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x 页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墓表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2H 页
吏曹参判朴公墓表
报恩治南五里许。有隐士坪。故参判朴公居之。公异常人也。其名三吉。字东利。神人梦其母而告之者也。公秀骨伟干。神爽烨然。少时勇力绝伦。掖小牛超越数仞墙。高县絙索而步走其上。追逐奔马。疾如横鹘。射终日。矢不落地。其父曰。汝将种也。当为将以御乱。然不学书则无以为将。且既为人实行。不可不修也。公怃然服其教。昼则拥犬上山。获禽兽以为养。夜则斫松照书。坐读彻晓。有牛盗来伺于外。待公就寝而终不可得。退谓其徒曰。此必及第人也。侪辈欲试之。从后急呼而亦不顾。读必以千遍为限。未几文理大进。经传子史。无不通贯。尝曰。圣贤千言万语。与吾心吻合三昧也。又出之以为文辞。涌发驰骋。无所碍滞。乃曰。吾文才与古作者。可以上下矣。其父曰。汝文才如此。可谢弓马。就文场战艺。公一举而中进士。 世祖甲午。阐大科。累迁至礼曹佐郎。丁内忧。居庐墓侧。一不到家。啜粥三年。以至柴毁。 成庙即位。特除正言。 上废尹妃为庶人。将赐死。公呈告不出。独坐叹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2L 页
息。其夫人问其故。公曰。吾辈臣事母后久矣。燕山即位。以母后故。追罪廷臣。至于碎骨飘风。公以当时不与朝请。故获免焉。燕山定制短丧。时公知淮阳府。其考丧期未尽。而畏法不敢不赴。虽坐衙视事。而不用捶挞。以示变常之意。入则别处一室。夫人瞯其枕边有涕泣处。亦感而心丧之。以终月数而止。瓜递。吏民男女遮道号泣。立祠以祀之。燕山闻公递归。密遣内官。搜觅行李。则惟斗米酱瓶及朝服一袭而已。燕山闻而笑曰。何以为生乎。即升通政。拜司谏院大司谏。俄迁吏曹参判。时燕山荒淫政乱。公称疾不仕。朴元宗等有伊霍议。公曰。君虽不仁。大义难犯。是日托言堕马而不出。遂匹马还乡。手理园圃。饭疏茹菜而已。训子弟以通经学古。不徇时俗。终日所言。无非孔孟程朱之训。乡人耆老皆以先生称之。 正德四年己巳十一月九日卒。享年六十八。公沔川人。始祖述熙。三韩壁上功臣沔川府院君。本朝 太祖时。为领议政。谥严毅。公自严毅至承俭。其间谱失其名。承俭生攸。攸生孝顺。是为公之考。而妣郑氏也。翌年庚午。葬于县南水晶洞庚坐之原。夫人洪氏。南阳君彦修之孙女。三男仁郁,义郁,武郁。武郁生员。仁郁二子乾,坤。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3H 页
坤五代孙斗降。义郁二子云,雨。云五代孙廷哲。雨四代孙以廉。武郁子瑞胤。瑞胤子鲐寿。鲐寿子荣立。荣立三子挺徽,挺衍,挺相。今来请铭者挺徽也。有子元述。公年廿三。成进士。三十三。阐大科。四十三。升通政拜大谏参判。神人之梦告者验矣。惟其字东利者难晓。岂公不与于朴平城之谋而飘然东去。其所谓利者。岂易所谓利贞之义耶。是未可知也。余惟公力牛虎射命中。则勇健櫜鞬之武夫也。劬书探理。不言俗利。则雍容礼法之儒士也。然由前则圣贤不言而毋恃者。此不足多也。由后则其造诣浅深。有不能知也。昔晦翁常称邵东陵为最高。此则妇嬬之所共称道者。宜其尊尚钦仰。久而不衰。而才踰百岁。而埋没寂寥。岂世衰道微。习俗蒙贸而然耶。余惧其高风奇节。终于泯灭。略记其颠末。使表于墓前云。
副提学 赠领议政洪公墓表后记
赵先生既述此文。旋遭虫篆之祸。并其述作为世所讳。而又公之神道。已有申文景铭叙。故此文因循袭藏百五十馀年矣。今公五世孙县令锡别治一石。追刻以立焉。此文之显晦。而世道之污隆可徵。然微县令之贤。亦安能及此。真所谓其实有待者欤。时烈以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3L 页
县令之请。既盥手敬书。而又写一通。以遗先生之后承。使附于遗编之末云。时 崇祯纪元之上章阉茂三月日记。
右参赞李公墓表
我 宣庙朝有臣。曰右参赞李公讳友直字仲益。其考佐郎士彦。娶副正金承庆女。生公于 嘉靖己丑。乙卯中生员。戊午捷文科。由槐院历二十六官。其司谏院正言,司宪府持平,掌令,弘文馆修撰,校理。皆选也。升通政为稳城府使。又历十一官。升嘉善。为大司宪,大司谏,户礼曹参判,都承旨。又升资宪。为礼刑曹判书,汉城府判尹,议政府右参赞,开城府留守而卒。实 万历庚寅二月十四日也。吊祭赙如例。录其清白。 赠正宪左参赞。仍为挈令。又以从勋。加 赠左赞成。其后复推其子恩。 赠领议政。公喜读近思录杜诗及陆宣公奏议。常业酒穷达悲欢。必于此遣之。有问时事者。辄笑答曰。此何关此何关。故人号公为何关先生。然甚怀刚肠。正直不挠。初为宪长。栗谷先生喜曰。此允合此职。栗谷遭跋疐去国。公显示抑阴之义。故进涂少枳。其莅边陲。藩胡服詟恩威。久不忍忘。故既去而后人犹得其力。 仁祖朝。北边多不得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4H 页
人。 上尝临筵叹曰。安得如李某者乎。公多揭先哲所戒于壁上。尝指范益谦语曰。此于存心修己。甚有害也。盖公于物淡然无所营为。而及其正伦笃恩。以力于己分之所宜者。则人皆以为不可及也。公骊兴人。校尉仁德始显于丽氏。本朝。判书继孙有名 成宗世。生子之时县监。是生启功郎公砺。是为佐郎公之考。公少时已有公辅望。出入内外三十馀年。尽职不懈如一日。又其内行淳笃。故致位非不崇。而上自圣主贤臣。以至儒生厮隶。皆惜其亡。考其实则其如是也宜哉。夫人咸安尹氏。司勇汤仁女。有妇德。常曰。人当为职分之所当为者。祔葬于安山郡瞻星里先兆傍。直长尚絅男也。士人崔瑺,掌令李洽,主簿朴瑄,进士李复元婿也。男戊生侧出也。曰志远,志遂。直长出而庶也。曰崔命稷。长婿出也。曰敬培,忠培,义培,信培。李掌令出也。曰桓,楷,。朴主簿出也。曰渐,淹,潜,淰,涵。李进士出。而谒余乞文者。涵之子参奉相吉也。将立石以刻者。尚絅之子志远也。余曰。公以厚德,懋绩。嗣承衰替。此可悲也。然 圣主褒嘉。至于 神孙。德音愈隆。而又有大贤之知己。皆足以不朽矣。何必吾铭。相吉曰。否则百世之下。将有伤其坟穴而剪其松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4L 页
槚者矣。遂书此以贻之。
全州府尹 赠判书李公墓表
重峰赵先生守道循理。独立无俦。于其时以臭味之同。有所契许者。曰李公讳廷鸾字文父其人也。当郑汝立诳吓一世。搢绅布素无不奔波。至有以为通儒全才者。惟赵先生指以为羿,浞。而公则先以莽,操比之。虽同在一城。而常避若雠敌。其为汝立人者。皆为公䫴齘。故公虽以名家子。有至行阐大科。常低徊冗散。困踬百端而终不悔。及汝立谋逆族夷。然后举世皆服赵先生。而先生犹以早辨之明不及于公。服公愈深焉。及倭虏举兵入寇。踰岭阨以窥全湖。时 大驾西幸。国命缀旒。虽平时素以士大夫为名者。无有以背国偷生为非者。惟赵先生以窜谪之馀。奋义讨贼。虽被巡察恚挠。不挫弥坚。终以杀身。而公亦以罢官家食之人。摄守全州。徒以忠义激励士民。卒以乌合之众。为朝廷保孤城。以资恢复之绩。始朝廷闻赵先生与公皆举义旅。俱授奉常佥正。时所谓易一醉者。然亦非公初心所存也。其后凶锋再逞。公方摄全州。收其馀烬。尽力防遏。而亦遭上官劻勷忌媢多方沮败。卒使兵卒鸟惊鱼散。公遂单骑赴 阙。具陈其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5H 页
