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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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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百三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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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堂李公谥状
公姓李氏。讳植。字汝固。德水之李。为我东名族。始祖敦守。高丽中郎将。六世孙扬。始。为本朝工曹参议。五代祖司谏宜茂。号莲轩。高祖荇。左议政。号容斋。曾祖元祥。中枢府都事。 赠吏曹判书。祖涉。成均生员。 赠左承旨。考安性。安奇道察访。 赠左赞成。妣贞敬夫人。茂松尹氏。工曹参判 赠领议政玉之女。公以万历甲申十月十一日。生于汉师南小门洞第。先是。赞成公子女多不育。保养。公过慎。常居奥室中。亦不教以文字。遭壬辰倭乱。避兵奔窜。仍失童学。然性甚安静。心无妄思。长者令掷钱。以占避地。吉凶。无不中。家有童奴。梦天地昼晦。忽有红轮出自小郎袖中。升诸天上。赞成公闻而甚异之。年十二。始受学于进士文偃。行过人家栗林。落颗满地。诸儿争先拾取。公取而把玩。还置树下而去。文公尝以莺命题。公即口占曰。莺含夏意啼山间。尝患痁疾。废学者四年。十八。赴监试不中。具赞成文懿公思孟。见其落卷。大加称赏。归以外孙女。即沈夫人也。夫人之考曰玉果县监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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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玉果公每见公行止有则。窃叹以为生子当如是矣。时已通习四书。沈潜理趣。尝作一绝云。物缘情境感能通。神妙心源应不穷。欲识静中含动意。闭门终日听松风。识者已期其造诣之深。自是文章日富。学力日进。有神医蔡有终。尝诊公脉曰。公心中无物矣。时公有劳悴之疾。专精收养。合眼调息。绝意于科举之文。时阅性理大全。又于退溪文集有喜心。时赞成公为安奇道察访。安奇在安东府。洪慕堂履祥,金柏岩玏相继为府使。柳西崖成龙又在其乡。公所作大被诸公激赏。乙巳。还骊江。庚戌。以亲命黾勉复赴举。中生员试。是冬别试登第。台谏以考官多行私。请罢其榜。光海只命削表著者二人。榜仍不罢。而公为时辈所忌。不得预槐院选。隶成均馆。不赴曰。吾非薄成均也。本不欲赴举仕进矣。出身之初。被人指斥。吾道已隘矣。只得自废。以明吾志而已。辛亥。从赞成公南下。时族父东岳公安讷。为潭阳府使。从而问诗法。又与权石洲韠,洪鹤谷瑞凤,任疏庵叔英,车五山天辂。酬唱评论。石洲诸公亟加推奖。还骊江耕钓读书。癸丑。除侍讲院说书。适有徐羊甲狱事起于骊。中外震怖。退处散官皆奔问。或曰。此地此时。不可辞召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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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入京。即以事自免。丁赞成公忧。卜葬于砥平。丙辰。除北道评事。远戍也。不敢辞。居五月。上官悯公久离亲远游。故以事罢之。丁巳。西叙为宣传官。以命点马于海西而还。时废 母之论已发。即归骊江不附时论之人。多在上游。公所与过从者。皆韵人名士。时人欲加之罪。号谓水上七人。公曰余本不欲出入。缘有诗酒人。不免牵连饮谑。非惟捐志妨学。近祸亦大矣。己未。以事适江华。有兵曹佐郎之命。府使东岳公谓曰。君方远游。不可称病。公不得已赴谢。仍直曹。复除宁边判官。又即出谢。时辈倡言李某连姻国舅。交结逆党。不可差遣。国舅乃 母后父延兴府院君金悌男也。初度越署。既署出有劝之冒赴者。公曰今之冒嫌而出者。要皆托公逞私。不正之甚者也。老母怜悯不肖。甘与冻馁。但思读书晦养而已。又有言癸丑之狱网漏者某也。癸丑之狱。即 母后家殄灭之祸也。或又勉之曰。宜少屈意以纾祸。公曰。死于是辈亦荣矣。安能枉尺寸以徇渠意也。公出身之初。虽如溪谷张公维,白江李公敬舆在翰苑。每当荐人。辄使人探公意。公穆然自守。终不和应。又有戚畹所亲者。来啖以名宦。公峻辞却之。韩缵男自以为有世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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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县处公。公亦不应。公初直兵曹也。李尔瞻直药房。因人要公甚恳。公曰。若以职事召。我当往。不然则大夫士相见。不可苟然。是岁作泽风堂于墓下。时公在骊江。骊乡方有党人之祸。公惧及将去之。筮远适不吉。乃筮墓下。得大过之咸。其象曰。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小堂既成。仍以泽风扁之。其堂亦仿其卦象。而大书象辞于壁。置书若干帙。聚旁近村学数人。讽诵章句。倦则出谷沿涧游泳而归。尝曰先考命余名与字。皆树立不挠之意。亦泽风象也。呜呼。皇考之锡。其肇之矣。余小子敢不夙夜深思。期不底于频复之吝也哉。盖当名公时。封置木傍数字于祠堂香案前。使公拈取云。庚申。有梦李文纯诗曰。切切诗书说。依依出处情。高山馀宿愿。从此倘专精。是秋。尔瞻为远接使。当选幕僚。皆以为非李某文辞。难以成样。乃辟之。光海教曰。此不知何许人。须极择才望者。尔瞻因人喻谓曰。自上密教以为李某。乃金悌男连姻人。责旨甚峻。我当内达。以释上意。自此当有坦途矣。公又不应。光海使尔瞻以制述官带去。公以病辞。尔瞻再请促送。光海又教曰。李某抛弃君命。不为下去。所当拿鞫。今姑从重推考。多囚家童。公不得已往见。则尔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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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辞以亲病。吾何敢强。可即退去。公叹曰。文字作祟。未免踵尔瞻之门。为可愧也。是夏。出游骊江。与疏庵及牧伯闵圣徽。陪柳川韩公浚谦款晤。凡六日而罢。朴鼎吉为梁监军接伴使。请自从。以病辞。柳川为都元帅。请佐幕甚勤。玄谷郑百昌。即柳川婿也。谓柳川曰。不宜夺其江湖清节也。柳川许焉。壬戌。体察副使南以恭。亦以从事辟公。盖南以不随时论。尝被谪。士论多与之。公点马海西时。就见于谪所。及其赦归。起废开体幕故也。公又不就。后南见公有愠语。公曰。观今日世道。非惟吾不当出。令公亦不当栖屑也。南惭谢。其七月既望。与疏庵诸公。仿苏仙赤壁故事。泛舟杨江。三夜而止。癸亥春。东岳公为田监军接伴使。临行。辟公从事。且启某在乡。请别加促送。故有特召。又有新格。西路职官厌避者。本道充军。公不得已为面诉东岳辞归计至幕。与同僚李景义相约。不近妓乐。同处看书。居三日。闻 反正之报。而监军消息尚阻。诸公相议曰。内变如此。须暂向内地。还到肃川。详得京报则公拟望于铨郎。而俄除司宪府持平。仍移吏曹佐郎。公还京上疏曰。臣曾于昏朝。一味退伏而已。未有可观节槩。又臣连姻戚里。安敢冒据铨叙。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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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塞乎。愿得一残县以养老母。乞县疏章。例下吏曹而上不许。批答特下。故黾勉就职。乞暇归省。六月奉亲入京。为文告别泽风堂之灵。有曰。遁世之标。虽违初志。特立之操。庶可自致。递授典籍。选知制教。旋为弘文馆副修撰。同僚多厌直宿。公常在周庐。与愚伏郑公经世,守梦郑公晔,楸滩吴公允谦。讲议相熟。侍讲。每因文义。旁及国事。多所采纳。公于除拜。辄呈辞请免。 上靳不许。不得已复出。选赐暇湖堂。公闻西路武备空疏。且念立朝五六朔。无所裨补。但见朝政日循故常。明知乱生不久。上疏极论。仍请自守一障。与老母俱莅必死之地。以为武夫倡。又言自 上惮于变更。忽于远大之规。疏出。人多称快。 上优答之。下备局议处。完平李公元翼曰。此吾志。宜试以海西一郡。诸议皆以李某迂阔空言。不合边寄。遂不回启。上亦置之。延平李公贵曰。此疏忠诚志气皆可尚。仍启差备局郎官。逾年始递。冬。升拜校理。魁湖堂制述。赐虎皮。移拜吏曹正郎。甲子正月。逆狱大起。差问事郎厅。以微事罢。逆适叛书至。诣 阙草檄。复拜修撰兼御营使从事官。时延平为将。自请前进逆战。乃与公及副将韩峤勤王。别将朴惟明同行。