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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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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九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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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松尹公行状
公讳煌。字德耀。号八松。其先盖始于丽祖壁上功臣讳莘达者。其玄孙瓘。以平戎佐理。致大功名。以伯开号于铃平。铃平今为坡州。铃平之子彦颐。同平章事。判兵部事。父子皆显丽史。十三世而当我 成庙朝。大成公。受学于宗室朱溪君深源。(朱溪君忠孝学问。为世模范。人比之刘向云。)静庵赵先生。荐以为经明行修。及长成均。对植二树于讲堂下。以根茂枝达谕诸生。使务其本。(今明伦庭银杏二株。即公所栽云。)参判公积仁洁行。诚孝出天。有孝感如王祥鱼雀之事。群行焯焯者不可选记。清阴金先生尚宪。实铭其墓。庆夫人。副提学浑之女。为妇为母。咸得道理。以 隆庆辛未十二月丙子。生公于汉阳里第。自幼不喜走弄。不待课督而能自读书。庆夫人尝曰。于吾意无所拂。于言无所忤。而无一事以贻吾忧。是子也真孝矣哉。稍长。学业修进。声誉蔼蔚。时牛溪成先生。以邃学懿德。为世儒宗。登公于门。归以其子。公既处甥馆。朝夕擩染。所得日益多。癸巳。丁外艰。丁酉。 宣庙谒先圣试士。公擢乙科。选入槐院权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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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时寇乱复作。百度旷废。公以新进。不随众弛置。奉职益谨。慨念时事。尝草疏极论之。适牛溪先生。为群小所构。负谴甚重。疏意固多嫌碍。先生力止。不果上。己亥。出补居山察访。本职如故。庚子。升博士。辛丑。转成均典籍,司宪府监察,刑曹佐郎。八月。除司谏院正言。尝抵铨郎洪瑞凤。有一官人。公有所请。已而果得之。公论以奔竞。请罢之。洪公亦不能安。便引入。先是副提学申公钦。以微劳骤升。公启请改正。同僚以久不得请欲止。公持之甚力。至是侪流积前事。哗然非之。叹曰。古之君子。同而不比。虽亲且久。随事纠正。不容私护。今者哓哓若是。良可慨也。遂引疾辞递。未几复前职。复劾一二守令及宰枢。 上下严批曰。守令黜陟。自有主者。不须越俎。公入对启曰。台谏为人主耳目。上而君过。下而官邪。无有不可论者。奚可谓之越俎乎。言甚剀切。翰林金公瑬退谓公曰。君不见 上颜色乎。怒甚不能自持矣。递付典籍。荐授兵曹佐郎。出见要人负恃。不下都试衙门。启夺告身。历礼刑郎典籍等官。通判水原府。畿辅新去乱。人所厌避。知旧多来唁。公夷然之任。律己御下。奉公抑私。莅官未几。绰有声绩。府有事关太仆。太仆官害公不阿。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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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文而罢之。甲辰。复叙为诸曹郎。兼领史职。自是一随迁常带。俄赴统制幕佐戎政。未久还以典籍。复出为北青判官。尽去无名之税。以宽氓獠。遴聚俊升。赡钱课艺。数年之间。多有矜奋成就者。尝以公事赴阙。先是郑仁弘,李尔瞻等。力保光海储位。得罪 宣庙窜逐。及光海即位。则尔瞻自甲山放还。盖已气得矣。公遇于中路。每舍尔瞻甚输款好。公恶其侧媚之态。不相报酢。己酉递还京师。则时事益大变。有韩缵男。公里闬也。新附凶党。势焰熏灼。每来诱公曰。一见得舆则华贯可得也。得舆。尔瞻字也。公不乐在京师。与伯氏俱求外。公得灵光。缵男恚曰。今日朝廷。宁不可仕耶。灵光素号烦剧。公始至。早衙夜退。一年之后。即清净无事。佳辰令节。大会耆艾。行养老礼。奉大夫人临宴。伯氏亦自绫城来会。奉觞上寿。上下同乐。郡人相传。至今以为美谈。其兴学之方。一如北青时。郡有鱼盐之利甚饶。前后为郡者。例为私用。公处之有方。以蠲民租。又斥其馀。以新馆廥。郡人金克城。附尔瞻等。骤致通显。入谒公。其仪不逊。公笞其奴以责之。克城衔之。嗾其徒中之。癸丑罢归。郡人立石颂之。甲寅。略叙冗散。丙辰。海州牧使崔公沂。因诬告狱死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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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以大逆论。世所谓海狱者也。公长男为其婿。亦受考讯。方崔公之被逮。公郊劳之。奸党狙得之。发白简。以为某是崔连。宜知其谋计。事将不测。适有幸。只罢官而已。是后 母后幽废。伦纪大坏。公遂大归尼山。屏迹端居。只以训诲子弟为事。癸亥三月。 仁祖改玉。靖社诸公。皆公知旧。公虑鼎革之初不能一反之正。乃作金公瑬,李公贵书。条列弊政民瘼及施为方略。言甚切至。二公虽善之而未从也。是月。除军器正。移拜司宪府掌令。时废世子䘭。躲身见执。勋臣辈本以为祸胎。及是磬甸之议峻发。虽儒臣元老。莫敢支吾。惟沙溪金先生。以全恩为第一义。公曰。是不过不堪幽闭。掘地跳出。有何可杀之罪乎。只当还为牢锁。以全其生可也。将以去就争之而竟不果。公以己志终受闇黮。即引入。勋贵诸人。更相缓颊。公竟不出。坐是出为朔宁郡守。以亲嫌递。间有閒漫迁除。久之还拜掌令。升执义。间为司谏院司谏。入玉堂为修撰,校理,应教兼 经筵检讨官。甲子李适叛。 上幸公州。检察使金公尚容。请以为从事。方适逼临津也。延平君李贵。以御营使。望贼遁还。言者只论其副将韩峤,朴孝立等。公见谏院诸公曰。若论失律之罪。则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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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为诛首。而公等不敢举。何也。有谓曰。以君之力。能杀延平乎。公曰。是何言也。主将失律。有言责者。当论其可杀与不可杀。不当计其能杀与不能杀也。公乃与校理李公楘上劄曰。李贵受 命视师。望贼先遁。师卒仍以奔溃。贼乃游水取船。从容渡江。以致 庙社蒙尘。 乘舆播越。虽枭示军门。未足以快神人之愤。而言者独论其副将。贵则以贵势得免。论议苟且。莫甚于此。请一体按律以正王法。以肃军律。劄入。 上怒甚。斥以谋陷元勋。而台谏或反以贵知难而退为得策。以为救解之目。延平亦力诋公以情外不近之事。盖当海狱时。公与延平同往郊外。迎劳崔公。后韩缵男。问公以同往者将抵罪。公不言延平之往。公之子亦忍讯讳之。故延平来谢公曰。公之子忍死脱吾辈。深用感幸。及是。反谓公于海狱时。列书其名及侪辈。告变于韩缵男。至达 上听。公谓延平曰。当时谢我之言。公岂忘之耶。由是 上论扈从功。公独不与焉。还都。递为司䆃正,检详,舍人,司谏等职。七月。丁大夫人忧。丙寅服除。自司成历司谏。为 世子侍讲院辅德。旧例书筵。以讲纸记 世子课诵生熟。以供睿览。然僚属例为回护。以生为熟者多矣。公以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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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少假借。且从容进戒曰。读书不熟。则义理难明。而无长进之期矣。 世子甚严惮之。课诵倍熟。由应教。丁卯正月。移司谏。时建虏犯境。朝议遽定去邠之计。公入对曰。自古帝王之守国御敌。皆在于坚定一心。不为轻动。故国君有激励死守之心。则人心感发。将士思奋。或有惊惑退缩之意。则人心涣散。将士解体。今者贼兵远在千里之外。都城奔溃如此。此由 上心先动故也。 殿下坚定不挠。晓谕中外。亟遣诸大将。分领见在军兵。赴援边城。 殿下号召南师。亲御继发。则威声赫赫。远近风动矣。当此危急之日。当以背城一战为心。然后贼可退也。又曰。如不得已。则莫若 世子奉 两殿入保江都。而 殿下固守京城。策应南北。万一不幸则出巡三南。以为恢复之图可也。不可窜身孤岛。只为姑息之计而已。又曰。西边列镇。守备疏略。傥或不守。则惟有临津一带可以把截。此江滩渡险急。况今雪消水盛。臣意莫若尽发畿内军兵。且分禁卫。以守诸滩。又待南军之至。添助以御。则何患不守乎。又曰都城乃 宗社所在。 列圣陵寝。皆在临津之内。不可不死守也。又退与同僚合启曰。臣等历观前史。未有贼始犯境而亟定走计。