大不是也。问南行荫官者何如。曰。自初入仕参奉。以至守令。皆所谓禄仕也。为此等仕者。无害于义也。朱子亦尝有门户扶持之说。今日寒士之或取第或荫官。以为门户扶持之计者。又何害于义乎。
问。有人以虏年号书于红牌及官教为嫌。而不欲登第与荫官者。何如。曰。志尚如此。则可谓志士之净洁者也。岂不善哉。
问。士之不能作绝句律诗者何如。先生曰。诗词。作之可也。不作亦可也。不能作诗词。何害之有。人有不习乎四书。而务博乎经书者。则先生戒之曰。朱子以为经书义理。不如四书之明白。而一生用工。多在四书。后学亦可熟读四书。而后方可学经书也。
问。栗谷作金时习传。以为生而知文字云。金也可谓生知之圣乎。先生曰。生而知义理则圣人也。如梅月堂者。惟生知文字。义理则未也。然生而知文字。亦可谓资质之非常。故梅月堂之人品甚高。迹佛佯狂而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6L 页
避世。
有人持愁字诗而谓先生所著者。多有杂说。慎窃以为讶。取其诗奉示先生。问其真赝。先生曰。此何诗也。吾平生未尝作如此杂说文字。又未尝无故作无用之文也。
问。程门以静坐为为学之工。然终日跪坐。人所难能也。虽不跪坐。而正身平坐何如。先生曰。跪而静坐。固善矣。平坐不倾身而安静。亦善矣。所谓静坐者。非必跪也。朱子一生有脚气疾不能跪。乃为僧家跏趺坐。跏趺坐者。两膝相叠而为坐云尔。
先生自少持身严正。坐必跪。言必寡。人难近而益致恭。晚年虽甚和平。跪坐工夫益笃而膝未尝伸。寡言工夫益熟而言未尝多。尝自言吾性本不能多言。故虽逢可喜人。而寒暄外更无语也。
问。栗谷多有理气之说。而至有水逐方圆器。空随大小瓶之语。与孟子性善之说不同。何也。先生曰。有本然之性。孟子所谓性善是也。有气质之性。孔子所谓性相近是也。主其本然之性而观之。尧舜途人。同一性也。就其气质之性而见之。贤愚淑慝。有万不同。若不用力于变化气质之工。而徒守性善之说。冀其入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7H 页
于圣贤之门。则是殆不稼而求穑也。何得为善人乎。而况禀得天地之元气者。为生知之圣人也。禀得昏浊驳杂之气者。为下愚之不移也。此可见禀其清气者为善人。浊气者为恶物。随其气之多少清浊。而所得之理。亦为之多少清浊。此栗谷所以于释氏水逐方圆器空随大小瓶之说。为有深取之意也。至善之性。虽具乎中。而气质之禀。常拘于外。此君子必为克化之功于气质之偏。而善反之则复其本然之性。
问。中庸曰。体物而不可遗。以此观之。鬼神无物不在。虽至于人之一身。莫不具鬼神也。此与人死为鬼之说不同。何也。先生曰。体物而不可遗者。天地间屈伸往来底阴阳之实理。无非鬼神也。若夫人死而为鬼之说。魂升而归于天。魄降而归于地。则所谓魂魄。即是鬼神。非但人为然。禽兽亦然。此与体物而不可遗者不同也。问人死而魂魄各归天地。则与天地同其久。而无有灭尽之时否。曰。久则无也。岂有无穷之理耶。问先儒以焄蒿悽怆。为鬼神之光景。鬼神无形色。则岂有光景耶。曰。今有人死之家。或不无异气之见。于目者。此可谓光景也。又曰。释氏轮回之说。甚为虚诞。而或有时适然者矣。古有人生而肤有猪毛者。朱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7L 页
子以为禀得猪气而生者也。此或时适然而极其稀罕之事。非如释氏说物物皆轮回而生者也。
慎尝为怀仁宰。因痘疫而丧失幼稚子女各一及奴仆之子三个儿。又有变怪。家人大惧。咸愿无留衙舍。故空弃其衙而出寓闾家矣。先生曰。岂不闻程母不动鬼怪事乎。虽有鬼怪。恬然无动。则鬼不能害人也。问。从古以来。或有人物为霹雳死者。亦有震击木石者。未知击用何物而若彼其壮也。先生曰。人言霹雳全是火块。大如釜盆触之。则无物不碎。市南常言少时为艺文馆褒贬之日。下人来告曰。许注书进赐家为霹雳所震。不能进参云矣。日晚后许也入来。先进列坐而罚其晚到。使之责。良久问曰。君作何罪而被霹雳耶。如是嬉戏。而复从容问之。则云有火穿壁而入。房人皆失魂。俄而出户而去。举头视之。佩刀枢铁。无不消融云。天火甚热故也。问人有罪恶。则或被霹雳如武乙者云。而大恶之人。不必被霹雳。何也。曰。被震者未必有罪恶。有罪恶者亦不必被震。只是适然相值则震击。震击者气也。气相搏击。故雷声甚壮。然声闻数十里者亦寡矣。若震惊百里者。非常之雷也。故易曰。雷出地则豫。雷在山上则小过。雷在天上则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8H 页
曰大壮。盖雷声多在卑下而鲜在高处也。又曰。霹雳者。正气击邪气。故恶人多有震死者云耳。
问。程子以为若取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也。此是中原之俗也。我国士夫。固无取孀妇为妻者。而作妾者则多矣。妾非配身也。无害于义乎。先生曰。虽非配身。而家畜失节之女。与之相亲。岂安于心乎。不如不畜之为愈也。问列邑娼妓。皆公物也。虽欲家畜。不可得。不为家畜。则有时乎狎近之者。亦无害于义否。先生曰。礼云。奸声乱色。不留聪明。列邑娼妓。皆淫乱之色。狎而近之者。皆是淫欲之蔽。为士者岂可以此挂于颊舌也哉。
戊申冬。先生在朝。请禁同姓之婚。 上从之。知委八方。则禁婚同姓。实是我国之法。而尚多犯者。若非刑法。安得以禁之。先生尝示人以资治通鉴曰。中原之人。一无取同姓者也。惟王莽之妻姓王。刘聪之妻姓刘。今人必欲效篡贼及胡羯之所为。何哉。
问。中原之人。妻一婿以二女。如尧之妻舜者多矣。我国之人。于其妻之姊妹。呼之以嫂而亲昵之。此非胡风耶。先生曰。周公制礼。有一国诸侯之女嫁于他国而归。则在傍邻二国诸侯。又各以一女送之。而各率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8L 页
其侄娣二人。共为一人之妻妾。生子则皆如己出而抚育之。此圣人所以参酌人情而制为婚姻之礼也。中原之人。不替古昔。至于宋。取人之二女者多矣。欧阳脩前后妻。即一人之女。而吕伯恭。贤者也。取韩无咎之二女。为前后室。可见其无害于礼义。我国之人如彼诚可笑也。焉得免重母族妻族之夷风也。
