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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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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八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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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溪金先生行状
   本贯。全罗道光州平章洞。
   高祖讳克忸。司谏院大司谏。 赠礼曹参判。光原君。妣咸阳朴氏。 赠贞夫人。
   曾祖讳宗胤。珍山郡守。 赠兵曹参议。妣灵山辛氏。 赠淑夫人。
   祖讳镐。知礼县监。 赠议政府左赞成。妣全义李氏。 赠贞敬夫人。
   
考讳继辉。司宪府大司宪。 赠吏曹判书。妣平山申氏。贞夫人。
先生讳长生。字希元。其先盖出新罗。有王子兴光。知国将乱。遁于光为氓庶。子孙因籍焉。至丽代益彰大。八世相继为平章事。洞号平章者。自金氏始也。入我朝。世有显人。左议政讳国光。再参勋盟。封府院君。是光原公之考也。大宪公字重晦。号黄冈。聪明颖秀。淹贯经史。蔚为成材。一时名贤朴思庵淳,奇高峰大升。皆推重焉。栗谷李先生珥。常以公辅称之。不幸早卒。未及施用。朝野嗟惜。贞夫人。参赞夷简公瑛之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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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大师壮节公崇谦之后也。先生以 嘉靖戊申七月八日申时。生于汉阳贞陵洞第。自幼庄重。不妄言笑。不戏狎。识者知其为德器也。年十一。申夫人捐背。大宪公迸逐于外。赞成公抚养之。怜其稚弱。常置膝下。不许就傅。稍长能自奋发。励志圣贤之学。其于世俗趋好。一切不屑也。初从宋龟峰翼弼。受四子,近思录等书。专心探究。不懈益勤。自是学日益进。大宪公喜曰。吾儿已如此。吾无忧矣。及长。师事栗谷先生。备闻圣学之奥。潜心力行。自任甚重。李先生期许特深。乙亥。大宪公出按关西。关西素称繁华。游客日以声色为娱。先生每省觐之暇。整顿自持。于众所好。漠然不以经意。一时称颂。皆以为不可及。 万历戊寅。朝廷搜访遗逸。以沈潜圣经。笃信古训。荐授 昌陵参奉。辛巳。大宪公朝京师。先生随行。吏曹以祠官不可久旷。换授敦宁参奉。是行往返万馀里。所以服勤扶养。诚孝恳至。至如饭匙。亦皆从傍默数。以知安否之候。壬午。又以才行卓异。有升叙之 命。是岁大宪公捐馆。庐墓尽制。丧除。拜 顺陵参奉辞递。已而用前命。升平市署奉事。寻去职。累拜活人,司圃二署别提。司饔院奉事。皆以病辞。戊子。拜童蒙教官。庚寅。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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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礼院引仪。辛卯。出监定山县。苏残补弊。一以忠恕为政。壬辰倭奴入寇。戎事旁午。民伍凋弊。先生策应抚绥。各得便宜。士夫家避乱而至者。亦尽心周恤。以故吏民安之。而羁旅者忘其流徙焉。方伯以悃愊无华。为政不烦。褒启之。丙申。秩满。解归连山庄舍。旋拜户曹正郎。时天兵南下。先生调度粮饷于湖南。竣事复命。未几以事免。寓居于海西黄凤之间。时新经大乱。士学废弛。先生日与门人子弟。讲诵刮磨。穷昼夜不倦。寻复叙。拜丹阳郡守。戊戌夏。拜军资监佥正,户曹正郎。皆不就。秋拜南阳府使。言者以骤升论递。己亥春。除杨根郡守,翊卫司翊卫。并辞递。俄而复拜军资监佥正。以屡辞 恩命。为未安出谢。秋为安城郡守。畿辅去乱未久。遗氓凋瘁。先生尽心抚摩。不数年几复其旧。辛丑。朝廷设局。校正周易口诀。先生特被名。以宗亲府典簿兼局事。病未供职。壬寅春。贼臣仁弘用事。大设机阱。以锢士类。先生不乐于京师。遂归乡庐。癸卯夏。除益山郡守。乙巳冬。罢归。光海己酉。拜翊卫司翊卫不就。寻拜淮阳府使。已而换授铁原。癸丑。李尔瞻。希光海意。谋杀永昌大君㼁。以及 母后。会无赖子朴应犀等。杀掠行商。事发被逮。尔瞻诱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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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犀等。使援永昌。构成大狱。时先生庶弟庆孙,平孙等。并被钩引栲死。俄僇尸。论以逆律。盖尔瞻辈欲以延及先生也。先生阖门当坐。亲旧震慄。或谋所以纾祸者。先生夷然不以为意。但曰。死生命也。岂容人力于其间哉。会有司言法不当坐。又因大臣议。事遂已。当庆孙之被告也。光海问应犀曰。金某亦与知乎。应犀曰。某是贤者。某等有谋。犹恐其闻知也。及郑浃诬服。问对亦如之。自是屏居田庐。杜门不通外人。惟左右经书。潜玩以自适。 天启癸亥。 仁祖大王反正。即下教曰。金某自予初潜。熟闻其名。遂以司宪府掌令徵。先生上疏辞以老病。因以书劝励勋宰。略曰。不料擎天浴日之功。遽出于诸公之手。正彝伦于既坠。扶国步于将亡。此诚不世之义举也。第念作始非难。有终惟难。若不能善后。人心觖望。则议者必曰。当初义举。非为 宗社。为富贵功名而已。则岂不大可惧哉。书曰。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愚甚为诸公忧之。人主初服。惟在辅导之如何。我 新宁春秋鼎盛。玉质幼彰。此正命哲命吉凶之几也。宜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涵养薰陶。成就圣德。期致之于三代之上。然后一世之能事毕矣。又曰。今日生民。如解倒悬。饥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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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易为饮食。孟子所谓事半功倍者。此其时也。若复因循架漏。不汲汲于拯济。则其何以大慰颙望哉。乱后病民之政。科外之敛。尽皆蠲免。改正贡案。量入为出。杜塞防纳。永绝施夺。如此等事。当如救焚拯溺。不可缓也。又曰。贼臣当国。其徒寔繁。幽废 母后。斁灭天常。罪实滔天。然按狱之体。不可无差等之别。五刑五流。轻重殊科。持衡审权。务得其中。毋或乘快。致有滥觞之失可也。或以五王之遗祸为戒。此非君子之言也。王者用法。惟视情罪之如何。宁容私意哉。又曰。为今之计。莫如绝偏系开公道。毋论彼此而惟贤是用。校量短长而惟器是适。百僚寅协。期见至治。不亦美哉。又曰曩日之贪饕征利。可言者非一。而惟是铨选科举刑狱之类。率皆贿成。朝廷之浊乱。生民之困悴。职由于此。正始之初。宜以清化源革痼弊之说。日启迪于 圣聪。诸公亦宜清慎自律。激励朝著。毋踵靖国三大将之所为。则公私幸甚。诸公得书叹服。遂达 睿览。上亟称善。以为至论。疏批有曰。速为上来。以副予饥渴之望。先生入京。又上章辞职。不许。 上将亲祭于私庙。廷臣议祝辞。礼曹判书李公廷龟,副提学郑公经世与诸大臣。皆以为 上以亲孙。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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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庙之统。