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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八十三
宋子大全卷一百八十三 第 x 页
宋子大全卷一百八十三
 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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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川黄公墓志铭(并序)
国朝名相。以黄翼成为称首。公翼成公之六代孙也。嘉靖壬辰四月廿六日生。幼不与群儿戏。凛然殊异。稍长。聪明绝类。沈潜经籍。汎滥诸家。自喜为文词。一时为博士业者。争相传习。壬子。中司马。戊午登第。自槐院选为翰林。时朝廷为 世子极选宫僚。公为说书。升为户礼曹佐郎。兼春秋馆记事官。忤重臣。出补湖西之海美县。公议殊不厌。已而移本道都事。以事罢。叙为礼曹郎,成均馆直讲。 明庙末年。召集贤俊。拜公为献纳兼知制教。入玉堂为修撰。自是历飏清显。如副校理,校理,应教,持平,掌令,执义,司谏等职。既递还入者屡矣。 世子薨。储位久虚。公请博选文学人。以教宗属。又于玉堂僚席。倡言建储之议。将上劄以请。以僚议不一而止。未几。 宣庙入承大统。而公未尝一言及此。公自以受知 明庙。方丧之礼。极其诚悫。识者感叹。 宣庙励精求治。公每于 经席。据理论事。辞约意明。 上虚心听纳。而卢苏斋守慎为同僚。亟称以为真讲官才也。奇高峰大升亦语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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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曰。吾为汝得师。他日至京。可执贽请见也。丁卯。充书状官朝京。戊辰。以副应教。劄陈时弊十事。己巳。为司成兼春秋馆编修官。与修 明庙实录。已而复为校理。被台劾以去。 上甚惜之。屡以为言。历诸司佥正,判官。癸酉。丁内艰。服阕。为杨州牧。又以外忧去官。公前后守制时。探讨诸家。如星历堪舆医卜之书。无不究极。又历诸司正及通礼院左右通礼,海州晋州牧使。旧例 宗庙祝号当 国哀。则书以哀子国王某。公上疏曰。 宗庙之祭。钟鼓铿锵。 列圣之灵。洋洋在上。而 殿下自称以哀。则是以新丧事 列圣也。朝议是之。遂改称以孝。言官以不赴晋州论罢。公休废颇久。栗谷李文成公白公以为某顷以实病未赴任。以此久斥。其文翰在当今罕比。 上即命叙复。时朝廷论 贞陵废复事。太无微辞。公援据圣人答司败之义。草疏论之。公伯氏力止不果上。癸未。 上御春塘。命题试文士。通政以下皆应制。 上爱公作超出等夷。特升通政。授掌隶院判决事。带三字衔如故。俄拜忠清道观察使。先是 璿系受诬。本朝极力陈辨。而犹未能尽行刊正。适闻 皇朝会典垂完。朝议以为当亟遣一代文学之士。毋失事机。于是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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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为承旨。以充行人。 上谓曰。今此使事一惟卿为重。至京师。 皇上例下原奏于该部。公诣礼部。顿首求哀。极陈事情。尚书于慎行见公呈文。再三披读。亟称好文字好文字。谓译官曰。你宰相是宿构耶。何其神速若是。即以奏御。 皇上特命改正。仍令誊示会典。又设彩红毡于皇极门内。翰林学士将礼而授敕。盖异数也。使还。 上喜甚。告 庙颁赦。殊死以下皆宥。加公嘉善阶。拜同知中枢府事。赐 御衣一袭及田宅奴婢。其一行皆以次受赏。历贰户礼兵刑工曹,同知敦宁府事,汉城府左尹。兼五卫都总府副总管。病免者居多。其后行人得会典印本而来。其书我国宗系。尽改前诬。昭雪无馀。 上又谕公曰。今日之功。予无以报卿。遂特升户曹判书。适值岁恶。公私俱困。公感激知遇。殚竭才力。 上方倚重。而忽有台弹及讲官相继敲撼。 上曰。近见地部多有尽心施措者。皆峻斥之。公控辞又不许。后病递。其后屡为知枢。判汉城府。自刑曹复移户曹。兼带总管及禁府。