因先生启请。朝家禁同姓婚。人或来问其意。先生曰。中原人异姓喃妹为婚姻。而无妨于礼义。我国之人。虽不为婚姻。然而异姓再从喃妹为夫妇。善矣。朝家禁同姓婚。我国如金姓李姓之人甚多。同姓不婚。则婚路甚狭。国人必将有外戚为婚之事也。及至晚年。先生将以外孙尹周教。为再从孙女之女婿。盖异姓九寸叔侄为夫妇。先生每以为朱子以其子塾之女。妻其婿黄直卿之子辂。此其同气至亲之喃妹相对为婚姻也。况其疏属乎。吾当法朱子也。尼尹之党。益以为谤曰。朱子此事。不可法也。先生深斥曰。当时北狄。亦且知尊朱子。宋使至。必问安否。我国之人。自以为儒。而乃曰朱子不足法。则此实不如北狄也。竟成其婚。先生之笃信朱子如此。又甚鄙重母族妻族之夷风。故必欲成戚属之婚。以从圣人之制华人之俗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9H 页
也。
先生年满耄耋。虽未善饭。气甚壮肃。亦少疾病。每曰。吾今日犹如此者。以其有少时慎色之功也。长在山寺读书不归者。或至经年矣。
问。易是占筮之书。而朱子本义。明其象占。然今人鲜能知。惟术家所尚六亲六神等五行生克之占。能断吉凶。未知如何。先生曰。周易象占之吉凶。岂不昭然。今人之智。不及古人。故不知吉凶。若夫术家之占。则不问事之是非。物之善恶。而惟利是图。故筮得吉辞。则虽盗贼之事。亦且为之。君子不取。何足与议于圣人之易乎。王通曰。京房郭璞。古之乱常人也。术士所为。必至乱常。故吾未尝与术士相亲。但焦易。亦是术家之占。而其辞往往有验。未可晓也。渠能知易而然耶。
先生见人怠惰不勤者。则必甚嫉之曰。常汉怠惰则必为盗贼。两班怠惰则必作苟且。盖人之不可无者衣食也。宁有怠惰而足衣食者乎。故势不得不尔也。有庾姓人不学无识。在苏湖近处。逐日来游门下。先生责之曰。君无所读之书耶。曰。懒惰不能读也。先生曰。何不改也。博奕亦不能为耶。圣人以为博奕犹贤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59L 页
乎己。与其閒游。宁为博奕可也。何无事来在于此耶。庾惶愧而退。先生语在座者曰。彼以至穷之人。不文不武。游手游足。一无攸为。而逐日来坐于此。孰有与之酬酢者乎。昨日其妻解产无食。吾家送米数升而救之。渠如彼其顽钝无虑。不为免饥寒之计。何也。虽将菅草索绹。而不可閒游。渠何敢言其懒惰乎。咄咄叹其痴呆之甚也。
门人朴世辉曰。士夫家婢仆。来摘人家桑叶。禁之不听则不得已施箠楚也。先生曰。箠之致死则奈何。昔闻士夫辈聚一处为川猎。有一常汉乘马过去。年少有欲捕治者。年长者止之曰。吾辈如是尽会。而彼不下马。非有所恃。必失性将死之人也。见其人入于凹地而久不出。使人视之已死。盖俯饮其水而仍不起。探其囊见之则乃有尹元衡(或云自点)书。即其奴也。怙势将死者。故不下马于多士会。若如少者之言。施之以一个箠楚。则其祸当如何哉。先生恒言不忍小愤。必致大祸。故家间奴仆外。未尝有箠人之事。虽婢夫。有罪则送于官治之。侍左右者若欲禁人之乘马。则必止之曰。彼自乘马。何害于我。而必欲禁之。人之必欲禁骑者。吾甚怪之也。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0H 页
甲寅冬后。士类一空于朝。庚申以后。所谓南人者不无仕于朝。先生曰。君子异进同退。小人同进异退。盖君子之仕。各有不同。故为异进。及见其不可。则义不可在位。故同退也。小人得志。则见利而同进。虽有不可仕之事。而苟且在位不肯退。故为异退也。
问。明道以为当与元丰大臣共政。朱子则以为岂有兼行正道邪术。杂用君子小人而可以有为者也。未知明道有圣人姿质。可以化小人故云然耶。先生曰。明道此言。惟明道行之。而他人不与焉。古人亦尝疑此。朱子答张敬夫书曰。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尧不诛四凶。伊尹五就桀。孔子仕季孙。惟圣人有此作用。而明道或庶几焉。力量未至此。而欲学之则误矣。与小人共事。惟明道行之。而非人人所可能者明矣。以朱子说观之。则不辨而可知矣。然明道虽有圣人姿质。必不及于舜与孔子也。舜摄政。四凶窜殛。孔子为政。少正卯诛。岂有圣人而不斥小人之理乎。宋哲宗元祐。即太皇太后垂帘之政也。尽改王安石与神宗所作新法。人多为日后虑。盖恐安石之党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为藉口。而致祸于善类。故范纯仁辈欲与安石之党。共为元祐初政。悉罢新法。然后黜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0L 页
之。以杜其口。而安石之党。自退不与焉。朱子尝以此比之于儿童。自掩其目。以雀为不见而欲捕之。则雀见其欲捕之状而飞去者也。纯仁辈所为。近于谲也。明道之意。则不如此。而规模广大。气象和平其诚心昭著。足以感人。故实为此言也。然非人人所可行之道。而终不若朱子薰莸冰炭不可同器之说也。故沙溪每以为既有朱子定论。则虽周程张之说。不同于朱子者。必不从彼而舍朱也。吾恐圣人复起。不易斯言也。
问。东西分党。实由沈义谦,金孝元两人。而遂至朝士分党。竟成痼弊。君子小人之分。未如汉宋而颇似唐牛,李之党矣。然至今日。邪正之分。明若观火。虽以 圣明在上。姑得以正胜邪。然邪之胜正。必然之势。而势将难遏。奈何。比间。乃有东西相和之论。此则虽有圣贤力量。不可施于今日也。未知如何。先生曰。东西分党。虽由沈,金两人。两人则毕竟相和。而两党终始不解。自相倾轧。不亦怪乎。两党初无君子小人之分。正如唐牛李之党。然亦不无邪正于其间。至于栗谷深被诋斥。则不可不谓之君子小人之分也。栗谷当日之事。一无丝毫偏党之心。惟以调剂相和为务。而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1H 页
毕竟诋毁罔极。以栗谷力量。不惟不能调剂。反见罔极之诋。则况无栗谷才德。又当今日。以调剂为言者。不亦迂乎。曰。君子为政。必先去痼弊。今日痼弊。莫偏党若。以调剂为迂。则当置此事于无可奈何之地。而只言去朝廷朋党之难。如唐文宗之为而已耶。其在执政之责。必不当若是。未知去党之术。更当何如耶。先生曰。欲去朋党于朝廷。则君臣上下一于公正。不杂偏私。然后可以为之。惟王左右侍御仆从。罔敢不正。而朝廷之上。自无朋党之人。此非一朝一夕之可以力致者也。积世之后。又可以消化闾巷间韦布之先横却朋党二字于肚里者也。若非至诚信及豚鱼。则必不能也。又非如伊尹之遇汤。孔明之遇昭烈。则不能也。去党之术。专在人君至正至公无一偏系之私也。然承流宣化之徒。又当至公至正。积其诚信。然后扶正抑邪之意。亦常行于其间可也。若无是非邪正之辨。而惟以调和为务。则又必不能济事。