军兵堇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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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公先至坡州。时牧使朴孝立,防御使李兴立守临津。公牒孝立。使输诸处粮械。严设战备。孝立有异志不从。日暮。延平追至。闻岐滩诸将皆败死。京畿监司李曙退次。贼已入开城府。京外大震。延平以为朝廷必争出幸之议。非我不能决。崔公鸣吉回自江北。亦劝亟还朝议事。延平欲临江巡视而还。及到临津。见贼兵已到。公在阵后。谓士卒曰。贼到彼边。汝等速进滩口。正好奋力也。延平忽麾旗上山而走。公急使军官请毋动。且听吾言。时军人塞路。马不得行。遂缘崖步趋则延平已远去矣。适遇朴惟明谓曰。君亦走乎。惟明垂涕曰。吾独奈何。公曰。始君领兵勤王。不当并走。惟明曰。然则从事且上峰头用旗。则吾当入孝立阵中以当贼也。公如其言。惟明驰下则孝立军已尽散。贼兵已入滩。韩峤亦自交河逃去。公无奈何。即取高阳路。追及 上于果川。陈朴孝立,韩峤罪状。到水原。闻贼入都。公与溪谷张公。请先送 三殿。径渡大津住洪州。 大驾与诸将士入守秃城山城。贼兵虽至。必自却矣。 上不从。由龙仁路次振威。上下汹汹思散。诸将欲夜发前进。公不可曰。夜行苍黄。而贼兵追及则尤危从之。体府辟为从事。至天安。闻贼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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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持平。启曰。失律诸将。今当次第论罪。而臣从李贵。同为溃卒。何敢论人。请先正臣罪。再辞得递。由是两司劾延平及韩峤。士论虽以为允。诸功臣大怒。以为谋陷主将。延平亦诉于 上。云李某不从臣而走归者。意欲附贼也。骂叱不已。人多笑之。拜修撰。又以前事请辞。 答曰临津溃退。非尔罪也。勿辞。 驾还。拜吏曹佐郎。升正郎。与朴炡等意不协。力求解铨。铨曹知不可强。遂升弘文馆应教。迁司谏院司谏。时正言洪镐。以言事忤元勋意。将陷重罪。公救解。还应教。升拜典翰。上疏乞守残郡养老自效。 御批嘉尔至孝。但国事艰虞。此非退在之时。尔其在朝事亲。两全忠孝可矣。时廷臣多仇嫉。公将行弹劾。论议已定。崔完城闻之救解。公乞暇东归。九月。除议政府舍人不赴。会有逆狱。复以司宪府执义。承召入都。递为尚衣院正。以副应教移执义。台谏方论仁城君珙颇通外人。累出贼口。请放于外以保全之。 上以至亲不忍焉。公以为 上之微意将顺可也。欲停论而不得。遂病递。乙丑。拜侍讲院辅德。 世子行冠礼。公以都监都厅。又为赞冠。行赏进阶通政。时金升平瑬秉铨。方与朴炡等相恶。喜公不入其党。即拟副提学。公亦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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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求外补。得拟于全州。而不得受点。盖 上雅重公文行。不欲其出外。而亦虑其短于治剧也。以礼曹参议。入承政院同副承旨。转至左副。在院凡六朔。入侍则必论庙议得失。 上谓侍臣曰。李某久在民间。乃知民间事也。 上尝怪因灾求言而进言者少。公请依周世宗故事。促令百官各陈所见。 上曰。承旨何不自言耶。公退草七千馀言。以大振作大变通为题目。疏入。 上优答之而大臣废阁之。 上又命大臣荐人。玄轩申相钦曰。如李某。可用于文翰之任。冬拜吏曹参议。时睦性善上疏力攻朝臣。 上方疑朝臣无不朋比。而性善为孤直。既优答。而凡论劾性善者。皆忤旨去。公。上疏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今朝廷举措渐乖理致。故人言益险。朝廷但当自修饬。不宜动色相较。又一种论议。视朝廷如小人窠窟。互相煽动。使不得安其位。向者李尔瞻之世。士或苟容。岂以今日朝廷甚于尔瞻时耶。宜得公明正直之人。任以铨衡。以镇异论。如臣庸鄙。尤不合于佐贰。请辞。 上答曰。予自在闾阎。闻朋党之祸足以亡国。浮薄喜事之辈。固不足言。皓首经幄之臣。亦未免偏系。予切痛叹。同寅协恭之责。皆在铨曹。尔其念之。无负予意。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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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公尚宪。劄攻性善。注书黄㦿。力右性善。 上两非之。故有此教。于是不悦公者甚多。丙寅。以事递职。兼承文院副提调。自 反正初。选公及任疏庵,郑玄谷,李白洲明汉,郑畸翁弘溟。以备事大别制。升平主文。凡大小文书。一委于公。公自念素禄无补。惟此可以自效。一切自当。未尝厌避。以刑曹参议。特兼春秋馆修撰官。与修光海朝日记。迁礼曹参议。以都司延慰使。迎姜,王两 诏使于龙湾。都司迎慰。例。与远接使同行。以助酬唱。时升平为傧相。凡有所制。必取正于公。幕中诸公不无争心。升平笑谓公曰。诸公以令公。为侪辈文人。欲与相较。殊不量也。时西边忧在朝夕。而主客专以声色相欢。其所题咏。皆赋閒情。公以诗反其意曰。浿西桃李浑无色。虚忝春官右侍郎。公谓义州迎慰使洪鹤谷曰。今行路绝无莺声。杜工部诗。有林莺遂不歌之句。此兵象也。翌年丁卯。其言果验。秋以大司谏。论罢殿试榜。众谤交集。公不安。欲奉亲归乡。凡有除拜。皆不仕。丁卯正月。有虏警。 上将幸江都。公夜进机宜文字。皆不见用。时大臣台谏。力请 世子分朝南下。 上坚不许。公白以为 三宫百官。尽入一岛。恐粮尽内溃。且诸道无所禀令。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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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起尤可虑。仍及魏晋行台之制。 上瞿然曰。此言却有所见。大臣因此更请。 上始从之。遂以完平。领分朝事以行。完平谓公曰。今日得请。公之力也。仍差公赞画使。自从分朝次公州。公制进宣谕士民书。仍以俚语传谕。士民莫不感动。分朝将向湖南。公曰。 世子南下则湖西必大挠。请身留公州。抚定安集。以劝春农。且与检察使。断后防变。是大计也。 世子许之。凡所处分。皆中机宜。民情大悦。追诣全州。 世子即引见论事。公曰江都防守。杂以白徒之军。 邸下日欲送援于江都。其军亦甚不精。济饷亦难。仍发招募勇健之议。 世子许之。公遂专管其事。公自罢榜以后。谤议溢世。至是因检饬从官。而仇嫉者尤多。至谓公有灵武之议。湖南士人。受从官嗾。将上疏言某引 世子将入深岛。沮恢复远图。沙溪金先生曰。吾见某落留公州。有断绝江岭之请。今以分朝远去为某罪。则是诬也。疏议遂止。公于是行。周旋谋画甚多。详在公分朝日记。虏退。随分朝入江都。道拜大司谏。始灵武之说。流入 行朝。上不以为然。故有是除。具公凤瑞谓公曰。须早自处。公自念祸乱复起。君父耻辱。而仍忝侍从。罪尤大矣。遂上疏引罪。其大意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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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以文取人。列于清显。文人例多浮薄。臣其尤也。宜先黜臣。别用一番人。以新庶政。于是造言者谓公疏所谓别用人物者。意欲 上内禅如宋徽,钦之事。盖以此实灵武之谗。当时若非 仁祖圣明则殆矣。以别单。论募勇军门之制甚悉。末曰。此军虽甚零琐。其规模造端。实非偶然。既设还撤。恐杜后日招募之路。随 驾还都。乞暇归省。除礼曹参议辞递。又除左承旨。因辞职上疏。盖言今番和议出于胁迫。信不近义。将来必致其违背之责。被兵之端可知矣。且 反正以来于今几年。而朝臣玩愒。有此颠覆之患。崔鸣吉被责对缄。但称死罪二字足矣。顾乃费辞浪说。若为义理之当然者。已是不韪。而自 上又从而张之。徒以已往蒙耻不得已之下策。苟为万一释惭之端。使忠义之士扼腕而不平。封疆之臣解体而思便。非计之得也。又言守令论荐。不立坐法。军器造作。不本方略。循习故常。徒为文具。近来 圣上励精振作。设施用人。动违徯志。治效邈然。祸变再起。其无乃便生懈意。以为何自苦如此乎。此是治乱安危之几也。愿坚持 圣志。益加勉强。求其所未至。强其所不逮。一向进步。则必有天人响合之应矣。又闻 经筵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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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务经书。空言义理。须兼览史记。以穷格为功。如纲目一书。续春秋而作。以史为经。又作于南渡之后。故其于内夏外夷之辨。征战事机之变。尤致谨而备载。愿留意焉。 上命递职而疏则留中。下乡未几。除忠州牧使。体府从事金堉启罢之。盖谤议始中也。