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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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波荡如今日者也。臣等不敢知主是谋者何人也。昔杨国忠倡为幸蜀之计。在于潼关既破之后。然后世犹以为误国。况今尚有两三坚城。且有重江之险。乃不思备御之策。首献走避之计。为是者。国忠之罪人也。将相诸臣。平日居高位食厚禄。更无一人临危发愤捐躬报国者。臣等窃痛之。 殿下亲信之臣。莫如金瑬,李贵,李曙,申景𧜖等。而或入海岛。或上山城。或称扈卫。皆占便安之地。而独使张晚。空手赴敌。臣以为张晚不降则走也。且边城力弱。日夜北向。以望救兵之至。 殿下乃与全躯保妻子之臣。拥兵自卫。武士之精锐。皆属于勋宰之军官。称以扈卫。而不顾边城之急。殊不知边城既破。国势既去。则彼军官辈终始效力乎。末又极言亲征扼江之策。请斩首倡邪议者。时贼报日急。 上卒幸江都。公力(缺)驾虽在仓皇危急之际。而固守前说。历数当路之罪。请窜李贵。时平安监司尹暄弃平壤走。公与同僚。论执其罪。不以亲故少饶。暄竟至伏法。然讲和之议亦始矣。先是光海时。 天朝徵我兵征虏。元帅姜弘立等叛降为虏用。至是弘立实为向导。朝廷遣弘立亲属迎劳之。因以为讲和之阶。虏以弘立等归我。且以 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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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刘海为和使。公力请毋纳。不听。 上命议接待便否。公进曰。自古御戎之策。有战守和三者。而和为最下。然必有两国相当之势。然后讲和息兵者或有之矣。今者贼兵长驱。如升虚邑。我不敢出兵以婴其锋。徒欲乞怜于彼。如是而和事得成者未之有也。况尽一国之财。不足以充其欲。屈万乘之尊。不足以副其望。日后之事。将有不忍言者。晋帝青衣之辱。恐不远也。臣欲罄所怀。哽咽不能尽达。 上反覆谕以不可已之意。诸大臣亦复依违。公厉声曰。诸公平日受恩宠享。爵禄惟恐不厚。及至今日。乃不能奋身报国。而顾欲导 君父与犬羊抗礼。受无前之辱。独不畏万世公论乎。又进曰。虏差虽欲致恭尽礼。 殿下不可以千乘之尊密迩犬豕。况今乃欲抗然不拜。而 殿下必欲屈身于彼者。无他。有苟生之心。无奋发之意故也。人皆有一死。 殿下何独畏死至此乎。自古英武之君。皆于死中求生。故能戡定祸乱。庸愚之君。例欲偷生。终至灭亡者多矣。 殿下若能以死社稷为心。则三军之士。孰不思奋。臣虽衰朽。亦当冒刃行间。以效一死。李贵,崔鸣吉等盛言强弱之势。以为必须忍辱。可以保国。公曰。自古主和者。例以此言。荧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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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君。今日贵等之言。与宋之汪黄,秦桧。前后一辙也。殿下之国。必误于此辈之手也。又请诛弘立等曰。弘立甘心投虏。为其向导。蹂躏我父母之邦。而 殿下优礼引接。置之宰列。渠于 榻前。显有戏慢之言。乃曰。义州将士最为力战。胡兵死者五六人。其侮弄 殿下之状。不可忍言。又曰。勋臣辈尽取武士之精锐。以为护出妻子搬移财产之用。顷日已命移送体府。而至今据有。纪纲如此。何以立国。时李,崔主和益力。公于 上前。面叱之曰。前既误国事。而今又主和。劝主上受辱于犬羊。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上竟接虏使。虏使升座。辞气悖慢。公不胜痛愤。明日。复极论崔鸣吉以和事为己任。至谓狡虏质直可信弘立为忠节可尚。昨日之事。虽斩渠万段。何足以湔无穷之耻也。又上疏曰。今日之和。名虽和。实则降也。虏使悖慢无礼。 殿下受辱备至。而上下恬然。曾不知耻。臣不胜痛哭焉。且 殿下以虏为爱我而求和耶。其势然耶。百里趋利。悬军深入。兵无后援。卒疲马倦。而我国勤王之师方集。或把守江津。或据险清野。则彼前不得斗。退无所掠。自有可破之势。故乃以和事愚我。噫。和事成则有必亡之道。急则数月。缓则数年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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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此虏退据浿江之西。俟我师既罢而复来。则将何以御之。此所谓急则数月也。设令捲归。而无厌之求。难从之请。我可以尽副耶。一事不从则前功尽矣。财力既竭之后。此虏复至则将何以赂之。此所谓缓则数年也。与其等亡。毋宁决战于今日也。目今大小军民。莫不思奋。而 殿下不知焉。勤王之师。暴露冻馁。而 殿下不恤焉。唯以和事为务。臣恐贼未至而内有泾原叛卒之变也。呜呼。自古国家垂亡而复振者何限。昔田单以一城复齐者无他。以其有死之心故也。伏愿 圣心坚定。赫然发愤。亟斩虏差。以慰群情。诛主和之臣。以绝邪议。戮奔溃之将。以肃军律。回赂虏之物。以犒三军。则人心激厉。士气自倍。而贼不足破也。疏入。 上大怒。下政院曰。某疏中降字凶惨。问启。政院启以不可问之意。 上曰。尹某敢以降之一字。陷君不测。而尔等如是掩护。今日人心。不难知也。尔等虽以降字不为怪。而于予身则极重。不可恝视。公诣政院启曰。臣目见 君父受辱于犬豕。忠愤激中。言不知裁。夫和者。两国相好之谓也。降者。一国屈伏之谓也。臣不敢知今日之事为两国相好乎。一国屈伏乎。昔赵宋惑于和议。先斩陈东。以绝正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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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斥臣以凶惨。请伏斧锧。以绝奋义讨贼之议。玉堂上劄申救。 上曰。尹某之言极骇。而尔等如是称誉。尔等俱以有识之人。臣事降虏之君。不亦羞辱乎。各自洁身而退。以为后日地可也。又下政院曰。某以降之一字。勒定予罪名。为万民倡。所当挐问。而姑先削官付处。政院缴还伸救。 答曰启辞良是。予实过矣。然犹 命递职。两司启曰。某自变初。言及时事。辄垂涕泪。臣等固知其爱君忧国之诚迥别他人。而叹朝廷之有人矣。顷日疏语。不过愤 殿下受辱于丑虏。而不觉其过耳。其心岂有他哉。 上乃命勿递。公力辞。再请乃许。 车驾还都。拜军器正。朝廷将遣奏闻使。 上曰。中朝人亦必以降虏疑我。有如尹某者矣。公遂不敢供职。时持平赵絅。历数勋宰之罪。而称公可与日月争光。于是勋宰竞起。攻公以自解。至引国初赵浚事。冀 上鞫问公。 上下其议。庙堂依违。以为元勋被诬。不可不辨。颇欲置对。公自和成之后。痛愤慷慨。每拊膺长喟。至是众怒益噂沓。遂决意去国。五月。还乡里。八月。除议政府舍人。时议指不仕者为怨诽。亲旧多为公危之。公不得已还朝。时有告横城李仁居叛。 上曰。尹某构成君父之罪名。传播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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迩。使草野称乱。公遂谢病递。戊辰春。柳孝立谋逆诛。爰词连延废主。其嬖媵任氏讯死。废主悲伤绝食。公构疏请遣其旧宠一人。俾保其生。适闻已有 上命而止。五月。受暗行之 命。廉访关西。时西路新经寇乱。仍以饥馑。公触热驱驰。极意询问。城堡山川。无不经略。还朝。条奏纤悉。且请朝廷省浮费偫糇粮。以为活民备寇之计。为司谏。与诸僚及宪府。合辞极论救弊之道。而其中裁损祭享供上数条。不能无骇于流俗之见。故皆以为致治之道。不可猝求。至以汉高语叔孙者。逆料 上意。公以僚议矛盾。将引避。适因暗行时所按赃吏供辞。 上曰。暗行虽平时。不当游赏。尹某目见荡残之状。其言曰。国家朝夕将亡。庙乐可罢。而乃敢游赏。可谓言不顾行者也。盖于其时。公自云山向熙川。路过香山。投宿普贤寺故也。公待罪递职。则前日之议。诸僚只以寂寥数语塞责而已。九月。大臣荐拜吉州牧使。据例当有超资。 上靳之。遂改安边。言者以为某诚心忧国。有直言骨鲠之风。请留之以备言责。屡请乃允。自司成历诸司正。应教,舍人,辅德,执义等职。间或罢复叙。庚午四月。 阙庭设丰呈宴。公以执义。论劾二三贵臣使其妻女冒入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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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且曰。女谒盛行。实人君之所当戒。 上以所论失实而递。七月。由应教升通政。为承政院同副承旨。兼带如例。时刘兴治杀椵岛主将。朝廷将遣将问罪。而论议不一。公启曰。自古命将制阃。功成则赏。不成则罪而已。今兴治以 帝命出来。则不可下手。若擅杀王人则当声罪致讨。今当以此二款。付之制阃者。使之进退。不宜遥授其节制也。一日。 上御经筵谓曰。诸卿以内司为予私用。予意以为人君必有私财。然后无侵用经费之弊矣。公进曰。臣在外方。