与旁支为人后者不同。既不考 宣庙。则于私亲无二考之嫌。当称考自称子。先生以为不可。上疏曰。帝王之统。虽兄之继弟。叔父之继侄。皆有父子之道焉。春秋曰。跻僖公。夫子之微意可见矣。四传之意。皆以僖公父视闵公。是盖以相继为后。为父子也。汉宣帝以其所生父。尊为皇考。范氏曰。宣帝于昭帝为孙。则称其父为皇考可也。而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小宗合大宗之统也。程子亦曰。乱伦失礼。固已甚矣。宣帝以孙行。入继大统。为昭帝之后。则不可以私亲上继于祖明矣。今 圣上继承 宣祖之统。而又以私亲。上继 祖庙。则正所谓以小宗合大宗。乱伦失礼者也。且既称之为考。必为三年丧。岂有入承大统。而为私亲三年之理乎。议者谓宣帝于史皇孙。称考而又加皇字。名位太隆。故程子谓之乱伦失礼。非以考字为非也。夫皇字乃大字显字之义。即虚字也。程子之意。只为私亲不可加考字。故立言如是也。议者又以考位之阙为辞。然帝王之家。只以承统为主。虽叔继侄兄继弟。亦有父子之道焉。岂可谓考位之阙也。议者不能精察。辗转谬误。臣窃惑焉。今当依程子说。称叔父称侄。名义有明据。似无疑矣。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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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侍。 上曰。自在闾邸。闻学业高明。宿德纯茂。常愿一见。上来后因有祀事。未果即见。殊非当初至诚企待之意。今乃相见。何幸何幸。慰谕甚备。先生拜谢。仍启曰。私庙称号。非臣所敢轻议。而身居宪职。不敢不论。今幸得近耿光。而精神衰落。言语拙讷。敷奏之际。恐不能详尽所怀。敢具小劄以进矣。仍出怀中以达。略曰。帝王为治之要。莫先于学问。学问之道无他。讨论圣贤之言。求其义理之精。必须体之于身。验之于事。无事则此心浑然。惺惺不昧。澹若止水。及其念虑之发。察其公私义利之分。克私犹恐不猛。扩善犹恐不广。则日用云为之间。自得天理之正。此尧舜所谓惟精惟一。孔子所谓克己复礼。子思所谓戒惧谨独。孟子所谓收放心扩四端者也。千古圣贤相传旨诀。不越乎此。况人君一念之间。国家之治乱兴衰系焉。可不惧哉。 上嘉纳之。仍曰。前者疏辞甚好。而朝议已定。故不能从。甚用未安。寻递为司宰监佥正。六月因筵臣建请。特设成均司业以处之。使训迪多士。且命辅养 元子。先生恳辞不获。其时师傅诸公。皆极一时之选。而先生以老成宿望。每于 胄筵。文义之外。随事规劝。 元子甚敬重焉。未几。入侍 经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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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病不能从仕之意。且曰非常之任。必待非常之人。臣则决非其人矣。 上曰。师儒之职。必须长者。然后多士可以观感。近来士习异前。故以此相烦耳。八月。复于 经筵。启曰臣年老病聋。不能决退。常自愧耻。请乞骸归死乡里。 上慰留之。未几。请归扫先茔。上曰。勿为久留。好为往还。特于阙内宣酝慰遣之。仍令本道备给祭需。 元子亦面语丁宁曰。愿勿久留。先生既归省墓。即拜疏陈谢。兼以沿路凶歉之状及民间疾瘼。条列以闻。 上又优纳焉。仍下教曰。斯速上来。以副予望。先生虽感激恩眷。而衰老之年。不可仆仆于道路为也。遂上章辞。仍寓箴规曰。臣闻张子曰。以己心为严师。司马公曰。吾平生所为未有不可对人言者。伏愿 圣上留神于此。一政事一号令之间。皆禀于天君。精察其是非而行之。至于乙丙幽独之地。如承大祭。无愧屋漏。则圣学所就。其可量乎。 上嘉叹焉。甲子二月。李适反。 大驾南迁。先生迎拜于公州。贼平还都。 上教曰。从此入京。教导元子可乎。先生不敢辞。入城拜尚衣院正,司宪府执义。三辞不许。因请暇还乡。六月。上万言疏。罄陈所怀。略曰。臣受恩深厚。丝毫无补。身处田庐。徒切报效之诚。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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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事。以替前席之对曰。立大本。恢旧业。遵洪范。讲小学。尽 圣孝。敬祀典。亲九族。体群臣。亲听政。革民弊。罢大同。修军政。严禁卫也。 上答曰。观此条陈。实是修身救弊之策。敢不服膺而力行哉。九月。特升工曹参议。时宪府囚治内奴之豪横者。事涉 慈殿。 上下严旨峻责。宪府,政院封还。 上益怒。推责政院。先生上疏辞职。仍及其事曰。废朝之失人心。不可胜记。而内奴之弊居多。其时法官。岂闻有推治之举也。今上有 圣明。故下能执法。 殿下反加峻责。此固出于承顺 慈旨。然政院,宪府。亦不可推诘也。政院若但奉行而无所覆逆。则一司谒足矣。何必政院为哉。台谏若徒含默而无所纠正。则一仗马也。将焉用台谏哉。此虽小失。寻其病根则专由(一本由作出)于私意。若以小事而忽之。则终必生于心。发于政。害于事矣。伏愿精察病根之所在。如有毫发之未克。必痛惩而遏绝之。不使其滋长焉。 上优答焉。恳召不已。十月。乃赴谢。筵臣言金某以耆耇之人。既已上来。宜令出入 经幄。且使辅导 元子。补益必多。 上曰。今既升秩。可别立称号。使教元子。予亦欲时时接见。遂改号为讲学官。乙丑八月。册 元子为世子。先生特升嘉善。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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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导诲之勤也。拜同知中枢府事。乞暇还乡。临行拜疏。略曰。臣一离京辇。永隔天表。伏愿 殿下益懋圣学。益进圣德。以正大存心而绝偏系之私。以明断制事而戒优游之失。任人惟观实地。而无眩于虚伪。接下务尽诚心。而勿事乎表襮。毋厌逆耳之言。毋轻守道之士。采纳务博。财择务精。毋主先入以格群议。毋拘常规以失事机。奋发大志。克臻至理。则臣虽枯死草莽。更无遗恨矣。 上嘉赏。仍曰。予心缺然。勿思永归。拜扫坟茔。趁即上来。先生既归。屡陈疏乞递。丙寅春。 上遭启运宫之丧。先生赴 阙进慰。留旬日请告径归。政院启曰。金某将下去。当今宿德无出其右。虽在山林。固当招致。而今者既来遽还。 圣上贪贤好德之诚。似不当任其去留。不知其亡也。 上命留行。而先生已去矣。上疏辞谢。且曰。勉抑至情。俯就中制。频接臣僚。讲究变礼。臣亦欲有所论列。而当初疏章。略有所陈。不敢更渎于哀疚之中。时私亲服制。或云当三年。或云当齐衰杖期。或云当不杖期。论议纷然。终归于杖期。先生以为非是。故疏中及之。先是宁越郡守朴知诫上疏。请立私亲为祢庙。丧三年。百官从服。其徒李义吉。相继投疏。力主追崇之论。先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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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古今变礼。一或差失。悔不可追。遂参互经传。考据今古。为书以与朝中知旧。略曰。朴疏引仪礼为今日之證。按仪礼及图式之意。正统继体之子。早卒或废疾不立。其子或继祖或继曾祖。为其父若祖当斩也。故郑曰。宜嗣位。疏又曰。祖与父合立。废疾不得立。已当立受国于曾祖者。夫旁支入承。与正统继体有异。今大院君。不可谓宜嗣位合立。而 主上亦与当立受国于曾祖者。不同也。今引而證之。殊失经旨矣。朴疏曰。子不可以父之贵贱。择而取舍之也。夫以旁支入承大统者。事体至严。自不得顾私亲。非所谓取舍之也。朴疏又證以天子建国诸侯夺宗之说。夫夺宗云者。如汉之萧,曹始为诸侯。则虽支子。当夺长子之宗。移之于己。