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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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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十四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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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兵曹参判张润传
张润木川人。字明甫。高丽木川君彬之九代孙也。父应翼。官宣传官。母金氏。舜祥女。 嘉靖壬子生润。性气刚直。才略过人。身长八尺。勇力绝伦。少有志于儒学。经史子集。无不通达。屡入科场。辄不利。遂投笔从事孙吴术。年三十一。捷 万历壬午武科。即授北道边将。递归遭父忧。自后无意于仕进。人或劝之。则曰。为仕者何异于系絷。不如肆志以终吾年。遂射猎游放。戊子。除父职。转至训鍊院正。时倭衅已启。中外汹汹。朝廷以润忠勇。特降拜泗川县监。明年壬辰。倭寇渡海。充斥湖岭二南。于是以润为左义兵副将。进屯长水县。沮遏锦山,茂朱之贼。移兵踰岭。悬军转斗。星山,开宁之贼。次第退遁。前后合战凡数十。斩馘甚多。每战必先登贾勇。与士卒同甘苦。信赏必罚。士卒皆为其腹心。时晋州守城诸将。见贼势甚盛。皆欲引避。润闻之。慷慨奋发。以死自誓。往见倡义使金千镒,本道兵使崔庆会。谓曰晋阳两南之咽喉。江淮保障。实在睢阳。巡,远之守。其可已乎。遂洒血决策。同入城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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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忠清兵使黄进亦来会。众推以为大将。润为其副。牧使徐礼元。恇怯人也。涕泣罔措。进,千镒等将斩之而不果。以公为巡城将。代摄州事。而状闻于朝。朝廷仍拜本州牧使。城中欢耸勇气自倍。于是分城而守。皆以为城南矗石绝险。贼不可犯。而东西北三面地平受敌。遂与进及金海府使李宗仁。各率精锐。随贼所薄。往来相救。亲持酒食。巡城饷士。守卒莫不感泣争死。贼围城三匝。时时冲突。铁丸如雨。润每身先士卒。拒击益力。城中倚以为重。称以张将军。进忽中丸而死。润代为大将。盖前后战八昼夜。贼不能支。将解围去。润忽复为飞丸所中而死。城遂陷。实(一本实下有癸巳二字)六月二十九日也。朝廷大施褒典。 赠润兵曹参判。遣官赐祭。仁庙朝。又命旌闾。今 上朝。李公师命。观察湖南。为建祠宇于顺天府西。妥侑如礼。崇报之典。无复遗憾矣。润子孙甚盛。多中武科。亦有禄仕于朝者。人谓忠节之报在是云。
恩津宋时烈曰。晦翁尝褒尚郑威悯骧曰。虏人分兵西窥。所向降下。无不如意。如威悯者。独以孤城惫卒。婴其乘胜炎锐之锋。蔽遮三秦。以备巡幸。虏兵大至。邻援四绝。知不能守而勇气弥厉。城陷之日。遂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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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不悔。是其见危致命。杀身成仁。皆足以无愧于人臣之义矣。今张润可谓有是矣。是以。 圣朝悼惜。褒恤屡加。方伯与乡士。又立庙崇奉。盖非独慰忠魂于地下。实以昭示臣子万世忠义之大训也。晦翁又言方时大变。众溃如川。砥柱屹然。一心如水。实全其天。万世不死。当时一城中。如金千镒,黄进,崔庆会,李宗仁诸人。优足以当此矣。如高从厚(一本厚下有则字)。不独死于忠。而亦死于孝也。呜呼休哉。
义士金声远传
金声远字景久。庆州人。故己卯名贤净之三世孙。净世所称冲庵先生者也。先生在己卯诸贤。年最少。文章德行。冠冕一时。年三十五。为刑曹判书。为沈贞,南衮等所构杀。济州,怀德,清州,报恩儒林皆立祠祀之。而皆有 恩额。声远少有笃行。重峰赵先生宪奇爱之。授之以学曰。汝非但有至性。汝是名贤之后裔。汝益勉之。声远诚心服事。及壬辰倭乱。赵先生起义旅讨贼。声远投袂从之。其父母年老在堂。家属为是止之。声远不听曰。生三事一而所在致死。人之道也。况君父蒙尘。何可顾私。赵先生始欲西赴 行在。适闻倭贼方据清州。将与湖南屯贼躁躏两湖。然后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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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犯。遂先击清州贼。仍赴锦山。其八月十八日。战于郡之西境。合战终日。贼兵三北几溃。而我兵已矢尽无援。声远遂与赵先生殉节焉。始声远之辞家也。家人泣请曰。脱有不幸。请识诸衣带以为验。声远奋曰。平生师友间素所讲服者。只是忠与义而已。丈夫殉国。