见闾里凋残篱落毁撤者。则皆良民也。其繁盛完固者。则皆内奴也。此由良民役重而内奴偏逸也。以故良民百计冒属。人君之于万民。当一视均仁。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不可使有苦乐之悬公私之殊也。 上不答。十月。转右副承旨。辛未。拜吏曹参议。六月。虏骑直抵西境。将攻椵岛。擅据舟舰。责出粮饷。上下波荡。京城为空。盖自丁卯至今五载。徒恃和事。无意战守。故土崩之患。至于如此。公又草疏。极言和战之得失。兼陈兵食任将之道。未上而以事递。十月。拜大司成。自 反正初。即有私庙追崇之议。上下相持。至是大学亦投疏争之。因 上峻旨。至于捲堂。 上归咎师长不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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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因有谗言乘之。故见递。壬申四月。由兵曹参知。出为全州府尹。州介两湖之间。南方都会也。地大物众。素号健讼。下车之初。词牒云委。公致忠悉明。公听平决。负者不怨。割私俸以助公赋。而且改馆宇。罢人岁苫。尤留意于学校。先是府尹。常选用重人。秩峻体尊。春秋常祀。常委生徒。公自始至。未尝以疾解。莅腯省量。躬执仪式。久而益虔。甲戌。以有均田之役。瓜限已满。而复命留一年以竣事。公不避风雨。躬行踏验。使者督令增数而不为挠。唯以得实予民为务。大抵为政清慎明肃。豪猾迸迹。邑人久益称思。乙亥解归。以病屡辞谏职。及 仁烈王后薨。 上悲悼无聊。久废视事。公黾勉出仕。与谏院同僚启曰。国势岌岌。朝夕危亡。 殿下悲念 壸仪。不顾国事。请日接臣邻。讲究治道焉。丙子二月。又上封事曰。今日天怒极矣。无前之祸。罔极之变。惊心惨目。有不忍言。举国之人。遑遑汲汲。莫测前头有何凶咎。而 殿下深居九重。群臣无敢见者。上下沓沓。有若寻常于天变而莫之知惧者然。臣不胜痛哭焉。呜呼。天变之来。民怨召之也。目今惠泽不究。民心离散。戴目訾嗷。如在水火。无一毫向国之诚。自古安有天变如此人心如此。而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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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亡者乎。然而君臣上下未尝念及于此。只以为大君之称。既听其请则南虞弭矣。岁币之增。既从其欲则北患纾矣。惟视敌人之喜怒。以卜国家之安危。乃以卑辞厚币。为长久之术。而曾不知民力已竭。民心已离。非常之变。不测之祸。隐伏于冥冥之中。呜呼。 殿下以拨乱反正之主。乃蹈此乱亡之辙。臣实未晓其故也。噫。 殿下自中兴之初。未尝有大有为之志。惟以循涂守辙为心。虽屡经丧乱。而尚无奋发之举。故委靡之习。苟且之政。日甚而月滋。坏乱之俗。汰侈之风。反同于昏朝。以至公卿大夫士。莫不安常袭旧。无一人担当世务忧国如家者。由是。 殿下之忧民。不为不切。而民不被其泽。 殿下之谋国。不为不至。而国未有所恃。蠲赋之令。诘戎之务。徒为无实应文之具而已。其何以服人心而御外侮乎。昔臣奉使关西。目见生民之屠戮。兵食之匮竭。归奏救急之策。请减 宗庙祭享诸司浮费。以补军饷。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臣虽病风丧心。岂不知 庙享之难减。然臣必以 庙享为请者。以为 庙享既减则 御膳必不求甘。 御服必不求美。内帑内需。不得不出。宦官宫妾。不得不损。进上可罢。贡献可除。推此以往则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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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浮费。一切蠲省。而转危为安。在此一著故也。况 祖宗在天之灵。不以丰事(事一作祀)为孝。而必以享国长久为悦也。且外方贡物。虽极精蠲。例被点退。辄输倍蓰之价于吏胥。故供于粢盛者至少至鲜。而出于民间者至重至烦。噫。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而今乃竭民之膏血。以肥防纳之徒。岂不盭哉。臣意以为悉罢贡物。而市贸以用。则 享祀无阙而民弊除矣。或云市贸近于不敬。是不然。各邑贡物。初非本色。皆是吏胥受价而贸纳。则均是市贸也。何必以私贸为敬。而官贸为不敬也。况闻 天朝庙飨御膳。一皆市贸。不亦便乎。至于事大进献之物。虽不敢减损。至于 御供。则是在 殿下。虽或一切蠲除。何患乎食不足而衣不安乎。 殿下临御之日已久。苟安之心渐生。故不期怠而自怠。不期侈而自侈。服用玩好。大异于初年。以供上纸一事言之。 反正初。进用草注。而今则纸品之好。过于平时。一卷之直。至十匹木。臣以此知殿下守约之心怠矣。且大君第宅。极其宏丽。钱谷之费。不知其几。此诚何时而举赢若是乎。臣以此知 殿下克俭之心弛矣。至于司饔之瓷器渔箭。尚方之织造工作。其所以耗民财而费民力者。不知其几。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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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土簋则瓷器之燔可罢。羹藜藿则渔箭之供可罢。衣短褐则织造之役可罢。然此非有司之所敢请。只在 圣断之如何耳。且夫外方进上。远输失味。不堪近口。而其为民弊则罔有纪极。至于贡薪。则其价布之多。倍增于平时。盖平时则尚御贵嫔。皆处板房。而今则宫中下贱。尽为温突故也。是亦不可以已乎。至于国之养马者。为战用也。今太仆内外司所养各官分养诸岛牧养者。不知其几。诸员价布马料草价。其数钜万。而曾未有一匹马一端布及于战用。不过为閒漫赏赐之资而已。今之议者乃曰。为国自有制度。不可轻变。此无非防纳牟利之辈所煽动也。古语云。皮之不存。毛将安傅。今人心已离。天禄将终。尚何制度之可言哉。至于兵政。尤极无形。不闻教养之事。徒有浚剥之酷。诸色军兵。为阃帅边将者。除其入防。徵布以自养。故虽有富民。一隶其役。则倾赀破产。继之以逃。侵及族邻。其所毒痡。有不忍见。至于各官束伍。则编籍农民。自备衣粮。兼供杂役。不能自保。臣前任全州。初见其军容之盛。谓可以有用。累日试才则炮手不解藏药。射手不解操弓。欲留之以教鍊。则呼寒告饥。怨咨朋兴。此等虽有百万。何赖于缓急。臣且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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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之所当自尽者。君亲之丧。于此而有所欠阙。则不忠不孝。罪不容于天地矣。第我国家全盛之时。 国葬仪物。率多浮华。至如石灰三千石。白炭一千石。生葛三百同。佗物类此。臣闻诸经事者。实用则或居其半。或居三之一。而都监下辈耗蠹隐没者。十居七八。可胜痛哉。至于石役。监造之人。务胜于前。比诸 健元陵。倍加高大。 健元陵是 太祖之陵也。后世嗣王。犹不敢比并。况又过之乎。臣愚以为附于身附于棺者。虽遵从厚之典。而其佗虚文浮饰。参酌裁省。以除民弊。实合事宜也。臣窃覵 圣念。自即阼以来。未典于学。不加克治之功。病根常在于本原之地。臆逆为明。忿懥而僻。故言及乘舆则疑其倨侮。事涉宫掖则疑其不敬。论及权贵则疑其倾轧。纠劾官邪则疑其不实。指陈灾异则疑其附会。非徒不用其言。至有情外之教。谴斥之废置之。略无顾藉焉。以此。在廷之臣咸怀自疑。莫敢尽言。务为含糊巽愞之道。以上顺君心。下济己私。故上罪其下曰。不足与共济。下咎其上曰吾无可奈何。臣不胜痛叹焉。今臣所陈。廷臣必将群起而笑。自 上亦靳于贬损。惮于更张。一从因循之议。则臣之妄言伏罪。固不足惜。独不知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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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国事终何如也。 上只宠答而已。终不能听用焉。是日 上命引见宰执台谏。时 上久不接臣僚。而灾异荐出。人心疑惧。及 命下。中外欣耸。谓有非常举措。而大臣以下了无建白。公进曰。臣疏有土簋藜藿短褐等语。臣意以为不如是。不足救今日之急也。有李某杂引古史。间以谐谑。谓今日之变古有之。而亦无其验。承旨李敬舆。继公力陈振作之道。李某又曰。此乃举子对策也。公退劾其浮诞之失。递为兵曹参议。移吏曹。虏使龙骨大等。以蒙古人来。盖蒙古要我共尊虏为帝也。大学抗疏。乞斩其使。玉堂上劄继之。 上下其议于庙堂。庙堂以为义当斥绝。 上意遂决。虏使惧诛遁还。于是朝野汹惧。若将朝夕被兵者然。 上亦深以为忧。下教求言策励臣僚。而庙堂泄泄。少无称扬 上志。而反有预入江都之议。公慨然上疏曰。今玆丑虏。肆然以恶逆加于我。胁持诳诱。有不忍言。