问。自古朋党。必有一是一非一正一邪。而东西偏党。则本无邪正。皆以士类相分。故栗谷专以调剂为务矣。今日与栗谷之时。大不同。倘使栗谷复当今日。则未知更如何为政耶。先生曰。今日与栗谷时大不同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1L 页
云者。可谓精于识时知势也。栗谷虽在今日。必不复言调剂事也。朱子尝曰。要无党。须是分别得君子小人。某尝谓凡事都分做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底守而勿失。非底去而勿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是非。推而一州一路以及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也。若依朱子此说而行于今日。则庶致乎无党之域。不然则难矣。
海东野言云。 太祖即位后。恐王氏之作变。诱使居岛中。诸王氏争先登舟。至中流。使善水者潜入水中。穿其舟底。没溺之际。有一僧与王氏相亲者。至岸上呼之。王氏以诗答曰。一声柔橹沧浪外。纵有山僧奈尔何。僧恸哭而返。先生曰。余于筵中。尝奉奏此说。 孝庙愕然曰。此岂 圣祖之事耶。必是诸臣之所为也。贱臣对曰。当时诸臣畏祸太过。除去王氏。至于如此。此岂出于 圣祖之命也。 孝庙伤叹良久也。
讲西铭存吾顺事殁吾宁注。朱子曰。孝子之身。存则其事亲不违其志而已。殁则安而无愧于其亲。仁人之身。存则其事天也不逆其理而已。殁则安而无愧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2H 页
于天也。盖所谓朝闻夕死。吾得正而毙焉者。故张子之铭。以是终焉。先生谓学徒曰。此说正合于 先王之德行。故 庙以孝陵。以宁为号也。
先生曰。自古人君。多有骄亢。每曰。吾女何得为渠之子妇乎。渠焉得为吾女之舅乎。以故。王女下嫁者鲜执妇道。 孝庙则不然。严教下嫁 王女。使之谨事舅姑。虽以此一端观之。 孝庙圣德。可谓卓冠百王也。
尝论乙巳士祸曰。今日之人。只因论礼而陷人于阴夺君父之嫡统。正与元衡等诬尹任相同。吾知乙巳之祸复作于今日也。且今日作祸之徒。多有乙巳之遗种。所谓穆即磁之裔也。维岳即顺朋之后也。维岳初似来附。心甚鄙之。卒为彼党。还自为好矣。问古人云不系世类。尚矣。今先生之言如此。何也。先生曰。如沈贞之孙有沈守庆。顺朋之子有郑𥖝。此则不系世类者也。如尹孝全之子鑴。许磁之孙穆。固不可以一槩言也。
先生尝论人才曰。我国人才。至 宣庙朝最盛。道学则退溪,南冥,寒冈,栗谷,牛溪,重峰。文章则月沙,简易。才士则车天辂,林悌。善写韩濩。将才李舜臣,金德龄。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2L 页
并生一时。虽是气数之适然。而亦由培养之盛也。尝窜车天辂。而命道臣优给食物。 上之爱惜人才如此。人才岂不致之哉。
问。俗传以为金德龄。勇力之外。多有神异之事。如两腋有翼之说。及其被囚。施刑无数。而肌肤坚如铁石。无所伤裂。破桎梏乘屋而坐。 宣庙尝欲亲问。引入阙庭。德龄忽拔剑于赤脱之身而进曰。 殿下以臣为叛。则臣其真叛于此乎。 宣庙曰。尔其自死也。何如是杂乱也。此等之说。或有一端近似者否。先生曰。金德龄。光州人。发身于月沙家。故知德龄事实者。莫如月沙子孙也。吾尝闻诸白洲诸公。皆如俗传而非讹也。且以为若非目睹德龄之事者。则必无信听其言之理。不如不言之为愈云。昔在平时。月沙父亲(名𡹘)为长城县监。适值端午。邻近数邑守令皆会。湖南民俗。端午日则聚会衙场。作角抵戏。所谓毕局者受厚赏。故远居之民。至有赍粮而来者。伊日长城所会数邑人之中。有一壮士。尽胜其众。独立舞呼曰。若有与我角力者。来决胜负可乎。门外有一士人欲入而不入。诸邑宰闻之。速令请入。即德龄也。馈以酒馔而劝之曰。君若胜彼。则可谓目前之快也。德龄固辞曰。某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3H 页
本儒生。体且纤弱。焉能胜彼哉。诸人力劝不已。乃著草笠道袍及靴而下于庭除。诸人曰。何不脱靴。德龄曰。第试之。壮士视如儿童。多有慢侮语。德龄曰。尔无多言。但斗其力可也。壮士乃抱德龄之腰。挥之数周而掷之地。德龄著靴双足。陷于乾土。至于尺许。植立不仆。壮士始有惧色。更与交接。德龄一挥而靡之。壮士称以失手。愿更接之。德龄目发火光。声如虎吼。将杀壮士。盖德龄目发火光。则勇气大发。勇气大发。则虽欲自遏。不可得也。诸人莫不大惊惧。齐声止之。自此声名动一世。自月沙家荐用矣。方其在母丧也。倭寇猝至。德龄忧念家国。起复而出。多有击却之功。及其被囚。施刑万端。而肌肤不伤。乃曰。吾以儒生起复从军。此大罪也。今吾以此死矣。不然则何敢死于叛逆之诬也。仍以自毙云。其言可矜。而尚未伸冤。可哀也。
先生尝问在座曰。君辈其知放言自废之义耶。莫有应者。慎曰。有何深意耶。曰。君知之乎。曰。曾无师受而任自读之。何能知之。抑放荡其言语。而自废不仕之意非耶。先生曰。此正是朱子注说也。门生曰。朱子注外有何他说耶。先生曰。古注释放言以防言。盖不言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3L 页
而自废也。门生曰。古注虽如此。既有朱子说。孰有弃朱子注而从古注耶。先生微笑曰。然矣。权右尹諰书。引此古注。以为自欲防言不出于口。而自废不行于世耳。在座者皆曰。必不欲用朱子注。此所以为权右尹也。
问。 宣庙朝。百僚亦尝庭请 神德后入庙之事。而金宇颙以副学。独立异曰。诸侯无二娶。其言乃行而不得入 庙。今则无宇颙。故卒能入 庙。先生曰。宇颙为势所碍。直废 国母。此名教中罪人也。昨闻李景奭欲防塞此论。独诣宾厅请对之际。郑公致和止之曰。此虽出于宋相之首请。而今朝廷公论归一矣。独自防塞而何为也。景奭代以他事而出云。岂可谓今无宇颙乎。