其在刑户。多所张弛。人甚赖之。时尹月汀根寿归自燕京。 宗系之雪益有验。 上以前赏未称。特加崇政。判中枢府事。公再疏以辞。 御批。只恨功大而赏小也。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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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遂 命定功行封。公自礼曹判书知经筵。封长溪君。时公屡进劄言事。其一请 上朝祭时。一依适中朝御品带。其二郑汝立谋逆伏诛之后。草野章疏语多过激。当有以财抑。故相朴淳恶于奸党。逊荒以死。请依张曲江故事。赐祭于庙。 上颇采用之。 太庙火。公撰进上下变服举哀之节。以 宗系昭洗。将 亲祭告庆。公又受 命定著其仪。情文甚具。既又入庙赞礼毕。 上曰。彬彬可观哉。赐以鞍马。公建言 列圣德美不同。成功各异。而庙乐只以国初所定。并侑诸位。非所以形容象声之道也。夏霜陨。公又启曰。逆狱蔓延。必有冤死者。京外株连疑似之罪。请即疏释。以体上帝好生之仁。秋。 上歃血告盟。遂赐输忠贡诚翼谟修纪光国功臣之号。超二阶为府院君领经筵事。锡赉甚优。赐宴者再。而其长子亦以推恩升通政秩。一时荣之。时议以 经筵之领。非三公不可。遂改之。除礼兵曹判书。兼长禁事。辛卯。倭酋秀吉贻书于我。辞绝悖逆。有直入 大明之语。 上以问诸宰。公请召大司宪尹斗寿。斗寿至曰。事系 皇明。机关甚重。 殿下至诚事大。天日在上。岂可容隐。亟宜奏闻。公曰。斗寿言是。臣亦以为奏闻不可已。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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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复申前说。仍请修饬兵马。 上曰。卿其勉之。公抄录京外诸色军兵。以便考覈。又请厚养爪牙之士。仍荐李舜臣等可任阃寄。后舜臣卒成大功。以死报国。如公言。公文衡之望。久临一世。 上亦迟之。尝特授提学。以为之阶。至是遂为大提学,知春秋成均馆事。公请辞。 批曰。朝廷岂偶然授之。予自詑得人矣。予虽不学。知卿邃学高才久矣。公又以 诏使若临。必咍衰朽辞。答曰。华人见之。足知其年高德邵矣。先是郑逆之发。崔永庆遭飞语逮系瘐死。一番人以为牛溪先生及郑松江澈构杀释憾。其亲旧侪流一切株累。公与尹公斗寿亦被斥逐。冬。倭情奏闻使回自京师。 皇上褒赐甚渥。 上遂放还尹公。而以公实撰奏文。亟 命复爵。且锡以 钦赐绢子。始公之撰奏本也。公曰。必须详载通信事。以著 圣上事君勿欺之义。时议以我国交通伊贼为可讳。删没其实。其后乞师于 天朝。不能终讳。而 天朝边帅已得前后实状。奏请讨我矣。壬辰。公闻贼报。自田里急驰诣阙。略陈机宜。大略以为朝廷虽禁都民迸出。而平时无固结之恩。临乱欲望其勿去难矣。请分 命王子。召聚都民。宣示德意。庶几保合矣。语颇触犯时讳。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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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上方夜西幸。公追及于东坡。 上命公父子护王子顺和君入关东。仍以号召四方。以期恢复。公承命雪涕。至铁原。歃血誓士。移书元帅诸公。勉以忠义。传檄八路。有曰庙堂力主和金。秦桧之肉足食。奸臣首倡幸蜀。国忠之头可悬。见者吐舌。自关东迤向北路。会宁乱民鞠敬仁等。谋执王子一行。致于贼。贼将清正待王子。稍加礼貌。以公及金相贵荣幽置别所。而以公长男承旨赫为王室姻亲。每有要胁。必使为状以闻。公欲因此细达贼情。每令为真假二状。假以示贼以谩之。会倡义使金千镒诿以起居王子。遣幕下以来。赫复为二状。以授千镒幕下。金公以传于体使。体使执假状违例为罪。持之甚急。后以 皇帝威灵。公奉王子还自釜山。遂置对。公力辨。犹 命编管吉州。又诬以馀犯。再挂吏议。丁酉。 特命解放。例当叙复。而又公不悦者。在议谳之地。故只令任便居住。后十馀年。又复追论。公上书都堂曰。壬辰播越之中。面承 上教。保护 世子。勉力恢复。及贼锋日迫。乃入于北。会宁军民。