公在官未满百日。而州人为立去思碑。后金公见公。谢以误闻。又代公。续修国史辞劄。有李某聪明过人。才识俱长之语。又见公史草皆用户曹休纸。曰此翁为国惜费如此。二月。南游相地。为遁世计。过礼安。谒陶山书院。既还。释菜于沂川书院。谕诸生以读书工程。除兵曹参议。会 上候未宁。为起居入京谢 恩。己巳还乡。以左承旨赴 召。又乞归养不许。受由还乡。九月。拜大司谏。自是递复拜。庚午六月。以兵曹参议内直。 上特命出往湖堂预宣酝。公应制居第二。赐豹皮。公时侨寓路傍。谗谤大行。以为某故住路傍。造言诽谤。乃作诗以明之。仍求补外不得。递职下乡。十月陪大夫人还京。参寿亲宴。盖与鹤谷,溪谷诸公。为偏亲结契设宴。 上赐乐宣酝。别赐雪绵于诸老人。翌日。与诸公上笺谢 恩。辛未四月。拜大司谏。合司请寝追崇奏请。公所制启辞至八度。被 严旨辞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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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曹为公便养。除杆城县监。既至。先务教化。增修学舍。置师长劝课蒙学。每朔望谒圣庙。仍试其所学而赏罚之。又选秀才。馆置亲教。又于心经。间附口诀。且题小叙。启牖心学。有县吏登第仕不遂。公荐于朝。为同道守令。人比之公叔同升之美。大兴水利。为民业永久计。募僧开凿陈富岭废路。又作院宇于岭底。行旅便之。邑民立石追颂。至今不衰。公与夫人之丧。皆聚物来赙。忠州人亦然。癸酉春。拜副提学。阻雪辞职。答曰。擢尔论思之长。意非偶然。岭路阻绝。将老暂稽。势之所致。尔其从容上来。三月始入都谢 恩。疏论关东弊瘼。下乡省亲。因辞疏论 昌庆宫修缮之非。五月还朝。递职下乡。除大司谏。呈状不赴。 召命再下。复上辞疏。仍陈所怀。以史局修撰官。承 召还朝。拜副提学。劄论君德及时政得失。其结语曰。伏愿 殿下自今息却许多计较劳攘之说。除却许多倒行回遹之政。以扶正人行正道。屏奸律贪。崇道尚廉。为之主。上顺天时。下协民心。以消弭灾异。以安集离散。以当方来莫大之忧。以维持一发千匀之势。 上留中不下。玉堂劄留中。自此始。 庙主有改题之议。公劄论昏朝上尊号十八字。皆以光海自赞功德。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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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宣庙遗庆之意。此盖当时奸臣诬上行私之致。实无预于 圣德神功。请刊去之。递拜工曹参议。移吏曹。甲戌。受由归觐。以史事促 召。辞不许。奉亲入京。盖昏朝记注。因兵熸荡湮无馀。公与诸僚。收聚谏院朝报,禁府刑志。又从民间。访得所佚记注。私家所录章劄。随事纂记。合为三十九册。递拜副提学。辞递下乡。未几还京。除大司谏。辞递又还乡。乙亥春。再为副提学。时有 祔庙之举。三司复争。公引前事陈疏。被责递。除大司成。又兼备边司副提调。累辞不许。冬因被劾上辞疏。略曰。臣顷于上殿之日。窃闻筵臣陈戒之说。无非端本清源之意也。自 上既已契合。且降 清问。则筵臣复申前说。勤恳不已。以臣管见。本源之论。更无以加。欲望 圣上施之于事。日有所为。故仍有修明法度。讲论人材等语。臣虽僻陋无识。岂以是为格君第一义。而惎间筵臣之说哉。所谓东人策问云者。非以筵臣至论比之举子常谈。盖谓上自筵臣。下至章疏对策。皆进此说。自 上必已省记云尔。造次急遽之际。不竟其说而退。宜乎旁听之致讶。而物议之齐奋也。即今弹章虽停。罪状已昭。而 殿下不即听臣自处。使之冒处于师儒之首庙议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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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所谓君德之累。世道之害者。到此益甚。臣虽万殒。不足以塞责。时国家祸乱迫头。而上下无所猷为。筵臣只以君德。上陈谈覼缕。公以为今日之病。在于徒诵其言。台论田(一作由)此而发。数日而停。故有是疏。丙子夏。上疏辞备局堂上略曰。昔在癸亥冬。臣妄揣西事有大可忧者。请与功臣名宰。出守西路大城。为武夫倡。而又以古人死社稷死封疆之说献焉。此则郑蕴今日疏中之意也。乙丑冬。又应 旨言事。其所谓大振作者。即今李敬舆 榻前之论也。其所谓大变通者。即今尹煌疏内之意也。噫。 殿下当彼时。果能委任贤哲。定计数而责成效。则一纪之内。国势必强。岂使胡虏侵凌。一至于此哉。其时朝廷。不但以貊道笑之。殿下既命采用。而庙堂终不覆启。臣亦自忖材腐性昏。自不能点检身家。无以为格王正事之本。而徒竞颊舌之为可羞。故不复有所论说。时于辞职之疏。一再言及。以自悔罪引慝。此又 圣明之所已洞烛者也。然则臣之区区本意。岂欲迷国误君如今日功臣者之说也。目今大势已倾。人民已散。 殿下惟当强于为善。好恶同众。内不失士大夫之望。外不犯百姓之怒。庶几天心未忘。祸机稍转。顾乃用舍乖方。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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阘茸。亦厕于庙堂之末。臣虽迷暗。亦知以此见败。桐溪郑公蕴。劄论亲征进驻事。备局回启以为难。郑公复斥有司堂上。盖郑公未谙备局论议。大臣与诸宰商确断决。而有司提调则只管文簿而已。故有此斥。公上疏曰。臣于回启之际。不复有所疑贰于佥议者。无他焉。古今异体。事势随变。凡书册所传。若一一模仿必行。则岂无胶滞不通之患哉。我国靡文积弱。受制强虏。诚有如汴宋之季矣。若澶渊之役。虏虽大举深入。河北诸城。严兵击却。太原之兵。方欲横断其后。天子以大军进扼其喉。则寇准所谓可使只轮不返者。策之几矣。绍兴之初。蜀荆两淮五大镇。雄视江外。进规中原。而行都乃在钱塘一隅。则张浚诸臣。请幸建康。以系中原之望者。又与寇准亲征之议差殊矣。今 殿下与数千卫卒。进向西路。才为六七山城声援。此与景德绍兴之时势。岂可同日道哉。所谓更观兵力财力。别议举措之云。诚出于相时量力而不得已焉。此岂执笔下官所可立异之事哉。又疏论科举之弊曰。京儒则不事治经。专务作文。以应别试等科。而其为文又不本于经书。如韩欧近理之文。亦视以陈谈。惟从事于马史,庄子等书。务以瑰奇相尚。乡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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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不与京儒较艺之故。易于编额。而全不习作文。其弊将使文学卤莽。人材消耗。良可寒心。今于考讲之际。宽其诵式。而至会试。又多出文等。则京儒本经为文者。必多参第。才俊之士。可以慕效一变。此本国朝大比常规。今但举而复之。则文者必经。经者必文。不至于判为两道。而居泮之士亦不患不多矣。 上优答。命该曹回启施行。移大司谏辞递。奉亲下乡。又以大司谏,大司成 召。皆不赴。疏陈时弊略曰。臣历观下备局章疏。举以君德化本为主。此乃从昔圣贤所极言者。天下之理。岂有加于此者。然人君之以心法为治。自周公以后而绝。数千年间寥寥未有继者。则不如尧不如舜。已不为世主之深耻。而人臣之以此望于君父者。殆类祝釐。言之足以为高。听之不至逆耳。此所以为说者虽多。而竟归于空文者也。至于俭约宽惠履信秉公。以为立政之本。则非惟王者必然。虽霸者必假此而霸。虽富强者亦假此而富强。下至奸雄之得志。夷狄之为君。莫不假道于此。程子所谓盗贼亦有礼乐是也。此政成败祸福之关。于此失之。则无复可观矣。今之俗论则不然。乃谓王道可以尊慕。不可以施措。自杂霸以下。俱不害以贪诈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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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谈精一之论。显行污卑之政。利源日开。邦本日毁。败亡之祸。亶必由此。呜呼。不思之甚也。又曰所谓振作。专在于刑赏进退之间。而顷来一遭汰庸劣荐贤才之举。不过有司之常规该曹之死法。而倖门随凿。私意大行。一二拔擢者。实未有以耸动舆情。如光武之封卓茂。其入仕者。多不如已汰之类。 殿下又不与左右臣僚询考讲论。期于必见其贤否而进退之。人才安得以用。庶绩安得以釐乎。夫所谓变通者。专在更张弊政。括去奸蠹。一以安民守国。为当务。今只减省 御供。节略小费。而苟且姑息之政。扰民病国之科。一切付之于循袭之中。徒善不足为政。正谓此也。大抵国家弊政。难容缕数。而一言以蔽之曰不均。不均之甚。又莫如兵财之政。尤不可不急时更张。以当方张之虏。而今以西边十馀山城。尽为遮截之图。以孥戮之典。约束西帅。是则贼至之日。不有王玄谟之恩贷。则必有封常清之滥诛。亦何补于败亡之祸哉。臣窃惟国可以去兵。有兵则不可以不养。民可以不役。役之则不可使独劳。盖古今兵制。不过分与寓二端。兵民不分则井里相助。兵民既分则以民养兵。虽制有短长。