状。忼慨愤痛。声泪俱发。当路亦为之感叹。遂使即真于全。且兼三南召募之任。则公已病矣。自兵起以来。忘身殉国之志。未尝不同于赵先生。而独其死有异尔。然观其忘众寡勇怯之悬。而感欷直前。奸人虽误事机。亦无挫抑衰怠之气。而成败利钝之虑。终不入于其心。则其终于不死者特偶然。而非公之所幸也。盖尝论之。赵先生早辨之晰。稍后于公。而无伤乎明智之极。则公之致身之勇。少异于先生者。亦何歉于忠贞之致哉。故公之生也。先生服其明。先生之没也。公又慕其义。后之论者虽则未知其班乎与否。而其有同之实则亦不可诬也。宜乎赵先生守道循理。独立无俦。而其契许之心。最于公惟独也。公之世德事实。月沙李相公既篆于神道之石矣。余故只取其一二以著于表阴。以为以此数者而馀可知也。公之后承至今百馀人。而其显者大司宪尚真。自 宁考朝蒙被知奖。蹇然忠荩。克世先行。公虽抱才不试。而天之报施则有在矣。呜呼。本朝专尚文治。教养数百年。至于 明,宣之际。人才辈出。平居则义形于色而周鼎不移。板荡之时。又得报礼之重而汉宗终安。为国者宜审其所尚哉。独惟公全州之事。绝类于滕直阁。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5L 页
滕直阁死守之日。守丞之遁去者。寔惟熙丰故家而又方贵仕。故记事者不能直书。此朱夫子所尝叹息者也。信史之难。自古而然。奚独今日哉。故余于此。特表而出之。以谂于秉笔之士云。
都元帅权公墓表阴记
万历壬辰之乱。公累立奇功。 皇帝诏曰。今观全罗道斩获甚多。该国人民尚可振作。因差鸿胪寺官宣谕。 天朝东征将士相谓曰。权家军与他陈自别。总督军门经略宋应昌移咨本国。另行奖赏。略曰。王国三道诸郡。悉皆望风奔溃。曾无一英雄杰士倡义师排大乱。守封疆以图恢复者。王国可谓无人。独权某扼守孤县。招集众庶。屡出奇谋。时抗大敌。近复囊沙为粮。诱倭来抢而劫杀之。此正板荡忠臣。中兴名将。兵部尚书石星奏本以为陪臣权某独守孤危。以抗强劲。 宣祖大王前后奖谕备至。至曰忠劳茂著。勇略超世。名闻天下。威慑敌国。又曰。非卿国家何以得至今日。此数者具载于白沙所撰行状及墓志及战捷碑阴记。最后象村申公又表章于此碑之面。后几年。余又特揭于其阴曰。此数者宜屡书而不一书也。况自丙丁以来。 皇朝德音。不复东来。东土含生。不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6H 页
胜匪风下泉之思。益何心而不屡书也。夫谁曰叠床而架屋也哉。其子孙之不载于原碑者。县监第二第三。女婿参判赵寿益,姜元祉也。武县监男判官𠋈。嶪二男俶,休。巘二男任,仁也。判官二男尚珩,尚圭。长斋郎。俶四男尚中,尚正,尚经,尚称。任三男尚忠,尚文,尚质也。曰圣元,圣辅。尚珩,尚圭出也。外裔多不能尽录。呜呼。自古中兴之君。无不得人而任之。周之方,召二甫尚矣。汉之云台诸将。唐之郭,李诸人。皆以忠义诚悫。蒙被委任。成功如建瓴然。宋之李,张谗间摇惑。卒以无成。然则公虽智勇迈古。而微我 宣庙知人之哲而委任之专。则功焉得而有成哉。然当时如李忠武舜臣。犹不免于对吏几死。则公之以忠信善道。自结于君上者可知也。 主圣臣良。可谓千载一时也。原碑曰公取仲氏子益庆为后云。
司谏朴公墓表
朴公讳东贤墓久无表。其孙世基将记事以揭焉。其状即公从孙世采述也。谨按朴氏自潘南先生始显。其昆世有名贤。曾祖正郎兆年。祖司谏绍。考监正应川。妣金氏。公字学起。天资绝异。趣尚甚正。朝廷选学行。初授九品职不就。后为金吾郎。迁宗簿直长。管摄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6L 页
诸公族。公族甚由绳度。监石城县。衙罢必闭户看书。年四十五。登 万历戊子科。拜司谏院正言,知制教。转弘文馆修撰。移吏曹佐郎。属信使自倭奴持国书回。有同犯上国语。议者亟欲驰奏 天朝。相臣持不可。时公以玉堂入对曰。安有人臣闻犯上语。不急奏闻者。 上从之。议遂决。又尝赐对。极言频御 经筵。开广言路。且复常朝两参及轮对召对之制。以尽明目达聪之意。又言凡事必当以至诚行之。大要以接贤士大夫与亲宦官宫妾。为治乱安危之机焉。辛卯。复为吏曹正郎。朝绅自己丑以后。益复携贰。公力持风裁。无所骫骳。遂为群憾所挫。壬辰倭寇至。 上议西幸。公力陈效死之义。言泪俱下。见者感动。 扈驾西行。时大夫人避兵圻邑。贼锋遽及。公闻即上疏乞赴急。癸巳。拜校理,献纳,持平。上疏陈论相之道。以为非学问精深士林宗仰者不可。盖指牛溪先生也。升掌令,司谏,应教,辅德。先是 上驻博川。以书授宫僚赵挺与世子永诀。挺私归久后只使人递达。公追论其罪。请重置。自是 行朝始有纪律。清议倚以为重。然丧乱未定。而公已病矣。公居家孝友纯笃。丧礼悉遵文公仪范。且用寒泉例。朔望归奠几筵。丧毕。日拜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7H 页
家庙。出入必告。事大夫人。诚敬尤尽。鸰原之戚。里巷为之感泣。台省五年。上论君德。下纠官邪。义理明白。论议正直。其所致谨。尤在于贤邪消长之际。其不悦者闻公没。往往相与报贺焉。公自少师法栗谷,牛溪二先生。往来反复。多所薰炙。最与沙溪先生友善。然公深以近名为耻。故世徒以见诸行事者。目之以清介自守。而其所造浅深。则未之或知也。公以 万历甲午四月十七日卒。墓在杨州金谷里先兆。配韩氏。佥正昌绪女。男享(享从火)早没。以弟东民子炳为后。官至牧使。女适生员闵大脩。牧使男世基今郡守。世址奉事。世周早夭。世封监察。女婿宣传官韩智远也。以牧使从勋。貤公副提学。当 宣庙朝。栗谷,牛溪倡明道学。一时学士大夫盖彬彬也。观公自号活塘。则亦可以知公之槩也。铭曰。
活水方塘。晦翁之诗。与亟称指。微矣谁知。公味于斯。学则是已。本既有矣。沛然行事。无复凝滞。不习而利。鲁有君子。斯以取斯。有欲知公。视此铭辞。
工曹参判 赠左赞成闵公墓表
罗州南方一大都会也。光海时创残弊坏。视诸邑为甚。 仁祖初政。 上曰。以兵曹参议闵汝任为罗州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7L 页
牧使。众咸曰然。无出其右矣。 上又曰。闵汝任清白著称。其增嘉善秩。时公弟汝俭守郭山。从子机为济州。公陛辞日。 上引见宣酝。官郭济而不名曰。人皆尽职如卿一家。则予复何忧。先是光海末。公斥为分承旨。直守 圣母幽闭之所。 反正初即即真。 上见公靴弊甚。特内赐之。自是睿眷甚隆云。公骊兴人。自始祖称道。世有闻人。至本朝尤盛。曾祖典籍龟孙。见南秋江师友录。祖齐仁。 明庙朝为赞成。后以伸救乙巳。摈斥而终。考思容郡守。 赠参赞。娶光州大姓直长金升女。 嘉靖己未。生公。气宇瑰伟。精彩射人。文章富丽。魁辛卯司马。登甲午文科。由槐院将入翰苑。有憸人沮之。例升典籍。历户兵刑郎官。出宰咸从县。清严表著。 宣庙特下褒赐。复为蔚山判官。以佐兵使。律己尤甚。兵使不敢为非。有监司褊裨到府恃傲。公曳出之。即弃归。复为礼兵郎。选知制教。遂拜司宪府持平。自是为本府掌令,议政府舍人,弘文馆修撰,司谏院司谏。间为通礼院相礼,宗簿寺正。其在台。尽言极谏。论议平直。而必以正君为先。光海即位。即除为江界府使。资虽升而实出之也。边氓不沾王化。公尽心抚摩。其后兴海,德源,南原皆其所历。而随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8H 页