一时叛国。王子宰相。俱被缚致于贼。削职只是临时处变。苟冀无事。其状内头辞。日本将军清正言 大明许和。而贵国独不许和。关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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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将渡海而来。所谓殿下。乃彼贼自称其主之辞。我但依其所言以书之。白于朝廷尔。虽使某人为之。恐无害也。彼贼用臣字。无别彼我。若我用臣字。彼贼劫胁俾同其俗。则取祸必矣。以此前后伪书。皆无臣字。若以此为罪。则王子及金贵荣以下皆为谬见所误。愿自当之。乙未狱事。丰原不得终秘伪书。乃出而示人。都宪金玏曰。岂可以此迫人于死。此书亦有王子手书者一件。又有谚书密通者。而丰原皆寝不达。而伪书亦不以原本上之。其意何哉。姜綖初为正言。论此事甚急。厥后见东文选书契中见关白殿下者。语人曰。国书称之如此。黄赫虽妄书。非大罪也。庚寅年间。削职交承。丰原忝冒礼判。考求通信事目。则下吏以仪注呈纳曰。此乃前判书所勘定者。其国书亦称关白殿下。以丰原之知礼守义。在平时未免阳尊而伪敬之如此。他何足论哉。所谓丰原。当时体使也。然当时不悦公者甚众。故公之冤。终不能自伸。公最与尹月汀相善。尝为公作寿序曰。公奉两王子向北也。草檄驰谕。首以庙堂之主和为非。而至比之秦。会之遂被。其切齿日俟隙而未得发也。会公陷贼中。状陈贼情。而贼若觉其有据实之状。则必见拦阻。故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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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状。诳示贼而一并出送。适其时庙堂之嗛公者。得其假状。便作陷公之机阱。指以无罪。而故峻其语。然若直送其假状。则一见当即知其非真状也。故遂置其状。誊写以送。而其辞曰。其状有臣子所不忍见者。未敢送。公遂坐此。其自贼中还也。父子并置对。几至不免而遂远谪矣。假状虽诿以不忍见。他日议罪。必执此然后方可拟谳而轻重之也。何至不忍达于 君父之前乎。罪之轻重。系于一状之真假。而必廋之者。令人不得觉其赝而将必置死地也。既累年。 圣明以元勋之不可久在谪中也。 特命放还。而言官之论纠者阅数月。而犹未允俞。言者既止。而 成命将行。又有不悦公者。实为下石之语。遂被再论。而公仅还田里矣。是何辇上君子乘时修郤者多也。此书可以为论公之案矣。 上尝曰。黄某乃 祖宗之功臣。屡申收复之命。辄为言者所阻。公由关海移畿辅。上四赐食物。劳问备至。而尝以病闻。即遣医药。公上笺谢恩。有云长安北望。幸近天日之光。清渭东流。益注终南之恋。丁未。舆疾寓居京口之露梁。以便医药。其八月十四日。竟不起。春秋七十六。临属纩。季子奭白曰。月汀为大人上章矣。盖月汀已于辛丑甲辰。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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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甚至。至是复上劄申之。其言益切矣。公即开眼应声者三数矣。公天分甚高。气局峻整。人望之若不可犯。而及接其言辞。则无不爱慕焉。不事交游。无他嗜好。只以文学自娱。务为深博无涯涘。自得于章句之外者亦多矣。其礼学亦精密。不拘拘于仪章度数之末。而深得经传之本旨。诗主老杜而根据经义。其骨格开张。门户严密。不蹈前人涂辙。故常曰。诗不本于经学则亦鄙俗矣。与伯氏友爱弥笃。公退。相对终日。翼成公祠庙颓圮。与族人协谋重新。岁常一祭。仍讲花树之会。族人有贫乏不能存者。则虽裘马。立与之无靳焉。立朝。以古人所谓孤忠自信独立无朋自许。故自释褐至隮崇品。皆由己致。未尝假人游扬。人亦不敢以声势相助。不修边幅。言不媕娿。至于馆阁文字。皆清流俊选之作。而亦一笔句抹。不少假借。以故爱者少而忌者多。竟至于一斥不复。岂徒命之不淑哉。忧国如家。知无不言。虽在废退中。犹草日本檄文。图欲以解纷。少时尝语子弟曰。苏武若在今世。则必置死地。藉令议武之罪曰。匈奴令你牧羊则牧羊。又治小单于弓弩。