而其所以养则一也。我国则既不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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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兵。而兵又不得养于民。非惟不养。又从而刻之。兵制之不善。古今所未有也。臣自兵兴以来。出入内外粗有定见。莫如尽民为兵之便。故顷于会议之末。果有论说。而见为狂谋大言。而莫之省。今请复陈其一二焉。古者国有大变。则有遍境出之法。公卿以下以次而出为将帅。高丽士大夫亦从军御敌。此皆遭乱图存。同仇敌忾之举。尚何违拂怨苦之有。臣曾于丙寅冬。随体臣张晚入侍。晚言俟牌案事毕。两班为一军。良丁贱隶各自为一军。则势顺便矣。自 上嘉纳。以为此计最善。今者牌法虽罢。此法可行。窃闻水原一府。逐户编伍。闾里间。以不为兵为耻。然而水原军兵。尚有逃亡者。以非尽一国为兵故也。顷者。关西尽括儒生编伍。即以儒生号其军。则众亦不厌者。以名分不降故也。今者两班千百。而为兵者无一二。民丁数十。而为兵者堇一二。彼为兵者。自备器械。常从操鍊征戍之苦。何为其不怨咨散亡乎。今又抄出忠义卫。别作军号。而举国两班庶贱。閒游自若。忠义卫何负于国。而偏苦之乎。然且不能尽括。口传元数。只令守宰。查出枚报。故举皆藏匿漏免。十不抽一。是不均之中。重为不均。忠义之为兵者。岂不怨咨散亡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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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山城。器械未备。粮储未充。必守之形。尚未及于西路诸城。今使所属五邑之军。携妻子运家资。一齐入保。又以招募无应者之故。欲使守令驱率士民以从之。比之他邑之军。可谓偏苦。且此城。本为江汉之防。当使汉南州县入属。而汉北郡邑。亦在其间。是不均之中重为不均。五邑之为兵者。岂不怨咨散亡乎。臣之愚计。莫如均其劳苦。俾无怨咨。养其丁壮。使有恋着。此二事而已。今宜依仿古制。参酌人情。以公卿以下无一人不从军。为大律令。然后正三品以上则称为将帅。从六品以上则称为将官。秩七品以下则称为朝士军。儒生称儒生军。武学称武学军。杂职诸卫市民胥吏典仆。各以其类为号。则公私贱游手閒民。自当现出。添编其额而无所匿矣。如是然后时在职者除征。在役使者除征。父子同籍则父除征。兄弟同籍则兄除征。而三人除一。六人除二。奴子仰役者。为限数除征。老病废疾者除征。又就其中。自士大夫。至胥仆杂职之类。募其不欲为兵者。定数纳物而免其征。除征者给除征帖。免征者给免征帖。以其馀编束作队。又就其中。或行募法。或行抄法。两班则移送骁健队。民丁则移送御营军。其馀则使朝士之不在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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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领之。教以兵技阵法。京中则或备扈从。或从留管。外方则保守乡里。禁戢叛盗。其编束之务。京则汉城府与五部官掌之。外则监司,守令掌之。不宜别立曹局以资奸滥也。编束既定。然后分遣使臣。查考不入籍伍不持免帖者。枭示乡里。不过一道断了数三人。而靡然从风矣。且以免征所纳者。留储于各其府县。该司句管出入大数。以为养兵之费。使其御营骁队。充至数万。付之元帅。以为江河关岭遮截之图。其亦庶乎其为有用之兵矣。此制端的可行。有顺无难。 圣上赫然断决。明教四方。谕以事定即罢之意。旬月之间。可以完案。其于已束之军。已行之制。一无所妨而自至添补矣。如是然后两都可议进驻。江华可以抛弃矣。若曰。和议已绝。大义已明。辞直为壮。人和为上。已筑城池。可以遏绝。已操军兵。可以横行。虏后可掣。辽左可复。不必更议兵制而有馀。则非惟庙议不敢及此。即使村童野夫闻之。莫不齿冷。不知为此说者有何石画。而若是其几也。惟 圣明更加深察。于此于彼。断然施行。惟是御营骁健之额既加。则粮料资给之路益广。臣意以为莫如就各道内行大同法。久任监司以领之。依例收布。监备土物。轮定差员。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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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各司。以绝今日钜万奸蠹之费。取其赢馀。自足军资矣。若曰。朝夕待变。难容别般举措。则前头被兵之日。头会箕敛。势不可已。曷若预定经制。以为缓急资用也。疏下。备局不用。九月。除大司成不赴。时和议已绝。公虑冰合兵至。不及赴难。十月。单骑入京。拜吏曹参议。十一月。被文衡首荐。特升嘉善。兼守大提学。连疏辞不许。十二月。虏骑猝入。 扈驾于南汉山城。承命再撰国书。抵虏营责以义。庙堂不用。又数与大臣争论书式。其他论议。动辄乖忤。至被嗔责。由是退处寓舍。多不参坐。时圣庙位。版。奉入山城。公于元朝。与同僚焚香退书于屋柱曰。政虽异谋。义当同死。斯心斯理。先圣是视。因义僧出去。寄书于子弟曰。吾久知有今日。汝等与具姊家甘苦共之。以慰亲心。吾为国一死。平昔素定。今奉 两宫。同守一城。成败吉凶。只一片赤心。仰恃青天。若非思亲一念。更无他苦。 上之出城也。公不得与陪从。盖庙堂嫌其异议而麾之也。公闻关东被掠。恐祸及于大夫人避兵处。以奴名呈状于道臣。请转闻。即奔走东去。老幼俱全。上疏待罪。奉大夫人移寓堤川。俄闻大臣以逃去上达。两司将论以窜黜。公入京待罪。以扈从劳加资。上疏自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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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制进岛镇咨揭文字凡十一度。备陈国家祸败情节。拜大司宪避递。旋拜又避递。俄闻大夫人疾作。驰归堤川。竟遭忧。返葬于砥平。作土室以居。撰泽癯居士自叙。有云自在围城。忧懑成疾。至是益甚。自知大限不久。乃自卜葬穴于先茔之侧。遗戒子弟。丧制一从俭约。勿筑灰树石。非直欲称贫力。礼谓大夫废其事死。葬以士礼。斯亦自贬之意也。居士气质昏懦。既长大。犹不省人事。中因废疾无聊。省阅书史。颇识理趣。辄妄谈是非得失。益骇于俗。光海朝。几陷刑阱。惟以深藏获全。遭值新政。见谓当时保节可赏。骤躐清班。居士大惧不称。又见邻寇方张。国政不修。欲有所更变。凡有论议。乖忤上下。每辞尊居卑。数求外补。绝交游避党目。孤立自信。由是大为士论所疑外。目以迂愚浮诞。甚者斥以陂险反侧。以至分朝之际而极矣。 圣度含容。朝议或有不欲全弃者。凡有弹劾。必先扬文艺之美。而继以贬抑。故虽过日益有闻。而文日益有名。以至承乏文柄。叨列卿秩。皆推移之势使然。其实文亦非其所长。又非其所自喜。嗟乎。岂非命哉。 宗社覆矣。君父辱矣。既不能先事极言。又不能决几早退。规规于语默取舍之间。卒无以自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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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乱世。此居士之所自以为罪者也。居士京外无庄宅。尝筮居得泽风之象。作书阁于先垄之傍。扁以泽风。自是人称为泽堂。初非自称。晚更自号泽癯居士云。时患胁肿危剧。政院闻而启达。即遣医给药。作三子改名说曰。中国人自称中国谓之大。古也。我人之居于东裔而服以中国。亦古也。奚取而特名焉。以时不能夏也。噫。夏之义既然矣。然而必也诵中国书。行中国行。志中国志。乃称中国之服。儿辈尚勉之哉。己卯九月。服阕。时士大夫不肯仕。公自以旧宰。义不容退避。即挈家入京。除同知 经筵。又除大司谏。以禫月未尽。辞递。除兵曹参判。兼备局堂上。辞不许。代大臣撰宾厅启辞。论宫禁咀咒。请出可疑者付外庭鞫问。昏朝旧宫人。请皆屏出。时永安尉宫人。多被栲死。祸将不测。公力持救解之议。有人自一勋戚家来言。永安尉宫人。密藏凶秽物于竹筒入阙内云。公怒叱曰。我在时永安不可杀。汝与某谋。先共杀我可也。由是公议渐伸。其家终保无恙。庚辰。我军被胁驱西犯。公议于庙堂。因此机会。密通 天朝。下乡时历过洪相瑞凤而更与商议。其后李相浣。以舟师副将泛海。密遣人通于 天朝。受 皇帝奖谕而还。复兼大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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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还朝拜 命。上密劄言事略曰。臣窃惟西南祸衅。虽不可测。目前事势。必无所急。而近来川渴地震水赤山崩之变。出于畿甸至近之地。稽诸往牒。参之时势。则民穷盗起。土崩之患。似在不远。意者西犯之后。沿边被创。