只当弃尸沙场。岂可区区于收瘗之事乎。声远死时年二十八。声远竟不得尸。同瘗于义冢中。前有大碑。尹文敬公根寿所撰也。特著声远姓名。故终不泯灭焉。其所带奴名梦亥。兵败时积尸没其身。故得不死。能言当日事。盖曰主赴军前。赵爷尝置其傍。事无大小必咨焉。及至事急。帐下士有欲挽赵爷请逃者。赵爷顾吾主曰。吾辈今日有死而已。无愧义字可矣。已而。贼果阑入帐下。主以身捍蔽赵爷。而弯弓射杀六贼。贼不敢进。复将发矢则弦断弓折。犹手弓不旋踵。贼遂烂斫。然后始及赵爷云。昔朱夫子尝以为太史公记荆轲徵于药医。记张良徵于画工。若梦亥者。岂不益可信也。夫父子君臣。天性人伦之大者也。然欲尽二者之道。必待承师而就学。故中庸以尊贤知人。经纬始终于五伦之间。其理不可易也。是故。栾共子生三事一之说。朱夫子著之于小学之书。然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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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无有求尽二者之道。故承师之道。以无用而遂至废阙。其理势亦自然而然矣。若声远者。其于事师之道既无所憾。则其于君父可知也已。呜呼休哉。
闵龙岩垶传
闵垶骊兴人。字载万。蚤抛举子业。跌宕文史。砥砺名节。寓居于通津之凤翔里。凤翔盖其十世祖愉所居。愉知高丽将亡。以府院君退居。入我 朝不仕。仍没于凤翔云。垶事亲奉祭。尽其诚心。有四子。长之钋。次之钰。次之釛。次之釴。女亦四人。长为崔汝峻妻。居常训诫。必以义方。 崇祯丙子。朝廷以义斥绝北虏。人知朝夕被兵。载万长姊为赵氏妇。谓载万曰。脱有兵乱。弟避于何地耶。曰。吾贫且病。家累甚多。难以致远。舍江都何往乎。姊曰。江都非万全奈何。曰。即今国家所恃者江都也。吾家世受 国恩。自在胎息中已食君禄。义当与之存亡也。且江都若破。则国事无复可望矣。生亦何为乎。是冬。贼兵果大至。 大驾入南汉。载万挈家属入江都。与子属义旅。丁丑正月二十一日。贼曳船于陆地。至甲串东岸。载万尽率诸子及奴仆。出信地把守。二十三日朝。贼船将渡。而我船无一只防御。俄而留守张绅。率舟师至。人皆喜跃。已而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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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旗止鼓。载万曰。此必无战意也。绅果弃船走。或谓载万曰。事无可为者。我见一只船挂在岸边。吾辈并力曳入于江则可以走矣。载万曰。士夫以义旅为名。事急先逃可乎。言未讫。义将去而师徒遂溃。载万传言于家属曰。事虽急。必待吾指挥。慎勿轻动也。顾谓三子曰。已不闻 行朝消息如何。又未知疆域馀存者几何。八路想尽为腥膻之地。而今此弹丸一岛又如此。虽获保存。将安归乎。乃曰。姑还寓所。与家属处之耳。未至。仆夫迎谓曰。诸内主已随诸族。向摩尼山矣。载万大惊曰。是何不听吾言也。即追及于大青桥。相携至德浦曰。今日之义。惟向洁净处从容就死而已。或言姑且留此。幸逢过去船则庶几生全矣。之钋曰。虽或遇此侥倖。人心难测。上船之后有杀掠之患。奈何。又曰。此去剑岛不远。潮退之后。则虽无船。亦可以跋涉矣。载万曰。跋涉泥泞之际。贼骑猝至则虽欲死。不可得也。且奔走道路。苟冀倖免。本非吾志也。遂同向天登寺。载万长女崔氏妇曰。此来非计也。载万曰。何也。曰。仍在德浦则虽不遇船。贼至相携投水。甚便于同死。今徒尔辛苦何也。载万曰。苟能死计坚决。无往不可。何必水哉。遂至寺。升法堂列坐。使处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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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并笄。各服其衣服。时避乱士庶弥满寺中。载万厌其纷扰。谓奴曰。讨一静处。奴曰。寺后有三四间土宇矣。即移就皆坐。诸子曰。此稚儿辈。何以处之。载万曰。皆付庶姊出送可也。即谓其庶姊曰。吾等即将死矣。姊年老。必不见污。且不见杀。须与诸婢仆。负此幼稚而出。幸而得全。姊之功岂不大哉。姊其勉之。姊曰。义当同死。岂忍独生。坚拒不听。强而后可。即令儿辈父母。各书四祖及生年月日时及其名。佩其衣带。且书于衣里及其肌肤以识之以授姊。既又顾谓其妾禹姓曰。汝非士族。不必死也。可以随姊去矣。妾曰。吾岂忍舍主君而偷生乎。设有偷生之意。年少女人。独将安之。曰我以汝为爱死耳。汝志如此则何可夺也。崔妇出付其女之际。潸然出涕。之钋曰。姊何泣也。无乃戚死乎。崔妇拭泪而答曰。非死之戚也。子母至情。自不能不尔也。遂各解所带白绵巾。皆自经于宇内。载万临决。谓奴曰。岂望收葬先垄乎。一家十馀人同此一处。庶得相依于地下。我辈死后。即毁此宇以掩之。汝辈各出图生可也。且授一幅白䌷书曰。持以授之钰。否则授洚。洚即之钋之子也。二人皆避兵于别处故云尔。其书盖其治命而其奴被虏。故不得传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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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代香趋谓之钋曰。