有颂清之碑。至有形于歌咏者。南原时。公夫人兄崔公沂被奸党诬杀。复加逆律。体解徇示。公闻将到本府曰。何忍坐视。遂自罢去。自是无所除拜。只守分司而已。既归自罗州。 仁祖即除为同知中枢府事。俄拜工曹参判。丁卯虏乱。公疾甚不得扈从。其八月廿九日终焉。讣闻。赐祭褒其廉洁。以从勋。 赠议政府左赞成。已而又 命以清白。录用子孙。公内尽孝友。推以及于睦姻。家法严整子弟侍侧不敢阑语戏色。尝赴京还。行厨器用。尽留湾上。每自郡邑归。囊箧如洗。临没。遗书子孙。勉以忠孝。且言宗法之不可紊。呜呼。公可谓贤矣。其子弟之并受恩奖。有以也哉。惟壮岁不耦。老际昌辰。卒无所施。惜矣惜矣。公尝饮人杯酒。俄而心有所不慊。即噀出之。其性气如此。屡遭鬼魅侵逼。了无怖心以待自灭。亦可见正气之一端也。公字圣之。常嗜酒。自号醉翁。晚又以广胖名其室。岂自惟平生行已无所愧怍也耶。常振拂其衣。不使有一尘。而又号以振衣。岂亦千仞冈气象耶。抑郭有道一宿。后人必知之意耶。人有所不能知者矣。崔夫人考宣传官 赠参判汝溉。甚有妇德。生二男二女。后夫人李氏生辄夭。皆与公同葬于水原之广德里。男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8L 页
长枅官至令。次橝早殁。女适参奉 赠领议政李荣先,郑幼清。侧室男梡,杬。令生光赫,光炡,光熻,光煊。一女为府使宋奎渊妻。光赫县监。生致重,就重,泰重。三女婿金鼎泰,察访宋国宪,洪荩。光炡后橝而生自重,献重,彦重,万重,荩重。三女婿县监李守长,崔俊昌,尹寀。光熻生来重。二女婿兵使崔橚,柳必勋。光煊生寅重,宏重。女婿朴元庆。内外曾玄甚蕃。李参奉之子尚真最显。铭曰。
衣必振。不获滋垢耶。饮必醉。无事之酒耶。名室以广胖。有志乎诚意之学耶。使公而不朽者。斯其犹足耶。
玉城府院君张公墓表
国朝兵戎之祸。未有如甲子之变者也。公奖率三十馀诸将。诛诸凶逆。渡江迎 驾。宫庙肃清。民人奠安。拟唐之李晟。未能有优劣者矣。然则人所以称公之大者。其止于斯欤。曰非也。昔唐史氏称郭汾阳之贤曰。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侈穷人欲而议者不之贬。先儒论之曰。此仗忠信安义命之所致。自唐至今千有馀年。而惟公庶几焉。此公之所以为大也。自甲子以后。舆望日隆。将朝夕登庸。则公故逡巡退步。终以自免。此则古人之所不易。而公优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9H 页
为之。又何其难也。公没后。张文忠公维撰神道碑。李大提学植述志文。其事行则完城崔公鸣吉之所状也。今其外孙柳宪等复求余文。将以刻于表阴。夫数公之称美引重。无复馀憾。则今何敢赘焉。故只举汾阳之事。以为发数公之所未发也。夫人贵耳而贱目。以为今人皆不及古人者。浅之为知公也。碑所谓季未行者。后适郑有人。崔参赞有子后亮为佥正。孙相周,瑞周,锡周,见周。女为李相奭,金寿徵,边圣期妻者。归汉出。归汉后官至县监。相周生员。瑞周出为鸣汉后。师汉武科佥知。其子近周。而女适尹堰。成汉一女适朴徵开。昌汉生弼周。三女适李世长,李泰彬,李明衍。柳时蕃生子宰,实。皆进士。宪有文行。季曰謇。女适金万坊。余于公年辈后。未能一扫其门。而其得于人则熟矣。市南俞公棨尝曰。少时见公居家。左右婢妾。阑语狎进。公一皆嬉怡。及见管下诸将。腰金顶玉。趋走服役。皆勋戚名卿。启号称君之人也。公隐几颐指。有同仆隶。然后知其尊贵古今罕有也。唐之史氏又称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瑊奴事郭汾阳。以为汾阳之盛。然公之管下。皆浑公之忠勇。而无二怀之悖逆。呜呼。又何其奇也。公少时随玉川公在沃川郡。与邑子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19L 页
游。绝无所挟。一与之偕而无失焉。一日自记其梦曰。优游乎翰墨之场。驰骋乎干戈之际。沃川人至今能言之。
监司吕公墓表
公讳祐吉。字尚夫。咸阳之吕。始自高丽大将军林清。九世孙称事我 太祖。最有名。历四世至讳世琛。官佥正。是生 赠承旨讳淑。承旨生佥枢讳顺元。用诸子恩。 赠领议政。公其第三子也。妣李氏。舍人瑛之女。公受书李夫人。场屋每居上游。以进士。年二十五。登第历官六十馀。其选者侍讲院弼善,辅德,司谏院正言,献纳,司谏,司宪府持平,掌令,执义。其升者府尹,观察使也。年六十六。壬申四月二十七日。卒于官。则清州牧也。公在庭。其色怡愉。父母昆弟甚安之。立朝居言责。则謇然有风采。少涉兵家。尝从天将与倭战。不避矢石。冒危如夷。天将曹希彬甚伟之。尝为大小行人。再朝 帝京。受命廉问。于八路无不遍。其奉使于倭。则寻关白所在。穿过其都。深入二千馀里。古未有也。其所馈遗。不入私橐。悉以赎还俘口。在可无间者一无取。故毕使归。囊箧如洗。光海时建虏通书。辞极悖慢。公力陈大义。亟请斥绝。屡涖藩府。皆有去后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0H 页
思。庆州人至以白玉其辉勒颂焉。延安时。哀悯死囚。脱其械缧曰。至期归死。其人感泣。卒如公命。其事非季世所有也。尝上万言疏。深陈时务。 仁祖大王慰宠奖谕。庙堂亦以为至计。然亦龃龉于世。其官秩屡升旋削。仍挂文罔。至遭廷尉问。其以司谏因循挫揠。则牛溪成先生愠于群小时也。夫人泗川睦氏。聪明强记。略通今古。其考别坐从贤。长女适郡守宋熙业。生二女。王子仁兴君瑛,县监李震馝其婿也。次女适都事李裕基。儒学行殷。其所后子也。公无子。公弟判书公裀吉有子曰尔亮。公取而子之。今与其长男台齐皆典州府。次男圣齐出后公从子参判尔徵。今为承旨。奎齐县监。翼齐生员。五女婿洪琂,李迪吉,李硕昌,金夏成,李万元。侧出三男贤齐,汉齐,思齐。二女金𥒸,朴显仁。内外曾玄甚蕃。窃惟本朝治教隆洽。故士大夫皆知尚廉耻明礼义。若公论议行事。皆书在史官。非诬也。可尚也已。墓在广州退村之先兆。参判公既为埋铭。以详其始终。故略叙其槩于表阴云。
锦溪君朴公墓表
公没后。清阴,溪谷撰其碑志矣。噫。二老铭述。可以徵信于今与后无疑也。然其癸亥被罪事。当时涉于忌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0L 页
讳。有不能尽究者。故今特论其颠末如左。始公蜚英焕猷。济屯策勋。是际 宣庙之圣则无怪也。既而邅迍厄穷。几及幸免。是遭光海之昏则亦其宜然。而逮及 仁祖。阐幽振滞。群贤满朝。而公独栫棘瘴海。仅得任便而殁。此则论者不能无惑。而子孙之所冤痛于心者也。盖 裕陵禳灾之变。虽原于 国母迫切之情。而其左道妖人惑上行凶者。实臣子之至痛。而人人所必诛者。则何况于公乎而国舅不乐也。日后国舅之狱。延及诸公。至指公为心腹。而将加以乱逆之罪。则公之以前日不乐之端入于爰辞。以明其不然者。非但事势之所不免。而亦谓其事已泯于无徵。则可保无伤于国舅也。适其未几。宫中巫蛊事发。持国母甚急。而凶徒谓公前爰。亦可藉以为證。捃摭成案。而又仇公者必欲因此蔑公。怂恿凶徒。貌公于雠母播告之文。真所谓如束湿薪者。而公无以自解矣。其后 母后之祸。因至不可言。则众人之訾公者。亦其势然也。公胤都尉公当 反正之日。因人诖误。祸且不测。则深于计者以为若于公既重究。则庶可见哀而少纾。故公得罪尤重。不有数三名公知公无他。则亦终于晻昧而已。盖 母后之祸。酝酿已久。假饶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1H 页