立庙于所封之国也。故汉人谓夺宗者。父为士庶。子为诸侯。夺宗嫡主祭祀也。此岂人君为私亲立庙之意也。设若 宣庙在世。册 主上为世孙。则为 宣庙之后乎。为大院君之后乎。朴疏又引卫辄祢祖之说。夫孔子之罪辄。实罪其不父其父也。非槩以祢祖为非也。汤之孙太甲。平王之孙桓王。皆继祖而立。未闻追崇其父。汉宣,昭帝之从孙。亦不以史皇孙入庙。只称皇考。而程子,范氏,胡氏犹以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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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乱伦斥之。朱子载之纲目。若如朴疏。则汉宣之祢昭。亦如卫辄。而程朱之论。亦为误耶。晋简文。以从祖。继从孙。齐郁林王,魏文成帝。以孙继祖。虽追尊其父。亦不入庙。唐宣宗。以叔继侄。 皇明建文帝。以嫡孙继 太祖。追尊父懿文太子入庙。揆以仪礼嫡孙为其祖与父斩之说。则犹有可据也。自商周以下。以孙继祖者多。至有以祖继孙。以叔继侄。昭穆倒置。而只以承统为序者。帝王与士庶不同故也。父子之伦虽重。入继之义至严。出为人后与入承大统。其事虽殊。不得顾私亲。一也。愚意当以礼家出后入承者。为本生父母期。为据也。完城君崔鸣吉。以书抵先生累万言。大意以为今 上与为人后有异。当为本亲三年。先生报曰。郑,李两公。但主称考之议。而犹斥三年之说。是犹失于初而得于后也。今公则为一层之说。必欲为三年。无乃自信之过而诬古今之正议乎。令劄曰。郑经世极言称考之为是。为人后而称考于本亲。见于何经。称考而降三年之服。亦见于何经也。前日之称考是。则今日之降服非也。今日之降服是。则前日之称考非也。二者必有一失云云。此言良是。然以此责郑,李两公则可。移以诘仆则岂非不思之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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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以叔与祖。继侄孙者甚多。若如令意则称所继之君。当曰皇从孙皇侄。而自称当曰孝祖父,孝叔父耶。鄙意则以为当依通典。自称曰嗣皇某。于先君亦当别有称号。而未有儒先定论。不敢创说也。礼官所谓有父子之义。而无父子之名者。正是也。至如赵相禹疏。则虽本于胡氏。亦非稳当。何者以祖与叔之尊。称子于侄孙之行。恐无此理也。仪礼嫡孙。继祖若曾祖。而为其祖与父服斩者。祖与父宜嗣位。而已当立故也。然则众孙之继统者。不得为私亲服斩。明矣。议者知众孙之不可服斩。则乃曰 主上与循序继立之君无异。是亦嫡孙也。岂不异哉。令意必欲自 上为三年。且为丧主。主朝夕馈奠。而以卫君吊季氏。鲁君为主为證。昔者鲁有季桓子之丧。卫君请吊。哀公辞不得命。公为主。盖桓子不可与卫君为宾主。故哀公为主。非主桓子之丧也。乃为卫君而为主也。其可以此而傅会于今日乎。令劄所谓亲祭祝号之难。鄙意亦然。盖绫原既称孝子。 殿下又为称子。则名分果为紊乱矣。其曰。不为称考则事事皆顺。既已称考则节节难便者。诚是也。朴疏曰。临海无子。光海罪废。大院君为第三子。则 主上当为嫡统。惜乎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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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舌也。诸王子中义安为长。信城次之。大院君居第五。而义安以绫原为后。则所谓 主上嫡统者。其果然乎。 主上以支孙。承 母后之命。入继大统。名义极正。何为是牵合苟且之论。以厚诬天下后世乎。又其言曰。大院君在世。则 主上必当让位。今不可以幽明有间也。夫孔子之不得位。天也。后世虽极尊敬。不敢加以尧舜之位。则分定故也。周公以大圣。居摄政之位。而圣人以鲁用天子礼乐为僭。何也。惟名与位。不可假为也。李义吉之疏。言大院君在则当为让位。死生不容有异。宗庙享之。有何疑焉。此则显为追崇入庙之论。夫追崇私亲。后世之事也。公私得失。岂足多辨。丙寅秋。延平府院君李贵。历访先生。因及私亲典礼。论辨甚多。及其还朝。上劄谬称先生亦改旧见。引先生假设之辞。以證其说。先生上章辨之曰。臣与李贵。所见本不相符。贵顷日访臣。臣略有所论。贵不肯谛听。今见其劄辞。则于臣之说。截去首尾。只存中间一句与己相近者。以为己援。诚为可笑。臣于此事。不能猝改旧见。非敢昏耗前后异辞也。丁卯春。西虏入寇。 上幸江都。 世子分朝南下。有旨以先生。为两湖号召使。先生承 命。即出近境。召募兵粮。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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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 行朝。身诣分朝面对。盖将以维系人心。控制三南。一夕。有讹言贼已渡临津。分朝诸宰。苍黄欲奉 世子。移驻岭海之陬。人心波荡。显有瓦解之势。先生力言其非计。又请谒。备陈利害。 世子首肯曰。吾意亦然。俄而讹言亦自定。三月。与门人诣江都。时和约已成。贼将退矣。 上即引见慰谕曰。卿以老病。尽诚国事。予甚嘉悦。先生因请贼势稍缓。愿解职名以归。上曰。贼兵尚在境上。不妨仍带其职。脱又有急。须终始尽心焉。先生曰。今日讲和。固出于不得已。然斥和之议。不可不优奖。 上曰。卿言固是。然或以不近之说加之。此甚非矣。先生曰。言者虽过。诚不可摧折。今者以言获谴者相继。后日谁敢尽言乎。还乡。即区处兵粮。解职閒居。 崇祯戊辰秋。拜刑曹参判。再辞不赴。己巳夏。 上谓筵臣曰。金某以宿德之人。不肯来京。来亦即归。此予诚意浅薄礼遇疏略之致。何以则可致都下而使久留也。右相李廷龟曰。金某生长辇毂下。非遁世之士。年纪虽高。自 上尽其诚礼。而不以常规则可致也。 上即下温旨。又命驾轿以来。先生陈疏固辞。 上手批曰。卿。国之大老。德行超伦。今若来在京中。非但为士夫矜式。必有启沃之益。故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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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侧席以待。 召命稠叠。辞旨益恳。先生自念年迫桑榆。精力已耗。不可贪恋恩眷。全没去就也。连章累牍。竟得辞免。庚午。以优老典升嘉义。辛未五月。忽有微恙。家人请谢客静养。先生不听。日与门人讲论不辍。起居兴寝。无异平日。至八月。疾顿革。初三日甲辰酉时。易箦于正寝。呜呼痛哉。时仲子判书公侍侧。与门人一用先生平日所定丧礼。盖以家礼为主。而参用仪礼也。季子参判公。系官于朝。闻疾病亟驰归。未及见。殡后方至。讣闻。 上震悼。遣礼官赐祭吊孤。致赙有加。 世子辍讲行素。谓宫僚曰。昔我蒙学。捍格特甚。实赖金公有所启发。其恩何可忘也。亦遣宫官致祭。于是士相吊于野。搢绅相吊于朝。门人依黄勉斋服晦庵仪。白布巾加绖素带以丧之。既而筵臣启曰。金某宿德。有功斯文。宜加追典。且助襄葬。 上命本道护丧营墓。是年十月十九日。葬于镇岑县城北里。丙子。用议者。特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既而以宅兆不利。辛巳正月初九日。移窆于连山县高井山牛首里先祖妣许氏兆后坤坐之原。西北去大宪公墓仅一里。碑志墓表具焉。先生天赋敦厚。气貌和粹。谦冲乐易之资。方正确实之操。自然近道。早承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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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向学。