而 殿下所以待之者至严至正。使凶猾悖慢之辞。终不敢逞。大义截然。纲常不坠。上自搢绅。下及韦布。咸曰。吾其免为夷矣。 殿下今以后有辞于天下。无愧于后世。而于 祖宗有光矣。虽由此而丧家覆国。尚且不悔。况多难殷忧。有可以启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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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者哉。臣感激流涕。中夜不寐。而区区忧虑。益有所不已者。何则。此虏既不得售而归矣。前头若不甘言好辞以怠我义。则将鸱张豕突。惧我以兵。此必至之势也。若不及此时明目张胆。殚心竭力。图所以自强之策。而一朝寇至。仓卒窘迫。终未免听其所为。则今日抗义峻斥。适足为空言而受祸矣。此君臣上下一心戮力。以备不测之虞。不容晷刻少缓者也。第念方今赋役烦重。民力殚穷。怨咨入骨。思乱久矣。今若病民之政未祛。诘戎之令又下。则彼无知小民。讵识大义之所在。而不为怨叛也。然则今日之急务。莫先于轻徭薄赋。慰悦民心。而其本实在于荡涤浮费。更张宿弊而已。臣前日已陈此意。而至于今日。事急势迫。不暇缓声。诚愿 殿下亟将罪己之辞哀痛之教。上告 宗庙。下谕中外。首停 太庙奏乐 陵寝渎祀。以见大段警动之意。次出宦官宫妾内需帑藏。以示躬自节约之道。至于进上贡物柴炭方物。悉皆罢革。内而各司诸衙门。外而诸道各营各官节节浮费。以至诸宫家折受免税芦田海泽等。种种疵弊。一切刬除。八路之民晓然知 殿下之志。然后 殿下亲御国门。日讨军实而申儆之。以为民生之不易。祸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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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日。无可往矣。 宗庙亡矣。勿复以燕安之心姑息之计有所挠害。则人心感奋。士气百倍。虽老羸疲病如臣者。犹当前冒矢石。死不旋踵。孰敢有偷生苟活背恩蔑义。以负 殿下者哉。且臣窃闻顷日 筵中。地部之官。有以一年税入未满十四万石为言者。臣窃怪讶。召致次知算员而审覈之。京畿,江原,公清,全罗,庆尚等五道税入米太。十七万五千九百馀石。而除折木三万馀石。则米太实数十四万五千八百馀石。其所谓未满十四万云者。亦甚谬矣。有司之臣。尚不的知其数。则况其佗乎。臣意以为一年税入。既是十四万五千馀石矣。计除经费米太十二万七千馀石及皂隶米二千七百馀。则所馀米太尚一万五千馀石。又有折木一千八百馀同。今尽罢贡物诸赋。而用此当之。则 祭享事大 御供。无不给之忧矣。况今冗食浮费。一切蠲除。则经费之减。又什之二三矣。此外又有京畿作钱米二千五百馀石。三南田税正布二百六十同。奴婢身贡五百三十馀同。各样船税匠盐税等米布其数不赀。各衙门诸宫家横敛之财。尽归度支。则又不啻钜万。尽以补军国之用。则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呜呼。今日弊政。莫非蠹国病民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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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覆亡之道。虽在安全无事之时。不可不更张。况朝夕危亡之日乎。臣昨闻筵对时。乃有以弃国都入江都之说闻于 殿下者。虽未知此言果出于何人。而贼未窥境。遽倡此议。 殿下之事去矣。伏愿 殿下深恶而痛绝之。俾无惑众败事之患。国家幸甚。大抵革弊作新之意比前加切。而于训兵储食之策。尤致意焉。 上以疏中税入之数。问主者而曰。为大谏者。尚不知税入之实乎。盖度支之臣。仓卒承问。妄称以为不至如是之多故也。公乃复悉计其数而申前说。且斥庙堂。以为沮 主上奋义之志。挫军民忠勇之气。疏入不省。而大臣因此辞职。则 上以狂妄斥公。公遂移疾递。复为兵吏曹参议,承旨。皆辞免。六月。大臣请与诸进言者会议变通之策。公说见施者。只罢祭享一事而已。乃公之意则以为 祭享若罢。则 御供以下自当次第减损。而庙议则于 御供以下。不敢请减。且曰。今日士大夫家婢仆。皆处温突。况罢贡薪而妃嫔以下处板房乎。公慨然曰。自古闻有上行下效者。安有下尤而上反效之也。若自 上躬行节俭。则不患下之不从也。然当初事势不至如此之急。故疏中槩论节费偫粮之策而已。今则大衅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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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迫眉睫。虽悉去文为。一意兵食。惟惧不及也。公持此数款。力争移晷。而庙议低徊。无复可望矣。复自吏曹移谏长。时司谏赵絅。论洪相瑞凤贪墨。时议以为诬。故絅至于就对。公将出谢。论其不可。则其事遂已矣。公仍乞免曰。臣之愚意。每以为国势岌岌。莫保朝夕。而大臣会议之日。臣欲悉除文具。一于征缮。则左右观听。莫不骇异。臣观时察势。百无所措。不可以无用之身复叨匪据。 上不许递。乃与同僚。条上六事。其一。减宦官宫妾之数。以节冗费。其二。严勋戚山泽之禁。以杜横占。其三。出内司私财之积。以助国用之急。其四。定守令俸禄之科。以防病民之端。其五。除柴炭别税。以补军需。其六。汰版曹吏员。以塞渗漏。且曰。当此时。虽狂奔尽气。以为之计。尚可寒心。岂复循常狃安。忍为太平时事乎。句践非身所种则不食。非夫人所织则不衣。去民所恶。补民不足。夫句践之事。非所议于今日。而乃若其志则可尚也。 殿下屡下减节兴作之命。而偷安靳财之念。尚未绝于 圣心。故群工百姓。莫有信 殿下之心而从 殿下之令者。是 殿下所以倡之者不诚也。明日又启曰。臣所陈六事。闻有大臣议处之 命。此非是非难辨之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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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拟议也。且系于宫戚之事。则大臣例不敢直斥。愿自 上亟赐夬断焉。又曰。外方束伍。皆是农民。而京炮送边者甚少。缓急决难得力。今若分为二番。替守边城。则似是得策。而朝廷每以宿卫为言。此则不然。边城既破之后。则安用宿卫为哉。若果以宿卫为重。则士大夫子弟亦可以为之。故臣曾以为臣之八子皆可以充备云。则物论甚骇。然臣所怀如此。故敢达焉。时筵臣建请遣使虏中。 上入其说。公进曰。今日之议。皆欲复修羁縻之策。今者虏已僭号。必不待我以兄弟之礼。而必使奉表称臣矣。此则宁以国毙。决不可为也。只当终始斥绝。专一于备御之计而已。 上不悦。且以称臣奉表等语。为不祥之兆。公退又上疏辞职曰。一自贼虏僭号之后。大义截然。更无可通之理。不意庙堂复为遣使之计。臣(一本臣下有猝字)闻此亡国之言。不胜痛切。言不知裁。 圣教颇示未安之意。臣之妄意。以为虏既僭号。不通则已。通之则彼岂肯贬损既帝之号。而以从弱国之所愿哉。将必有奉表等事云尔。非谓今日便有此事也。公知国事之无可为。而既在其位。不忍坐视。乃复率同僚。上劄极论。冀幸 上心之一悟时议之或改。其略曰。顷日虏使之来。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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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正理斥绝。以播告于八方。则是 殿下之义既著于一国矣。移咨督府。转奏 天朝。而 皇上特赐奖谕。则是 殿下之义又闻于天下矣。今者复从羁縻之说。则是上慢 天子。下欺国民。近绝臣邻之期望。远骇天下之听闻。将何以有辞于天下。为令于国中哉。议者以为不先自治。轻挑大敌。不若外姑缓师。内以修备。此实假其名以济其私也。丁卯讲和之时。亦尝为此论矣。至今十年。未有一毫进步。以至于此极。尚何缓师内修之可言哉。朱子曰。坏备御之规者。讲和之说也。酿宴安之毒者。讲和之说也。和说弱人国沮人谋。前后一辙也。一自绝和之后。中外思奋。而庙堂乞和之心。常主于中。故战守之策。一无所措。及至今日。乃曰事无可为。 殿下若无偷安苟存之心。群臣若知主辱臣死之义。则自今日始。亦无不及之患矣。议者又谓虏虽僭号。若不责我以臣礼。则以古事通信。有何不可。臣历观前史。曷尝有处列国之势。与僭号之国。为均敌之交哉。借曰有之。亦岂能保其终始乎。况我不能自强。而但视虏人之喜怒而已。则彼何所惮。而降循金汗旧例乎。以弟为臣。改书为表。易币为贡。必至之势也。又有一种之说。至引前朝之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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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以为口实。