匹夫或逞。仍为乱萌。未可知也。臣下乡时目睹闾阎。十家十空。只用橡实救饥。及闻春税令下。次第流散。剽劫间发。又闻下道沿海一空。决难还集。其所以然者。非但连年灾旱所致。实由徭役繁兴。椎剥到头故也。窃见徭役之兴。如岁币客使等事役。势不可已。至于崇用贪残之吏。辄兴浩大之役。以致财力之竭奸蠹之滋。则专在庙堂注措失当。此固不可已乎。南汉加筑。既失烧栈之智。今已生梗。归于虚着矣。架山之役。一道荡然。以之御倭则倭兵攻无坚城。以之御虏则虏岂越数千里。专攻彼城乎。今又起边山之役。欲开大港以藏船舰。其他繁费亦且浩大。连陆防海。有同崖山形势。惟是庙堂力主此论。任事之臣。欲速完就。排斥异议。虽因此驯致大乱。 殿下何从而闻之乎。为今之计。莫如安民。而贮蓄次之。军政又次之。然事已急矣。军政未易即变。惟 殿下一念断决。转祸为福。专以安利元元。为大规模。又拣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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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行底善政而行之。拣得最难舍底弊政而蠲之。庶几上答天心。下耸人望。然后亟下哀痛之教。深陈措置之失。荐进疏远敢言之士。置诸台阁。选用廉谨。专意安集。则民之解悬息肩。全在于此。又曰。专力生聚。渐图富强。然后云蒸龙变。自有其会。而方且毒民殚财。抄兵缮城。有若朝夕违拒者然。此又失之大者也。若有意外不测之变。则去邠之安危。专在人心之向背。近道则曾所行都已足。远道则旧筑城壁亦多。何可日添骈枝。重失人心乎。抑臣之所大忧则有之。储君邈在异域。辅导保傅。比前甚疏。至于陪侍策应之事。亦在所急。而馆所宰臣。只有两宾客。位均势敌。似不免论议异同。臣意只送宾客一员。更置贰师之官。择遣重臣。则庶几东宫有所尊敬倚仗。宫僚亦有所统摄主断矣。仍言馆所臣僚衣食之苦。请别作调度。加有资给。又言局出身劫掠之可忧。山炮手技艺之可签。又言秘密谋议不宜公诵而曰。凡此数条。非臣臆见。实群情之所颙望也。第缘士论败事。朝廷惩创大过。凡论事之稍倚于是底一边者。举在忌恶挥斥之中。窃恐 圣意亦有偏系先入之渐。此毫釐千里。存亡所决之几也。 世子归觐。护行清将催还。公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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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以 上候未宁为解。落后。又言臣窃闻东宫辞来时。彼有探知国情来告之语。臣意乘此机会。世子极言创败之馀。连岁凶荒。徵发赋敛。民命困穷。有聚为盗贼之患。有惹起南倭之衅。国人以此为惧云尔。则凡助兵之艰。客使之弊。刷出之扰。皆在其中。乃他日措辞之一助也。又言最难为辞者。刷逃之答也。臣意此事决不可从。则虽被重责。宜以截然不得从之意言之。不可姑为推托之辞。且别作一条法。令沿江诸处。为设茇幕。建立官称。以示讥察潜渡之意。则东宫归告彼间。犹可执此为解也。以所编字训。赠送讲院诸公曰。 书筵讲说之际。不无资于考證之万一。则是乃覆瓿之陋。而仍效献芹之诚。因灾上劄曰。臣伏睹求言之教。 圣意之忧惧至深也。然此等 纶音。史编相望。其所进御文字。非尧舜不陈。自 上优答。郁然都俞气象。若止此而已。则转灾为祥已久矣。今也板荡危辱。颠覆无日。则其为空言谩辞也决矣。当此时分。 殿下岂宜复为此举。以重怫天怒乎。下旨求言。莫如反己内讼。反己内讼。莫如见诸行事。如欲见诸行事。则黜去贪残之吏。乃今第一膏肓之药石也。夫贪残之吏。苛酷之政。岂非 圣心之所憎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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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为言亦多矣。然 殿下自始迄今。把持不下者。此由 圣意偏系。犹恐一朝弛此一着。致令资实空虚。国不为国。臣前所陈毫釐之差千里之谬者。已验而无馀矣。姑举近事切迫者言之。 回銮之后。理宜安集洗涤。而后方有所为。大臣急于整顿。而失先后轻重之序。于时变通兵财之政。最为国家之急务。亦中外兵民之所愿欲。而至今一踵败辙。无意改弦。公贱奴婢。其弊已痼。卒难攻砭。而乃以屠刽之魁。斗筲之才。擢置荫官之极品。专委刷括之重任。恣其所欲。略不何问。又黑夜之间。火偷之变。乃在千百人中。谁复知之。今使其人。按同捕盗厅。一任淫刑。俾逞私愤。虽废朝鞫逆之惨。未有如此狱之甚者。执法司直之臣。至以公正二字。衮饰蛇蠍之身。人心之陷溺。学术之榛塞。有如此者。然则 殿下一念之差。岂啻千里之谬哉。噫明德而建极。立政而兴理。乃古今人主可愿之事。以 殿下之仁圣。拨乱反正。动法唐虞。当初矻矻之志。曷尝少弛于此也。然明德而不止于至善。则意欲渐肆。而不觉陷于悖德。立政而或昧于当务。则轻重失平。而终必归于乱政。方今上下百病千疮。皆从此孔道出来。虽有欲善愿治之志。终何益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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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主一念之好恶。便已形诸四方。况崇长其人。布列于上。使人人钦慕仿效。所谓不仁而居高位。是播其恶于众者。岂不的然乎。且夫治财之政。则不先总理而务为雠敛。用刑之方。则不先贵近而偏于贱弱。不合不公。动乖事理。管,商富强之效。固不敢望其下尘。而桑羊,孔仅亦必冷笑。其为酷吏者。亦岂有郅都,张汤之廉悍无私。有以慑伏豪猾者哉。或谓此等为国任怨。其心非私。若如此言。则王安石,吕惠卿青苗交易手实之法。贾似道之银关公田覈军储之政。具在本史。以今观之。其心一似为公。其事亦可底行。不知何以有异论于其间也。及观其败亡之迹。则其时异论。炳如蓍龟。 殿下若不一念回悟尽出此辈。则人心大去。天禄永终矣。时朝廷尊用酷吏。因推刷漏籍。以起大狱。故公极言之。谤议纷纭。辞递下乡。再 召不赴。又以大司宪承 召。以前事引避。以礼曹参判。复兼备局。冬。金文正公与诸公被拘入沈。公力请遣使救解。辛巳。复拜大司宪。同僚欲劾吏判南以雄。公所见略异。避递上劄。请依癸亥受教。修补 宣庙实录曰。臣窃惟我东文物之备。人材之萃。莫盛于 宣庙之世虽。守义遘乱。既崇而圮。天心克享。邦域再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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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莫非圣人殷忧之所启。而事机之变。缔构之效。无非可传于后世者。简册所载。宜莫详于此时也。而不幸废朝间之。奸孽擅命。奇自献为总裁而李尔瞻,朴楗等专任修撰。阴削旧录。自加诬笔。是非名实。一切倒置。凡为尔瞻所右者六七人。则饰为虚美。拟诸圣贤。此外名臣硕辅道学之士。与其素所睚眦牴牾之人。则愤辞丑骂。举加以穷奇梼杌之罪。至其末年所书柳永庆,郑仁弘等事。敢尔滓秽日月之明。掩蔽天地之大。正与章蔡之诬宣,仁同一奸轨。尤非臣子所忍言者。史库之藏。外人虽不能遍考。而前后实录考见之时。史臣目见相传。有不可讳者。诚千古史家之一大变也。癸亥 反正之初。筵臣李晬光,任叔英等即请修正。 圣旨已俞。明年春。相臣尹昉,宰臣徐渻等相继申请。皆蒙 允许。俾速举行。而国家多故。有司惜费。馆阁大小臣僚牵掣时务。未遑文事。因循忽忘以至于今。而每经变乱。则史库遗文及野录家传之书。湮没殆尽。今又老成掌故之臣。死亡废散。若更数年。则如臣等辈又必渐次就木。耳闻目睹。便成异代。而诬史遂行矣。及此野言家录未尽散亡。首先访求士夫家所藏记录。而外方则都事,守令兼春秋。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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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民间。集聚上送。然后禀定于大臣。取其不谬于是非名实者。以为一类。又取名臣贤士碑志状传。略仿司马光百官表,朱子名臣言行录。以为一类。又取 先朝名臣大儒文集有关于典章者。并藏史库。一体付传。则庶几一代典刑。尚有徵于来许矣。朝议欲专委于公。又辞曰。此史诬枉。当采国人公共之论。光明正大以处之。然后方为不刊之典。臣以眇然一庸人。专任去就(就恐取)笔削。则以我国浇俗多言。挟以朋党之疑。其孰以为公论乎。至于三辞。然后 上始依公议。置堂上郎厅各三四员。使大臣总裁。复拜吏曹参判。忽闻舌人命寿来言于质馆曰。本国李某者党于金尚宪诸人云。诸公答以李某遭丧在乡。未闻在朝。命寿曰。其人或为吏曹参判。或为大司宪兼备局堂上。何可讳也。庙堂谓宜解职。以没痕迹。公遂下乡。辞递文衡及本职。又论科举弊端。壬午又有沈中言朝廷使还京。以待事变。凡有 除命。皆不拜。十月。胡将挟 春宫出来凤城。查问本朝诸臣。