一时皆死则谁将掩尸。掩尸之后死未晚也。答曰。吾岂忍目见父亲之亡乎。遂先其父而经焉。婢仆之负儿辈出者。皆见掠。而崔女死焉。独姊与老婢得免。获至仙源里。姊闻一家果皆死之。痛哭曰。何忍独生。遂以所负儿授老婢曰。汝以此寻一家之馀存者而付之。亦遂自决。盖一家死者十三人。载万及庶姊。之钋及其妻李氏。之釛及其妻金氏。之釴及其妻柳氏。长女崔汝峻妻。其次处子三人。妾禹姓也。载万叔父仁佺之妾。亦往天登。约与同死而不果。伏于众尸中得脱。详语其颠末曰。当载万之使禹姓出去也。禹谈笑自如。使婢炊饭自吃。亦劝诸人。仍曰。主君以我为非士族而疑我惜死。请先暴我志也。故其死最先于十二人云。载万父仁伯。能文有行。号苔泉。受学于牛溪先生。策勋封骊阳君。祖思权。官副正。壬辰倭变。 宣庙将西幸。思权伏 驾前请曰。宗社在此。 大驾其可弃此乎。请效死勿去。 上顾左右曰。何如。侍臣曰。国家大计已决。岂可以一微官之言而止哉。 上遂行。外祖县令郑姬邻。温阳人。有高行。栗谷将荐为台官。会先生卒。遂不果。盖其家世尚气槩。崇节义。砺行检。虽其妇孺。习熟见闻。皆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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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如赴乐地。当时死义之家固多。而无如闵氏一家之纯者也。载万从妹为金弘辅妻者。亦入江都遇贼。拒不受污。骂贼不绝口而死。从弟墡以翊卫官。随 昭显世子至沈阳。 世子事营缮。墡抗言极谏。 世子怒斥而犹不挫。以是受知于 孝考。官至水使。堜。孝考朝为都总都事。差祭于南别殿。己亥五月四日。闻大内 大渐。下殿庭叩地推胸。几于气塞。守殿官郭文溶。每说此而叹其忠赤。噫。人谁无天赋之良心。独闵氏如此者。岂无所以也。闵监司维重。尝为余道载万事。请立传以传于世。余诺而未能也。赵都事世焕。实载万长姊之孙也。来申监司之请。而详语其始末。尝记朱夫子尝以为史迁传荆轲徵药医。传留候徵画工。今余所徵。岂不焯焯然愈可信也。
谨按。民彝物则。不以古今贤愚而有间。惟其气质之禀。不能一于纯秀之会。而形既生矣。则物欲又从而诱夺之。是以虽在平常无事之时。蔽交情胜而失其所谓彝则者多矣。况于死生是人莫大之事。而人之大恶存焉。其能辨熊鱼于仓卒之际。择荣辱于苍黄之间。知有义而不知有其身。如闵载万者。古今天下尽乎其鲜有矣。其一家之人。争先舍生。虽皆根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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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天赋。而亦岂其风声教化之所感也。其庶姊既不负所托。而卒亦耻其苟生。其赵人杵臼之流乎。其妾禹姓。贱者也。激于主君之一言。首先取死。以明其志。尤非人之所能及也。当时士夫妇女。甘受污辱。至有贵家大族丑说流播。至使人不欲言者。其平日视禹。不翅壤虫。而顾今所就。反不翅人兽之悬。秉彝之天。其可以贵贱论哉。载万使其处女三人。皆笄而死。昔宋之尹衡州谷城陷。冠其子曰。欲令冠带而见先人于地下。临死而无恇怯错乱。从容于礼法者。其事古今一辙也。朝廷旌褒垶及诸子女诸妇与妾人凡十二人。而独其庶姊闵氏不与焉。惜哉。载万尝自号龙岩。故余记载其事。而名之曰龙岩传云。
李旌善荣仁传
李公荣仁字时彦。龙仁人。七世祖伯持。事我 世宗大王。官至都观察使。有清白操。朝廷褒录之。子孙承膺其泽焉。自是士大夫不绝。考荩忠。登第为兵曹正郎。娶安氏。生男启仁。公实继室姜氏出生。九岁正郎公没。姜氏性严少恩。又有心疾。其己出惟公。其慈爱可谓至矣。然少失其意。辄手自驱棒。公虽甚痛楚。必跪告曰。恐损母氏筋力耳。见其施于其兄。则必涕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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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谏。如王玄通之于休徵也。然其兄卒以不顺乎亲之心。忧哀成疾而终。公与兄子士庆。慈孝弥笃。凡所以弥缝调护者。靡不用其极。士庆亦能尽其诚孝。卒至于保族全家。虽其家风有异于人者。而至其遭变事而卒以善终。公之力为多焉。公为客于人。见一美味。则必衔袖而归。进于姜氏。姜氏病则常尝泄以验差剧。及其丧。啜粥致毁。祭馔必躬自熟设。其所处家事或有非姜氏意者。而人不以改于三年为非。公始从沙溪文元公先生。既知向方。其姊婿赵昭敏公存性。年长于公甚悬。而见公行义。未尝不致敬焉。以荫尝补平丘道察访。 仁庙反正。平丘人愿复得公为察访。时朝廷务顺民心。遂许之。由平丘升司宪府监察。除真宝县监。秩满又以民愿加一岁。盖七年之内。荐蒙恩典。品服及右叙之命。皆三降焉。递监唐津县一年。而升为安东判官。其冬。又升旌善郡守。以病递。丙子。 上特命朝廷各举可用人。荐公者至于二十二人。翌年难已。铨曹拟公公州牧使。而公已没矣。去冬难作。公退去乡里。未及 扈驾。日夜号泣。以望 行在。及闻国事罔极。失声痛哭。因得狂易疾。一旬而卒。实 崇祯丁丑二月十五日也。享年七十有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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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前后乱离。以 君父播越。常变食露处。每 国恤则不处于内。别立素厨以居瘠。其至行多有人所不及者。男士益,士精,士稷。士精入官为奉事。公盖三男而皆不寿。且无嗣。惟士益有一子。曰后望。业文养母。宗族皆称之。