噫嘻甚矣。前朝之事。言之丑也。无人伦礼义。其与女真,蒙古。均为夷狄。其为臣属。不足怪也。唯我国家。一洗前朝之陋。名教礼俗。不让于中华。岂可引彼而同条共贯也。况在壬辰。 天朝再造之恩。沦人骨髓。入人肝脾。举国咸知不可忘之义。蠢玆羯奴。敢雠大邦。而弃疾于我。曩时虽忍一与之成。及今僭窃。犹不痛绝。则终归于背恩灭义。而无以答臣庶之望矣。昔朱子责周葵以和议。葵以为此皆处士之大言。今姑为目前计耳。朱子曰。国家亿万斯年之计。参政乃为目前计耶。今日顽钝嗜利无耻者。固不足责。曾谓读圣贤书。通古今事者。亦忍为此哉。尤所愤切于心者。昔 天朝之活我。是以臣子之忧为己忧也。今日我亦以君父之忧为己忧。则岂可袖手安坐。以视 皇朝之成败哉。见今贼锋进逼 皇城。君父之危辱。有不忍闻者。而不思出气力相救之义。顾与之相媾。未免藉兵资粮之归。则逆理悖义。有不可胜言。岂不大可伤痛哉。伏乞快示斫案之断。而亟以恻怛之辞。晓谕中外。首发宫掖使令之少壮者。次发宗室百官之才艺者。次发儒生。次发胥吏市民公私贱。则都城之内。可得数万人矣。 殿下出临国门。手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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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剑。为士民倡。分番试阅。明其赏罚。四方选兵。亦先发豪门盛族。而后次及于小民。如是则数十万精兵。可不劳而得矣。我国田赋。税轻而贡重。其他杂徭又倍于贡。而惟田税为之用。贡及杂徭。尽入于奸猾吏胥之牟利。贵势之囊橐。 殿下于宦官宫妾。足以使令之外。悉皆罢遣。帷帐仪物。足以服御之外。悉皆裁损。则其他冗食浮费。可以一笔句断。而至于内司之需。亦归有司。则勋戚贵倖。不敢有所私占。而各样税物。尽为国用矣。信能行此。则十万军需。不难办出矣。我国军律不严。将不畏法。若有警急则望风逃遁。故贼兵如入无人之境。可胜痛哉。今者宜择可者。足其兵赡其食。战守进退。勿为遥制。毋以猜忌生疑。毋以谗间致惑。功成厚其赏。事败孥其戮。毋以贵近勋戚有所饶贷。则不敢闻镝而走矣。臣又念今日沮兴发之意。无他。以有江都故也。 殿下一入江都之后。 列圣陵寝。尽污腥尘。百万生灵。尽饲豺虎。则将何以为心哉。且君上以姑息退避为心。而欲令臣民乐赴汤火。不亦难乎。而议者乃曰。当置君父于万全。然后国事可为。臣以为速撤江都粮械。输之西路。且焚 行宫。不以为归。然后国势可振。人心大定。此真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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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父万全之计也。顷日郑蕴请 殿下进驻开城。人莫不笑其愚狂。而此实深计之言也。臣犹以开城为近。莫若进驻平壤之为善也。傥以保江都者为保平壤之计。则为 殿下臣子者。孰敢有苟活之心哉。八路忠义之士。必将赢粮裹足。以赴 殿下之急。军容壮盛。风采立变矣。此孰与畏约穷年。卒以祸终者乎。先是。 上以灾异特罢朔馔进上。中外胥悦。而庆尚监司沈演。旋请复设。显有导谀之态。申景𧜖典兵十年。怠慢不职。或乃私用兵粮。公举劾两人之罪。 上以演为不识时尚。明示左右之意。以景𧜖为国家长城。公之前后所论。既与时议背驰。兼以勋戚侧目。流俗訾謷。而 上心显加厌薄之色。于是具由辞递。时庙议遂决寻盟之计。而正论蜂起。故亦不敢显然通使。公自夏初。已有目疾。至是转剧。又念时事无复可望。屏伏私室。不复与闻国论矣。是年十二月十四日。虏骑大至。猝薄都城。 上发向江都。未及出城。遂自南门 回驾。幸南汉城。公独与子校理文举。力疾追赴。夜分乃达 行在。翌晓。 上复向江都。既出城还入。上下惶惑。不知所出。一面议走。一面议和。无以备御为意者。公极叹其失计。亟欲面陈计策。而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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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起。即条若干事件。令文举呈于体府。大槩以为设令和可成走可得。缮偫守备。固无所妨。而尚或 大驾终始勿去。则收拾粮械。一刻不可缓也。城中见粮甚少。而城底两仓。所储甚多。今朝士从者以千计。而各有奴马卫兵。又不下数千。若就两仓。分给科料。使之自驮。则一夕所输。足支数月矣。且京城武库兵械以万数。不宜弃以资敌。目今贼兵先至者单寡。又姑为和说。宜急遣数百骑。输载而来。则无不及之患矣。体府然之。而不能用。既而山城受围。士大夫素为士论者。尽忘其畴昔之言。而其素主和议者。则攘臂作气。攻斥公不遗馀力。公疾亦屡濒于危。退伏敛踪而已。方入城之初。虏书已责送春初首议败盟之臣一两人。朝议欲从其言。 上不忍许。由是议久不行。及丁丑正月。事日益急。朝议必欲遂行前计。又有倡言者曰。事至于此。人臣分义。岂敢晏然。凡前后作梗于和事者。皆当诣贼自实。以纾 君父之急。遂下令使各自首。盖欲以此驱出士流。以肆其胸臆也。于是金清阴尚宪,郑桐溪蕴。首出请行。公子文举。以公平生遇事无所回避。而且以自首之令。初非 上旨。恐公不当首而首。徒为当事者之甘心。故讳不以告。公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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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外客闻知。乃大惊责让文举曰。如此大事。何不使我知之。即使仆负诣 行宫上疏曰。臣谬妄不度事势。前后和议之时。终始以为不可者臣也。国事至此。君父之危辱。无非臣罪。今闻虏人欲得斥和之臣。臣请自行。文举泣请曰。此事非出于 上意。何必自堕奸人之计。徒死于无益之地乎。同舍诸人亦力止之。公曰。事至于此。何忍苟免。尹集,吴达济继至自首。 上因其疏。始知有自首之令。 下教曰。谁为此举。甚不当矣。体府回启曰。臣等所令自首者。只是虏使遁去时在三司者而已。本无前后人并举之事矣。体府又胁问文举曰。春初败盟者。尔须一一明言。不然则尔父不得脱矣。文举对以不知。体相厉声劫之。文举不得已遂举五六人姓名。公闻之惊起曰。汝何忍为此不祥之事乎。汝虽欲贳汝父。汝父其肯苟免乎。假令得脱。何面目立于世乎。我必往而自当。不累他人为也。公又愤春初斥虏。庙堂实主之。而及是乃欲委人自脱也。遂奋身复负诣体府。文举复号泣请止。同舍诸公。亦挽住不听。公倡言于体相曰。虏人所请。乃春初败盟之人。则吾辈亦不必自首。然终始斥和者。惟我一人而已。今执其父而胁其子。胡辞乱语。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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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而欲取信于此。使诸人横罹乎。今日之事。独吾当之。公盖斥体相之自脱。而听者不察。反谓公自为分疏。众口沸腾。俄而闻江都陷没。城下之议遂定。大将申景𧜖等。怂恿军兵。露刃 行宫。胁迫 主上。请亟出斥和人以赴虏。朝士从而煽之。变将不测。体府以缓辞慰解。以为今当缚送故少定。于是体相入启上前曰。尹文举所告及自首者并十人。文举亦自请行。今将缚送矣。 上无所答。遂称奉旨而出。于是知旧皆就公哭诀。公从容留别。饮食言笑。无异平日。作诸子书。处置后事。父子整理行具以俟之。物议咸以为自古固有灭亡之国。安有执忠义之士以快敌人者哉。台阁力争之。且言于体府曰。纵不得已。虏书只请一二人。而必欲并送多人。独何意欤。体相曰。取舍为难故也。最后独以尹集,吴达济二人应虏求。 上还都。公入城待命。 上语宰执曰。丁卯。尹某以予为降。去年。请焚江都。今乃如此。皆某以言谶之也。时都城残破。极目伤惨。将士怨号彻天。无所归咎。诸武弁因而激之曰。此皆士流斥和之致。乃奋臂扬言曰。此辈十数人。必枭示都中。可以少谢人心。朝士之不悦于公者从而和之。事将不但已也。一日。 上又谓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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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浮薄好名之辈。终误国事。东阳尉申翊圣曰。上年绝和。于义不得已也。至于顷者。军士辈突入 行宫。胁出斥和人。此实非常之变。 上乃谓申景𧜖曰。彼时主将。当有重责。此后若复有此等事。则不可幸免矣。以故祸变得弭。而 上意于公等。终未释也。一日。乃 召公卿。以科公等之罪。遂以公为首。 命配远地。两司争执。以为尹某等。只欲扶持大义而已。至于祸乱之作。非其逆睹也。屡启。乃有末减之 命。公遂编配忠清道永同县。两司犹论执不已。公待 命于江郊。四月。两司停启。始至配所。杜门屏伏。谢绝人事。常曰。使国事至此。皆余之罪。其衣服衾枕。皆用缟素。一如居忧者然。居常仰屋咄嗟。或中夜惕然伤叹。达朝不寐。九月。筵臣为请赦。