而公事最重。盖以丁丑不下城及清阴入往时防塞追请送怀恩图解等条件也。公略不动。严敕子弟。切勿为行赂之计。闻报过一日即发行。道中追副前日所诺诸文字。又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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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咏不辍。及至凤城栅中。赖 世子救解。竟无所问。与诸宰还拘湾上。在凤城。闻 世子因一飞语。疚怀废膳。公与侍质诸公书曰。云云之事。不近事情。为此说者固为乱人。而传之者亦妄也。 东宫正不当关听挂念。左右诸公亦必进说宽慰。而何至尚未释然耶。今番凤栅之事。本为查问朝臣。 世子之临。亦不过如会同参證也。有何可嫌之事也。今世之事。皆出于义变理极而就于权宜。何独于凤栅之行。有异言耶。望诸公以此意善达。时贼烓以逆律被诛。其父晋英亦将坐死。公上疏曰。臣虽陷祸阱。所怀不得不达。臣闻所探贼烓文书中。有其父于事发后与烓书数纸。皆勉以忠义切勿乱言之意。闻者莫不感动。皆以为此书所言。与晋英平日所行不类。到此地头。有此训诫之辞。非此间怂恿之人之比。人情咸望或有格外 恩典。从容处律。似为得中云云。又与判义禁书。引尹齮陷逆狱承服。其父百祥当坐。适有责子一书见搜减死。其时相臣一松,蓬莱。引法意陈达。而义新君亦以此例得免。愚意七十垂死之人。以一端之善。得以免死流置。则举措之大善也。某与伊家同乡仇视。今被不下城之谗言。人或疑此处流言所媒。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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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为此言者。盖出于至公之心。义州府尹许积。畏时议寝之。时公虽在畏约中。不忘国事多类此。朝中追闻其疏与书。非议纷然。公答子弟书曰。乃翁自前独立不惧。今不可依着一边。又曰朝廷之谤。一生饱吃。暮年衰厄。理当閒废。情外加诬之说。则圣贤所不免。呼牛呼马。不足损我性灵。我道盖如此。非汝辈所当预也。十二月。脱归。初公建遣怀恩之策者。盖怀恩之女。被虏为汗姬。出赐其贵。将因此可以图事故也。舌人命寿者。本我国人。用事于虏中。凡我国事。无不操纵。及闻怀恩入来。深恶蹊径之别开。而探知出于公。故混同诸宰拘致。初非汗意也。以故诸宰皆被胡将庭诘。而公独免焉。癸未正月。拜大提学。再疏辞不许。时大学诸生。为下仆所诳。几陷杀人之罪。揭榜训谕。公在丙子。疏陈八事。二款。水军乐生祛弊事也。至是。通信副使赵絅。请以水使兼守令。公上劄请从其言。以除水使刻军自供之弊。兼论乐生弊端。四月拜大司宪。五月进劄。以保养 圣体收拾人心。为纲领。 上优答之。六月。承 命考史于赤裳山城。七月复 命。时当修史。而 先朝实录。难以输致京师。李公景曾。劄请遣公考阅诬史当辨者以来。故有是 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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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为我东第一天险。故并藏国史及璿谱。而仅有守直番卒若干僧军数指。丁丑之变。番卒皆跳。有僧颇解事者。私藏史樻于石窟而去。无复一夫当关矣。公归以具奏。 命道臣相议防备。且许建寺广集缁流。于是修复城谯。又于山底置西北两仓。移置县储。并割傍邑束伍军。令县监临急入守。而惟合并傍县。置将开镇等事朝。议靳之。后朝廷升茂朱为府。又割傍郡地以益之。盖用公言也。又以大司宪兼元孙辅养官。辞不许。九月。辞递本职。复设史局于昌德宫内。公专任纂修。常直宿。诸堂上未尝赞一辞。只阅公所修而称善焉。冬复拜大司宪。辞递。升授刑曹判书兼 世子左宾客。时 世子归觐。故有是 命。先是。赞成公追荣。以公三参从勋恩例也。至是 赠承旨公。当受加赠。而公曰教旨今书清国年号。不当以此浼之。不复陈请。安公邦俊。以史事有书。公答曰。仆家世衰替。目东西分党之后。父兄未有显仕者。仆少居骊乡。乡无党论。所习闻者。牛马走街巷之谈也。且先父先舅。以布衣家东里。与金孝元侪辈相从。仆赘于沈氏。即所谓西家也。其间所闻评论是非。与村巷之闻。实无大异同矣。及出身登朝。人以为不有党目。无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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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乃始求观朝野纪载一二及名公卿行事始末。邪正互指。黑白递换。使人未知孰是孰非。此由穷格未至。非有私系于心而然也。四十以后。始入清班。亲与党人。左右调停。则言论之偏僻。交游之区别。又与鬼簿所得者大异。盖一层加一层。回视少时村巷所得。则不啻楚越矣。由是慨然自悟。凡务党论而亲党人者。皆非雅德君子也。自是虽随行汩没。枉被指目。心实无是也。又世变罔极。身负罪累。有万死不足以塞责者。亦何心于蜗角之争乎。今见 先朝实录。则又与朝廷党论加险。有若天渊。盖奸臣在党目中。最不厌众心。自知遗臭于后世。敢用暗机于秘藏。随夷为溷。蹠蹻为廉。天纲人纪。几乎泯矣。今 上反正初。尹海昌,李芝峰诸公。首请改正。而特以时诎未果。今国事益艰。无望于设局纂修。故仆窃不自料。欲收野史传。集为一书。付藏史库。不专以诬笔为据也。来谕所谓无得罪于后世者。诚至论也。但仆不过随事记载。实无自己论断。知我罪我。我何与焉。亲戚儆戒。朋俦诮笑。危机败阱。皆所不恤。而所患耆献凋尽。文书散乱。夏杞之无徵。为千古大恨尔。甲申二月。请以宾客入沈。不许。盖公之意。以为当此艰危之际。既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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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仕。则入沈之苦。当与人共之也。拜大司宪。参鞫逆狱。四月。以病辞递。五月。复拜大司宪。六月。乞暇下乡。七月。除礼曹判书。是时六卿送质子于沈。士大夫以荣为祸。强免者罪至配流。故不敢固辞。即还朝谢 恩。疏论讨逆后惩毖之计。大要变改诸军门谬制。无使凶贼饵诱为乱也。又言两西以一千里供沈者。三千里供燕。三南财赋徭役。必将尽转而西补。是不能数月支也。圻东之民。困于站役。散民从而相扇。与湖界同俗。山谷间往往有盗薮。土着仅存之民。一步翻转。则不但溃散而已。庙堂又不量此势。徒以供沈者供燕。又加一节。先遣贺使。自此开端。冠盖相望于关碛之路。其何以办应乎。仍进救弊之策。又言臣每入备局。参署公事。惟簿书期会是促。而如从善用长救时应变之策。又邈然胡越矣。所谓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其几是欤。进拜吏曹判书。再上疏辞。不许。公恢张公道。一边人无玷累者。先开清望。时议甚不悦。而公不少挠。掌令李曼上疏。刺士大夫家私饷衙译。其事始俑于一二勋臣家。而壬午冬。虏使以推勘五臣事入京。驿官传言今番免祸之家。不可无谢礼于衙译。诸家不敢违拒。公家亦随众为之。时公在西路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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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及曼疏上。始知之大惊。上疏引咎。仍赞曼疏曰。此诚今日士大夫顶门上一针也。不谓长夜乾坤。有此石火电光也。曼由是被 上宠擢。时升平复入相。大司谏闵公应亨入侍。论以丙子误国之罪。至比卢杞。特补应亨顺天府使。公上劄请还收。不从。乙酉四月。辞递本职。盖公乱后从仕。本为国乱未已。及为六卿。则有质子厌避之嫌。故不敢退去。而其处华要。如坐涂炭矣。是年春。 世子永还。质子亦罢。于是力辞铨长。递为礼曹判书,大司宪。皆辞递。掌泮试。榜谕诸生。以正科文弊习。且禁用外道文字。又判吏曹。以所请荐法不行请免。不许。由是守令荐及坐法始行。 孝庙初升储位。其十月入学。公以大提学。例兼博士行礼。有举子崔煜对策。头词悖理而高占。公榜示馆学以警饬之。十一月。辞递。俄又因政席间事。与同僚俱被院启罢职。仍夺告身。丙戌正月。还砥谷。著岫云庵记。有曰。余于是庵。窃取晦翁寒泉之义。兼寓陶令庐社之趣也。庵前筑小台。命名烛龙。尝语子弟曰。此吾晚年心迹之表云。尝与学徒朴由明书曰。烛龙之义。何处无之。其存心可知也。六月蒙叙。复知春秋。上疏辞。不许。七月。除礼判,大提学。是时公志在永退。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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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未毕。