恩津宋时烈曰。世盖贵耳而贱目。皆曰。今人不如古人。今观李公行义。其不然乎。公当事母从兄之日。其年盖甚少。而能左右周旋。使家道底平。亦不使室中语久闻于人。非至性。其能然乎。盖人有改行之实。则亲戚喜其新。邻里不录其旧。故当时事端。后人不得而详也。然事愈难而所处愈不易。所处愈不易。则非惟不能善之。而其能不及者寡矣。公可谓能子矣。推此以事君而不负其任使。且自尽于方丧之日。丧乱之际。古人所谓求忠必于孝者。无虚言也。士庆子孙。如监司后山,牧使河岳,峻岳,挺岳。甚繁且显。寔天道报施之徵。而公之后替而不振。其将有待于后欤。
孝友柳氏三世传
柳氏籍文化者。实高丽大师车达之后。其后议政宽。入我朝有名。历八世有主簿忠健,司御时亮,县令松齐。祖子孙三世皆有孝行。世居忠清道忠州之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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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今 上九年戊申。幸温泉。命道臣有忠臣孝子实行者。皆举以闻。忠州幼学辛喜大等五十馀人。以柳氏三世。共申于本州曰。故主簿忠健诚孝出天。自幼少时。极尽子道。晨昏定省。必躬执不懈。亲有疾病。号泣奔遑。邻并感叹。年三十六。其母死。啜粥居庐。朝夕哭拜。不以风雨寒暑而废。因致羸疾。而犹不脱绖带。家人进以药物。忠健虑有姜桂之滋。以死斥去。终不近口。未及一期。终于墓下庐幕。远近闻者莫不伤悼焉。其子司御时亮。克肖其德。十岁遭父丧。哀戚之容。馈奠之礼。一如成人。亲族皆以孝儿称之。及长。奉养其母。尤尽其诚。五十年如一日。母寝疾。露祷尝泄。无所不至。母气既绝。时亮断指进血。遂延六年之命。又与其姊友爱弥笃。自其母没后。事之如母。视诸侄如己子。观听者皆称其极挚焉。其子松齐。习服祖父行。凡其孝行。无愧古人。尝吮其父疽。至于唇吻亦烂疮。而愈不已。又出指血涂之。亦以吞下。人皆意其诚孝所感。庶几良已而不果焉。不能无疑于神理之或舛也。与其弟桂齐,桧齐。同居共爨。无有私藏。呜呼。人孰非父母之子。然而能孝者鲜矣。如柳松齐。仍三世有特异之行。而尚无旌异之典。故敢此荐闻焉。先时。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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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郑庆演,庶尹金鼎铉,幼学郑𦶩。先后陈白于州。至是牧使李侯河岳谢曰。吾与司御家有通家好。熟知其事实。何待父老之言。然吾有亲嫌。难于申状矣。遂径诣观察使以告。观察使闵公维重。爱好人伦。为政一主于旌别淑慝。谓曰。忠州是吾丘墓之乡。故闻柳氏家甚稔矣。遂以转闻于朝。礼曹议启。请 赠忠健某官。时亮某官。松齐登文科。方为县令。请右叙。 上命依所启施行。
恩津宋时烈曰。十室之邑。一有忠信之人。入焉者必轼其车。况柳主簿仍三世以孝行闻。而人无间焉。岂非可贵之甚乎。人有千钱之产。十金之资。有能及一二世者耶。而况于稀世之至行乎。虽其家传者有源有本。而亦岂我 列圣治教之所化耶。又按先儒说性无不善。而(而下恐脱气字)或有清浊之异。故人不能皆善。然有气化胜者。亦有形化胜者。气化。天地之五行。形化。父母之气也。五行之气虽驳。而禀于形化者纯美。则人性善。岂柳氏相传之气久而不馁。而岂独其擩染之素而已耶。世无好善阐幽者。不以美名名其里与闾。今主上乃有恩命。其圣矣哉。圣矣哉。柳主簿尝从牛溪成文简公受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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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朔州兄弟复雠传