不许。已而 教曰。某等狂恣诞妄。党同伐异。惟意所欲。君上之言。则皆以不从为快。谋国之事。则专以虚名为主。张维构疏欲请预避。而畏其攻斥不敢上。闻译官之行已渡鸭江。(丙子绝和后。朝廷遣译官于虏。复寻前盟。)而争执不已。乱后欲杜此习。削黜于外。其意专在弃名就实。而中外相传之言颇险云。未能矫弊。徒取情外之言。尹某等并放释。政院以圣旨未安封还。事遂寝。未几。前 命遂下。公虽蒙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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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 天怒未霁。不敢遽还田里。移寓于锦山郡。以待后 命。戊寅八月。始归尼山。谓家人曰。今我当守死于先垄之侧。遂就坟庵以居焉。当时议者。谓公行遣未久。特蒙原赦。不可不归近京辇。以露谢恩之意。且以诸子废举。迹涉污秽时事。倾危恫喝之言。左右沓至。公夷然不以为意。乃曰。七十之年。两目俱盲。此生有何顾惜。谓诸子曰。岂以老我之故。苟趋荣途。汝等唯当屏迹耕耘。以为命而已。至于死生祸福。天也。时虏犯 天朝。以我人为助。公曰。前年城下之举。容有可诿。至于助兵之后。则士大夫无面立于世矣。自此之后。绝口不言时事。牢卧一室。不出户庭。明年己卯夏。公忽感疾。家人不觉其危。而公自度其终不起。亟招在外子姓命子弟操笔作遗书曰父妄论时事得罪君父。死后丧礼。不宜从厚。敛以常衣。不用公服。有棺而无椁。葬于先垄之下。勿为新卜以为徼福之计。勿为石物。只树短表。书曰某人之墓可也。汝等饮食衣服之节。冠昏丧祭之具。一遵前日训书。无敢踰越。盖公尝作家训。以去奢从俭为要焉。子弟进药。挥却不许曰。七十衰年。遭此大病。天命所在。岂容人力。一日。公遽命进盥澡濯。而夜分呼诸子曰。今我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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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须迁我于正寝。侍者权辞请少迟。公叱责趣之。乃反席正寝。有顷而属纩。是年六月初四日也。公赋性内刚而外顺。和而能立。直而不绞。敦厚庄重。戏言慢容。不设于身口。孝友之行。出于天得。少孤。以不及致养。常为至痛。每值讳日。倍加痛慕。奉母夫人。虽在家食之日。必营甘旨。和气婉容。先意承颜。叱咤之声。未尝发于左右。及取科入仕。惟以便养为急。力求郡县。亲意所欲。不至害义则无所不从。大夫人睦于亲族。其在京第。戚疏咸集。公必具酒食。其于郡邑。有所乞丐。则公不靳施与。皆所以顺适亲意也。前后居忧。皆庐墓侧。每日晨兴。哭于灵座。仍上坟茔。复哭尽哀。及暮亦如之。久则羸毁若不可支。而馈奠之具。身必亲之。大宗衰弱。荐飨几废。公以为世序弥远则礼益不及。遂与族人。输财立祠。献贤以祭。于祢庙亦如之。宗敬之礼。终始不衰。兄弟之间。无所拂戾。其所愿欲。必听无斁。虽不自营生产。而于诸房则尽心经理。故其孀贫无托者。咸赖而为生。其尹全州。奉寡妹以行曰。昔吾得郡。为亲而喜。今莅雄州。欲养谁为。虽知法所拘者而情不忍已也。其所以奉养。一如大夫人而无损焉。抚养诸从之孤。均于己出。季弟司议公年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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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仕。公欲其成名以悦亲心。而未有会。会长子勋举。以畏塞蒙恩。公请于当路。愿以与弟曰。朝家恩命。虽不敢容私。而有母临年。情不忍已也。遇宗族乡邻。无问贵贱。必尽诚款。削衣贬食。以羡相周。吉凶之需。周旋计度。无异己事。故所至州郡。其来如归。有求必应。人或疑其太过。公叹曰。吾宗族衰替。禄于朝者唯我而已。我若恝视其穷饿而不恤。则虽得廉约之名。顾祖先均视之心如何。且居官之道。苟不自肥。则虽以与人。而人必恕之矣。前后所莅。皆是剧邑。居常閒静无所为。而剸烦解綮。不动声气。矫饰矜衒之态。不设于言色。故虽有大施措。人不能知。久乃庸之。而愈服其雅量焉。中岁遭遇明时。匪躬蹇谔。屡踬不悔。辨别白黑。直道而行。虽在亲旧。无所回避。至于勋戚权贵。尤不饶假。故不悦者滋多。自丁卯以来。悯危忧倾。溺呼焚赴。不遑食息。顾以为人君必先去己私。然后可以责励臣下。故必以发禁钱调内帑为言。必藩维壮固。然后人心不慑。故必以镌宿卫赴边城为请。此则朱韦斋建炎之策也。必无偷安畏缩之心。然后可以鼓士气振军声。故力陈弃江都驻平壤之计。此则陈应求去临安抚建康之谋也。振肃纲维。修明军政。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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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纪中兴之设施也。委任阃帅。中无专制。陈邦彦淮泗之谋猷也。然邦本巩固。然后国事可为。故每汲汲于节用蠲赋。以纾民力为务。则实出于张魏公一意于伐贼。而亟以生灵为念之意也。至于所谓 天朝不可负。 皇上不可欺。此则天经地义。亘古亘今之大伦大法。而春秋以来。至于朱子之所以维持防范于天下者也。世之人盖尝慨然于前世之晦塞。而闻公之说。则顾为目前利害之所蔽。而群非众笑之不暇也。岂不可慨也哉。然公自信愈笃。前后十馀年间。事变不同。而所守一说。如出于立谈指顾之间。初发于戊辰而见沮。再论于辛未而未售。及夫国势已去。不可复为之后。犹且系心眷顾。存君扶义之心。尚不少渝。慷慨流涕。恳叩反覆。以终其身。至于属纩之际。尚有清中原济此江之吟。非其禀赋之正持守之确。乌能及此。然公之言未尝见用。而至于事败之后。则顾乃咎公。以为以公之故而不能尽行流俗之计。噫。当时谋国者。果有忠言长策。而公乃泥之耶。不然而徒以彼虏僭号之后。不得遣使通好以纾祸乱为尤。则又有所不然者。丁丑城下之举。虽出于理穷力屈之后。然而郑桐溪,金清阴诸公。犹以死争之。况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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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此。而先为屈义之举。则其于义理。又当如何也。天下其孰能说之。然则其所以得免于此者。伊谁之力哉。至于丁丑。不能先诸公自首。实由其子掩讳而然。非公之过也。故其子文举引伏自废。不敢有仕进之心。冀以暴公之志也。然暴不暴。于公有何加损也。然吴尹两公之自首又后于公。而不以此累其立慬之懿。如使公同吴,尹遣赴于虏而同其终始。则訾议者之言宜亦息矣。而其不能然者。亦非公之所知也。盖由平日不悦于公者。因此一事。竞起而恣睢。故并与丁卯以来所树立之大者。而为所掩埋。至今以大义二字为讳语。而不敢公诵。要之百世之后恩怨俱冷。然后是非乃定。要非今日之所当论也。公夫人。牛溪先生之季女也。德性慈良敦厚。事公祇顺畏敬。奉姑专务养志。单身而不辞。匮乏而不恤。姑甚安之。丙辰。因长妇家祸。家族几覆。人甚危之。皆以为讵容是妇。夫人曰。善人之不幸。咎其何忍。矜爱愈笃。宗党服其仁。常手执蚕绩。虽至贵膺诰命。犹且不懈曰。妇人之道。惟当服勤以自给。作技巧取赢馀。已非其正。至于商财黩货。非所前闻也。戊子。从子之官。九月二十九日。卒于安阴县舍。年七十七。公初葬先兆。诸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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祔夫人启竁。有水泉之患。遂移葬于其西几步之原。夫人同茔。子男五人。勋举,舜举。俱为县监。商举奉事。文举及第。尝为侍从官。宣举以学行见重于世。女二人。适李正舆,县监权俊。侧室男三人。民举,耕举。皆司马。次时举。女一人。为崔鲁詹妾。勋举二男。曰抃。曰损。李相夔,朴尚絅。其二婿也。舜举出后伯父。其三男。曰晢。曰搢。曰支。商举一男。曰播。金硕昌,李寿万其婿。而一女未行。文举二男。曰抟。曰𡥅。李舜岳,崔世庆,李颙其婿。而二女未行。宣举二男。曰拯。曰推。朴世垕其婿。李正舆早卒。继子曰敏迪。权俊三男。晚喜二女。为朴铣,成一童妻。其二幼。勋举不胜公丧。抃实传重。敬教,诚教其二男。而女二人皆幼。公子孙皆好学笃行。为士友模范。公之教盖将远矣。公之为文。得于经史。平实典裁。不尚华藻。至于辨别是非。指陈利病。则据事明理。究极痛切。有条而不紊。一见知其指意之所在。其本于心性者盖如此也。有封事一卷藏于家。清阴金相公盖尝序之。而亦志其墓。其所以发明其心迹。引重其事行者。无复馀蕴。而其所谓使公言而见行。则可制乱于丙子之前。公言而见思。则可雪耻于丁丑之后。而前既不能用。后反以为訾。后世必有诵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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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悲公志云者。