及从事师友之间。慨然有求道之志。遂专意于性理之学。其所以为学者。必以读书穷理为先。反躬力行为主。故其读书也。必整饬衣冠。端拱危坐。专心致志。终日沈潜。字求其训。句探其义。少有疑晦则仰思俯读。必得通贯而后已。穷昼夜忘寝食。必以默识心融精思实得为务。如是者自初至终。常如一日焉。最以小学为学者之基本。尊信服行。以为终身准则。每夜必诵庸学,心经,近思录等书。循环纯熟。如诵己言。故先生始自以为质鲁而难成。及其用力之久。通透融释。看书析理。迎刃而解。无有窒碍处矣。其躬行也。必以居敬为主。尝曰。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湛一虚静。外物不能侵乱。至于众人。率多扰攘。动时多而静时少。必须敬以直之。然后为学始有凑泊处耳。故虽在纷华波动之时。幽独得肆之中。必肃然不乱。炯然不昧。是故。操存日固。涵养日熟。大本既立。而万事万物。各有条理而不紊矣。故其见于日用者。步履安详。不失尺度。居处恭谨。无少放过。庄重徐迟。严毅宏深。俨然人望而畏之。及乎接其颜貌。听其辞气。则有自然之和气薰袭于人。故无贵贱无少长。无不慕悦而化服焉。其居于家则每日早起。盥栉束带。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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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家庙。退处书室。静对几案。绝不以事物经心。闺庭之间。斩然有序。亲在。左右就养。必极其方。抚恤卑幼。慈爱周洽。死丧之威。情文备至。祭祀之礼。诚敬两尽。己巳赞成夫人之丧。先生方在海西。忽觉悲情内集。涕泪不禁。不数日。讣至。壬辰。长子檃。在他所遇贼被害。先生辄觉终日悲楚。此皆诚意纯笃而然矣。事诸父如事所生。友爱弟妹。至老弥笃。财物自占其薄恶。悉以饶厚与之。庆孙等死非命。追念如一日。痛悼之意。不觉其发于声音。傍人为之感动。盖其笃恩义正伦理者。可谓尽善而尽美矣。其见于仕进者。则官守不择大小。尽心奉职。而中年多滞州县。其爱人利物之意。出于至诚。癸亥以后。立朝亦无多日。终不能展尽所蕴。然知无不言。言必中理。随事匡救。补益弘多。其爱君忧国之诚。不以退处而有间也。至论治道则必以明天理以行王道。正人心以矫偷俗。振纪纲革弊瘼。为先务。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但空言而已也。其于师友之间。恩义兼至。宋龟峰阖门遘祸。穷无所归。先生尽心周旋。奉养家中。以终其世。 仁祖即位。先生率同门上疏讼冤。待其遗孤。无异同气。郑松江澈。为挟撼者所搆。目为奸魁。因作陷人之一大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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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相识。亦或乘时下石。以傅时论。朝著讳言其姓名者三十馀年矣。先生慕其忠直。常辨明其心迹。虽訾謷猬至。不顾也。癸亥登对。历陈诬蔑之状。请复官爵。事栗谷先生。一如事亲。甲申栗谷殁。先生方在忧服中。为制师服。远赴临之。朔望。服其服而哭之。忌日斋素。终身不废。于龟峰亦然。自是师友之义复明于世也。其接引后进则虽幼贱者。必开心见诚。反覆诱掖。谆谆不倦。读书必使辨明句读。玩索义理。以俟其自得。而体之于身心。验之于事为。大要必立志为先。躬行为实。随其材品。多方开导。见其为已务实。则心悦而色喜。若己有之。或涉于浮泛则丁宁戒之。其授书次第。则始以小学,家礼。次以心经,近思。以培其本根。以开其门路。然后及于四子五经。循循有序。阶级甚严。至于时文华藻之末。则未尝及于言议也。尝谓学者曰。理气混融。元不相离。权阳村近以为两边出。退溪李先生滉以为互发。皆见有未透。而失之二岐也。栗谷先生曰。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理者太极也。气者阴阳也。今曰太极与阴阳互动。则不成说话矣。太极阴阳不能互动。则谓理气为互发者岂不谬哉。此言虽圣人复起。而不能易者也。又尝论大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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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知至曰。朱子所谓物理之极处无不到者。谓物之理诣其极而无复可格者。世皆以谓吾之知到极处。若是则是知至也。非物格也。以物理言之。则谓之物格。以吾心言之。则谓之知至。虽是一事。言各有当。不可不明辨也。郑愚伏经世又谓无不到者。谓物理来到吾心也。譬如请客而客来云尔。此大失朱子之意矣。盖人穷物之理。而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矣。程子所谓才明彼即晓此者。正谓是也。物理本具吾心。岂有来到吾心之理。又尝论中庸戒惧谨独曰。戒惧是兼动静说。谨独是单就动处说。盖集注于戒惧。曰常存敬畏云者。是无动静未尝不戒惧也。虽不见闻。亦不敢忽云者。是虽未有见闻之时。而亦不敢忘其戒惧也。于谨独(独下恐脱曰字)既常戒惧云者。申言上文所谓戒惧者是兼动静也。于此尤加谨焉云者。始就动之端。尤致其谨也。其答胡季随。以戒惧属静。以谨独属动者。乃朱子初年所见也。至于论人心道心。则黜罗氏性情之说。论心性情意。则辨胡氏二岐之惑。一以朱子之训为主。此皆百世以俟而不惑者也。又尝曰。司马公所谓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吾常持守此戒。而不敢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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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论东方道学之统。以郑圃隐梦周。倡绝学于丽季。金寒暄宏弼。继坠绪于我朝。而微言未著。至道未畅。静庵赵先生光祖。以诚明之学。任君民之责。立朝施设。蔚有可观。其遗风馀韵。足以耸动百世矣。自是厥后。间有一二儒贤。挺生名世。而未见有卓然传道者。退溪先生。承群贤斩伐之馀。能以兴起斯文为己任。沈潜经传。讲明义理。守一己之谦德。牖后学于来世。其功可谓大矣。至如明白纯粹。洞彻无滓。真知实践。得圣人之宗旨。考之言行而无瑕尤。措之事业而合时宜。出处以正。进退以义。任继开之丕责。寿道脉于无穷者。惟吾栗谷先生一人而已。其所以论道学之渊源。辨先哲之本末。而审于取舍者如此云。先生平生不事著述。每读书辄记所疑。有经书辨疑八卷。近思录释疑一卷。疑礼问解八卷。书疏杂录若干卷藏于家。又有删定申义庆所编家礼辑览三卷。丧礼备要一卷。备要则刊行已久。虽遐方委巷。无不遵用焉。然此书删定未尽。径先流布。先生盖未善也。仍复修改。先生没后又为追刊。故有前后本焉。盖先生平生用力。最多于礼学也。先生娶昌宁曹氏。追封贞夫人。判敦宁府事昌阳君光远之孙。佥知中枢府事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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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女。贞淑柔嘉。甚有妇德。年三十六卒。始葬连山县居正里。壬申。改葬于镇岑。辛巳又迁附于牛首里。子三人。长檃。即壬辰被害者。次集。吏曹判书。承训传业。为一时儒宗焉。次槃。吏曹参判。女三人。婿监察徐景霱,牧使韩德及。一人夭。侧室子六人。曰荣生员。曰檠。曰杲。曰矩。曰规。曰棐进士。女二人。婿李槱,李名镇。判书侧室子二人。曰益炯。曰益炼生员。