又娶胡女生子。安在其守节也云尔。则武何辞自解哉。此虽一时激发之言。亦岂其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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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文章。论者多矣。世盖鲁卫于郑湖阴,卢苏斋。而栗谷则谓其发于经术而济以自得。真义理之文也。当与佔毕斋并驱。而馀人不是及云尔。公讳廷彧。字景文。系出长水县。别自号芝川子。上祖琼。新罗侍中。自后士大夫不绝。翼成生讳致身。判中枢府事。用五子科恩。就 赠右议政。讳事长,讳蟾。皆以武阶显。讳起峻。生员别坐。讳悦。副护军。是公之高曾祖考也。妣阳川许氏。公既贵。三世皆有例 赠。夫人赵氏。亦封贞敬夫人。夫人高丽政堂文学廉之后。县监铨之女。五男二女。男长季赫与奭。奭学谕。女长适凤山郡守李郁。馀皆夭。侧室女为判官朴由新妻。承旨男坤厚早死。庶出坤健。而佐郎尹天衢,议政洪瑞凤,顺和君𤣰,郡守辛喜业。其四女婿也。学谕一男进士坤载。其二女婿。府使李性恒郡守金益烈也。凤山生三男。厚载佥枢。厚培府使。厚源右议政。实赞兴运。世号迂斋相公者也。坤厚有二子。其长八岁随公于北。为贼磔死。其次裳。内外曾玄甚蕃。而裳之男尔徵。尔徵之男晖。实主公祀。公下世之六年。为光海之壬子。承旨为仇人申慄所构。与坤健及裳并死淫刑。学谕亦窜死南方。后十有一年。实 仁祖大王之元年。首雪其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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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则无敢有轻议者。于是内外子孙上章伸白。 上览公都堂文及 宣祖大王所赐宸翰。遂从诸大臣议。尽洗前枉。复其官封。世之污隆。即公之屈伸也。亦可以知公也。壬子之祸。公文集亦被搜入禁中。后中贵人以内里故纸与人。将充糊褙之用。公集适在其中。李凤山购以藏之。后迂相剞劂以行于世。其事亦异矣。 孝宗大王朝。例 赠领议政。信乎其迟速有时也。余早从迂相游。习闻公始终。迂相托以幽堂之铭。余不敢以衅咎之身。入此是非丛中。上下其论。而谊亦不可辞。遂奉诺而未遽泚笔也。不料人事变嬗。迂相墓草倏已再宿。而其子进士选又以先志速之不置。不忍复以迁就。遂抆涕而记之如右云。铭曰。
璿系之诬。神人愤切。公敷 帝庭。首碎肝裂。 帝悯哀诚。亟除其蔑。周弃商契。昭载宝册。 宗灵鼓舞。国人欢跃。屠城灭国。古纪其绩。较其重轻。畴与公埒。遂策盟府。图形锡爵。海狡渝盟。谓天可射。公入告 后。奏闻宜亟。公作奏文。不奸以实。庭议疑𠉪。猥加斟酌。帝犹眷忠。宠有和锡。及其乱生。护王子出。事有大谬。身坠虎穴。谓可谋成。在其中直。卒从吏议。关木受辱。流离困阸。终以谪籍。 圣主抚运。宅相励翼。世升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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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其冤遂白。抑极而伸。惟理不忒。亦岂无徵。文献之足。我徵汀公。用志幽石。
刑曹参议洪公墓志铭(并序)
参议洪公仁杰。 宣庙朝人也。冤而瘐死。公始以孤童。能自力学。二十八。取进士。三十三。取明经第。为礼曹佐郎,正郎,海美县监,军器寺副正。海美在兵马使营下。公事兵马使。相下不倦。甚存体面。为舒川郡守。以课擢授淮阳府使。舒人遮留不可得。则阑道号哭。时栗谷先生长铨。欲除宪职。而郎官希当路旨沮之。公至淮。兴官耆事。方伯褒启。特升通政。既去。民立碑颂之。为五卫将。壬辰。 大驾西狩。公追及于高阳路。路拜刑曹参议。无何出为三陟府使。一日城上击大鼓报倭船至。即发兵捕验之。亦有我人焉。公将押送监司营。以待其处置。公弟仁侃以为我人助倭劫害边民。其恶尤甚。遂乘醉并杀之。公则不知也。有奉使者自岭东驰启以为仁杰擅杀无辜以要功。公被逮。上令本道案覈。监司含憾。讯问吏人。极其惨酷。遂诬服如奉使者言。月汀尹公根寿伸救不能得。仁侃每号哭于路曰。罪实在余。我兄何罪。我兄何罪。公在系凡九年。