则又晦翁所以慨然于陇西公者。盖以为名言云。乡人慕公德义。将立祠于社。而顾以时义而未果。盖将有待焉尔。余于公有累世连姻之好。先人盖尝爱悦公。丁卯之变。在 分朝。闻公斥和之举。贻书不肖。比公于胡澹庵。顾余遐方之贱末(一本末下无未字)。未由执役于门墙。岁乙亥。始得拜公于从叔家。从叔。公之妹婿也。语公以外议之非公者。且因以嘲之。公凝然一无所辨。但一微笑而已。后从叔将赴官湖西。公就送其妹。临别。涕而反袂。余窃瞯公之友爱之因心也。丁丑。累得纳拜于谪所。戊寅。又拜于尼山。公虽不复言时事。然其崷崷正直之气则未尝挫也。余因窃叹。又想像比类。而暗诵直节堂老柏之题曰。焚斮之馀。生意殆尽。而屹然不僵。如志士仁人经历变故。而刚毅独立。凛然不衰。信乎晦翁先为公准备此语也。翌年再往。则不复见公。而哭公之筵矣。略以文字荐余哀诚而退。及后成夫人之丧。为访诸孤于庐次。则猥以家乘数件见示。因托以编次为状。余始盖屡谢。以不敢也。顾以先人契谊之重。平生慕用之深。而又尝猥托于诸孤讲道之末。义不敢终辞。故第录如上。以俟后世知言之君子云。 崇祯庚寅春正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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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囱李公行状
公讳时稷。字圣俞。其先延安人。世传唐郎将李茂从苏定方平百济。留仕新罗。仍受籍于延云。本朝 世祖时有讳石亨。文章勋业冠一世。封延城府院君。谥文康。其子浑。官司宪府掌令。其子寿长。大护军。其子巙。早登科。为弘文正字。卒官杨州牧使。是生公之祖廷显。出为季父监察讳嶬之后。考讳宾。中司马。荐为青岩道察访。娶牧使李应麒之女。非一李也。 隆庆壬申八月十八日生公。自幼聪敏迈伦。十岁。从大父在江东任所。时曹公好益。谪居其地。公闻其有师道。往从焉。一见。曹公亟称于人曰。此后生可畏者也。勉以学业。后从沙溪金先生游。先生亦心许之。戊戌丁忧。以善丧闻。丙午。中司马。癸丑。丁外忧。不以俗忌废馈奠礼。闻者益称之。光海末。见世道日非。不赴公车。归卧湖西故里。结数椽。环以图书松竹。逍遥自适。不与时人交。所往还。戚故才数三而已。乡有趋膻者。为权奸游说。愿与同死生。公笑谢曰。生可乐而死可厌也。其人惭沮而退。 天启癸亥。 仁祖大王即位。荐授司畜署别提。李适叛。扈从公州。还转 宗庙署直长。守梦郑公晔。以都宪劾罢之后。觉其为谗言所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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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悔懊。至欲就谢于公。而恨其相知之不早也。甲子。登文科别试。寻以扈从劳叙升六品。授成均典籍。改司宪府监察,兵曹佐郎,司谏院正言。协诸僚论小人之投机倾轧者。忤 旨辞递。久之拜工曹佐郎。又还兵曹。出监岭南试。能以公道镇浮习。丁卯虏警。 扈驾江都。拜正言。与诸僚叫閤。力排和议不省。递授典籍。 驾还。移兵曹正郎。弃官归乡。寻授砺山郡守。爬剔弊垢。抑黜豪强。一境胥悦。明年去官。吏民追思其德。立碑颂之。后闻公丧。相与负载会赙于百里之外。己巳。拜直讲。升司艺。复还正言。屡迁掌令,弼善。历内资,尚衣,掌乐,济用,太仆,太常诸司正。太常故奸薮。公覈治其负犯者。同僚与吏人。合诬以中之。提调有惑志。置中考。公即弃官。铨部知其枉。即还原职。是 崇祯丙子也。盖公平生自爱其一刺。未尝有要路迹。故仕宦常在通塞间。而公常悠然不以为意也。是冬。虏大举入寇。 上将幸江都。使老病诸臣。奉 庙社先往焉。 大驾随后。至城南门而虏已迫西郊矣。乃回从城东门。幸南汉城。时变出不意。百僚卒急。鲜有及者。公家在西门外。苍黄驰赴。 大驾已远而都门闭矣。公徊徨城外。计不知所出。薄暮。城门乍启。公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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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赴南汉。到东郊则夜已深矣。翌晓。始渡广津。适遇南公铣衔 命往虏阵。南公曰。 大驾已自南汉径向江都矣。盖是月十五日鸡鸣。 上自行宫动驾。至南门疾作。不果行。南公不知而说公如此云。公即旋马。直向果川。将迎 驾于路左。行到露梁。始闻 大驾还驻行宫。时诸宰之候 驾路次者甚多。论议各异。或曰。 宗庙社稷皆入江都。此亦一朝廷也。往入江都。义无不可矣。公愤然曰。 君父何在。忍为便身图耶。我则当冒死赴 行在矣。今日尚何归也。遂策马直趋。则贼已散漫于道路矣。公遇贼几不免者数矣。遂间道至龙仁境。则家累避乱南下。妇女老幼颠仆道上。公适与邂逅。则公子憬挽公泣言。事无奈何。乞归南乡。劝谕士民。团聚义旅。北来勤王。不亦善乎。公严辞峻责。拂衣上马。亦不与家人辞诀。遂至南汉东门。则城围已牢。不得入。公痛哭踯躅。而终无可奈何。遂讨露梁诸公语。回取水原路。将赴江都。适与沈参议之源诸人遇。遂移檄两湖。激砺士气。行到南阳。则赵判书翼,尹校理鸣殷。已先至府。与府伯尹公棨。谋聚义旅。誓死赴难。公亦留与共事。兵未集而虏猝至。府伯尹公。骂贼不屈而死。人皆伤痛之。公独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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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男儿明白而死。自古为难。尹信伯今日得之矣。试望南汉孤城。此岂人臣苟活之日耶。丁丑元日。与赵判书诸公。行望 阙礼于舟中。公北望痛哭。良久乃已曰。吾心郁塞。今少泄矣。时适有南归人。或劝公作家问。公仰天长吁曰。何必为区区眷恋意。终不寄一字。公素病渴。或进以五味茶。公不悦曰。此岂饮药调病之时耶。遂与诸公。将入江都。始公方病而风雪甚恶。尹公鸣殷。以公其父执也。恳请留止调治而行。公起而言曰。必以江都为归者。是吾死所也。遂力疾登舟。时吟古人乱离恋君诗。慷慨流涕焉。及至江都。任事诸人。无复调兵备御计。唯醉谑恣睢。虽元老大臣。亦加凌轹。公叹曰。人谋不臧。长江难恃。吾辈唯有一死。更何为哉。更不随例受廪。使从者佣丐以食。正月廿一日。贼渡江。城将陷。仙源金相国放火于城南楼以自靖。廿二日。贼入城。据守 行宫门闼。自为标信与我人曰。顺从者生。于是诸人争先趋附以幸免。公笑曰。 宗庙亡矣。苟求生活。能无愧乎。时司仆主簿宋公时荣,弼善尹公烇与公同舍。宋公曰。吾辈今日岂料见此景象。昨日不死。为贼所逼。岂不痛哉。公曰。吾侪平日读古人书。今日遭此。尚可生乎。有一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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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来曰。城北有可走一路。愿与公偕。公答曰。公年富力强。去为后日地。是或一道。老夫安往。与其颠仆于路侧。莫若静坐以俟死。遂作家书并日记。以付家奴曰。汝若得脱。以此归传也。又作一词。以寄其子曰。宗社沦亡。万姓鱼肉。义不苟活。甘心自决。杀身成仁。俯仰无怍。辞气从容若平生。宋公先已自决。公抱持大哭。自临敛殡。殡时凿两坎而虚其一。命仆人曰。我死。殡我于是。解衣授馆人。使以为敛曰。他日使吾儿得以收归以葬。时有一士人往拜公。公曰。宋公去夜已死。吾已殡之矣。吾则老衰气短。至今尚存。是可愧恨。然吾之死则已决矣。先是。常以弓弦置怀中曰。是吾杀身具也。遂于翌日。以弦自经。是其月二十五日也。贼又火其殡。宋公则是公临视厚其土。故得免焉。诸孤奉公轊以归。公长身白面。脩髯盼目。胸怀坦率绝去畛畦。能以养志为孝。少时母夫人善病。有心疾。当其惊惑失常时。侍者莫知如何。公和言柔色。谈笑于侧。则即油然顺适。如未尝病者。是以常不离左右。务尽承奉之道。尝避寇入峡。亲扶板舆。备经险阻。历千馀里。竟不许人代。母夫人殁。事其兄弟。无异平昔。有一旧婢尽其忠勤。母夫人常爱而视之。及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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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公请于兄弟以归于家。惠养以终其身。有亡姊无嗣。割其财产。以为之所。使不绝祀。庶弟之贫困无托者。婚媾舍业。使不至失所。姑氏无子。欲以后事为托。议已定。公固辞得免。又求其夫家之宜为后者俾主之。而尽还其财产。盖其凡百。皆本于孝悌。故古人所难为者。皆备于一身矣。前后居官。冰檗之操。终始如一而亦出于自然。非勉慕而为之也。仁民爱物。出于诚心。绝无忮求之意。故所在吏民信服爱悦。砺山时。有达官素以豪举自许。常侮弄官人。虽方伯亦不免焉。及见公所为。谓人曰。