无公。岂能终保无恙。而况 陵变端绪。发出于台臣欲治妖人之际。而至其凶徒追引爰辞。上累 国母。则尤非始料所到。故沙溪老先生尝曰。锦溪伊时虽亦有未尽者。然 裕陵之变。在人耳目。的然无疑。而今之议者。并以此为无是。则其诬甚矣。又曰。锦溪断无他肠。而不幸巫蛊之狱继起。遂为今日罪案。实有可恕之道。至如李白沙恒福,金清风权,金大谏德諴。皆为 国母舍生左袒者。苟以公为无礼于 国母。则不翅如鹰鹯之鸟雀。而其为公辨讼甚至。则公之心。可以少白矣。大抵当初 陵变。有不忍言者。一国臣民。所当沐浴请讨者也。公不以闻于朝而私欲治之。则似有歉于正义之道矣。至其狱起之后。乃举其事。以为自明之端。而遣辞之际。偶以禳灾为巫蛊。论者谓公不审于戎好之枢。则公亦厌于心否乎。老先生所谓有所未尽者。亦必有指。而非如众人赚连株累之论也。且当时讨贼之义。公独不昧。而适其爰辞不幸为眚。则至今论者。不称其义于始。而独治其眚于终。是未得其平。而亦似于 国母前后有所殊观也。此不能无憾也。或谓其时祸机甚棘。虽名人正士。举不敢为国舅地。而后日受诟。公独甚焉者。殆所谓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1L 页
以成败为是非云。斯岂非其实也。噫。以公人地勋猷早伏一世。至当光海朝。凛凛守正。以斥淫邪。以洎都尉公。亦能自树于横流。而乃以一爰之故。既困于昏朝。而尤㞃于明时。岂非命也耶。然 圣主仁明。始疑而终信。卒有复官之 命。而中间肆赦之 教。又出于 国母。则亦可见公之无罪也。然则公于 仁庙之世。抑不可谓不遇也。公罗州人。潘南先生尚衷后也。讳东亮。字子龙。吏曹正郎讳兆年。司谏讳绍。大司宪讳应福。即公曾祖祖考也。妣林氏。 赠承旨九龄女也。公以 隆庆己巳生。 万历庚寅登第。二十五。由铨郎升承旨。后以 扈圣功。封锦溪君。其阶崇禄判义禁府事。则辛亥岁。而其卒实 崇祯乙亥二月五日也。夫人闵氏生四子。都尉公名㳽。次漪校理。次潍,次澬。三婿判书李明汉最显。校理男世采。以文行为士林所推。今猥托以表阴之文。愚何敢赘焉。盖观清阴之铭。所以白公心事者至矣。然必归重于李梧里诸公而曰。公不自白。数公者白之。今时烈僭不自揆。窃附其义。参以老先生平日之绪论。订正檃括。以俟夫百世之公论云。
后谷罗公墓表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2H 页
后谷罗公既没。胤子参议万甲梦赉乞铭于月沙李文忠公。揭诸神道。清阴金文正公为志其圹。而并序夫人碣。又夫人幽志则桐溪郑文简公之所作也。盖夫人后没而别葬于瑞山也。噫。足以不朽矣。有是哉。参议君之显其亲也。后夫人墓迁祔于广州。则瑞山之志与碣事实左矣。今曾孙良佐又请表石之记于时烈曰。瑞山事具载两先生文稿者。已入人之肝脾。而吾生也后。不得供洒扫而请改其文。盍为一语以著其所以。而仍著其一二事实。以饬稚于后世乎。余始盖礼辞。既而思之。以余庸陋。得列于三君子而托名于公墓之石。非小幸也。遂稽其诸铭志及家状。则其外内事行皆可书也。而撮其大槩。则公事亲之孝。至割指进血。以延数日之命。伯兄废疾无人道。犹不敢易序先娶。其守确。不以利害而易其贤邪之辨。其识明。逆知凶奸于众好之时。旅馑相仍。朝家闭籴。则违令剖锁。以活万人。事有至难。忠信可仗。则单骑诣虏。以伏其猘。然公坦坦油油。平居若无能焉者。岂外柔内刚。裹铁以绵者耶。夫人孝敬之性。实配公行。七十丧其母。哀至丧明曰命也。少也父母偏厚其财藏。至诚恳辞。及公官著廉声。囊箧如洗。则人皆谓夫人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2L 页
之助然也。噫。公与夫人。亦自不朽矣。夫人墓以丁酉十二月迁改。时参议君已没。其子牧使星斗以瑞边海荒僻。惧非久计。又术人言今兹岁可祔。遂用之。牧使 圣考朝。以治行。自县监特升大州。犹未大施而没。男明佐夭无嗣。次即良佐。次硕佐。二女适左议政金寿恒,进士李师命。星远男弘佐。女适宋炳夏。星纬三女。适进士郑世沃,李邦荣。罗氏本名门右族。而公能趾美续闻。蔚然为诸贤所推。又能垂裕后昆。参议君以清名直节。为 圣朝名臣。诸孙曾亦皆以文行相尚。公虽位不称德。而天之报施。不可谓不厚矣。世之人欲以一时伸屈之舛。怠于为善。果如何也。
怡愉堂李公墓表
怡愉公葬在上党城下。噫。丘木已拱矣。世皆尊耳而卑目。以为今人终不如古人。若公者真非今世之人矣。世人喜忮刻以为能。而公仁厚以存心。世人尚夸毗以为名。而公本实以敦行。世人务便利以为贤。而公醇静以成德。公以此数者。有于己行于家。信于宗族而重于朝廷。故其生也。訾诟不及于身。其没也。哭者哀而思者久焉。呜呼。匪今而古。公岂易得哉。夫食丈于前而不能无愧于内。功盖一世而难得匹妇之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3H 页
心。若公其庶矣乎。非有忠信诚悫之实。难乎其语此也。公视余无似。一似李文正之于孙明复。故因缘出入。不为不久。而未尝见其忿怒之色褊忍之言。余性甚偏驳。每承颜觌德。则其粗厉卞急之举(举恐气)。不觉其潜融而默消。既退则恍然若有所得也。自恨不得朝夕望公之盛德容貌。师法其万一不遂。为小人之归也。盖闻公训戒后生曰。人不忠信。则虽有绝人之才。无足观也。又曰。论人不可太深。太深则易失。又曰。人宁失于厚。毋失于薄。窃窥公平生。则其所受用。亦只如此。故公循循浑厚。圭角不露。亦不择利害以为之趋舍。其为机变之巧者。亦可以自省而颈赤矣。故官不至卿相。而 主上信任之。搢绅希慕焉。而至于金文敬公则论一时人物。必以公为善信君子也。余于是益信其所以服公者有徵而不诬也。公先祖牧隐公寿年六十九。公尝自言吾之视。当视吾先祖矣。来岁乙酉者。其吾归尽之期乎。其言果验。岂公静厚纯明。故神识不昧而能知来物耶。斯亦异矣。余益自信其所以服公者。不独徵于当世之君子也。公尝作堂于上党之西。扁以怡愉。日与私亲仲季监察公德濂,都事公德泗及其未亡金氏妹。聚会如春(春从木)津。其宗侄尚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3L 页
方丈圣渊率其群从。左右娱侍。朝言夕言。泄泄嘻嘻。余窃念天下之乐无以易此。而一家风谊之美。足以善世而厚俗矣。顾安得巨笔大书此堂之名。遍揭有家之门。以警薄俗也。目今风俗日偷。而九原不可作矣。益为世道长叹也。今公胤子观察使弘渊授余以状曰。先人之事。金文正公既详于大碑之文矣。知先人心事者。今世莫如子。盍记数语以示后人乎。因哽塞而涕滋。余固不敢当。而亦不忍辞。略撮其所耳目而心所悦者如此。俾刻于表阴。使后之人皆知为怡愉堂李公之墓云。
户曹判书闵公墓表
戊子正月。肃敏闵公之讣。至自燕山。金文敬公惊悼曰。国家失斯人矣。即与余吊其孤于连山任所。仍以四脚巾加以送之。余窃叹文敬之于公。其相厚也如此矣。既返葬。潜谷金相公为谥状。白江李相公述神道显刻。而金相公又载于名臣之录。则其所以揄扬褒美者。靡有遗憾矣。后三十三年。孙周镜复树表于墓前而曰。表之阴面。可刻数百字。盍以一言重之。余曰。韩文公言观所与。兹可以审其德矣。公之所可审者有在矣。今何敢赘为。况文元公老先生道德崇深。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4H 页
与人益不苟。而于公相与甚深。尝作用拙堂记。期许益重。公之所可知。尤不待他言也。惟以吾所艳服者。则公于官军鏖尽之日。涉成川流血。躐蔽野伏尸。瞠叱贼将。而折其气塞其口。贼舌命寿之来吓。公卿大夫狼顾胁息。有同行尸。而公乃杖杀其所私小译。虽逢虓怒而不顾焉。岂所谓勇夺三军而威武不能屈者非耶。噫噫今日。何处得来。使文子观乎九原。则未知将谁与归也耶。碑所称恩山。后官至佥枢。吴斗寅今为参判。李柙大司谏。周冕文科府尹。嗣其后者。公伯兄圣徒之曾孙致雍也。周鼎亦早死无育。而致雍只有藐孤子龙见。呜呼。后事何其零替也。天将何以劝忠信人也。噫。周镜佥枢之侧出子也。时 崇祯上章涒滩仲秋日。恩津宋时烈述并书。