遂还朝。复入史局。八月。以试官入试院。 上以试题有护逆之意。特旨定罪。末减削官黜送。公留郊外数日。处置史局事。东归历见清阴于石室。下乡处启山斋。题其壁曰。泽风大象今犹昔。满谷烟岚自在春。是时衰病虽剧。起居甚适。尝谓子弟曰。吾于近日。胸次澄静。人间万事。无一婴心。但国家之忧。一念未忘云。十二月。上岫云庵。与门生讲启蒙。赋诗还家。得寒疾。宿病添重。沈绵终岁。为儿辈草作诗准的,作文模范以授之。又命以泽风,启山两志。藏于丰基白云洞书院曰。文字不必多传。后人只见此。亦可知吾心迹云。丁亥三月。痢疾重发。公自知不起。遂草续自志。末云。盖自癸亥至丁卯则 圣眷偏注。而下积疑谤。丁卯以后则 圣明果知臣不可用。故数被谴旨。常在閒秩。而亲年已八十。难于迁徙。或为养受禄。数年因循。或虽退来而国多事变。不能长往。识者疑之。固也。丙子经乱。朝著乏人。注拟频仍。至于文衡之代。尤难其人。以此上下无朋而名位不替。中心忧愧而求退非时。惟欲免匪据之任。自托于汗青之役。而亦欲刊一代诬史。成不朽事业。不幸公议已睽。虿尾复逞沮挠者太半。亲戚皆谏止而吾不恤。每春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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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违豫。则恒起居閤门。某冬夏则寒热症辄剧。以其间独自编摩。几成而遭此祸。平生愚妄之行。极于此矣。前志遗戒。自贬俭葬。今返初服。恰遂本分。我心宁也。宜仍前戒。葬用士庶之礼。以副我履素之志。勿谓死者全无知也。手书遗戒曰。葬勿用石灰。祭勿用油果。勿求挽词。勿为碑表。勿作巫佛事。棺内勿入锦绣衣衾。敛用深衣。凡丧备从家有无。得礼成而止。切勿分外苟求。资益于人。使远居人。不知葬日可也。诸条各有注说。又处置家事。细大无所遗。而于奉先之事。尤致谆谆焉。又书示三子曰。吾才禀浅薄。少又病癃失学。徒以先世遗风。承藉立名。亦会时无强对。世少具眼。滥窃虚誉。至忝文柄。皆非始望所及也。夫名过其实。造物忌之。古人有无后之忌。可不惧哉。遭值乱世。军国多事。大小辞令。有少报补于公家。此亦足矣。若于身后流传文字。重为识者之嗤。同归于泯灭。则虽死可愧。又曰(덕수 이씨 문중 소장 초고본 《泽堂别稿》 권2 〈书示三子〉에는 '况'으로 되어 있다.)生窃高秩华衔。全以文字之故。则国之公器。由我而滥。此罪也。死或扰害州县。锓刻文稿则罪又大矣。所有乱稿。平日不曾整顿。完篇殊少。欲举而焚之。恐别惹谗谤。为汝辈累。但束之箱笼。为汝辈寓慕之地。虽后世子孙富贵。切勿刻板。毋负我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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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之志可也。程子曰。有之无所补。无之无所阙。吾文传世。有何可取。以此流名。正痴儿所见。吾胸中淡无一芥。此念汝等知之。先是与子弟谈话古今。讲论文字。子弟请以讲说笔之于书。乍起草。名以示儿代笔。至是疾势渐危。每就枕合眼移时。辄起坐口呼。自性理渊源。历论古今学术大略。指示子孙为学之方。于辟异端处。语益谆切。并追录散录为三篇。又尝著家诫论,冠昏丧祭篇。题曰。吾内外家世。丧祭之礼则致谨矣。今于家礼所载。常行仪节则不复举论。只取舍俗从礼。关于义理之大者论著云。而未毕矣。至是始脱藁。又与书诸宗人。指处宗门中难处事。五月。自启山斋。移处泽风堂。时疾已殆。不能起居。端午日。命煖蒲水洗沐。扶起望拜先茔。十九日。口占七言律诗曰。行年六十四春秋。弧矢生涯苦未休。文字虚名终速祸。清班素廪每包羞。眼看天地无穷事。心抱君民不尽愁。便入九原无一念。碧山长在水东流。自是病尤革。一日所进。不过一二勺饮。如此者二十馀日。而精神不少错。一日。自诊其脉曰。此脉已绝矣。六月初九日。命东首。十一日鸡鸣属纩焉。时子弟环侍。夫人入则即挥手却之。享年六十四。是时数月大旱。及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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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山崩。人甚异之。八月十五日。用治命葬于先茔之侧癸坐丁向之原。用启山志遗诫中语。刻泽堂墓三字于魂石之上。 孝宗己丑十二月。因特进官金光煜启请。还给职牒。公少时通习四书。演习诗书云者。出于自志后录。而是时公存心养静。故不能出声读书。家人所见知。惟论孟读过数十遍而已。然于四书。精熟通贯。虽至老境。其授后生。如诵己言。如大学并小注一无遗忘。至于临卒犹然。尝曰。诗书四子。此义理本源。不可一日废也。又尝言平生看书。泛泛多遗忘。惟经书则是心学上文字。故无所遗忘。其验之于心。体之于身。可知也。又尝曰。二十时看性理大全等书。颇有自得于心者。识见有归宿。接物处事之际。但思理义之如何。合理则行之。违理则不行。一生经历许多患难。而不失此把柄。故事到面前。无难处者。矣又曰凡宇宙间义理是非。政治得失。一览无遗。则庶几不负此生嘐嘐之志矣。又曰小时读大学。亦习字书。忽悟格物如习字。初习字时。以为许多点画何能尽通。及至习得数百字。则其馀自然相应而通矣。格物亦然。格之渐多。则自然以类而通贯矣。岂可物物而穷之也。此与程子说暗合矣。又以为人自幼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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徇欲。一闻诚意正心之说。则瞿然惊(惊恐倾)向。而至于格物。则凡人莫不有已知之理。故自以为不足从事。又其敏者则自负其聪明。尤或不屑于此。但欲读书稽古以为博。不知就读书稽古。上下穷格工夫。此所以学愈博心愈晦也。公之见识如此。而赞成公尝不喜世人辄以道学自名。故公不敢以道学自标异。惟承藉先业。凭依词苑。遂以文章名世。人或谓因文悟道。然公禀质高明。自然近道。年甫弱冠。洞究理趣。其有得于圣贤之书者。不可诬矣。公末年。有授子训辞五条。其一曰。研经史以开知识。注曰。读四书馀力读史。且观古人行身处事之节。则知识开益矣。以此立本。渐进博文约礼工夫。其二曰。安义命以祛利欲。注曰。常以处事合宜为心。如是而有不幸不平之事。是命也。但当顺受。勿自挠惑。其三曰。励志气以当患难。注曰。虽安于义命。至于患难则坚贞为难。须常激昂。以古之志士仁人逸民之事为法。其四曰。薄衣食以处贫贱。注曰。人若以礼律身。不以妇女俗习拘碍。能脱然自立。则能善于用财。而贫贱非所忧。其五曰。务储衍以备缓急。注曰。人有婚丧之常。水火之厄。家礼所谓稍存赢馀。以备不虞者。然不可踰越礼义。当从节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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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稍运才力耳。末曰。右五条果能遵行。则保家延寿。名节无玷。心怀坦荡。百变可当。不能则其害反是。若夫决科立身。以禄代耕。悬于天听。其自往自来。切勿恃此弛吾志业。此皆公躬行心得。而非空言也。公于经书。业已融会贯通。而人莫能知。惟以为邃于史学。盖公于历代治乱人物贤否兴亡成败之迹。源委曲折。了然如指诸掌。以至钱谷财赋甲兵征缮夷狄防守之要。山川险夷之形。无所不通。以古證今。要以措诸事业。尝谓子弟曰。看史之法。寻常处则不须费力尽记。惟于大处置大举措。着心看过。设以身处其地。以为我若当此时。则何以处之。计较思量。有若眼前事。则非但久而能记。亦大有益于知识。吾非聪明过人。一生看书如此。故自不忘也。程子说亦有此意。由是言之。则谓公但邃于史学者。岂尽知公者哉。其论当世事。深忧预虑者。后皆凿凿符合。有如烛照而龟卜。以至老庄仙佛之旨。阴阳堪舆之说。亦皆通晓于近代禅学似是而非者。辨别尤严。尝赋江西行。斥陆学之害。可谓辞而辟之廓如也。盖于书无所不览。于物无所不格。如地负海涵。人莫测其涯际。而上下徒视为博学能文之士。未尝用其吁谋。任以事务。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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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局堂上。亦取其文翰而已。是以。尝力辞其职。其自谓惟欲免匪据之任。自托于汗青之役者。盖以是也。其为文章。则诗以三百篇及礼记所谓温柔敦厚诗之教。朱子所取韩子所谓诗正而葩等说。为宗主。反是而志尚颇僻流荡。词意粗浊险怪者。皆以为诗之外道而斥绝之。由骚选以来。古今百家之作。莫不沿溯而归宿于杜陵。故虽众体咸备。各臻其妙。而一出性情之正。昏朝及丁丑后所作。尤多伤时闵俗变雅诗人之志。足以风厉一世。感发人之善心。非无益之吟咏也。文以经书及朱文为本。诸子百氏。无不采穫。以唐宋大家为模范。而发明理趣,经纬治道。皆不为无实之空言也。平居未明而起。日必梳洗。