金成一字应乾。光州平章洞人。世居潭阳府。父俊民。官虞候。母河东郑氏。梦龙腾空而生。故小名见龙。身长八尺。紫髯如戟。勇力绝伦。涉猎阴阳家。将以武才见于世。俊民有弟曰世民。其奴金伊。奸世民妻礼合。俊民痛愤。将除去之。未及发而金伊知之。率其父及二弟。己巳十月三十日夜。突入俊民家。斫残肢体。极其惨酷。时成一赴举于汉师。闻讣而归。其弟成九呕血失性。于是兄弟相持。寝苫枕戈。不为营葬。伺察贼魁动静。是年十二月十五日。场市中获得金伊及其父母。手自屠戮。刳其肝。使家人悬于其父殡前。而即诣府。兄弟自首。系狱请死。距俊民死。才四十五日也。潭阳府使李公润雨与推官光州牧使任孝达。援引前代复雠免死议。报于监司。监司宋公象仁。上闻于朝。承旨李公景容。次知该曹。请依大明律杖罚条施行。 仁祖大王嘉其孝义。特赦之。盖自变初至此九个月也。邻里诸亲。悯俊民之尸未有所归。合力以葬之。成一以潭是先亲被害之地。不忍仍居。兄弟遂移寓兴德,扶安等地。士子朴文斗。义人也。邀致其家。倾财接待。既没丧。白江李相公敬舆。引置幕下而厚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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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平城府院君申公景禛亦然焉。丙子胡乱。 扈驾入南汉。分隶东城。与宣传官尹谦之。联枕暂休于土宇。忽有三呼声。惊起跳出而顾视。则贼炮已碎谦之头矣。人皆神异之。乱已。为宣传官登武科。历数官为都总府经历。出为宁远郡守。丁母忧服阕。历守谷山,铁山间为将官。盖深为文武诸公所知。故职任未尝不在身上矣。四方之志既倦。则欲退居田里。以终馀年矣。丁酉六月。 孝宗大王特除朔州都护府使。乃喟然叹曰。吾老矣。宁复有宣力四方之志。然 上恩至重。何敢不以死为期。遂黾勉赴任。以事犯风雪往来龙湾之上。得寒疾。年六十六而卒于戊戌正月初一日。备边司命沿道护其丧以归。葬之于潭阳武夷洞负丁之原。先兆也。妻李氏。有子守兑。生未晬而变作。惧不获全。潜托于再从兄振庆家。振庆养为己子。守兑有子曰鼎夏。为具朔州始末。来有请。余老病垂死。抛弃笔砚久矣。今成一兄弟事。深有补于世教。故略书如右。
谨按礼经,春秋。复雠之义详矣。而至朱夫子。益发挥而阐明之。然世衰俗偷。知此义者鲜矣。今成一兄弟非必推究礼经春秋之旨。特以天畀之性。忘身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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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此大事。岂不伟哉。 仁祖大王特赦擅杀之罪。 孝宗大王又进其官。李相公敬舆嘉奖而亲厚之。至于谳狱之官。亦皆傅生议。以助风化。本朝礼义休明。无愧中华者。益可信也。其以营葬为后。尤有符于朱子之说。朱子盖尝曰。春秋之法。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者。正以复雠之大义为重。而掩葬之常礼为轻。以示万世臣子必能讨贼复雠。然后为有以葬其君亲者。不则虽棺椁衣衾极于隆厚。实与委之壑。为狐狸所食。蝇蜹所嘬。无异其义。可谓深切矣。今成一兄弟所行。与之暗合。盖义理之心得于天者如此。呜呼奇矣。 崇祯纪元后▣▣八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赵君礇,䃤兄弟传
赵礇字仲玉。林川人也。世居汉师。其母携诸孤。始寓洪州之纸谷村。父仁贤。敦行孝弟。博极经书。受学于月汀尹公根寿。尹公大加称赏。牛溪成先生日录曰。赵某笃行博学之士也。娶骊阳君闵公仁伯之女。生四男。其伯曰硕。君其第三也。君五岁而孤。稍长。学于其伯兄。语默动静。惟伯兄是视。其疾病不离左右。日夜闷泣。终不能起。则丧之一如父母。抚恤孤寡。克尽诚敬。沈相公之源任洪州。有兄弟讼者。沈公教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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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为此。往见赵某而问之。君年既老而其母尚无恙。君就养无方。君配黄氏亦感君意而尽其诚孝。其母常称之曰。是子是妇乎。微此则老我何赖焉。既丧。其哭声。邻人不忍闻。葬后犹进粥糜。练后始疏食水饮。没丧析著。一以其善者。与其兄子。俾主先祀。凡有经营。必以与其兄子曰。非为汝也。为先祀也。骊阳之子垶。于君为表叔。丁丑虏变。一家男女十三人殉节于江都。君亟具棺椁衣衾。使其弟乘舟径赴。使皆入土。亲戚之逃乱者。其至如归。或半年一年。或至于三年。而君终始款接焉。君少事公车业。尝不入场屋。而名登解额。盖其所亲。随俗谬例之所为也。君不赴会试曰。吾不忍求事君而先欺君也。君家业不赀。而绝不殖财货。惟以好施行义为事。居常读书不辍。尤好中庸。其兄子年长大。然督课经史少懈。则辄加诃叱不少恕也。又经纪其子女昏嫁。使之不知曰惟我在。汝则专心读书可也。君年七十。出后其季父。未几丁忧。执丧如礼。不许草木之滋。竟以是终焉。实 崇祯庚戌三月廿三日也。远近闻者皆曰。善人亡矣。子世达。孙鸿祥。皆进士。其馀子孙甚多。天之报施其在斯欤。赵䃤字季平。礇之弟也。容仪清秀。如秋水荆玉。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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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如神仙中人。亦受学于其长兄。十二三岁。文艺大进。骊阳以文名世。见而亟称之。常超然自守。独与同志二三人者如胶漆。其馀则虽隔篱连门。不与往来。喜读孟子及史迁书。穷日夜不懈。左右图书。犁然有会于心也。与人不戏谑。常简默自持。亦不喜饮酒。惟在亲侧。辄引数杯。仍唱歌于前。以故家庭之间。和气融泄。与兄子寝处一室。课学甚勤。居内者绝稀。所以欲成就兄子也。其兄子之外曾祖。即土亭先生之菡也。土亭产业。为人所有。君鸠财与买。还之兄子。土亭之孙。流离远地。死未归葬。君亦与兄子经纪。返其槥以葬。而存恤其遗孤。其急人之难。嗜义如渴如此。尝谒文元公金先生。如饮河充腹曰。饥者得饱。久犹果然。公州儒城之宝理原。世称以吉地。君年四十四而卒于乙酉四月初二日。葬于其原。盖君生时所计度经营。使迁葬其先而葬己者也。行路之人称以赵家墓云。