鸥浦罗公墓表
有贤大夫者。曰故鸥浦罗公。自曾子以托六尺大节不可夺称为君子人。历数千载。求此人于彷佛。则盖无几人矣。今以清阴,守梦二先生所称。则鸥浦公盖其人焉已矣。公自少倜傥不群。及亲有道。屈首受学。既魁司马。不与凶徒子弟揖。退然自守。逮逢盛际。慨然以立事厉俗为志。益进规箴言得失。人主或不堪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4L 页
也。与诸名流合遏都御史不可于众者。以此谪官为县令南方。后复遭谗。以为不悔前事。遂再谪付处。其后又言 先陵遇灾。上下相掩。而张乐 太庙。亟跻私亲为不祥。疏出。举世震骇。读者竦然汗出。或曰。其勇过孟贲矣。遂废处郊园。宽乐优游。虏至。泣别大夫人。自田舍匹马从难于南城。有欲以 储君应虏求者。公不可曰。臣当碎首先死于马前。斥和人郑桐溪十馀辈。皆在执谢中。公面责当事者曰。诸公独不畏后世言乎。公始入城。力陈效死之义。及成约既定。求对执前言益坚。不纳则谓诸大臣曰。今将惟虏是听。然 皇朝宝章。不可与以销。在岛王人。不可助以灭。主和者咥而曰。公可诣彼自言。公奋曰。朝廷不以我为驽。充备行人。岂敢辞也。 世子北行。公执鞚痛哭。衣袖尽湿。公既久孤于世。末也又以微事。竟遭贝锦之伤。遂三谪以去远。落南荒而不复反矣。尝闻我师从犯燕徼。叹曰。三百年君臣大义。从此灭矣。前属纩一日。为诸生作桐溪祭文。惄然有相感之意。不爽如治日。呜呼。此非有所养而如是哉。盖公平生以名节自砺。其始终困踬则宜矣。易曰。独立不惧。致命遂志。自古遂其志者。必戾于时。独何公欤。清阴先生既以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5H 页
曾子之言。表章于墓碑。其信于人人而传于久远也无疑矣。碑又言郑夫人蚤承家训。事君子无违德。称文少而其事则核。亦可见两美相成之实矣。噫。天生多少人。富贵寿考者何限。而皆湮没于无闻矣。今公所立。既自不朽。而又得大君子褒扬愈貌荣名。倘使公卑论侪俗。浮沈而取光显。未必如今之赫赫也。公之世系履历行事之小者。详于状著于碑。屡书于太史者。可以不刊。故皆不述。独述其所关之大者。揭于阡表之后。后千百世之人。知其为鸥浦公之墓可也。
持平 赠判书月城君金公墓表
癸亥 反正。其义大矣哉。始延平李忠定公贵以语其长胤延阳公时白。延阳有韶武疑。请曰子将问于金明叔。明叔即麋村公元亮也。议既协。公亦周旋其间。以相可否。既彝伦正。 宗社安。百姓宁。而器远,自点等溺心富贵。则公耻与同事。或有嗔责语。而众怒丛集。又于廉,蔺,寇,贾之间。初欲两解而终致两疑矣。甲子逆适见告。公从前深信适父子。遂以百口保之。及适叛书至。自点以承旨启囚之。公裂衣咋指。以血草疏略曰。臣无有知识。认贼为忠。敢保其无他。遂成诬罔。而臣之本心。则證在天日矣。盖适即臣异姓近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5L 页
属也。其平日立论处身。一如士夫。而其子栴自少出入臣家。受小学家礼等书。又尊事一时先生长者。又自以年少未学。不愿禄仕。臣以此许可。不料其诈伪欺罔至于此极也。当郑灿之发告也。臣以为灿乃废朝勋戚之家臣。则适乃与之同谋。似不近似。故终不致疑。且念今日 圣明在上。彝伦复明。孰敢有异心哉。每闻勋臣讥察之事。辄以为过虑。大慝巨猾。出于勋臣之列。岂臣心之所料哉。臣家有老母。饘粥不继。而未尝为一毫非义。今以逆臣之族。以致 圣朝之疑惑。臣虽入地。亦不瞑目。然竟不得上。王师御贼。次第败衄。 上将南幸。问于判义禁金瑬曰。见告诸囚将尽诛乎。金元亮何以处之。瑬未及对。自点遽曰。不可留以遗贼。以为其用也。遂遣所亲。斩杀于狱中。甲子二月八日也。当其未死也。李牧使更生缓颊谓自点曰。金某贤士也。人将谓公何。自点大言曰。杀士之罪。吾自当之。金,李二元勋。亦不能为公地。公庆州人。新罗敬顺王后也。丽末。版图判书将有退居报恩县。子孙因家焉。国朝。冲庵先生讳净。为 中庙己卯名贤。其从弟碧不仕。是公高祖。曾祖天宇弘文馆典翰。祖可宾司宪府监察。考汴。以公 赠月川君。有文行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6H 页
世其家。崔简易岦,张溪谷维实铭其墓。妣绫城具氏。大司宪寿聃之孙。县监英俊之女。以 万历己丑生公。幼踔厉不群。才命名而孤。问于母氏父安在。母氏泣而告。辄酿泪。自是闻邻儿呼父。不忍闻。稍长。栖身萧寺。发愤读书。负笈从沙溪先生。先生教以家礼,小学,心经,近思等书。公最好方逊斋书。手不释卷。及废母议起。公语所亲以勉其守正不屈。奸党闻而恶之。公就理。以可矣自标其座。盖取朝闻夕死之义。既免。尽室入安峡友麋村。因以自号。以为终焉计。既与延阳赞决大义。其所运用者颇有焉。迂斋李相公厚源曰。儒生与知此事。于义何如也。公曰。赵汝愚以太后命拥立宁宗。而朱子与之同事矣。迂斋曰。载书横阶。奉盘饮血。古亦有如此儒生乎。公曰。此则可免也。举事日。公谓崔完城鸣吉曰。吾侪于今日。只赞其谟而已。至于鹰扬虎阚。非所堪也。遂不赴军前。又不与渭桥之迎。至论功行赏。公与迂斋请辞甚力。 仁庙闻之曰。可尚也。然 上知舂陵子弟之安实由于公。故公竟不得免。而下从三等者。由公逊硕也。公犹辞避不已。至嘱知己之在言路者。冀以滥录削去而不得。又不受锡赉。则教曰。礼长者之赐。犹不敢辞。况君赐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6L 页
乎。由掌隶院司评,工户曹佐郎。以学行。与慎独斋金公集并登荐剡。为司宪府持平。出谢旋递。盖公初心。只欲正义明道而已。利功非谋计所及也。公没后三十八年。乃 显宗之二年。公夫人李氏上言讼冤。大臣沈公之源议请如章。 显庙命复勋爵。后四年。贼臣许积诬引尹仁发事。请还丹书之籍。盖仁发尝夜杀行人于广州路上。皮面抉目。而使其家人指谓仁发遇盗死。发丧藁葬之。而西走适。为其谋主。及适败于鞍岭而获其馘。积白 上以为此金某谋也。丰阳君张公善澄诵其考溪谷公语。以明其不然。 上命更议。则大臣李公景奭,洪公命夏皆如沈公议。而终为积所格焉。今 上庚申。李参判选。以其考迂斋遗意上疏伸公。 上复命大臣议处。遂复勋籍。 赠户曹判书。封月城君。公娶庶尹新平李景恒之女。有一子而夭。二女适判官李仁实,学生李兼。公无近属。朝廷以冲庵五代孙瀗为后。呜呼。公以不群之资。际昏乱之世。伤叹于天理人彝之斁灭。既赞谟决策。大勋才集。而身陷大戮。岂不悲哉。虽然。前后持公者。自点与积。而皆以凶逆诛死。前后伸公者。皆名公贤卿。公之贤否。不待多言而可知矣。文元公金先生尝曰。金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7H 页
某固有取死之道。其心则何疑焉。尝谓自点曰。汝以某尝求西倅。为第一疑端。然某尝求茂朱。是亦可疑耶。盖公见人厌避西任。慨然而请为宁边倅也。余未及见公矣。迂斋相公尝谓余曰。金明叔志大才疏。学未精密。自信太过。难乎免矣。及其时事大变。恨不得埋没草莽。则又叹曰。金明叔自误而误人。公之醇疵。此可想见矣。年月日。恩津宋时烈谨述。
沧江赵公墓表