竟殒其命。盖公女婿。郑相国澈子。而相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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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辈所恶。凡饮一呷汤水皆坐。故公之被祸尤酷云。公字应时。南阳人。祖以平司成。考德濂直长。夫人密阳朴氏。父维屏业儒。祖璇仕不甚显。曾祖星孙。 成庙朝名臣。官至参判。夫人性俭勤。纺绩织纴。未尝去手。尝以敬姜言为师。家故清素。能自拨力。赀业遂成。孝事其舅直长公。喜看女史。至盗杀伋寿。衋然谓子弟曰。人家男女悖乱。其子孙无不殄灭矣。公磊荦轩昂。不问家事。夫人日具酒食。以奉宾客之供。故人以生理语及者。则公但笑曰。吾日饮此一壶酒。此足矣。公对吏许久。夫人焦心竭诚。克尽处患之道。 崇祯己巳。年八十二。七月初三日卒。皆葬交河。后再迁其墓。自广州。辛丑四月二十二日。移窆奉化县辛山之新茔。外孙妇李氏。陪位其下。女一人。婿府使郑宗溟。侧出男逴,𨗶。府使生五男二女。长溭司马。次洙县监。次沇文科持平。次瀁以选今为侍御史。次㵢。公不与人往还。仕罢。常直归其家。耽玩宋朝名臣言行录。此盖以见公之大略云。遗命曰。以外孙洙祀我。器物尽付之。逴辈县监。丙子。遇贼家覆。今主其祀者。侍御也。而并其妻卜奉化宅。侍御与余游。故请其铭。铭曰。
退之有言。物以久弊。或以轹毁。考致要归。孰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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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于洪公。今亦云尔。奉化之山。其谷逶迤。从公而竁。外孙妇氏。外孙昭祀。侧㐕承系。既安且固。维千万祀。
 崇祯戊申。复自奉化迁其墓。与御史公同葬于堤川县治南月林里。二墓相去百步许。
双柏堂崔公墓志铭(并序)
余光海时年甚少。然每闻人说当时事。必曰海狱。又必曰俞世曾,白大珩。虽妇孺必相与涕泪而齽齘。及长。得见公家状。喟然叹曰。凶徒之不保其主与其首领也宜哉。公讳沂。字清源。以 嘉靖癸丑三月二十日生。质厚而才敏。稍长。循蹈规绳。日夜劬书。卓然早成。侪辈莫敢望焉。乙酉。取司马科。同年及第。旋遭外艰。制毕。始隶槐院权知正字。自著作。荐入艺文馆为翰林。以尝荐月沙李公为同僚。为奸党劾罢。未几。复自翰林。升为主簿。历刑户曹佐郎,开城府都事,礼曹佐郎。壬辰。倭寇至。公从戎于诸将幕下。又主餫海路。事无不办。徵拜持平未及谢。奔母夫人丧。既三年。以户曹正郎。奉使辽蓟。未复 命。而拜肃川府使。时 天子再发兵征倭。公接待诸将。尽其诚礼。诸将亦敬信之。戢其下毋敢横恣。邑民赖焉。庚子。有挟憾者举劾焉。叙复历侍讲院文学,弼善,辅德,司谏院献纳,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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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司宪府执义,弘文馆修撰,校理。或再或三。自后尝带知制教春秋馆。以问事郎鞫逆。务持平反。公学问精明。尝与诸公纂辑春秋经传。既讫。随劄以进。深明复雠讨贼之义。盖指壬辰 陵寝变也。赏加通政,嘉善。以言者收还其一。壬寅。拜承旨。时倖相挤排异己者。公遂出牧光州。又移远恶地。大臣有惜之者。内徙密阳。居一年病递。拜刑曹参议。甲辰。复由承旨。出为定州牧。 上手札勉之曰。作我保障。垂名竹帛。仍赐虎皮。盖示服猛之意也。监司朴公东亮上其治行。有锡马恩。瓜递。有朝京者中路托疾。改 命公。公即日就道。有称有内旨。愿随行货物者三辈。公皆谢却之。毕使还。囊橐如洗。路拜忠清监司。戊申。光海嗣位。时贼臣许筠为公州牧。构诬公。公辞递。俄以户曹参议。出尹庆州。庚戌。仲氏右尹公卒。公入京营葬。伤痛备至。病遂剧解职。历刑户曹参议,判决事。癸丑。贼臣尔瞻嗾死囚上变。既夷 母后家。金墉之变。匪朝伊夕。公力求外为海州牧使。时黄判书慎,南参判以恭皆谪邻邑。尔瞻与许筠谋起大狱。尽除士类然后遂及母后。乃教人上言有名捕者亡在海西山谷。聚徒谋乱。