女二人。婿生员金泰立,郑广源。参判子六人。曰益烈郡守。曰益熙副提学。曰益兼早魁司马。死节于虏变。 赠持平。曰益勋主簿。曰益煦正字。早夭。曰益炅进士。女五人。婿府使李淀,判书李厚源,修撰张次周,生员李海宽,沈若济。徐景霱二女。婿县监慎暻,成璹。韩德及三子。郡守寿远,宣传官智远,志远。三女婿。李汝洪,金敏成,李时挺。荣三子。曰益熀。曰益炡。曰益熞。檠二子。曰益燧。曰益烜。杲一子。曰益炆。女二人。婿宋有镇,李俶。矩一子。曰益燉。女三人。规一子。曰益㷍。女一人。婿柳宰。棐五女幼。内外曾玄孙总二百馀人。呜呼。先生道德学术之懿。非后生末学所可窥测。而时烈最是晚进。尤不敢有所容议。然间尝惟念。窃求其始终。而追记平日言行之梗槩。盖大宪公以通才邃学。大振厥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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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承绪业。已得文献之传。而栗谷先生以卓绝之姿。应奎躔之瑞。不由师传。默契道妙。任斯文之重而倡圣学于世。则实我东晦翁之嫡传也。先生既承其学。得闻大道之要。则遂一意担当。铢累寸积。自少至老。祁寒暑雨。造次颠沛。未尝有斯须之间。以至于明诚纯一。触处洞然。明以察其微。则太极阴阳万事万物之理。贯于一而无馀。刚以任其重。则古今圣贤至德懿行之美。备于己而不遗。用力之确也。虽事物纠纷而不能夺。自守之笃也。虽死生交变而不能移。威仪容止之则。犹谨于衰暮耆艾之境。戒惧省察之功。益严于幽暗隐微之中。工夫日新。上达不已。至其晚年。道尊德盛。则浑全完厚。崇深广博。不可涯涘。冲和之气。达于面背。岂弟之意。溢于言笑。神定而貌庄。色温而言厉。动静语默。徐泰详缓。自然之中。成法分明。燕居油油。乐易多恕。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截然有不可犯者。此则浅陋愚昧之可知而可见者也。呜呼。先生学已至于高明。而勉勉乎如未及见。德已臻于纯茂。而谦谦然如未有得。年已踰于八帙。而玩索之功。日加一日。悠然不知老之将至。观于外则可谓安且成矣。而测其内则盖有人不及知而独觉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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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存焉。宜其学成而行尊。道纯而德备。蔚然为一世之儒宗矣。中庸曰。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刚。历选古今。能如此用力。以至于成。如先生者盖无几焉。此殆天相斯文。笃生先生。以为为学之标准。使资敏者不敢躐易。以骛于虚远。而质鲁者不肯自画。勇猛奋发。知耻力行。必蕲于有成。则先生之功岂少哉。而孔子曰。遵道而行。半途而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不知年数之不足。程子曰。少而好学固可爱。老而好学尤可爱。使后世之年力衰迟。惧于难成而懈于用力者。闻先生之风。亦必有所感发而兴起者矣。盖天既生栗谷于前。以高明超绝之资。抽关启键。洞开道学之源委。以日星乎乾坤。又生先生于后。以笃实践履之学。真诚积久。卒究圣贤之成法。以模范乎来裔。天之所以生我两先生。以启我东方道学之统者。夫岂偶然哉。易曰。智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抑两先生之气象造诣。各有相近者。而其于朱子所论二程夫子如文王治岐周公制礼之不同。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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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庶几焉尔。后之知德者或有考焉。则亦庶乎知斯言之不诬也。 崇祯纪元后庚寅四月日。门人通训大夫行司宪府执义宋时烈。谨状。
皇考睡翁府君行状
   本贯。恩津县彩云乡。
   高祖。安东大都护府使汝谐。
   妣淑人延安李氏。延城府院君文康公樗轩石亨之女。
   曾祖。 健元陵参奉世良。
   妣 赠贞夫人文化柳氏。承仕郎承阳之女。
   
祖考。 宗庙署奉事龟寿。
   妣宜人固城李氏。郡守龟渊之女。
   考。仪宾府都事应期。
   妣淑人广州李氏。兵曹判书正献公润庆之女。
先君讳甲祚。字元裕。姓宋氏。始祖大原。官至判事。或云初名坚。事见丽史。其后有讳明谊。官司宪执端。与郑圃隐诸贤。为一时名士。尝按廉岭南。有诸贤送行诗。至我 恭定大王朝。有讳愉。隐德不仕。自号双清堂。(堂在怀德别业。有安平大君,朴公彭年,曹公伟诸人诗若记。)又历尚州判官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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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祀。礼曹正郎讳顺年。二世而至大都护公。厥绪弥大。 宗庙奉事府君孝友出天。居丧尽礼。有白燕巢庐。人以为孝感所致。与弟圭庵先生麟寿,妹婿东洲成先生悌元。并德齐徽。讲道于家。人号其居为三贤闾。都事府君早失所怙。受业于圭庵先生。孝友谨笃。谦退自守。不求知于人。故不大显。李淑人性端严静肃。当夜鬼火逼至。淑人凝定自持。以俟自灭。居与尹元衡比邻。元衡以嬖妾兰贞。冒为夫人。其子女婚嫁。以势焰率常致搢绅家。淑人一以疾辞。终不往。先君。都事府君之季子也。以 万历甲戌闰十二月十日。生于汉阳里第。端好靓秀。肥肤玉雪。语声琅彻。父母特所钟爱。才免怀而李淑人没。既长。每恨不省其颜色。六岁。就教官金谨恭之门。(谨恭。先君庶从祖姑夫也。学于退溪李先生之门。)与群儿例讲于礼曹。举止閒雅。应对明敏。俞公泓,权公克礼。大加叹赏。以为真称家儿也。十一。丁外艰。始刻意为学。受业于简易崔公。公久闻其聪明。日课少微书二十板。一阅辄成诵。不错一字。自是华闻日著。交游日广。适值壬辰之变。随诸兄避兵于关东。转向湖西怀德庄舍。是时兵火之馀。人不聊生。先君以羁寄。尤不能自存。遂不暇于书册。既而时事略定。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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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温寻旧学。时仲兄佐郎公邦祚清修好古。以名节自尚。兄弟之间。自谓知己。先君日受中庸,大学,论孟诸书。不懈益虔。先时。佐郎公。在公州别墅遘疠。先君即驰往直入。佐郎公惊且泣曰。汝以饥困。倘或相染。岂望生全。急须起出。毋益我病为也。先君泣曰。古有庾衮。吾从祖母病时。吾祖考亦然。自是家法。兄何出此言也。佐郎公知其意笃。乃始曰。吾疾已歇。甚思生鱼。且朝夕之资已绝。汝可往求诸林川。林川即姨夫宋公应瑞也。先君信之。即星夜往返。则佐郎公亦遂起矣。俄闻庶母权。在清州亦被染。复往入省。则权作势起。推出门外。即拒门曰。公何为若是耶。先君遂留外舍。待其病已然后乃退。丁酉。次兄知礼公承祚。遇害于倭奴。时贼兵充斥。先君冒死奔往。亲戚止之。先君曰。鸰原情急。暇顾躯命乎。是时颠沛之中。尽其诚信。情礼无憾。人以为难。其后每与佐郎公相勖曰。吾家祖先。世以德行相传。吾先妣淑质懿范。考诸图史。实罕其俦。而诸父诸兄。皆不幸早世。绍述前美。以裕后昆者。惟吾两人而已。尔迈我征。夙夜无忝者。其可忘乎。丁巳。中司马两试。时贼臣尔瞻。幽闭 国母。号为西宫。而居榜首者。又仁弘之党李荣久也。