沧江赵公貌甚温恭而其内甚辨。于世间事无一可于意。其于人亦然。此其知己友迂斋李相公讳厚源语也。余由是益敬畏之。今猥以笔研铭公言行。而如有一毫溢辞。则公必瑟缩曰。此汉以某有甚势。乃为此谀墓也。以是趑趄。久不敢作也。虽然。从吾所见而以俟士君子之公论斯可矣。惟是公无所不知而若一无所知者焉。无所不能而若一无所能者焉。功在社稷而若灶婢耘兵者。位非常调而若山氓野人者。行出古人而倥倥若小夫窭人者。身在城市而超然若幽人逸士者。余何所捉摸而铭焉耶。呜呼。此其所以为公而铭如是。其亦足矣乎。公幼学于其考风玉公。风玉公废朝时罹诬狱被淫刑以没。公痛愤怨疾。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7L 页
如不欲生。 天启癸亥。公年二十九。与靖 社诸公。协赞谋议。翊戴 真主。诛锄凶徒。即日走归乡里。力辞勋名。诸公知其不可强。遂已。 孝宗朝。上奋发英猷。收拾贤俊。擢公为侍从。亦不就。凡历十五官。年七十四。以今 上戊申八月初四日。卒于京第。公资禀甚高。行义由性。风玉公遭祸。视其身如土木。寒不处温室。暑不就清凉。恒如袒括时。靖 社日。不成则以得死为幸。既而靖 社诸公多没于富贵。金公元亮鄙夷骂詈不免于及。公不激不随。若出若处。以泯其迹。盖所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者欤。每以温饱为嫌。富贵为惧。至于樵汲常乏。庚癸屡绝。而其受赐田民。置而不问曰。吾于癸亥。幸从义旅。得一例俸足矣。盖所谓任真推分。安于素履者欤。其修己处家。不合于古人者鲜矣。每以名誉为耻。游心经籍。泯然会于其心。体于其身者多矣。而人不能知公。公亦自惧学问之名或及焉。其内行淳备。自父母瀡滫之间。以至六亲顾恤之义。无不自尽其诚。亦恐有孝义之名。岂所谓闇然而日章者耶。吏事精密严恕。慈祥简静。不动声色。而吏民无不各得其所。及其解归。虽书册笔研。不以自随。而公自嫌称颂之有闻。岂所谓务实而耻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8H 页
名者耶。公少时文艺绝人。语辄惊人。至于书画之技。亦臻其妙。而亦以浮华无用。不屑为也。斯岂非敛华就实。专用心于内者也。游心文雅。往古贤人只字片言。小善疏节。裒集收聚。士夫族姓源派。无不贯达。人有或昧于先行先系者。则必提说而开牖焉。斯岂非小物不遗。细行必矜者也。公尝曰。人之最难克者。惟忿与欲为甚。其惩窒之功。不可不勇且猛焉。又曰。人于义理大头脑处觑破。则其馀小节目。自可领会矣。然持守不固。则终非吾有矣。又曰。人须是安分。才不安分。则便失其身。又曰。圣门教人。多在日用应接上。如视听言动。出门使民。皆是也。然苟不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则亦何以存养本源而精察于酬应之际哉。甚矣其言之如洛闽也。此其学识之超诣者然也。饬躬端庄。少无懈怠。言语温淳。和气袭人。人物进退。政令得失。寂若不挂于耳边。而其至诚恻怛忧爱感噫之心。炳然如丹。粝饭菜羹。破垣矮屋。人不堪其苦。而怡然晏然。无所动于其心。世俗利害得丧。富贵隆替。一切不以经心。此其造诣之精深者然也。公丰壤人。丽祖时侍中孟其上祖也。风玉公讳守伦。其考舍人廷机。舍人公考典翰宗敬(敬一作翼)。俱以清名直道。为 中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8L 页
明朝清流。其家世有如此者。风玉公学于牛溪成先生。成先生实静庵文正公嫡传。其渊源有如此者。公讳涑。字希温。风玉公肇锡时。实慕司马公学行。其期望如此。故公(一本公下有平生其三字)冀勉而用力者。终始不怠。所以守节清苦。用心诚笃。皆自温公家法中出来矣。公自风玉公罹祸。不欲自比于人。至不欲有室。被母夫人责勉。始娶清州李氏主簿孝立女。生男之耘。五女适正字金益振,申曼,县监李行夏,韩如川,持平朴泰尚。继娶全州李氏忠义卫权女。一女适李万根。其婚嫁皆避形势家。盖公众美具于身。而一皆韬晦。不欲以自名。世亦无知德者。故既没之后。只筵臣以寂寥数语。上彻睿听。遂有亚卿之 赠。至今墓草屡宿。而犹未有阐扬发挥者。是虽曰公素志如是矣。然任世道者。不得辞其责矣。噫。公实慕司马公之为人矣。司马公身为大资。以安宋室。而匹马僮仆。不乘肩舆。至使家人呼以司马秀才。倘非邵尧夫戏拨其为大资。则终于秀才而止矣。今公身有实德。戴仁抱义。而内含章美。不辉其光。虽其子弟亦无得以称焉。是终于隐晦而已乎。孰能为今日之尧夫而阐发其蕴奥乎。记昔壬寅之秋。公尝略访申曼于镇岑之舟村。余再往省之。对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9H 页
话山窗。倾倒罗列。至夜将半。公朗咏六先生赞。声若金石。至温公笃志力行清修苦节之句。则又击节留音。尤若有会于心者。已又诵金濯缨驲孙送李仲雍朝天赋。仍历说燕蓟山川如眼前事。而慨然叹曰。当时士夫游观上国。周旋礼乐。与今人不同。其微意可知矣。又说壮年汩于仕宦。不得看书。今有志焉而目又盲。是命也。余曰无伤也。晦翁自恨盲废之不早矣。公笑曰。晦翁聪明如孔子。其未盲时。万理明尽故云尔。余问人谓吾丈托于盲而自废信乎。公复笑曰。吾幸逢 圣世。常恐不得卒见太平文物。此言何为至哉。余曰。温公养诚心。以不欺为主。故言出而人信之。今吾丈之盲。人或不信。是吾丈不及温公处也。因相与大笑矣。至今追忆当时之夜。山月虚明。池荷送香。喧嚣四寂。意想超然。此实公之气象乎。以此铭公则庶免为司马之家人。而万一于邵尧夫之拨其为大资否乎。抑公当时。不以余鄙夷。历说其平生甚详。今余执笔以书公之大槩。岂公还自为尧夫。而余为公之叔弼欤。其亦异矣。噫。九原可作。则公必为之莞尔而复发一笑矣。噫。斯岂易与俗人言也。是为铭。 崇祯壬子十一月日。恩津宋时烈撰。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29L 页
丰安君赵公墓表
盖惟 仁祖朝靖 社诸人。竱心王室。不具贝玉者鲜矣。其惟丰安赵公乎。公以名家子。痛念国家将亡。协赞诸公。既正彝伦。则乃曰。郭有道昨宿。人必知之焉。遂净扫所居。堂曰正坐。斋曰容膝。兀然清坐。有客则饮酒而已。既又曰。陈仲举不扫一室。其趣可想。此公之志尚大槩也。昔宋祖谕石守信等多积金钱。厚自娱乐。其意有在也。靖 社诸人。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则公始低徊而前却矣。故既开勋封。三入京兆。亦何求不成。然人视之。则依旧眼小赵措大也。惜也。使诸人秉志之炳。皆有如公者。世道必有可观者矣。公有醇行。伯父风玉公没。公痛其非命。哀毁踰节。以夫人妹嫁。无以行也。即与以侍婢。人以孝义称。公劳心抚字。律己廉简。在官民便之。去后民思之。人以循良称公。靖 社元勋。颇有廉,蔺迹。公两不茑萝。超然自守。人以善处嫌疑称公。此则易见者也。至其功成而不居。宠至而无喜。自托于沈冥。悠悠然以没其世。则人或无得而称焉尔。盖公早孤。育于风玉公。风玉公牛溪先生高弟也。教公循蹈规矩。公二子。都事伯耘,县监仲耘。守官勤恪。孙圣辅直道正色。无所骫骳。公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0H 页
之贤。盖有所来而又有所往也。公墓在杨州广岩里。准格当有螭蟠龟负之碑。以载其始卒世系。故独取其平日所仰服者。书于表石之阴。风玉公守伦其讳也。 崇祯纪元四十年四月日。恩津宋时烈述。
进善郑公墓表