恩津宋时烈。曰镇岑俨岘之东。水回川之西。有古墓焉。世称赵氏之先云。其子孙克蕃以昌。遂为东方大姓。如竹阴公祖子孙三世。以文献鸣。而君父子兄弟以笃行称。传中所谓兄子。即世焕。字嶷望也。赖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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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劝课成就。阐大科为侍从。其树立其身。高出古人。圣人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嶷望有焉然。非君父子兄弟。焉能如是哉。不知其山。但观其木者。无虚语也。竹阴之考。栗谷先生所谓倚楼者也。
孝子金忠烈传
孝子金忠烈。世为江陵人。新罗宗室溟州郡王周元之后。高丽时有仁存。以文章节义显于时。配享睿宗庙庭。其后承露知仁州事。卒葬全义县扶老谷。子孙仍家焉。忠烈性至孝。自幼已知事亲礼。人问之曰。汝何从而学此。曰爱敬父母。何待于学耶。其父死。年甚幼。而哭泣之哀。有足感动人者。既长。家事益旁落。与弟信烈。劳筋苦骨。至于行佣以供母。而滋味未尝缺乏。县官亦闻其名。每开粜时。必曰孝子金某来否。以暇日受小学。乡老曰。汝既尽子职。又志于学。不但为一乡之善士也。祖母亡。服承重服。三年不脱绖带。六十一岁。遭母丧。居庐尽哀。常以未服父丧为至痛。七十一而 崇祯甲午。即父丧之岁周甲也。逮其亡日。追制衰服曰。人皆服父之丧。繄我独无。乡里以年老危而止之。不听。其饮食居处。一如初丧。而终得支保。乡人举状以闻。 显考朝命旌其门。丙午。 上幸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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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大司宪赵公复阳白 上曰。金某孝行。表著可徵。命给食物。翌年戊申。终于家。墓在县北之塔岘里。同春宋公浚吉题其石。打愚李公翔为之序。以对扬 圣考褒善之德。足以不朽于永久矣。其子百鍊。亦谨朴无伪云。
巴溪翁曰。圣人读烝民之诗而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夫天地之间。未有有物而无其则者。物则之中。惟孝为先。然而自古及今。子之孝者何鲜也。是气质物欲。有以蔽之也。若金君可谓无所蔽者也。其追服父丧。虽过于礼。亦可以警夫朝死而夕忘者矣。 圣上之表厥宅里。可见孝理之一端矣。诸公之先后发挥。盖亦劝善砺俗之一助云。
金五者翁传
君讳籥。字平叔。开城府人。尝自号五者翁而叙之曰。昔废朝时。缵男之党郑雴怙其势。冒以其外祖全彭龄。享祀于书院。希奋之党李时立。则以其父友郭诗并啜。而处我重峰赵先生于其下。夫彭龄。夷虏不若者也。有邻人金轴者。手杀其妻弟。专占其财物。乡人待以凶贼。遇于道则避之。见其来则去之。实盗蹠之后身也。彭龄利其财。而娶其女为后妻。是则夷虏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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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丑之矣。诗则著论以斥程夫子。是斯文之大蠹也。又耽酒烂腹。横尸官门。夫书院者。将以祀道德学问之人。使士林矜式之地也。其祀吾先生则固是也。而仍与彭龄与诗同祀。不亦辱乎。吾故呈文于方伯。必以改正为期。则雴与时立。诬以我为左袒 圣母而图为不轨。告于郡守韩汝徵。囚禁吾弱子汝泰。使引睡翁宋甲祚。盖睡翁以新进士。痛斥废 母凶疏。而往拜 圣母幽废之宫。则缵男,尔瞻辈切齿焉。视方耽耽。而睡翁又力主吾论。故雴与时立。欲以效白大珩,俞世曾海狱之事也。吾谓汝泰曰。汝虽死。岂引无辜之人乎。吾父子诬善而苟生。不若死。汝泰以手击枷而应曰。然矣然矣。吾遂往雴等会处。则其徒五十馀人。联坐嗃嗃矣。吾望见大呼而进曰。金轴之婿。果合于享祀乎。郭诗之行。果合于享祀乎。吾与汝辨之。雴等一时散走曰。止矣止矣。故韩汝徵放释汝泰之囚。当其享祀之日。吾突入书院。将奉出先生位板。则进士朴肜。捽吾发而曳出之。是鼎吉之从叔。而力主废 母之论。气焰赫赫。故挺身担当如此矣。 仁庙反正。吾徒步诣 阙上疏。陈其首末。则 上令本道覈处。