己酉春。先生去国还乡。乃叹曰。国家财力。虚费于无谓者甚多。历日纸价米多至千馀石。岁时付门底彩画纸价米十馀石。如此无用之费甚多。若军民则赤脱无衣而终岁作苦。拮据所得数端之布。没纳于官。至有侵徵邻族。白骨徵布之事。又有一家父子五六人三四人并徵布纳之。而如两班庶孽辈。则閒游无事。一生无丝毫之费。虽以吾家庶孽言之。完实丁壮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4H 页
者数十人也。国若有故。则此等事不变通。而何以为国。欲为均役于民。而加役于閒游辈。则莫不怨咨。胥动浮言。竟至不能变通而止。奈何。问闾巷之人相传。以为先生请于朝。将以徵布于儒士云。未知信否。先生曰。吾曾无此言于朝也。然朱子尝曰。岂有终年安坐而不输一钱之民乎。以此观之。今日之称儒而无役者。实是国家无政之故也。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事理之当然。儒士徵布。岂非当然之事乎。
问。今日所谓京别队之役。以先生为启开云。而民甚苦之。多有怨咨。何也。先生曰。有是哉。吾之启开此役。实有变通痼弊之意。而任事者但开别役。不去痼弊怨则徒归于吾身。亦没奈何耳。吾尝见 大驾还自温泉。渡江时舟中有一卒。拒逆相臣许积之命。甚为不逊。此所谓骄兵惰卒也。其势毕竟必至于不可如何者也。盖御营军则居在乡邑。轮次上番。故未见有骄惰之习。训鍊军则恒在辇毂之下。养成骄惰之习。故窃有变通之意。而吾尝启榻前曰。训鍊之军。骄惰无用。甚可虑也。今若遽然罢之。则闻其扶携妻孥而来居京城者亦多。今不可迫令还乡以起其怨心。莫如有阙勿补。别选乡邑丁壮之民。作为训局军士。如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4L 页
御营例。使之轮次上番。则未满十数年。必革骄惰之弊。而无后患也。 上曰。如营将之军官辈。可以充此役之选也。厥后任事之人。(柳赫然为其时大将)不行论启本意。而督令列邑搜括閒丁。别作一队而已。而不复行其有阙勿补之政。今日立朝文武之臣。孰可与为国事者乎。变通痼弊者宜莫如栗谷。而竟未能变通。则今吾何敢望栗谷力量。而窃为变通之计。徒取其怨于己。无一利益于国。是吾不能自量之过也。奈何。
己酉春。先生归自东都。慎问曰。昨闻忠牧李河岳之言。以为先生往见许积而劝其出仕。与共为政云。是否。先生曰。是也。曰。孟子不与王驩言。君子之待小人。若是其严也。今先生之至于往见。何也。先生曰。有病则问之者。礼也。彼有疾病云。故吾往问之矣。且今日欲为国事。亦不可弃彼而为之也。慎曰。君子与小人共事。毕竟必有相睽乖乱之事。以至于杀身亡国者。史不绝书。朱子亦明言薰莸冰炭之不可同一器。今先生之言如此。何也。先生曰。积虽不可谓之君子。而亦未见其穷凶之状也。且在相职。则岂可舍绝而为国事耶。况渠本非无才。而 孝庙尝有许积刚勇可用之 教。则今不可不使渠出为国事也。但渠深被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5H 页
徐必远之疏论。而不为深自引入。暂示未安之意。即出行公。以此观之。则诸人所谓渠与必远共谋逐我而为此疏之说。似矣。我之所以攻必远之轻斥大臣者。亦恐见欺于渠也。吾不能逆诈而作此虚疏。奈何。
己酉春。 上及 中殿幸温泉。先生见邸报。而为之骇然。数日后闵持叔。以忠清监司来拜。先生曰。礼有妇人疾。问其轻重。不问其何疾。盖问其何疾则问答之际。必举其形体而论之矣。古人之意甚微也。昨见邸报。详悉于 中殿患候之复常。而乃将玉体。狼藉为言。至出邸报。以示中外。何今日朝廷之无礼若是其极耶。门人曰。自 上言之而出于邸报也。诸臣何罪。曰 上虽言之。而诸臣何敢出于邸报耶。
先生座右有一簇子。图画人物。上下有序。慎问是何画。先生曰。今 上(显宗)在春宫时。同春,市南及贱臣侍讲胄筵。一日。 春宫设酌。侍座臣僚。各献箴规之语。市南曰。 邸下待士之道。不可不勤。而事师之礼。尤不可不敬。同春及贱臣曰。俞某之言是矣。臣等虽甚贱陋。而来自草野。滥侍胄筵进讲焉。则不可忽待。异日亦不可忘今日之言也。 邸下曰。诸公之言皆善。吾何敢忘。从容酬对而罢出。即以其馂馀珍馔。各还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5L 页
其家。又以伊日之事。图画为簇子。各赐一本。盖示久而不忘规之意也。
先生曰。 孝庙若天假圣寿数年。则更建景福宫也。得遂圣志而功成治定。则又当立五庙昭穆之制也。伊时 圣教如此。
先生吊美村之柩而还归忠贤书院。乃曰。铭旌何其驳杂不纯耶。若书赠职则当并书生时之职矣。今书赠职而又书生员。何其杂也。门生曰。美村生时。若嫌虏之伪号而仍称生员。不居官爵。则今用赠职于铭旌。以异其存没之心者。恐非事死如事生之意也。先生曰然。
庚戌夏。朴掌令世采来到华阳洞。谒其父墓文于先生。先生述而与之。仍与论学。先生曰。自古以来。初年向学行义者。至老多狼狈。何也。朴曰。年少壮盛时。为血气所助。故稍有可观之事。及其老也。则血气衰耗不能自振而然耶。先生曰然也。
朴问曰。闻李之濂之言。以为先生尝曰。我国之于彼虏。只有雪耻之义。而无复雠之道。未知然否。先生曰。然自我国言之。只有丙丁之耻。而元无可复之雠。自中国言之。又无如宋二帝被虏之事。而 大明亡于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6H 页
流贼。非亡于胡也。亦可谓无雠。然雪耻之事为主。而复雠亦在其中。盖夺取中国之地。左衽中国之民。非雠而何。况闻 弘光皇帝被戮于虏云。则复雠之义。为主而重也。朴曰。朱子语类云。粘罕斡离不已死。则宋之复雠为已冷底事。而未可为复雠也。大全则以二帝之北狩。为万世必报之雠。尝闻具时经之言。先生以为当从语类。未知是否。先生曰。吾与具君语。恐余言之未莹。或彼听之谬误也。大全。朱子自著之书。万世必报之说。为正当道理。语类。非朱子自著。门人记其言。则计必偶然发此。而不必报之说。终未若必报之义也。舍语类而从自著之大全。可也。
朴问曰。丧礼备要。初丧有环绖孝巾之制。而先生家不用此制云。是否。先生曰。家礼不载故不用也。朴自言其家祭祀用生鱼肉。又为七日戒三日齐之说。先生曰。环绖与七日戒。虽是古礼。而朱子不载于家礼者。以其繁文难行也。朱子尝曰。而今礼文觉繁多。使人难行。后圣有作。必是裁减了。方始得行。乃于家礼裁减古礼处甚多。此实朱子折衷裁减之礼也。朱子非后圣乎。吾以为古礼之不载于家礼者。今不必行。而一从家礼为宜也。朴曰。家礼腰绖散垂而无绞。何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6L 页