晏叔没无子。其言行之不可不传者。渐就沈没。噫。是余之罪也。晏叔志洁行笃。礼谨意抗。举世人无可于其心者。见人不善。必大骂。然不与轻绝。独以世谊。爱余甚深。而有过失则亦不少饶也。晏叔文才简古。年十九。成进士。自语曰。举子俯首作文。以苟悦有司之目而求一得。是乞儿态也。吾窃耻之。吾宁熟读经书。升席快诵。则有司何能操纵。遂闭其门。晨夕著功。已而自觉病发。遂去之曰亦命也。盖公生六载。丧所恃。哀慕不食。殆不可生。其外王考洪参议仁杰夫人朴氏悯怜之。抱负哺呴。至尝粪以候疾病。且不以长大期之。不教以书。成童。始受小学于仲氏。则曰。此不可口诵而已。必且行之然后可以为人。朴氏辄劝以举业曰。愿见汝立扬。故公黾勉焉。其考江陵公讳宗溟。没于任所。犯雪奔丧。执礼甚严。才制阕。而朴氏又没。公平日事之如母。竭尽诚孝。至是欲丧之三年。季父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0L 页
畸翁公弘溟据礼不许。然其哀戚毁羸。见者危之。朴氏临没。思食而不得进者。终身未尝近口。 崇祯乙亥。馆学章甫上疏请以栗谷李先生及牛溪成先生从祀圣庙。丑正者狙击以挠之。 上亦入其说。公屹然不动。持论愈固。士林倚以为重焉。丙子。避兵江都。遇贼家覆。以刀刺颈。其妻李氏。 赠判书言惕女。亦自刭。贼乱射以验死生。犹不殊。既苏则匍匐寻仲兄尸及与其嫂。敛以埋葬。遂挈家入岭东之三陟。采拾为生。而读性理书。晨夕不辍。甲申。畸翁公入朝。遂自三陟归觐。则畸翁使之留仕曰。世禄之臣。不可以危乱而辄去。其家法甚严。父兄有命。不敢少违。乃以童蒙教官。训迪故家子弟。而亦区别其所自来。日侍畸翁公。每鸡鸣。盥栉衣冠。适其閤门外。俟其睡觉然后入候安否。终日不敢离侧。以给使令。以其喜饮酒也。至脱家人簪珥以置之。丙戌。为义禁府都事。丁亥。国有大狱。不欲参涉其事。遂归卧于家。同僚故使出使于外以免之。转主簿,判官。己丑。 孝宗大王即位。公倡言曰。今日诸贤之出。将以明大义也。然士大夫仍与被虏妻妾同居。此岂非大义所关乎。同春宋公浚吉禀议于金文正,文敬二先生而入言于 上。上即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1H 页
令离贰别娶焉。为龙安县监。廉洁自持。惠爱抚民。阖境信服焉。适有虏人赦令。方伯差令颁谕。公曰。虏是同气之雠。今乃奉其文以行耶。遂弃官归。吏民遮道不得行。遂还居数日。托以赴举而行。吏民知终不可挽。涕送而碑之。又除比安。劝方伯刊行朱子语类。既递。仍栖太白山道深里。素志也。后又以宗簿主簿。出为镇川县监。 孝宗大王上宾。公号天哭擗曰。天不欲人理复明耶。生复何为。未几移金沟县令。独子普衍亡。弃归营葬。已为汉城庶尹公。自 仁庙初服。士望甚重。而久屈下僚。公议颇郁。至是拜司宪府持平。四疏乞免。 上固不许。遂引避得递。公自是不乐京里。将敛身远去。朝廷惜之。除杆城郡守。公曰。私义差安。遂赴任。公前后五邑。皆不久淹而绰有成效。郡多上供鱼产。必冠带封上。计到阙日。始荐私庙。荐庙然后始乃入口。公既迁改先墓。则曰。白首吏役。亦可羞也。遂归山居。以侍讲院进善 召。辞不赴。两拜尚衣院正。复有司宪府掌令之 命。亟辞递。戊申五月十三日。卒于京第。享年六十九。公讳瀁。迎日人。鼻祖均之。高丽显官。本朝。渊谥贞肃。至松江讳澈。以清名直节。大为 宣庙所眷。至有其心公其行正。惟其舌也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1L 页
直之褒。后为群小所嫉。恩意不终焉。是公之祖。盖自松江公家行甚正。而公又资禀峻整。孝友自性。家甚清贫。而周恤六亲。无间疏戚。好贤乐善。言必依古。惟疾恶如仇。视之若浼。冰檗之操。可掩先徽。粗衣恶食。人所不堪。而处之泰然。祭祀之礼。极其严敬。每斋宿之日。必与家人肄习仪节。有寡嫂无托。公奉养于家。相见。必正衣冠。拜于楹外。而未尝正见其面。尤笃于敬宗之义。每到宗侄家。必下马于远处。燕居必对古书。终日观玩。尤好朱子书。夜必诵过。平生无所玩好。而独于书册留意。畸翁戒之曰。是亦外物也。然公终不能已焉。公常谓我朝妇人辫发是胡俗。赵重峰尝力言于朝请禁之。遂令家内妇女用华制不敢辫。盖用夏变夷。是公之志。而以是为之兆也。公尝有自警文。有曰高高在上。临我明明。毋曰不显。克念克诚。此可以观公之大略矣。有所修资治精华几卷藏于家。李氏承化。事公甚有礼。先没而再迁其墓。同葬于堤川月林里。普衍亦有绝异之资。不幸早死。二女适闵光益,尹宪卿。普衍娶参议闵光勋女。有一子荐。女适李徵夏。余与公论交五十年。畏敬如一日。余尝蒙规责而谓公曰。吾则知公至诚。故言愈切而愈服矣。他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2H 页
人必不堪矣。公曰。只尽吾义而已。堪不堪非我所知也。呜呼。今日尚忍铭吾友也耶。公尝曰。某人必赤士类。今日尤不可忘也。
迂斋李公墓表后记
迂老宰木已拱。每念其德义声容。有九原难作之痛。其诸子要余笔题表额。其所述阴记。真有赵宋时文法。(此清阴所评。而金起之所示者也。)而同春今亦不可见矣。呜呼欷矣。 显庙戊申。赐公谥忠贞。推贤尽忠曰忠。清白守节曰贞。斯可谓节壹之美者。而士类犹以为歉焉。佐郎今为广州留守。男祥辉原叙未名。又生瑞辉,庆辉。女适进士洪禹宁。金校理卒官右议政府院君。朴泰辅登第为弘文校理。县令三女婿金介臣,尹道明,洪禹翰。山辉入荫仕。四男一女。长涉。馀幼。孙曾皆业文。乙丑四月。以宅兆不利。改葬广州细村未向原。夫人依旧制祔焉。呜呼。九原可作。匪公而谁与归乎。噫。友人领中枢致仕宋时烈记。
市南俞公墓表
市南公之亡。已四年于兹矣。呜呼。市南奚止于斯耶。公之生。星宿之徵已见。及其罪谪而赐环也。又皆先为之兆焉。公实与天道相关者。其生之也。若将有为。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2L 页
而顾乃半道而税。使朝绅野处无不涕滋追慕。愈久而不衰者。其曷故焉。呜呼。天道不可知。而惟可知者。公之大节也。其大节人可知。而其仁心则知者或鲜矣。盖公爱人济物之心性于天。才出身值大乱。即忘其位卑人微。慷慨愤激。力陈御敌效死之道。恳叩反覆。屡疏不已。至其孤城危急之时。犹条陈战守急务。及庙议将以 储君赴虏营。公又涕泣死争。请亟斩主事者。既又虑主事者将惟虏言是听。则又进曰。贼汗既以诏谕为名。必将要 两圣出城。其将从之乎。请 亲御城门。火焚其书。晓谕臣民以必死之义。虏索斥和数人。将以十数人应之。公又请斩主议者。又曰。臣宁为陈东之死。不欲与此辈俱生也。公以藐然一身。忠义奋发。自初至终。所守一说。如出于立谈之间。及 世子随驾至盟坛。主事者叱宫僚使无入。公独挺身曰。 君父御不测。何忍却立。 世子北行。公自念既不得拚一死。惟有跋涉死从耳。 世子亦欲自从。 上严旨不许。则公执鞚前行。恸哭辞退。即以妄言编配林川。越三年蒙宥。转入锦山之麻霞山下。遂筑斋以居。名曰山泉。日与士友讲论不辍。时行饮射等礼。四礼一遵文公遗法。彬彬乎甚可观矣。已而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3H 页
有叙复。公将赴谢。知旧或止之。公曰。既出身事主。义当所在致死。既入。时议只欲荣以禄位。公遂袖手而归。会 孝宗大王升储位。遂黾勉赴册礼。 上命铨曹勿拟公清要。遂低徊县符。及入玉堂。极论治心养病之道。振奋淬砺之策。 仁祖礼陟。公引经义以正五礼仪之疏略。既而以曾论 大行徽号忤 旨。将有大究。赖金文敬诸贤事得少缓。庚寅十月。竟窜稳城。翌年内徙。又翌年放还。公杜门湖上。专心讲学。德益进名益高。实有苍生之望。戊戌。 上以群臣言。起废用公。数月之间。超进职秩。兼掌筹司以自近。公感激 恩遇。尽诚竭力。以奖王室。 上亦眷注日隆。而遽遭宾天之痛矣。公号天罔极。如不欲生。又念 嗣圣年冲。国事靡届。尤尽心力。不敢少懈。而公则病矣。呜呼。公结庐湖滨。日对经史。会千古之心于方寸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将至。此其乐谁与易哉。顾乃舍此而立乎本朝。及其吁谟之际。动相掣肘。踪迹之嫌。未免忌忮。公非不知亟反初服以究素业。而惟眷顾王家。矜念民生。苟有一分裨益。则不惮勤劳。至于卑主贰宗之说。寔成士类之厉阶。则公又长虑深忧。辞辟而扶持。俾无鱼肉狼藉之惨。真所谓鞠躬尽瘁。死而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3L 页