与尔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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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李方舆等。倡议拜疏。首陈不谢 西宫之意。且请诛锄右袒之徒。永绝邪议之根。疏成。以腹心布罗泮门。劫诸人令签。先是知其事者或不往。既至而耻之者。或踰墙而走。先君独奋然曰。临事苟免。非义也。谓其徒曰。今日之疏。其说云何。愿闻之。其徒咆勃曰。此何为者。问其名重绳之。先君徐谓曰。欲知吾名。取纸笔以来。即取笔大书姓名曰吾是某也。其徒始谓其可怯以威。既不可。则益怒曰。渠敢谋自脱。以为异议赤帜耶。遂以名联书。于是先君书肃谢单子。遂诣西宫谢恩。方舆等愈益激。事将不测。时朴鼎吉之兄泰吉。与先君为少时同门友也。义而哀之。谓鼎吉曰。此人之名。百世不灭。时辈若罪此人。流恶必长。且其妻孥糟糠不继。今使某遭祸。而十口不免饿死。则尤非所以积善也。鼎吉感其言。为言于其党。事遂已。只削籍。后 仁穆王后使语先君女曰。予十年忧辱。知人臣义者。唯乃父一人而已。先君自是杜门田庐。邈然无意于世。日以训诲子弟为事。饘粥不继。而怡然自适。乡人辟精舍于所居之傍。请以为师。先君大阐造士之规。榜谕诸生。使知修己明伦之方。严师弟子礼。每朝参谒及请业卒业。必行再拜礼。而请益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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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揭白鹿洞规及九容九思等格言。日使观省。居无几。士风丕变。循循有可观者。逮今 上反正。朝廷搜举遗逸。先君以沙溪金先生荐。补授 康陵斋郎。甲子李适反。京师戒严。先君谓同僚朴烜曰。公老亲在贼路。可急往奉避。此间事吾自当之。遂抄陵丁三十馀。诣城门申该曹曰。此时微官。皆有效死之义云云。则该曹以为斋所不可旷。先君遂以所领。交割该司。还直所。闻朝廷区画恇惑失措。事无可为慷慨裁书。抵所亲在侍从者曰。愿受一任可以自效者。矢以死报君。以申毕义愿忠之志云。俄闻临津失守。 大驾南迁。先君仰天恸哭曰。既失 君父。贼兵已逼。生亦何为。不如自裁以白己志而已。徐又自解曰。沟渎之谅。圣人不取。慷慨杀身。无乃伤勇乎。遂自间路。艰关徒步。以赴 行在。贼已平。 扈驾还都。秩满。移授 庆基殿祠官。殿在完山府。日有纷华声妓之娱。至者鲜不误败。而先君尝从诸兄。闻李淑人之遗戒。故平生不近女色。至是尤自矜持。漠然无所入于其心。人服其刚。丁卯。例升司瓮院奉事。未及拜 命。忽闻虏变。即为书与家人诀。且戒诸子。令一人将母避兵。一人从沙溪先生麾下。以遂勤王。遂自完山。星夜西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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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闻 大驾去邠。职事亦以 行朝供上之急。即已递差。而又值 昭显世子抚军南下。遂自天安。扈还完山。未几。闻 行朝将与虏和。虏使名称既不逊。而自我奉承之礼。又有大可骇者。奋然叹曰。朝廷纵不得不与虏和。亦当以义要责曰。君臣义重。宁以国毙。而 天朝不可绝也。弘立,韩润。俱以凶逆。反雠本国。无所容于天地之间。必先斩二竖。然后和事可成。则庶几少挫虏意。而军民之气亦少振矣。不然而惟凶狡是听。甘为臣妾。则宁自蹈海而死耳。既而和事遂成。先君遂决入山长往之计。遍辞于亲旧而归。会长子时熹。死于贼锋。其妇继殒。经营埋葬。迁延未行。翌年戊辰夏四月初一日。以疾卒于村舍。享年五十五。先君资禀严重。气节劲特。少时自以为颇伤卞急。晚年。更济以宽和。其见于仪形辞气者。薰然可亲。至其临事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孝友之性。出于天赋。虽早失怙恃。事生之礼。不可得见。而其追远之诚。至老弥笃。每当荐享。极其严敬。虽盛冬。必澡浴而行事。仲兄佐郎公没于关西。先君疲马单仆。触热奔丧。往返数千里。号哭从柩如一日。行路无以别于诸子。自丧至葬。凡七月之久。而终不御酒肉。不入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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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丧毕之后。语及必泫然流涕。伯兄性多忤。先君事之尽诚。务顺其意。终得其欢心。尝至从子时赫家。见男女亲以授受。愕然惊叹曰。吾家礼法。何渠遽坏哉。平居简重肃穆。或竟日夜嗒然无一语。家众畏伏。阒无人声。教导诸子。必以节义学问为主。每至古人杀身成仁处。必激昂而反覆之。使有歆动。晚以栗谷先生所编击蒙要诀。授诸子曰。修身事亲之要。莫过于此。又手抄己卯诸贤事迹而与之。日使观考。盖尝曰静庵,栗谷两先生。奋起偏方。蔚然为一代真儒。士诚有为。岂间于华夷古今哉。盖凡父兄之以科举相勉者。不得已也。苟能有志于远者大者。如科举外慕。奚翅浮云哉。每以为吾曾大父福命甚好。盖多贤子弟也。丁卯。在完山。以书戒其子曰。乱离瘼矣。吾家骨肉。各在东西。不知死于何所。然汝勿以世乱怠于为学。必守朝闻夕死之训。可也。若能笃信不失。终有成就。汝父死无憾矣。平生恬静自守。沈滞下位。然爱君忧国。出于至诚。伤时论事。感激动人。 反正初。尝与李太常时稷语曰。投虏二帅。终必反噬。以故主为名。此大可忧。至丁卯果验。尝闻朝廷遣李安讷。通信日本。慨然叹曰。 二陵之羞。百世难洗。抔土才乾。忍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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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为好哉。两值去邠之变。悲伤涕泣。泪痕满面。人进之酒则却之曰。君父何在。最好人伦。尝闻表侄宋浚吉之居丧尽礼。极加叹赏。语及必称某氏。与乡人处。饮食言笑。终日油油。至其回邪奸谲趋时附势之类。则鄙而绝之。或不能正视其面。以故不悦者滋多。生理甚薄。盖有他人所不能堪者。然非其义也。一芥不取。与姨兄宋荣川尔昌,李太常公及郑处士璿友善。以行义相尚。当群凶丑正之日。敛迹江湖。每良辰胜日。诗酒相邀。徜徉于山水之间。悠然不知老之将至。最不喜自伐。当荣久等投疏之日。其所树立。可谓卓然魁嵬。然绝口不以语人。故子弟亦有不得闻者。今上初政。以名超授右职者。大者授台宪。小者除县邑。考其所为。则未必如先君之伟然。而先君沈晦自处。终世不见知。而无几微怨悔见于色辞之间者。则此尤人所难者也。晚自号睡翁。盖见世人奔走于利禄之道。故自托于睡梦之中而若无睹也。尝在京时。酬人游山诗曰。晓起闻神鹊。书来荷意勤。湖山君所乐。仁智我尝闻。梅月堂前水。道峰祠上云。是余心所慕。永愿谢尘纷。此可以见先君之志尚也。先君没后七年甲戌夏。礼曹正郎郑百亨,司仆正洪恕,副司果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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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承,郡守沈之源等。上疏辞职。事下该曹。该曹启曰。臣等取见丁巳十二月新榜生员李荣久等上疏。则联名者七十六人。而 反正之后。出入华要。明知其心迹不然者多在其中。以其最表著者言之。如生员宋某。当其时慨然发愤。独为肃拜于 庆运宫。闻者莫不叹服。 反正之初。特授参奉。以褒其节。而今其名亦在联书之中。则他人之受诬者。可推而知之也。郑百亨等使之行公何如。 答曰。依允。噫。此岂其生前沈塞。死后愈著者耶。