遂以诣忠清监营。时白江李相公为监司。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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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历问重峰潜德懿行。及吾所以事重峰者。吾抵掌悉陈。傍若无人。下吏辈皆掩口窃笑。而惟相公时时称赏。遂移文于列邑章甫。问以全,郭事迹。其后又进往。则相公无厌色。迎谓曰。道内申状未尽到。故至今不得施行矣。吾曰。连山之状到乎。曰。到矣。曰。状辞何如。曰。如君所言矣。吾乃厉声曰。连山是斯文大先生所在。此一状足矣。何必他求。且閤下不信愚言。而必询于列邑。已是待我之薄也。今又不决于连山之状。而必欲待列邑之状。是待大先生薄也。前后监司非一二。皆无足与议斯文重事也。今必待閤下者有以也。而今又如此迟延。使我先师之灵。久辱于丑夫耶。因泣下如雨。相公始则笑之。终则戚然改容曰。事不可轻易。故如是。然君之志终岂不得伸耶。未几。李相公递去。事无收杀矣。其后潜谷金相公为监司。吾诣营门。陈说如白江时。金相公曰。君且休矣。吾之景慕赵先生。岂下于君耶。吾曰。然则行一关文。使之改正。何难而不为乎。李相公如此迁延。竟至无成。今又如此则人寿几何。且大北时所为。 反正后无不釐正。而独此犹未也。此无他。先生门下无人焉故也。因泣下呜咽。金相公曰。诚哉是翁。遂即行关本郡。使收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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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申报。而自制祭文。奉移先生位板。盖自辛酉以至己卯。二十年之间。徒步奔走。脚为流血而不知止。今则吾志粗伸。死且瞑目矣。当其时。雴等谓吾为恶者。缵男闵𦸂等谓之怪者。知旧谓之狂者。李相公谓之难者。金相公谓之刚者。故吾因自号曰五者翁也。翁以 隆庆戊辰。生于沃川之安邑。重峰先生。以报恩县监。为群小所弹而罢。爱安邑山川幽深僻静。遂自报恩。奉亲移居。治农读书。翁少先生二十五岁。就而师事。服勤甚至。朝夕不离侧。先生爱重之。推诚教诲。翁于先生语默动静。一一目击而心识之。尝曰。古之人吾未见。窃以为先生。是古之大贤人也。盖心悦而诚服。故自不觉其言之如是也。自是翁于持身处家。一以先生为法。人虽笑骂而不顾也。及壬辰。先生起兵讨倭。日与先生之子完基。左右扶卫。及赴锦山也。翁以先生命出使。及还则先生已殉义于锦山矣。翁丧之若父。终身哀慕。言及必泣涕怆咽。久而乃止。如或见于梦寐。则必整衣冠危坐。达晓悲恸。每曰。吾先生学问造诣。吾不敢知。而至其见于行实者。则窃以为古今无其伦也。若其化嚚而为慈之际。事之难处。虽大舜所遭。而何加焉。吾若阿于所好而为此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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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先生之罪人也。甲子 仁庙南巡。翁病不得勤王。遣汝泰荷戈而赴难。汝泰病死于道。则翁曰。吾儿死于王事。复何恨焉。然自是而病矣。丁卯虏变。赴沙溪先生幕下。慷慨言事。先生每危其言而是其心。翁又诣 分朝诸宰。大言讲和之非。有一宰嘻笑曰。何不深卧窨突。使媪煮粥而啜之乎。翁攘臂言曰。吾读孟子书首章。曰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今兹后君之论。始闻于搢绅间也。其宰吐舌称谢焉。沙溪先生易箦。徒步会葬。其时会者千馀人。而翁精神自王。论人言事。有若我外无人焉。乱后翁又访慎独斋先生于溪上。道语古昔。翁曰。公继老先生为一代宗师。而无别号。将使学者何称焉。又谓诸门人曰。诸公将每称金承旨耶。诸门人皆愧谢焉。盖慎独之称实。始于斯矣。翁平生淡然无所营为。餰粥屡缺。而每曰吾闻诸先生。曰贫者士之常也。先生又每曰李延平曰志士不忘在沟壑。不忘二字。最可体认。吾侪所当服膺也。翁既老。筑室于深谷之溪边。首著濂溪冠。日读中庸或问。盖翁意以为古人外无复有人。重峰外更无贤者。其所云为。无非直情径行者。故虽在乡里而仇敌溢世。郡守李公景闵尝抵翁。为言郑雴之死。翁曰。郑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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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诉我于冥府而捉去。吾将具棺而俟之矣。李公曰。不然矣。郑雴在世时。苦君甚于毒药矣。今岂复欲同入于冥府耶。必不然矣。闻者大噱。噫。若以翁刚果之资。自少沈潜于学。磨砻浸灌。变化其气质。则其进何可量也。惟其自恃其所禀。以为如此足以为人。故其所成就。终于此而止焉。可胜惜哉。虽然。视世之偷懦庸陋苟合于世者。何翅山垤之高下也。靡翁则缵男时吾家赤矣。汝泰才行绝异。先辈期许甚重。翁既丧汝泰。只侧出子汝硕致养。亦以诚孝称于邻里。翁以崇祯癸未卒。葬于安邑长善里亥向之原。汝泰,汝硕俱无子。汝硕侍养子悰及悰子斗英。皆从军役。岁壬子。金承宣万均。来莅郡事。闻翁至行。敛衽而叹曰。此老之后。不可使之践更。即枚报该曹。时国舅光城府院君金公万基为本兵。特与佐贰相议。减除悰及斗英役。二公举措之美。实后世所罕。而翁之为善之报。斯亦可见矣。汝泰有一婿。曰吴益升也。余惧其事迹遂泯而无传也。书此以贻吴君之子翰国兄弟云。