终日正坐书室。俨若对越神明。虽其病卧时。未尝放倒其形体。盖以通明经术。为终身工夫。又以四勿。为署押而存心。故视听言动。未尝有非礼者矣。自少德性凝定。晚年造诣益深。不待拘拘收饬。而自无惰弛之行。作文止于怡适。未尝溺心丧志。坠失威仪。衣食常戒华靡。居处朴陋。非人所堪。而处之晏如。饮酒能多。而未尝喜饮。亦未尝沽酒饮之。或遇宾客。有家酿则对酌接欢而止。未尝过醉。出他被人劝酒。虽或醉归。未尝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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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其不为酒困可知也。事亲极其孝。赞成公常居草堂。侍侧终日。默玩书册。非甚病。未尝退处私室。大夫人享年八十三。而然早衰。气力仅延。定省温凊。备极志物之养。日间无事时常侍坐。愉色温言。承藉开慰。有疾则躬执汤剂。不以委侍御。佳辰令节则设酌以娱之。大夫人尝住骊江。公自砥谷。往来省觐。或无马则徒步而行。送终之礼。必诚必信。祭必斋戒沐浴。前床置一贴册。录忌节朔望。及时祭馔品器数。计需折价。预备以待。以至香烛筵席帷屏之属。纤悉记识。点视缺乏。俾无仓卒苟简之弊。乡居。新立祠堂。改草祭式。兼论礼意。俾为永世遵行之地。在朝时。使子弟代行祀事。闻时祭卜日。则必致斋。期至必望拜。还乡时必晨谒祠堂。虽居处稍间阔。未尝废。先墓皆埋志树表。凡造成石物。未尝借官军。惟自尽私力焉。有两姊妹。姊孀居穷甚。移居砥谷。以骊江旧宅处之。常为经纪其生业婚嫁。亦且教训其所生。俾有成就。永感后与同气析产时。大小科俗例所得。悉分而与之。有庶弟及两庶妹。怜爱笃至。使之各遂其活计。待亲戚故旧。恩意周悉。而然未尝曲为推挽于仕路。人或以此为言则曰。国家官爵。非吾私物也。自幼爱好人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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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上如小学之训。东岳为族父。公从而问诗。且经幕僚。故事之如严父。东岳主燕山君之祀而无嫡嗣。尝属意同宗侄。亦未及启下。及殁。公承其遗意。率宗人上疏立嗣。故大司谏李柙。即其人也。其为人谋忠多此类。居家不问产业细琐。且以夫人善理梱政。故用忘内顾。而然常自谨守礼法。以御家众。禁奢裁冗。节以制度。量入为出。俾无绝乏。虽仕于京。常饬子弟奴仆之在乡者。力穑务本。在朝如有不平。便即引退。未尝顾恋焉。当官立朝。凡系职分之所当为者。无论事之巨细。皆尽心力。其出入风议。军国谋猷。不能遍识。而惟其平居至诚忧国。常以君民世道为念。或以疏章陈达于 君上。或以书札辨论于公卿。或对宾客谈说。或以文词讽谕。忠爱恻怛匡救缱绻之意。未尝有间断。然朝廷专以文翰委责。不能任以政术。故身遭盛际。终不能大有所展布。自以名位显达。而不能扶国家颠覆为至痛。丙子乱后。常以罪人自处。自山城。寻老亲至深峡。谓子弟曰。吾为亡国大夫。处身欲如丧人。而有老亲不敢云。然公以为如欲洁身。当于乱前决退。而既不能然。今日义理。则不当独洁其名。遂还于朝。及丁忧制除。亦即还朝。严冬板房。积藁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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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蒲荐以待客。子弟请处温突。答曰。容斋祖考。虽冬夜不处温房。惟厚积藁席而寝处曰。人处温突。聪明销减。又尝着黑漆蔽阳子曰。此轻清易办。盖其实则自处以罪人。而诿托于聪明轻清之说也。公卒后夫人常曰。公自乱后。常别寝以终身。其谨独之功如此。而人不能知。惟天地鬼神。会其心矣。东西分党。为我朝痼弊。朝绅无不入于指目中。公于癸亥出仕时。以特立独行。誓告神明。其后处党论交乱之中。毅然不挠。左右调停。虽被人侵攻毁斥。累遭困衡。亦不少动。末乃自请刊正诬史。无一毫偏颇。举世咸称其公正。盖非徒聪明强记之过人。苟非独立无偏之道自信于心。焉能与于此哉。公遭遇明时。既不能究其志业。则以其心志之公明。力量之强大。其倾否之丕责。只寓于此。可胜叹哉。公长身巨耳。嵬颜茂髯。而其公平正直之气。溢于面貌。望之而知其有道君子矣。一日之间。虽酬酢百端。而容体徐迟。意想宽平。常若未尝经意然。除非忧国忧时之念形于色辞。则常若清和气象袭于人。时与宾友后生。辨论是非。比物连类。谈说古今。哀其愚而破其惑。胸中流出。有若悬河。声音响亮。若出金石。世或以好辩目之。而然处乱世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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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得不如是也。又或谓公时有戏谑之言。然戏谑之中。皆寓讽谕。要使人有所觉悟。非真戏谑也。虽一家之人。平生未尝闻少有鄙悖之言。有时穆然终日也。先辈如完平,延平诸公。特推重焉。公亦敬之。昏朝屏处时。最与任疏庵相友善。盖取文翰气节也。李公景义。尝同幕僚。又无疵点。故交道不衰。金公世濂有学识。且不喜党论。故推许之。其殁也。为文而祭之。深悼惜焉。临终。书示儿辈以三观法曰。欲观忠贤。于无今世宰相貌样之中取之。欲观豪杰。于无今世名士貌样之中取之。欲观文章。于无今世科文貌样之中取之。公之慎于交友。此亦可见也。其从学之士。心悦诚服。而不许称以先生。未尝以师道自处。故世亦不知其有功于斯文也。惟朴判书长远。自少比邻游从。常于其言行。默识而服膺。其行世节度。恰如公示儿代笔中所戒。大过之传曰。大过之时大矣哉。如立非常之大事。兴不世之大功。成绝俗之大德。皆大过之事也。朱子又曰。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这都是常人做不得底事。以此推之。公正礼经所谓疑而筮之则不非也。日而行事则必践之者欤。公训诲后生甚多。尝谕以为学之方曰。须先知其近小。以及其远大。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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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口耳夸博为事。必要理会义趣。持身常以九容九思之目。讲习服行。又谕请学之士曰。尔等今欲读书为文。志则可尚。但为士者。专务词章。则实德病矣。必寻得经传路脉。然后方可兼治诗学矣。公之教人。大槩如此。公一生所著诗稿总四千馀首。文稿总六百馀首。别稿。自志,叙后杂录,遗诫,家诫,祭式一册。杂著一册。启山志,泽风志,杵城志,沂川书院志一册。德水李氏世系列传一册。字训一册。政院日记一册。经筵日记,西行日记,分朝日记,围城日记一册。修史纲领,实录修正凡例,实录考抄一册。科诗科表书疑经义一册。又杂录一册藏于家。诸子遵遗教不敢入梓。其后有谓不可不传者。取去刊行其若干编耳。公夫人青松沈氏。大司宪青阳君义谦之孙也。生三男三女。男长冕夏。弘文馆修撰。早卒于公殁之后。然公亦预言之矣。次前府使绅夏。次今右议政端夏也。长女适郡守郑珍。次适佐郎安光郁。次适济用正赵备。孙男留。县监。修撰出也。蕃。别坐。畬。吏曹参议。筜。府使出也。𧀯。前察访。𤲸。右议政出也。郑郡守生府使洙硕,洙晚,洙成。安佐郎生县监墩,埅,掌令圭,承旨垕。赵正生县监麟祥,龟祥。孙女曾玄孙男总若干人。岁丙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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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议政判府时推恩。 赠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领议政金寿恒。陈达于 榻前。前以公改修 宣祖朝诬史。其功重大。非一时劳勚之比。请加赠。又请致祭赠谥。 上曰。大臣所达诚是矣。并命施行。遂特 赠公以议政府领议政。兼带如例。易名则将待议状之上矣。公位望隆重。余是蓬茅之贱踪。未得一扫公门也。闻公论栗谷李文成公曰。有静庵之资。退溪之学。而兼有经济之谟。又曰今之尊栗谷者。沙溪学也。其馀。党也。愚以为知我两先生者惟公一人。是足为百世之公言。非学识通明心志公正。安能与此。又吾叔父习静公。实光明俊伟之君子也。公尝记所见而断之曰。有豪杰之量。又有豪杰之才。愚以为惟大人能知大人。又有儒门名卿论之曰。泽堂之造诣践履。有不能知。而以其书册上论议见之。则真是儒者也。盖公一生所主而用力者。朱子大全及语类。故其议论粹然一出于正。此岂以文人词客论之哉。目今栗谷是非又纷然而起。而九原不可作。遂感慨叹息。而第录如右。以俟知言之君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