先君取善山郭氏。生五男二女。长即时熹。次时默。以乡荐拜参奉。次时烈。魁癸酉司马。今为司宪府持平。次时焘,时杰。皆业儒。郡守尹爓,监役李憬。其二婿也。时默生三男一女。女适士人韩五福。男皆幼。时烈生二女。适士人权惟,尹搏。馀皆无子女。呜呼。以先君行谊志节。见知于世。必有卓卓可见者。而早值昏朝。穷约泥涂。晚际昌辰。又复沈沦。才不为世用。志不得少伸。而年未周甲。奄至大故。无乃世道之舛耶。抑所谓命数者使然耶。呜呼。尚忍言哉。独其遗训炳然。使后人不迷于趋向者可谓至矣。而不肖等质鲁才下。行之不力。无以副畴昔之望而慰泉壤之思。不孝之罪。孰大于是。呜呼痛哉。始葬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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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郡东赤登江上。以其水土浅薄。且犯五患。乃以癸未年二月初一日。改葬于郡东南三十里利山县金堂谷午向之原。不肖子等冤号追慕。无所逮及。窃惟纳铭幽堂。揭表墓前。以告后世。盖自近古以来未之有改。而先君平生言行。实有不可不传者。故用敢述其一二。以请于当时立言之君子。伏惟幸垂怜而择焉。丙戌正月日。男时烈。谨录。
叔父习静府君行状
公讳邦祚。字永叔。姓宋氏。系出恩津。丽朝有判事讳大原。其鼻祖也。其后有讳明谊。官司宪府执端。友郑圃隐相推重焉。入我朝有讳愉。隐德不仕。号双清堂。堂今在怀德县南。高祖讳汝谐。阶通政。为礼曹参议。燕山朝。以清直见忤削职。后卒官安东大都护府使。曾祖讳世良。始仕为斋郎。弃归以遗逸终。 赠户曹参判。祖讳龟寿。官止 宗庙署奉事。孝友出天。居丧致哀。有白燕巢庐之异。号西阜。与弟圭庵先生麟寿,妹婿东洲先生成悌元。讲道于家。时人歆艳。名其居曰三贤闾。考讳应期。仪宾府都事。操履纯笃。莅职清慎。盖累世不显。而皆有潜德幽光。故诔其行者皆当世名公大人也。妣淑人广州李氏。遁村集之后。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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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庆之女。生于贤德之家。明习礼法。为妇为母。俱有仪则。尝夜坐。忽有鬼火猝逼。淑人端肃自持。以俟自灭。居与尹元衡家比邻。尹以嬖妾兰贞为夫人。其子女婚姻。诸宰家畏其势焰。无敢不赴。淑人一不通问。人服其操执。凡生五男。公即其第四也。以 隆庆丁卯八月甲辰。降生于汉阳之盘松坊居第。是夕。壁上有晕如镜。通昼夜炯然。五日乃灭。人以为异祥。年六岁。好读书解属文。又能作字。都事公或称誉于人则辄不乐。七岁。都事公宰青山县。公见吏民受鞭扑者。于老稚及女子。则必颦蹙而止之曰。女子与幼者。无所知识。老者非被罪之年。皆可矜怜。请与壮者殊科。都事公益奇爱之。邑人传诵。咸曰。天生忠恕人也。及王母卒。辄不食。乳媪强之。公曰。父母号哭。吾不忍下咽也。十二。遭母丧。都事公以其年幼。不为制服。公请服之。能素食哀慕。都事公悯之。将赴比安县。强与携至任所。诱之曰。汝既来此。与丧次有间。盍时食肉耶。公泣而恳辞。哀动傍人。竟不能夺也。事庶母权。如事所生。公之乳母。即李氏婢也。不悦于权。有交构之语。公责之曰。庶母非但爱我以诚。乃家君之所安也。尔何敢诬毁耶。乳媪感悟。遂反效其忠顺。公又从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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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于都事公曰。兄姊嫁娶时。庶母极力妆办。吾与弟患疫。又尽诚救护。而不自以为功。其义可尚。而其劳不可不酬也。都事公喜曰。母子可谓两美。而汝以童稚之年。已能如此。吾何忧哉。甲申都事公捐馆。公执丧愈严。昼讲礼经。夜诵四书。益有所持循。自是学进行修。蔚然有君子风仪。服阕。赘于湖西之永同。去京四百馀里。常以庶母及弟妹之未嫁者为念。凡有时物。必因使次附之。庚寅。魁乡解。遂捷进士。时庶母权尚素食。公谓之曰。二亲俱没。母亦食素。虽欲设庆席。谁为设之。母若勉御酒肉。当为母寿。庶母不肯。竟不设闻喜。壬辰春。适至京。倭报猝至。庶母及诸兄弟勉之曰。公家在贼路。即当星夜南趋。何可一刻迟留。公曰。母及兄弟在此。无奴马可以运行。何忍舍去而独为全躯保妻子之计乎。及贼逼都城。乃相率由山谷至骊江。粮橐已空。不食殆数日矣。闻富人在傍近。或欲乞哀焉。公曰。士之操守。不可以死生挠夺。遂冒死夜经贼陈。得至湖左田舍。兄弟又劝之曰。今则可以往寻家累。初妹婿金好德闻变分离。公曰。金郎死生。不可不先问。遂走一力知其亡恙。然后乃行。时永同宰韩明胤召集义旅。公将投袂赴之。家人止之曰。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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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口何。公曰。君父蒙尘。生民鱼肉。此何时也。而暇顾私情。遂与韩公。筹画兵粮。劳勚备至。疏檄军书。咸出公手。人称其才。癸巳。公仲兄知礼公自 行朝赍旨。谕三道帅臣。适与公邂逅于怀德。乡里宗族争来劳问。欲以酒食留之。公不可曰。君命既不可宿。况天兵渡江。剿贼有期。 主上所以宣布 天子威德。慰谕生灵者也。尤不可一刻淹留也。时鸣谷李相公秉铨。乃知礼公外舅也。知礼公谓曰。汝既沦落甚贫困。得斗斛之禄。以为口腹之资可乎。公诵王文正之说以辞之。未几。公忽遘疠。病势危剧。时公弟奉事公在外。驰往入视。公惊起责之曰。汝饥困之中。若又相染。必无幸矣。其速出矣。奉事公曰。吾从祖遘疠。吾先祖亦不去。吾何为独不然。死生有命。兄无过虑。时姨夫宋公应瑞方宰林川。公绐曰。吾家朝夕之资是急。汝急往林川。白此状。及至往返则疾势既歇矣。公曰。向余绐汝。汝家甚乏。以所求于林者归赈之。竟不取一毫。时知礼公。又以赈恤官。行县邑。公往省之。坐间。忽报鸣谷讣。公却肉不食曰。国失贤辅。为公之痛。殆有甚于私。知礼公欲因留成服。公曰。目今民之望哺。无异饥儿之待乳。若迟数日。死者必多。禹稷三过其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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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愿勿拘小节。以活人为急。丙申。逆竖梦鹤起兵向阙。湖岭大震。知旧来问曰。事将如何。公曰。我则已知自处矣。国事万一不幸。当从此绝迹。庶无愧首阳之风矣。姜牧使节闻而叹服曰。使朴振国辈。少知此义。宁及于乱乎。丁酉之变。知礼公被害于贼锋。公舍命奔丧。亲戚止之。公曰。鸰原情急。暇顾躯命乎。时乱离之中。人无恒业。儒学尤废。公每戒奉事公曰。吾家世有懿德。先妣淑行。实女中君子。吾兄弟宜各饬励不懈。以世厥传。而伯氏既失学。仲叔不幸早世。嗣述之责。在吾与尔。即今世乱斯极。朝闻夕死之训。政宜今日受用。而征我迈。无忝所生。不亦可乎。故虽颠沛流离之际。讲习之功。未尝暂辍。非其义道。一芥不取于人。辛丑。 懿仁王后上宾。公经月不御于内。不进酒肉。癸卯。倡率同志。为重峰赵先生。立殉义碑于锦山。建表忠祠于沃川。丙午。以明经对策登第。选入槐院。时副提学宋应洵。乃公族父也。候问款昵。要以党已。公一无所答。有椒掖之亲丑而显者。求与为昏而啖以荐用。公怒而斥之。戊申。 宣庙礼陟。公自乡将赴葬。中道马病。将不及期。公咄嗟不已。馆人以其马护行曰。侬虽愚氓。诚感大夫之忠诚见于颜色。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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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己酉。