也。先生曰。朱子于家礼成服条。但载散垂无更绞之文。此必阙误耶。为可疑也。
朴曰。家礼祭馔鱼肉。是生耶熟耶。先生曰。未可考也。曰。栗谷击蒙要诀。用生鱼肉。此与家礼异耶。曰。家礼鱼肉之生熟。未有可考。则岂可强言其同异耶。朴曰。然则以何者为依而设祭馔耶。先生曰。依用家礼可也。但未可考其鱼肉之生熟耳。朴曰。醋楪亦可用耶。先生曰。可用无疑也。朴曰。备要清酱。乃家礼所无者也。用之何如。先生曰。古礼有食必以酱为主。故称酱为食主。且食各有所主之酱。所谓不得其酱。不食其肉之酱也。仪礼婚礼图。有酱居当中。祭祀亦可以此为据也。慎问曰。以家礼炊煖祭馔。皆令极热之文观之。则鱼肉之非生明矣。先生以为未有可考。何也。先生曰。古者上敬祭用血。其次用腥。又其次用爓。最轻之祭用熟。故礼曰郊血。大飨腥。三献爓。一献熟。又曰。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也。然则家礼鱼肉。未详其生熟也。若夫炊煖祭馔。皆令极热云者。鱼肉外以炊煖者亦多焉。则不可以此为鱼肉熟之證也。然不别言生鱼肉。而只有炊煖之文。则又恐是熟用鱼肉也。栗谷于击蒙要诀。祭馔载之以生鱼肉。是用古礼也。问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7H 页
先生家用鱼肉。生耶熟耶。先生曰。熟用也。自先世熟用。今不敢改也。如尹鑴乃用全体之鱼。而不用刀割云。甚不是也。若必用生鱼肉。则作脍用之可也。(礼记礼器篇曰。郊血。大飨腥。三献爓。一献熟。注曰。郊则先设血后设腥爓熟。大飨。祫祭宗庙也。腥。生肉也。祭社稷及五祀。其礼皆三献。故因名其祭为三献也。爓。沈肉于汤也。一献。祭群小祀也。祀卑酒惟一献。用熟肉无血腥爓三者。盖熟肉是人情所食。最为亵近。以其神卑则礼宜轻也。至敬不飨味。见郊特牲。)
朴曰。家礼。无葬后撤灵床之文。或有三年不撤者。何如。先生曰。虽无其文。而既埋魂帛。则三年内。何可以神主朝夕出纳于灵床耶。此必阙文也无疑矣。
朴曰。为贫之仕。今世何官可当耶。先生曰。自参奉等官。转至守宰。皆是也。守令外更求进取则非也。慎曰。焉有儒士而求仕者乎。先生曰。自参奉转至守宰。皆不求而自至也。岂可以此为求而非之哉。
先生曰。妾子承嫡者。当以谁为外祖耶。朴曰。似当以嫡母之父为外祖也。先生曰。然。既以其所生母为列于庶母。而嗣父承重。则不以嫡母之父为外祖者。甚非也。慎独斋无嫡子。而金益炼。以妾子承嫡。则当以嫡母之父俞泓为外祖。而乃以栗谷为外祖。极非。慎曰。虽以礼揆之。新妇入门。不即见舅姑。以其未成妇也。盖闻慎独斋夫人菽麦不辨。未尝有夫妇之道云。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7L 页
其殁后益炼之待以母而奉其神主。并享于慎斋祠堂。似甚无谓。未知何如。先生曰。此则外人之所不知。而夫人之在堂不下者。至于四十年之久。则益炼虽不欲待之以母。得乎。曰。古有七去之制。而慎斋之不出夫人。何也。先生曰。国制使不得出妇。故拘此而然也。
朴曰。清阴之拜相职也。先生何不劝其勿谢也。先生曰。吾何不言乎。清阴以为职牒不书虏之年号。吾可谢恩云耳。
辛亥秋。尹拯阕服。来谒先生于苏堤之上。先生问曰。先尊丈尝以为与骊尹相绝矣。昨闻人言。骊尹使其子来祭云。先丈既已绝之。则子之所以受其祭者。何意耶。先丈虽有相绝之言。元无相绝之事故耶。彼祭文中又有何语耶。拯赧然有愧色。无辞以对。乃曰。仓卒间。未能量度其如何为是当。而受其祭也。祭文则憾责之说也。何以诵传乎。
辛亥秋。叙九生子有源。先生乃行礼记教子初生命名之义于内堂。而分馈其食于外客也。(礼记内则篇曰。凡父在。孙见于祖。祖亦名之。如子见父。无辞。)
问。朱子奏劄中。虽有自天子达于庶人之文。其下所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8H 页
论。只是帝王之礼。而不及乎士庶人。故今人以朱子之言。为非士庶之礼。而攻斥闵慎。不遗馀力。今以文理观之。则朱子虽只论帝王之礼。而其起头辞。乃有达于庶人之文。则决不可以此谓但为帝王言之。而非士庶所干之礼也。然朱子但云代之执丧。而不言除丧后庙享之礼。未知改题神主。递迁其庙。亦当尽如父死后为祖执丧者之仪否。帝王则异于士庶。而承统为重。虽递迁其庙。而宜无所不可矣。若士庶则以其在堂之父乃为如死者。而改题递迁。不亦难乎。此俗人之所以攻闵慎以死其不死之父。而安于废父者也。未知何如。先生曰。不可分朱子奏劄上下文。以异其帝王士庶之仪。则君既知之矣。帝王士庶承重之为无异焉。则君未之知。何其明于此而暗于彼也。代父承重而执丧者。帝王士庶不殊。则除丧后递迁其庙之礼。贵贱何殊乎。朱子之文既如此。而嫡孙代丧之礼。帝王士庶既无异同。则改题其主。递迁其庙之礼。帝王士庶。亦必无异同也。何者。丧不可无主而代父主丧。庙不可无主而代父主庙。其义一也。当其初丧。既执其丧而主之。则除丧之后。岂有不主其庙之理乎。主丧主庙。其义无不同也。若彼死其不死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8L 页
之父。而安于废父之说。人言之无伦。何足辨乎。徒守不死其亲之义。而恝然于其父之不能执丧者。岂人子之心所可忍者乎。不忍其父之不能执丧。而代执祖丧者。可谓孝矣。而反谓之废父。人言之无理。胡至于斯。且今人以为在天子诸侯。则乃以死其不死之父。安于废父者。为无所不宜云。而其在士庶则独以为不孝。抑何义也。不忍死其亲之义。贵贱有殊乎。问天子诸侯。则承受其天下国家。不可以治天下国家之事。为之摄行。其义然也。若士庶则承受其家。摄行其丧祭之事。义无不宜。何必与天子诸侯。同其礼耶。先生曰。摄行丧祭。则其祝文当用孝子某使介子某之例也。若以闵慎家事言之。祝文当云孝子某使孙某矣。彼狂易失性者。既不知其父之死生焉。则安能有命其子祭其父之事乎。既无其事而虚称之。则无诚实妄作也。岂礼乎。问若如闵慎父狂易失性者则然矣。非狂易而有废疾。不能拜跪者。则必无不知其亲之死生。如有狂疾者也。亦不当使他人摄行耶。先生曰。谓之废疾则非但狂易也。如喑聋跛躄瞽矇之类。皆是废疾。其不能执丧行礼则均也。既不能执丧行礼。而每令他人摄行。则无论其人之狂不狂。甚非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9H 页