后已者欤。呜呼。其心可谓仁矣。此岂世人之所能知也。迹其终始。公其天实生之而未究于用者欤。公以甲辰二月廿五日。年五十八而卒。其时亦必有示妖之星而人不之察欤。公数十年閒处。经传之外。淹贯诸家。其进德修业。实于此得力为多。最留心经济。其所论述。俱不为空言。后之君子尚可举而措之也。呜呼。公可谓通才邃学者欤。所著有江居问答,家礼源流,丽史提纲,诗文若干卷藏于家。公讳棨。字武仲。姓俞氏。号市南。杞溪人。始祖义臣自以新罗臣。不仕丽朝。曾祖涵进士。 赠赞成。祖大儆郡守。 赠吏曹判书。考养曾参奉。 赠吏曹参判。俱有旷度纯行。妣南氏。颖淑出人。其考参判以信。公娶国姓李氏。 世宗大王九世孙。考山岳。夫人性甚孝谨。姑以善事我称之。常拨贫以事。公既贵。不以丝毫累公。教诸子有规度。丁未季冬。年六十而以十七日没。生男命胤。文科侍从。命弼魁司马。季命兴。女为尹救妻。命胤生男相基。一女未行。命弼一男二女皆幼。呜呼。吾尚忍铭吾友也哉。其平生事为之详。将有太史之状。神道之镌。则非惟不忍。而又不须赘。故只书其大略于阡表。而士友门人题其面曰。市南先生之墓云尔。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4H 页
司谏李公墓表
李子重以言事远窜荒裔。放还未几。以病卒于家。士友莫不伤惜。而顾余尤甚焉。其子箕锡,箕叙,箕祯,箕龄等托铭于余。其说甚悲。呜呼。余何忍辞以不文而负吾子重于泉下耶。公系出璿源。德阳君岐。实我 中庙之第七男。是生丰山君宗麟。是生龟川君忠肃公睟。是生蓬莱君炯胤。龟川忧国秉义。几死昏朝。蓬莱文章节行。有名当时。公以蓬莱为父。以龟川为祖。胎光趾美。早有声名。年二十三。中生员。三十四。擢文科。槐院,翰苑,春坊,骑省,薇垣,柏府皆其所历。时有冗践而出则恩津,锦城,光州,洪州四邑。奉使则再为诸道试官。灾伤,黄肠敬差官,暗行御史也。在职必棘棘不阿。 孝宗大王为世子。御书筵微失音读。公曰。读书必须精白。一字一句不可放过。然后可以因文求意。大司宪赵锡胤,校理李正英相继劾人而获谴。其被劾人皆有时望上眷者。人莫敢为二公言。公在台。出力救解。人以为难。湖南儒生上疏论武将之欧辱儒冠者。时 上奖用武臣。儒生还被削罚。三司大臣争之皆不能得。公上疏极言之。遂被特递。 孝宗大王上宾翌年。公启曰。才过一年。土石或陷或倾。事极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4L 页
寒心。请治当初监董诸臣。 上即依启拿推。公随事论列。无所挠避。丁未。公以司谏。自洪阳 召入。先是清人有所吓喝。将祸及大臣。有相臣请 上屈身乞哀于清差。又使燕而移之于 上躬。遂有锾罚羞辱。而仍有自功之色。他相亦不能救正。谏臣李䎘等七人并论劾之。 上以大臣故。反逐七臣于外。公伸救七臣甚至。仍论大臣事极峻激。 上愈怒曰。李某假托义理。探试君上。命窜极边。玉堂两司争执甚力而不能得。公至稳城。怡然自适。士子颇有来问学者。公日与讨论。仍作亭而命之曰讲义。远近闻风而至者甚多。守宰馈遗。其无名者。一切不受。闻者愧服。四月量移。旋因旱灾。与七臣者皆放还。公素有疾。至是有加。翌年戊申四月六日竟卒。享年五十八。其七月。葬于广州乐生里先兆。公当有追典。 上以前事独靳焉。儒臣宋浚吉进曰。人臣见君上之包容而进言者犹难。如李某继七臣窜谪。必知其不免。而其谠言有加。其忠尤不可及。且某自其祖父。实以刘向之心为心。汉史云天子心知向忠诚而不能用。今 殿下则不知某忠诚矣。 上遂命致赙。公自少奉亲色养。及通籍。常为之求郡。亲意所欲。惟恐有违。与兄弟同居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5H 页
一室。极其湛乐。虽于僮仆之贱。未尝辄加诃责。亦未尝言人过失。惟其忠诚激切。遇事不顾。其丁未之启。有曰罚金之辱。终归 君父。国家羞耻。莫此为甚。中夜思之。不觉涕泪涔涔也。雷霆虽震。而犹不挠屈。偏亲在堂。而犹不顾虑。视刀钜犹茶饭。非其所守之确。能如是哉。至其清白一节。终始不渝。屡典雄州。而家事冷落。至今妻孥饥寒。见者伤怜。然后人益知其所养之深也。呜呼。不如是。士友之追惜。何其愈久而不衰也。龟川,蓬莱其可谓有子有孙矣。公配权氏。 赠领议政谨中之女。妇德咸宜。尝戒诸子曰。贫寒汝家常事。岂可侥倖以求利禄乎。后公十四年没而祔葬。四女适翰林尹致绩,士人边光载,金光远,辛受和。内外孙总若干。公家在王城之南深僻处。每公退。杜门清坐。自号南谷居士云。铭曰。
奸臣当国。龟川远谪。公当盛朝。不损而益。 圣主知公。既窜旋复。在北之日。八十而止。声名之长。惟千百祀。
及第 赠修撰李公墓表
故冢宰白洲李公哭其子嘉相会卿之文曰。汝之至行。众善罔缺。汝之奇才。天实挺特。呜呼。此可以知会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5L 页
卿矣。夫谁曰不若非其父也。夫人气清才俊。则一为其所使。而以孝谨之行。为不足为。声华之是好。文艺之是专者。十而八九也。惟君则不然。力有馀然后可及其他。故蛊初蛊二。是占是尚。米盐之犹察。宾祭之是饬。以致父母安之。室家理焉。又侍亲之疾。睫未尝交。而衣未尝解。愈久而愈不懈。是岂得气之清而正。禀才之俊而美者欤。文主于大家。诗放乎正声。一举而成进士。再举而阐大科。呜呼。天以何意生君。而又生大乱于其时。使其奇才至行。糜灭于仓卒耶。君以崇祯丁丑正月廿七日。殒于贼锋。前丙子冬。君奉大夫人朴氏。避兵于江都。江都陷。负大夫人以走。势不可免。则藏匿大夫人而故自被执。贼方喜其有得。君妻罗氏。参议万甲女也。替负而逃。得达于旁岛。而君则不知也。欲脱身以求大夫人。旋跳旋获者屡矣。至于其脚饮羽。不可复动而犹不止。一日得至山寺。匍匐而终不得。则将复入贼阵而求之。有一士友挽住甚力。则曰。吾知往而必死。然吾母万无得生理。何忍独生。亟为书告诀于父兄。遂复往入。遑遑号跳而无所顾。呜呼。古之盗贼感于江革之诚。而君则不免焉。岂盗贼亦有古今之异耶。乱已。白洲公寻尸于摩尼
宋子大全卷一百九十一 第 336H 页
山水绿庵傍侧。其四月。罗氏亦毁以灭生。同窆于加平郡月沙文忠公墓左。君实诸孙也。世系具于大碑。仁祖朝命旌其门。 显宗庚戌。赵公复阳,李公端夏以君节行相继陈白。 上命赠玉堂官。又听拔例立后。亦有关于世教之轻重也。其伯氏判书公第二子重朝实嗣之。其才高行茂。克肖于君。昔朱夫子有言曰。人多类舅。夫类母之兄弟亦自有理。则类父之兄弟亦何怪焉。然重朝旋复夭阏。天将又乏君之祀也耶。何其不幸之甚也。抑将再绝而绍也。呜呼。人有壹郁于当年而不得伸者。犹幸其后世之有知我者矣。若君者不待于人而名父为知己。况白洲公斯作以文以哀。将亦百世传诵。而君亦将不朽矣。君又何悲也。所可恨者。天既生之而天又杀之也。君生之乙卯一周甲开正。恩津宋时烈因君从子喜朝同甫之请。书于常山之萧寺。俾刻于墓石之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