升正字兼训鍊都监郎厅。将行。奉事公有微恙。公即留视病。奉事公勉之行。公曰。弟兄团聚之乐。虽万乘卿相。不与易也。况尔有疾。其忍舍去乎。其冬。始至京城。祇事专管军务。简阅以时。赏罚明慎。有以关节挠法者。辄痛绳之。戎政肃然。将士服其威惠。庚戌。以著作兼咨文点马赴义州。归路与梁公应洛。游赏香山等处而还。壬子。由博士升典籍。公在院三年。独持风裁。尝选新进。得第者多考官亲属。公倡言不中选法。而诸僚嗫嚅不敢可否。公毅然抗论愈力。诸僚无能难者。然自是不说者众。滋欲齮龁之。寻命考试岭南。公慨然欲矫举人痼弊。严设防禁。简擢明允。岭人翕然称之。既复命。出为金郊道察访。金郊是两西直路。冠盖陆续。邮卒不堪奔命。散亡殆尽。公至则悉举弊状以闻。各站储谷。一不私用。以充马直。使命之来。按法出马。虽势位隆赫者。亦不饶假。未几。流逋四归。马额悉充。绰有成效焉。会时相赵挺之子有道。以绣衣按关西。怙势滥乘。公即驰启举劾。闻者壮之。而亦忧其中伤。有道果嗾憸人崔应虚按致之理。既对。光海察其冤。命出之。未几竟劾罢。一邮男女莫不挥涕。如失父母。久之。叙为兵曹佐郎。直宿禁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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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韩缵男。与公有旧。夜来访说平生。且怨其见绝。公数之曰。君党附权凶。悖伦乱纪。行及矣大故当绝。君无望我。时吏胥在傍者。皆相顾吐舌。缵男恧缩不敢对。衔之入骨。即以白简中公。在省才十四日也。俄而又出为高山察访。乃北关荒绝之处。人所惮赴。而公怡然之任。莅事一如金郊时。其俗尤悍而易怨。公处之有道。期以渐化。未久宿弊尽去。监司崔公瓘。举实褒闻。又称于众。必曰。大器不敢以属吏遇之。后又荐于备局曰。当今阃帅之才。无出其右。瓜满递归。家食累年。时以匹马。独访乡关。丘林水石。无不探历。翛然有出尘之想。会国家急于经费。设调度官。以公为从事。属以海西一路。初力辞。强而后黾勉应命。首访土产之贵贱。民情之便苦。贸迁有无。因民之欲而利导之。要以不损于民而益于上。律己清约。操术详核。又择其地之能干者。推诚任之。以故不劳而事集。度支以状褒启。戊午。 天朝将讨贼奴。国家聚兵关西。以俟夹举。会缺佐阃。朝廷难其人。且人皆规避。乃以公为平安评事。又适有聘使之行。因命公摄御史。往纠阑出禁货。公适有疾不欲赴。台官以不有君命偃蹇无礼。论之。一面迫促之。公不得已强疾就道。到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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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邑以旌棨迎。公悉却之。冒暑疾驱。不张伞盖。时姜公复性。见公行色萧然。叹曰。国有人矣。彼多其骑从。扬扬道路者。果何心哉。到定州。译官十辈请谒。公悉麾退之。先是。译官必以蹊径干御史。然后阅货之际。唯其所欲。及知公不可试。皆相视失色曰。难矣哉。至铁山。聘使亦至。吏卒不给于应供。鞭笞狼籍。莫不奔号涕泣。公深恻之。尽谢辎卜驺从。单骑径出。吏卒男女拥马称谢曰。吾父母也。及至龙川郡良策馆。晡食故无恙。如厕还。微若眩运。遂洗足蒙被而卧。夜久疾转剧。傍人始觉之。已不可为矣。译辈毕至。佯若救疗。而莫知其端倪。鸡鸣遂绝。实五月二十五日也。使命之后至者。与地主共相敛事。讣闻。光海命沿路护其丧以归。诸孤及奉事公。奔哭奉柩还。道路皆垂泣曰。善人亡矣。其年十月二十四日。葬于永同县西耆藏里新卜之原。葬之日。远近毕会。哭者必尽声焉。下至氓隶之贱。莫不悲号焉。公天资纯实沈静。庄重宽弘。外和而内刚。气定而言厉。平居浑厚简默。不见涯涘。而于接物之际。仁恕忠厚之意。蔼然见于言貌。至其发于论议事为之间。则强毅明白。有确乎不可拔者。财利之说。未尝一出于口。鄙细之事。未尝一经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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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之贪吝污贱者。若将浼焉。而亦能含容开导之。故人无愚智。无不服其德。孝友之行。已著于童稚之日。虽早失怙恃。孝未克终。而其推之于庶母者。实有人所难及者。都事公。尝以若干臧获。特赐庶母。其意盖欲传之奉事公也。庶母没后。有欲分引者。奉事公固亦推让而不欲专。公曰先人之志。不忍违也。推让者虽美意。亦非承奉之义矣。踰龀。李淑人尝戏之曰。汝或耽色。以为父母忧耶。公辄对曰。不敢。既长。自念已敬诺于先妣。若不允蹈。非子也。遂终身不近女色。饮酒能多。而亦不至迷乱失仪。其仕于朝也。特立独行。风仪峻洁。方刚正直。斧钜鼎镬。有所不顾。故好之者少。疾之者多。虽同志之人。亦以为太执。公终不少改也。其系狱出也。亲戚就唁。劝以少刓方自全。公笑曰。我非敢故为硁硁也。只欲尽臣职而无愧于吾心耳。有一友生贫孤无托。公尝与俱入科场。既拆号。公不以己屈介意。唯以彼伸为喜。见于色辞。人皆义之。其赴纠阑也。马陷泥路。衣衾尽污。从者恐获罪。公曰。马也非人之罪也。从者又遗行装于道。公曰。若无失者。宁有得者。若此者。可与雍行之最后者。并称于程门矣。尝过某水。见老人有朝涉者。借所乘以渡。此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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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事。亦可见爱人济物之一端也。公自号习静。盖公之学。所得于静者为多。故本根深厚。义理精明。其所成就有大过人者矣。公配淑人郑氏。系出晋州。高丽侍中裕之远裔也。代有衣冠。至祖思显。官司宪府持平。乙巳祸。坐钩党以谪。士论多之。考讳谷。军资监正。母密阳朴氏。挹清堂嗣宗之女。淑人生质既异。而内外皆礼法家。故在室而教已成。既归事公。能敬以顺。事无专制。群居燕处。庄慎自治。敖言戏色。未尝见于外。公为诸生。共安箪瓢而不以为戚。及公仕宦。常以累公为惧。凡人之以私谒者。货之以横入者。辄麾斥之。公尝为奉事公治昏具。淑人一无所爱。人益知公之化行于家。淑人生于庚午。后公七年。以甲子七月二十六日卒。得年五十有五。与公同茔。有男四人。长时荣。以荫补官。尝参原从功。 赠公吏曹参议。淑人赠淑夫人。丙子之变。以司仆主簿。殉节于江都。朝廷命旌其门。士林为立祠以祀。次时莹。捷司马。丁丑。拜大君师傅。将入送虏中。以兄弟之雠自居。至被理对。而终不肯屈。未几病卒。次时琰。亦早死。次时倓。女婿。金自鍊,尹长卿。皆业儒。主簿有二男二女。曰基隆。曰基崇。时莹有四男二女。曰基善。曰基泰。曰基正。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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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曰二家女皆嫁为士人妻。时琰有三男。曰基厚。曰基阜。曰基久。时倓无后。取基温为子。金自鍊生三男四女。曰振荣,昌荣,硕荣。女皆时未嫁。尹长卿无后。公与奉事公。兄弟之间。自谓知己。一言一行。动必相询。棣萼相辉四十馀年。而余奉事公子也。记昔八九岁时拜公于门庭。魁颜钜鼻。声若洪钟。乡人至无少长。一与之谈笑。僮仆䜣䜣如也。余所亲见者只如此。若其平生言行。则先君子每涕泣而诏于不肖者。故谨录如右。 崇祯乙酉。从子时烈。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