诚实之道也。故朱子乃以嫡孙代执其丧。为之定论。朱子非圣人乎。既有朱子之定论。岂可擅改而乃为摄行之论耶。
拯来谒其父墓铭。先生述而与之。一无褒语。只因朴世采赞扬之语以美之。拯曰。先生与先人。一生为友。而反引后进朴和叔之言。以为塞责云。而遂致深憾。厥弟推颇有侮辱之语。此时宋子慎。来自尼城。告于先生曰。尹持平拯以为先生。于都宪(文举)叔父墓文则极口赞扬。吾先人则辞甚忽略。此不过以吾先人为不快绝骊尹而然也。然胡文定虽不绝秦桧。而不害为君子也。岂可以不绝尹一事。尽盖吾先人一生也。因多不平之语云。先生正色而言曰。我是何人。而必欲得吾褒语耶。若是君子。吾虽不褒。固自为君子也。与鑴交契甚密事。渠自乐之。则深交而已矣。于吾何与哉。
甲寅春。一二士友来入华阳洞。奉禀当此 国恤。游观泉石何如。先生曰。以礼观之。君之母与妻。比之兄弟也。故服止于期。朱子递南康也。适闻女弟之讣。归路历览山川而来。以此观之。则兄弟之丧。游观泉石。为无妨也。后妃之丧。比之于兄弟之丧。礼也。以朱子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69L 页
已行之迹观之。今日虽游山。恐亦无妨也。
甲寅冬。清风府院君金佑明。以闵慎代父执祖丧为罪。而论列上疏。群小之在台阁者。亦为继起。既施削黜之罚于朴世采。又流闵慎于龙川。先生笑曰。朱子答詹帅书云。今日纷纷。本非为程氏发。但承望风旨。视其人之所在而攻之耳。若此人尚谈清虚则并攻老子。幸修斋戒则兼诋释迦。曾读三经字说则攻王氏。曾读权衡论则斥三苏。怒室色市。彼亦何尝有定论。而较是非曲直哉。今兹纷纷。正与朱子之时相类矣。若非吾所干者。则岂有攻害闵慎之事哉。且宋人将攻朱子而先斥蔡西山。今日朴和叔之被削。亦犹是也。
先生每以为权諰,许穆。非包藏祸心如鑴,善道者也。渠之所见止于是。故其所论又如此也。又曰。权諰不能众恶必察。众好必察。而众之所是。渠独非之。众之所非。渠独是之。庚子年。朝廷若罪余而是善道。则权必救我无疑矣。以故己酉春。先生言于朝而复其原官矣。甲寅群奸之蜂起也。諰子愭亦在台列。以其父十年废锢为避嫌。而辞甚恶毒。穆亦以都宪入来启曰。宗统紊乱。义理晦塞。兹当新服之初。为政极当于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0H 页
理。坚持此心。愿勿改也。俄而作相。一无所建明。而日以杀贤树党为务。至有 孝庙政乱之语矣。慎问曰。权愭恶毒之辞。必是其父之意也。穆亦肆毒如此。先生每以此二人。为非凶人何也。先生曰。权愭虽甚恶毒。恐非其父之意也。穆庚子之疏。亦只是论礼。别无害人之意。故余尝以为吉人矣。今 上诞降后。忽上一疏云。国本未定。郑相太和回启曰。元子诞生之日。即国本已定之时也。穆之言如此。未可知也。自此疑穆亦有祸心矣。今果肆毒如此。渠非凶人而何哉。
鑴亦尝著书。以母后之于嗣君。当行以臣服君之义而为斩衰也。魏太后冯氏杀其子献文帝。朱子于纲目。书之以弑。引此为臣母之證。慎问朱子既于论语注。乃引刘侍读子无臣母之说。而其于纲目母杀子处。书之以弑。何也。先生曰。此是纲目之变例也。虽曰母后为尊。而擅杀其主宗庙之君。故书之以弑。深著其阴贼之罪。此是变例。何可因此变例。遂以母为其子之臣而颠倒其伦乎。鑴母金氏见其父之来。买牛肉欲以供之。鑴入厨见之。大怒曰。士大夫岂用禁肉乎。其母泣而不能供其父。又尝以照管 慈圣启之。此其无母之心。素所蓄积于内者也。可胜诛哉。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0L 页
闵慎之变礼。鑴又为著书立论。以为宋宁宗。实是篡夺其父。朱子岂尝仕于其朝乎。人莫知其意矣。李同甫曰。此鑴深斥朱子之语也。先生方始觉悟曰。此鑴以孔子之处冉求。待朱子者也。冉求退朝。孔子曰。何晏也。求曰。有政。子曰。是季氏之家事也。朱子注。以为与魏徵献陵之对相同。盖实是朝政也。而以冉求不能正其政。故子以为季氏家事也。以警求之从仕于此耳。朱子实仕于宁宗之朝。而今鑴以为不仕云者。盖斥朱子不当仕而仕也。其轻侮慢视之者。与孔子斥冉求之意相似也。其侮朱子至此。而渠所滚急处。乃引用朱子之语者亦多。何其反复行诈如是之甚也。问宋宁宗之即位。实非是父兄之命。则此与唐肃宗自即位于灵武之事。似无异同。恐不可不谓之篡也。先生曰。宋孝宗之崩也。光宗病不能执丧而仆于地。中外大惊。变将不测。故太皇太后与宰相赵汝愚议立宁宗。而代光宗执丧焉。人心始定。祸乱不作。此可谓用权得宜者也。正朱子所谓嫡子当为父后。而不能袭位以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义当然也。此与唐肃宗自即位。何可同日语也。若宁宗未免篡夺之归。则朱子必不仕。朱子仕则宁宗之非篡明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1H 页
矣。吾尝笃信朱子。何敢起私意于肚里以为疑乎。只是闵家之变礼。出于朱子为宁宗奏劄中。故今鑴急于攻斥异己者。遂并斥朱子。乃指宁宗以篡。正朱子所谓尚谈清虚则并攻老子者也。更何言哉。
问。以明史观之。惟 太祖,仁宗数帝外。一无明君。岂中原气数衰替而然耶。先生曰。 列圣岂无盛德之君乎。但治效则未甚著也。傍人曰。汉高, 明祖。气象同矣。而 明祖杀戮。过于汉高。故国祚久长。不如汉乎。先生曰。汉高之杀功臣。岂不深刻。而乃以 明祖为过耶。扫清中原。汉 明同矣。然濯去腥秽于陆沈累百年之馀。以复唐虞三代之治者。自汉以来。未有如 明祖之功也。又曰。自春秋战国时。至于秦二世。天下昏塞。不知有圣人者累百馀年。汉高乃能以太牢祀孔子。非圣人姿质而然耶。四百年基业。实本于此者。至论也。
问。吴三桂开门纳胡。欲报君父之仇。而仍致中原陆沈之祸。今闻三桂之起兵南陲。以兴复帝室为名云。其心之诚伪。姑未可知。然果能恢复中原。则可以赎陆沈之罪否。先生曰。中原之人。自相篡立。常也。胡虏之窃据中原。肆然称帝于天下者。实天地莫大之变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1L 页