 牛溪先生。使眼前奴持书问赵先生。先生起问牛溪先生安否。仍赐之坐而与之语。又与对案而食。其奴固辞不得。此事亦翁之所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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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没后。金宇颙承召上京。为访赵先生遗迹。取路沃川。留一日而邀翁。翁入官门见之。金细问先生言行。翁一一陈说。而最后诵先生新居上梁文一伟。曰东方道统在石潭。金失色曰。汝式尊栗谷。至此之极耶。翁尝谓余曰。先生为牛,栗讼冤之后。举世为仇。皆称名称汉。其称赵报恩者绝少。先生没后。 宣祖大王有钓名死之教。故訾谤依前。惟君叔父习静公。首发通文。称以重峰先生。然后尊称者稍稍有焉。月汀之撰殉义碑。不但慕先生之义。实于尊叔父信服之深。故其致力如此云。翁曰。吾先生。初与李泼侪辈。甚相亲好。及师两先生而心悦诚服。则始疑泼辈之不正。冒寒往南平。见泼兄弟辨析阴阳邪正泼终不回头然后始绝交而归。临行。泼之兄弟怃然嗟叹。出门远望。先生虽亦以义绝之。而旧情犹在。常不能忘于心云云。此则亲闻于先生者也。
 翁谓余曰。尝闻先生之说。则以为通透洒落。见道分明。使人心醉而自然有观感之益者。栗谷先生也。谨守规矩。阶级甚严。日用言行。皆可师法。及门者。虽钝根之人。必有所得者。牛溪先生也。论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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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则如明道,伊川之不同也。
 翁每诵赵先生之言曰。天生男子。岂偶然哉。先生又每读大学。至为人君止于仁云云。必三复玩味曰。此善形容文王处。中庸所谓纯亦不已。学者猝难学得也。又曰。先生每谓诸生曰。不读书则心不明。不持敬则心不存。不力行则其所明所存。皆归虚荡。而易入于异端。此吾所闻于牛栗两先生者然也。
朴参判三吉传
报恩治南五里许隐士坪。有名宰。曰朴参判三吉。字东利。高丽名将沔川君述熙之后。父孝顺。其母怀孕弥月。梦有神人来告名字云。既生。骨格异常。稍长。膂力绝人。能挟二岁犊超越数仞墙屋。又空中系索。步行其上。射帿终日。矢不离鹄。走追奔马。其疾如飞。其父曰。汝将种也。徒勇不文则何以知修身用兵之法。三吉服膺其言。昼则拥猎犬上山击伐。归以为养。夜则斫松照书。读必彻晓。有窃偷者伺其就寝。终不得而退。或有戏者自后暗里疾呼。而亦不惊顾。每书必以千遍为准。既而文理通畅。词源涌出。其父曰。汝文才已成。须赴科场。以为老父荣。遂从其言。一举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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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再举而登乙科及第。实 世祖大王甲午年三十三。累迁至礼曹佐郎。丁母忧。庐墓三年。迹不到家。啜粥以终丧。柴毁危身而一不变食。服除。 成庙即拜正言。尹庶人废死时。引疾在家。独坐叹息曰。是虽小君。吾等实臣子也。以故燕山主即位。尽杀奉承诸臣。而公则不及焉。当时丧纪不修。至于方丧则尤甚卤莽。公时为淮阳府使。别处一室。不入内寝。枕边常有涕泣处。其妻感其义。亦三年不肉。瓜递而归。吏民男女遮道号泣。公不得行。久留境上。后立祠以祀之。燕山主闻公清白。密使内官搜检卜物于中道。则粮馔朝服外一无所赍。主闻而笑曰。何以为生乎。特授通政大司谏。俄迁吏曹参判。主渐肆荒淫。公知其必至丧亡。称疾不出。朴元宗,成希颜等。将推戴 中庙。公曰。主诚不仁。余受其禄爵。位至二品。何忍见其废黜乎。遂匹马还乡。与夫人手理菜园。饭疏饮水。人有所不堪。而处之泰然也。公长身美髯。豪健恢弘。有大丈夫气象。尝有 皇朝大行人奉诏至。见公而谓人曰。此国有宽厚长者。信贶甚厚云云。晚年志节。卓然不可及。而其迹甚微。故人不得以名焉。此尤其高处。子孙不免饥寒。降同凡氓而亦不顾。此岂常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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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量哉。呜呼可尚也已。
恩津宋时烈曰。退之有云。力牛虎籍文谱。朴参判有焉。然先儒以邵平种瓜青门为最高。退之所言。何足为公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