吾郡吏民欺绐此侯者。必有天殃云。雅喜山水。光海时虽闭门自守。闻有佳山美水。则必呼朋命俦。携壶挈榼。徜徉竟夕。或独往遇会心处。乐而忘归。于酒尝喜微醺。辄高歌朗咏。音调清越。闻者窃抃焉。尝自言曰。人皆谓我粥粥无气。然柄把在我。如临大节。亦可以办一死矣。卒如其言。公可谓有素养而不负其志矣。虽谓之日月争光。可也。所居怀德。乡人立祠。与太仆宋公。并俎豆之。江都士夫亦与金仙源诸公啜享焉。始 仁祖大王遣官致祭。命旌其闾。 孝庙初服。以筵臣言。 赠公都承旨。今上壬戌。加 赠吏曹判书。呜呼。士林朝家崇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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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而无遗憾矣。夫人李氏。系出龙仁。善于治家。严于教子。公殁。毁戚踰礼。翌年戊寅四月初五日。年六十二而殁。公初葬怀德县之治北。再移其墓。归窆于龙仁先兆文秀山某向之原。夫人祔焉。子男三人。长即憬。察访。其所后子德老。今为县监。次㤿生员。有俊才。先公夭。季𰑱。亦早世。有子曰德远。公以美资纯质。薰染儒贤。早知天理人欲之辨。而当时事板荡之际。能决熊鱼取舍之分。以一身而任世道之重。以只手而扶人纪之坏。 列圣崇奖。士林尊尚。岂非卓卓乎不可及者欤。是盖气质醇真。有以全其天理之正。而不为物欲之所斁。故利害不入于心。而成就有补于世。古所谓气质之用小者。盖非不易之定论也。公性喜竹。必种于囱外。虽仕宦日。亦养之于盆而相对焉。故号竹囱。植物之性。亦有相近而相得者矣。余先君子睡翁公。与公为金兰契。出处游从。未尝相舍。真姓不同兄弟也。以故余亦于公父子相视。盖知公之熟而服公之深者。宜莫如余也。今德老托余为状。余不敢以老病荒拙辞。而第录如右。
从氏野隐公行状
公讳时荣。字茂先。系出恩津县。鼻祖大原。官至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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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得珠。曰春卿。俱为郡事。曰明谊。为司宪执端及按廉使。与郑圃隐诸贤相推重焉。曰克己。登进士。入我朝。有讳愉。隐德不仕。号双清堂。堂在怀德宋村(一本小注村下有有安平大君,朴醉琴诸人诗若文十三字) 讳继祀。为尚州判官。讳顺年。为礼曹正郎。讳汝谐。为安东府使。讳世良。荫补 健元陵参奉。于公为高祖。是生奉事讳龟寿。孝友天至。丁忧致哀。有白燕巢庐之异。人以为诚孝所感。自号西阜。与弟圭庵先生麟寿,妹婿东洲先生成悌元。并德齐休。萃于一家。时人号其居为三贤闾。祖讳应期。为仪宾府都事。考讳邦祚。登第为兵曹佐郎。以清名直道。当光海朝。为群小所摈。客殁于关西。士友慕惜之。今 上己巳。以公原从功。 赠吏曹参议。娶晋州郑氏判事谷之女。乙巳名臣思显之孙。生公于 万历戊子十二月初二日。早岁。即服勤为学。既长。出入科场。屡中乡额。竟不成于有司。戊午。佐郎公捐馆。奉丧归葬于永同而仍居焉。永即公外乡也。甲子。又丁内艰。服阕。遭丁卯虏变。与乡人纠合义旅。将入卫 行在。会贼退而罢。明年戊辰。补司宰监参奉。历广兴仓奉事,内资直长,尚衣主簿。仍迁司仆寺。乃 崇祯乙亥也。明年冬。虏贼猝至。两西阃帅敛兵自卫。任其长驱。不数日。贼骑已到国门外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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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马仆。扈 嫔殿奔入江都。任事诸人。复沈湎宴安。竟致凶锋渡江围城。 分朝臣僚相率拜降。侥倖苟活。或有踰城而跳者。公与同志李太常时稷,尹弼善烇。将自决于 行宫之北松树下。为人所遏而不果。公笑谓尹上舍宣举曰。吾辈岂料今日见此景象乎。翌日贼入据 行宫。处 嫔殿大君西掖。而悉令变置士夫馆舍。公曰昨果便死。心自已安矣。奈何忍至今日。为贼所逼。李太常曰。吾辈少时读古人书。今睹犬豕与 嫔殿同宫而处。臣子尚可生乎。公曰吾意即刻当决。而尹丈以 嫔殿尚全迟之。未知如何也。即为两件书。处置家事。并诀子弟诸亲。一以付馆人。一以付苍头。又以所带印信授小吏曰。事定之后。汝可归献本司。又出行资。买棺于馆人。而悉备袭敛诸具。即自经于屋下。即丁丑正月二十三日夕也。李太常,尹弼善。具衣服敛于棺。瘗于屋内而曰。吾两人老矣。筋力不逮。尚今忍死可恨。既而相继而终焉。贼退后孤基隆与(一本隆下无与字)弟时倓(一作琰)。即寻尸而归。易棺衾窆于永同耆藏里佐郎公墓下某坐之原。得年五十。公气质方毅敦确。自少有不可夺之操。而佐郎公庭训甚正。动循法度。未尝有子弟之过。及长。饬砺不倦。惟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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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其家为志。尤笃于孝悌。佐郎公殁。哀毁过礼。既免丧。与昆仲奉母夫人。务农讲礼。尽心于奉养。而于追远之义愈厚焉。俗节必献以时食。朔望必参。四时必祭。行礼仪节。必据文公家礼。少有疑晦。必质问而后敢行。每日束带拜庙讫。省候慈闱。归处厅事。与诸弟环坐谈笑。终日怡悦。未尝入私室。然诸弟及群从。少有犯礼。则正色责之。不少假也。及丁后丧。执礼愈严。三年之内。足未尝一及中门。嫁娶弟妹。极力营办。未尝(尝一作有)欠阙。分贰家财。自取其荒且老者。其克己为义。皆人所不可及者。尝与族人。议置将祧墓田曰。世代浸远。子孙愈散则为此亦难。不如早为之也。最不喜巫觋淫祠之事。虽于婢仆亦禁截之。使不敢崇奉之。巫觋不敢近其里。平生不入官府。亦未尝以私干之。故邑宰之至者。无不尊敬之。乡人请与之游。则未尝以事辞。每于山水之间。辄徜徉终日而归。今 上丙寅。乡人举其孝友行义于方伯。方伯格不以闻。沙溪金先生。竟以公名荐于朝。其为仕也。律己清谨。吏不敢欺。而同僚敬畏之。其为广兴仓也。下吏托称落滴米。而凭窃元谷。以媚诸司员而分其利。公曰。此虽落滴。亦公谷也。悉取其斛者三十。将以上度支补国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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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如此则近名矣。遂以治仓廨之毁圮者。又于班禄之时。仓吏例以五斗米。加于斛面。以私其司员。而胥吏之俸。亦视此焉。公至则痛禁之。先自不取其所加。诸僚亦不敢取。讫公之去。料量均平。懒于交游。虽平日所(所一作素)厚者。名位稍隆。不复往来。崔相鸣吉。为铨相时闻公名。请与相见。公竟不往。尝曰。孝于亲。忠于君。厚于宗族。廉于进取。即此是学。吾不知其佗也。见人欲以所学衒于世者。则甚恶之曰。如此则伪也。奚择于穿窬哉。自少出入于沙溪先生之门。亟称之曰。望其容貌。不觉鄙吝之萌自消于中。真盛德君子也。又每曰。真积力久之说。尝闻之于古书。而于先生亲见之矣。其尚德慕贤如此。丙子春。闻虏贼僭号。慷慨语曰。方今朝廷一无可恃之策。而不急急为之备。是必将至于奉表称臣而后已。其为羞辱。甚于帝秦矣。如此尚可仕乎。虽微末如吾者。亦当拂衣而去矣。矢不忍向渠作陪臣矣。其自靖之日。神彩不乱。扬扬如平昔。馆人素爱服公。尽心止之而进以酒食。公即尽之曰。我意已安。少无惜死之心。汝何必如是强聒哉。所处家事。纤悉委曲。无毫发未尽。最以先考墓表。恳恳托诸弟。而佗无一个怨悔之辞。非所守之正。所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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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恶能就此哉。呜呼伟哉。 崇祯戊寅六月二十五日。 主上遣礼官吊孤赐祭。其文曰。惟灵挺特鹄峙。擩染鲤庭。疏瀹志操。琢矿典刑。翼铩云程。名藉兰馨。世屯猘猖。猝遌奔霆。矢志不渝。允植天经。取舍从容。节贯日星。若早登庸。一隅底宁。徒扬义风。予惭汗青。输忱荐芬。庶感英灵。公娶全义李氏。相国铎之曾孙。水使淮寿之孙。士人励之女。励气节奇伟。志行卓异。甚为士友所重。壬辰倭变。从重峰赵先生。殉节于锦山。李氏柔顺无违德。家内庶事。一无擅为。公殁之后。任情悲毁。同年十月初九日竟不起。寿五十一。是年十二月。葬于永同投宿洞艮坐坤向之原。将移公合葬焉。盖从葬师言也。生三男二女。长基隆。次基谦。有痴病。公常轸念之。先公一月而死。而公未及知。故遗文中眷眷及之。次基弘为圭庵先生后。女长适士人李硕馨。次幼。公弟进士时莹。气识俊迈。于人少许可。至于公。每心悦而诚服之。常以为不可及。尝欲叙次公行实。未几亦病殁。故余敢录其平日所亲见(一本见下有闻字)者如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