也。三桂引胡入中国之罪。实甚于李自成也。况灭自成之后。为虏勋臣。至于封王。则其罪为如何哉。今闻三桂起兵。以兴复帝室为名云。不问功之成不成。此可以赎罪也。但因此又自为僭号之举。则罪益大矣。岂可赎纳胡之罪乎。其后闻三桂自为僭号。为虏所灭。
乙卯春。先生在吉祥寺。闻 上听许鑴,穆,南天汉,李沃,李寿庆,吴挺昌,李宇鼎,睦昌明,金𨏃等群奸之合启。方有远窜之命。怡然而笑曰。金清风之计。今其行矣。而姑迟于此者。 上之忍之也多矣。即抵于镇川邑内。以待金吾郎矣。遂谪于德源。时尹以性,罗良佐,金昌协三人。来自京邸。奉示许积劄中以台谏之罪先生。以贬薄君父。为至冤极痛。然乃以癸丑疏论迁陵之非为深罪。一扬一抑。反复无常。先生指金君而言曰。昔赵掌令涑,李延平贵。每相与游戏曰。白岳山王气。尚未尽也。国势胡至于此耶。其后士风复振矣。今见金君。必非汩没者也。无乃此后士类更有复起之事耶。乃笑之。座中有垂泪而悲者。先生曰。蔡西山谪道州时。朱子与诸门人会净安寺送别。一无悲辞。士君子当死生之际。亦须相与谈笑而别也。岂可戚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2H 页
戚为儿女子态耶。乃手持朱子实纪而行曰。黄勉斋能形容朱子道德。无一毫不当之语。其承朱子道统者。必此人也。
问。仪礼经文。但言为长子斩衰。此实周公所著也。传即子夏所述。而经传皆无第一子死之说。至唐贾公彦疏。方有立第二长者。亦名长子之说。此非经传之语。则何必从贾氏说也。先生曰。贾氏疏。以足经传未备之辞。故先贤取而载焉。何可不从乎。曰。鑴若无祸心而平论此疏。则恐亦不可谓无据也。第一子死者。昭显之谓也。立第二长者。正谓 孝庙也。何可谓之无据乎。但其下四种中体而不正之说。与其上亦名长子之说。自相牴牾。而鑴,穆等乃欲举一而废百。又为包藏祸心。假托礼论。意在戕害士林。故竟难免为凶人也。不然则贾疏自不分明故也。恐不可以鑴,穆为罪也。先生曰。贾疏岂不分明。不曰长子死。而曰第一子死者。未成人而夭殇者。故只称第一而不称长子。不曰立第二子。而曰第二长者。是乃成人而为长成之子。故不但称第二。而必称长也。若第一子长成而死。则必无不为斩衰之理也。既为第一子斩。则其于第二长者之死。又岂有更为斩之理乎。贾疏文义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2L 页
不为不明。而元无上下文牴牾之事。惟彼鑴,穆辈。岂不知此等文义。但急于陷人。犹若不知者然。若 昭显则成人而卒矣。其不可比之于贾疏之第一子。明白无疑。何可以鑴,穆之论。为有据乎。遂著一小礼说。以示学徒而谓之曰。处事不是。则虽幸有一时之伸。必见屈于后世也。处事是则虽不幸有一时之屈。后世必有见伸之日也。吾不欲为不是事要取一时之荣也。
问。先生于戊戌夏。承密旨入都之说。是否。先生曰。是也。 孝庙愤切冠屦之倒置。欲伸大义于天下。此志已定。久而益固。俯察群臣。无可与共事者。故特遣大殿别监。以书密谕贱臣。使之上来供职。贱臣以为 圣上之志如此。则在人臣分义。得备河阳之晨炊。宜矣。不可坚卧于家也。故应旨入都。适值 玉体不豫。久而后引对也。问伊时密谕之书。尚存否。曰。即焚去之。乃 上命也。虽欲藏置。得乎。
慎尝得先生所撰 宁陵志文于北路。而奉示先生。先生讶其文之行于世。仍言曰。 孝庙在沈中。时有五彩之气盈于室。又有五色龟出现。又有 头骨忽自陡起。 孝庙手自扪之曰。是何异耶。戒人勿语云。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3H 页
尝论己卯士祸。慎曰。 孝庙于先生。岁久年深。则亦或信谗否。先生曰。 孝庙圣学极高明。见道甚分明。必无此事矣。盖先生每曰。 孝庙圣德。卓冠百王。当作百世不迁之主也。先生之心悦诚服。在古昔则惟朱子也。在当今则惟 孝庙也。 孝庙于先生。亦心悦诚服。可谓千载难得之运。而天不使成功。足以堕千古志士之泪也。
先生出自岛中。至固城昼歇处。责慎而戒之曰。君之待奴太严。何其然也。吾之奴。亦多有汎滥事。然吾待之以宽恕。未尝加怒。圣人亦不忘共患难之门人。而乃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后学当以为法。而共在患难。则虽奴仆。不可不厚待也。至泗川。诲之曰。君之迎我于统营者。以随邑宰也。犹之可也。晋阳则不可往也。慎自随往矣。先生大责之。慎即归金谷。是夏。先生见永释。慎亦同日见放。
癸亥正朝。慎往拜先生于骊州邑内寓所。语及 大明年号。希文曰。朴泰辅以为 大明之亡已久。而用其年号为妄矣云矣。先生曰。彼必未见纲目矣。唐非不亡。而李克用辈犹用天祐年号甚久。故朱子于纲目。许而书之也。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3L 页
慎告金益勋被劾之事。先生曰。诗云靡哲不愚。今日诸人之谓也。窃见今日事。鑴虽已死。而其说尚行也。文谷,老峰。皆一代名类。而俱在相位。如痴如呆。况彼年少为台谏者乎。庚申以来。不能克明是非。含糊度日。至使有诬杀贼坚之语。此则大臣不明之罪也。今又欲以诬告之律被之于金益勋。显有护逆之态。此则少辈阴护逆党之事也。谓之何哉。
尝论师友之服。先生曰。君师父虽事之如一。而师不参于五伦。故只处以朋友之伦而无服。但以情义之厚薄。而或三年或期年或五月三月。为之心制。而无衰服也。非师而友。则虽情重者。亦不过三月。如黄勉斋之于朱子。可谓传授道学之师。朱子之丧。勉斋之服。未知几个月数耶。无可考也。问先生服沙溪几许。先生曰。朱子服延平之丧期年。故吾亦为沙溪期年心服耳。
甲子春。慎往拜先生于西山寓所而问曰。先生之欲与共政。而引进朴公者。可谓勤矣。而朴公乃立异。卒乃分党。实是人所虑不及处也。朴公之意思。必欲立异于先生。则斯可已矣。 太祖回军之事。实无关于今日治乱国家安危。而先生之必举此事。竟与同志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4H 页
相分。何也。先生曰。朴和叔所主者。必是春秋贬越于鲁先君之意也。然后世臣子尊崇君父之道。与圣人用大权行天子之事者。大不同也。忠莫如郑圃隐。节莫如成承旨。而皆有赞扬 太祖回军之诗。至如梅月堂。非但节义之人。人品甚高。曾无一毫阿私之意。而亦作诗美之。则可见回军之义。与日月争光。若以太祖得国。因其回军而成也。非其纯全于尊周云尔。则亦有说焉。汉高之为义帝发丧。而率诸侯讨项羽者。实是借名假义。而因此得天下。则孰谓汉高之讨籍。出于纯忠赤心乎。然其明大义于天下之功。甚美甚盛。故朱子于纲目。表而出之。大书特书。深褒与之。以此观之。我 太祖虽因回军而得国。其尊周之义则大矣。若有继朱子作史者。则亦必特书而深褒之。且宋太祖。实是篡位者也。而程,朱有褒语而无贬辞。则今和叔之独于此力防 徽号之上者。实未晓其意所在。且若非今日。则吾亦何苦必请此事于朝廷也。今日之人。甘心事虏。不复知有尊周之义。故因此欲使今人知有尊周之义也。其于同志之立异相分者。何可计较而不为之乎。
丁卯春。先生疏论尹宣举父子之党鑴。乃为罗良佐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4L 页
等所吠啮。往拜先生而慰之。仍问曰。先生于己酉秋祭宣举之文。过于推奖。至有一星孤明砥柱不倾之语。今日则疏斥甚严。人以此多疑也。何昔日之过许耶。先生曰。君喜读朱书。而亦复疑此耶。朱子之于人。昔许今斥。昔斥后许者有之矣。吾奖许于己酉祭文者。以其人之或有此行也。今斥之者。以其人之亦有此咎也。但尼尹尝以为绝鑴。故信而不疑。闻鑴致祭。则始知元不相绝而欺余也。故练日祭文。则有所致责之语。而所异于己酉祭文者。以其有相欺也。今日疏斥之事。亦练日祭文之意也。何足疑也。
先生慨然有意于唐虞三代之风。而立朝则以尊攘为急务。居家则以遵用华制。为变俗之渐。国内妇人及童子未冠者之辫发。皆胡俗也。先生家童子之双紒(即双髻)而不辫发者。业已久矣。晚来又令妇人皆从华制而作髻为首饰。不以骇俗为嫌。盖纯用华夏。尽变夷风。驯致比屋可封之俗者。实先生志也。
先生平居。必着道袍或深衣。而冠则羊毛马尾。随寒暑而异也。晚年多着鹤氅衣曰。此野服也。宜于在野。故服之也。鹤氅衣。青如西瓜色。团其领而大其袖。拆其后而黑其缘。缘广三四寸。不为内外衽而合襟于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5H 页
前。故左右襟有数个牝牡之纽矣。着之而无腰带。正所谓解带为便者也。
先生尝言我国人好着白衣。冬日摇扇。颔下有珠(国俗。笠有缨子珠也。)等事。华人讥之。门生曰。颔下有珠。正如僧之绕项念珠。为士者盖不可用也。先生曰。然。华人之讥。正以此也。故先生未尝用珠缨。庚戌冬间。朝廷令国内尚青色。先生曰。此制甚好。庶免华人之讥。亟令家人作青袍。有人不敢以冠见于长者。先生曰。冠即华制也。笠则俗制也。人皆重俗而贱华。不亦陋乎。仍令学徒皆着冠而就学。着笠者亦有挂碍不便之事。先生曰。莫便于冠。莫不便于笠。 孝庙朝。但小其笠制。而不遂废焉。可恨。有人道袍颇长。先生曰。君能服长。可尚。今兹家少不听吾言。必短其衣。何如也。胡俗长其里衣而短其上衣。我国化之而短上衣。可叹。
先生所食。不过数合米。食时。一无饮啖及匙箸之声。非食时则不饮水。尝曰。我无修养之事。惟不饮水一事。可谓修养耶。门生曰。人不能耐渴喉也。不得不饮水。奈何。先生曰。孰无渴时。取水漱口。则能润渴喉也。康节诗曰。爽口物多须作疾。快心事过即为殃。渴而快饮。岂不为病乎。先生酒量。不过数杯。而曰。吾本不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5L 页
能饮。学习而能数杯。盖酒能疗饥而补气导药故也。尝谓门生曰。何不习饮而养气耶。日入则不进夕饭曰。夜食之害。甚于饥也。每于写字时。必以一杯酒。致其微醺。乃把笔挥之。笔端豪健。平居无事。则每日向晦而就寝。令侍者栉发而睡。才到二三更许。必拥衾而起坐。诵庸学孟子尚书等正文各数篇及朱文二三篇。鸡鸣则呼童明灯。或著述人家墓文。或裁答人书札。或考阅古今书籍。天欲明则灭灯还寝。日出即令进盥。
先生于地主。待之甚敬。怀德,清州(有先世墓)守宰来谒。则先生必下庭迎揖而导之。上堂拜。容貌辞气。益加恭谨。去则下庭揖送。尝曰。城主代 君父而来治我者也。慢城主即。慢 君也。乡邑之人往往慢城主而得罪。甚不是也。李亨稷。即先生夫人侄也。顷为清州守。下庭迎送。盖先生甚非视妻族如己族者也。尝曰。吕伯恭前后室。皆韩无咎女。可见华人之远别于妻族也。我国号称小中华。而不知远其妻族。至呼妻之姊妹以嫂。而与之如己族。何其无识也。且自言曰。吾出游数日以上。未尝不与妻相拜以别。归亦如之也。
自丙午秋。先生多在华阳洞。爱其澄潭白石瀑布苍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6H 页
壁曰。无非水也。而此山之渊澄者绿碧焉。无非石也。而此山之盘石则洁白焉。极可爱也。又曰。夜半万籁俱寂之时。卧听窗间水声淙淙。可见静中涵动底意思也。又曰。葩谷不如仙游洞之幽僻瀑布也。仙游洞不如葩谷之平铺敞豁也。人之禀质学问互相不同者。亦多如此。
李敬秀录
余问方今鑴等生衅于彼。彼将问罪于我国。国人皆为鑴惧。鑴以为在 孝宗朝宋某先倡此义。当以宋某为首云。先生其将奈何。先生曰。以此归咎于我。固当自首。岂若彼之推诿苟活者乎。问先生尝有诗云。高明广大焕巍然。晦父文章浩浩天。楚楚蜉蝣休撼树。渊源自是仲尼传。此讥尹鑴而作云。信然否乎。先生曰然。余曰。彼闻此诗。其衔憾恐必益极也。先生笑曰。吾为晦庵立帜。虽被人逞憾。何愧之有。
余问赵显期常曰。先生有诗曰。社稷浮沤上。朝廷大醉中。罪伏围篱之中。作此讥世之诗。宋某所为。殊甚骇愕云。先生果有此诗耶。逢彼诟辱。小生切愤焉。先生掉头曰。诚有如许诗句。则赵之所谓骇愕。乌得免乎。但本无此句。吾不恨于赵也。君何切愤之有哉。赵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八 第 576L 页
必闻时辈伪谓吾诗。而妄有此讥也。安足介怀乎。
先生曰。君与土亭同宗。土亭之神异。君必闻之矣。余曰。未也。先生曰。土亭之父名云何。余曰。小生族谱刊以稚。而稚亦异人云耳。先生曰。其父子皆知音。稚尝书力牧二字于掌心。因掩掌自歌一曲。谓土亭曰。汝能听歌。知掌中所书乎。土亭对曰。古之名将。稚大喜之。其父子知音相乐如是耳。余曰。此与心经螳螂之说相类耳。先生曰。诚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