又令人举火终南以惊京师。丙辰。诱致海州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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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者。密投一封书。一番名流尽在其中。指为为乱者。使自上变。二人者受指还家。其父兄知其事。取其书火之者再。二人者又添书乡人之所忌者。将奔告阙下。其父兄惊怖益甚。遂告公以旧恶难贷者数事。欲因此除去。公不忍致法。只焚书而决遣之。则其乡人与其父兄潜杀而匿其尸。自二人西归。尔瞻等日望其至而怪其久。乃遣其徒俞世曾者迹其事。又胁监司尹调元上闻而因请鞫公。公闻自驰就理。筠贻书公婿柳灿曰。崔某若言黄,南二人果在朴书则免矣。公叹曰。杀无辜以及 母后。有死而已。时戚畹有与尔瞻交恶。欲因此发其奸。尔瞻等大惧谋益甚。乃以其腹心白大珩,郑荣国代为监司及牧使。使死囚尝怨公者證公而锻鍊罗织。遂以公为逆魁。公尝谓贼臣缵男为不吉人。缵男时为刑房承旨。与郑造,南瑾力主其狱。备加淫刑。公只言天日在上。竟以六月廿五日殒命。其八月。追发藁藏。论以大逆。肆诸市而潴其宅。复戮其子有石。是日大雷电以雨。而缵男一子忽被马蹄死。人甚异之。公天姿近道。见之者皆知为有德君子也。平居言色舒和。操履端洁。其志常以古人自期。居家孝友。多有人所难及者。其俸禄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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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寡之家者居半。以故妻子常不免困之。尝析妇氏产以奉仲氏。仲氏没。因以给其孤。前后州郡。尽诚以为治。吏民爱戴如父母。将去。必涕泣镌颂。 圣朝亦屡加褒典。其清白之操。终始不渝。立朝三十年。田园第宅。一无所增。人有所求索。未尝有靳色。然当官处事。则坚守三尺。不少挠夺。又不喜声伎纷华。公退。辄对案伊吾。园有双柏。取以名堂。杜门端坐。竟晷沈潜。尝曰。为文必本于经学。苟无其本。虽工何益。尝自谓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又戒子弟书生读书学古。当如仲由之不耻缊袍。然后可以有得于心矣。此其用力于古训而所得者深矣。常坦怀待人。无所修饬。而其皮里春秋甚严。以故其受祸。皆由平日所鄙夷者。人以此尤痛焉。在理时。仰见日下有白气横亘。顾谓外孙曰。吾其死矣。忠信其不获福矣。已而果验。公海州人。鼻祖冲。丽氏季。力阐绝学。世称海东夫子。其后名公巨人。踵武相接。盖自鼻祖数十传而至讳文孙。官监察。讳璿。官佥节制使。讳汝溉。官司果兼宣传官。是公曾祖祖及考也。妣许氏。忠贞公琮之后。县监云之女。公前娶万户姜卓女。女德纯备。生一女。适柳灿。灿刚直人。当公狱急时。以贼筠诱怵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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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竟及刑书。有子曰时定。官至府使。后娶忠义卫李希福女。 恭靖大王之后。亦慈顺寡言。事上御下。人无间言。生一男即有石。其妻李氏。故相德馨之孙。判决事如圭女。有石既死。不忍苟全。乃告诀于姑及其父母。仰药而死。三女适尹勋举,洪宇定,金垓。皆名家子。有石有一男曰瀷。有文行。不幸早世。其子曰世庆。曾为县监。公没后三年。贼筠忤于尔瞻。以逆论死。癸亥。 仁祖反正。尔瞻,缵男,俞,白之徒骈戮东市。 命赠公吏曹判书。有石持平。李氏亦旌其闾。神人之愤少泄。而公亦可以无憾矣。 显宗朝。世庆横遭缧绁之厄。人之讼之者。举公为辞以为世庆而不免。则为善者怠矣。可见公之德愈久而愈光矣。尹勋举后为县监。洪宇定佐郎。金垓判官。尹之男抃司谏。洪之男克,允,凭,兖。内外玄仍总若干。公没后二十馀年。清阴金文正公铭公于碑而论之曰。公不忍以身命易士类之鱼肉。彝伦之斁灭。确然秉志。之死不变。当时但知哀公之死。痛公之冤。实不知公之有功于明伦。不在靖 社诸公之后也。呜呼。斯言至矣。不可易矣。世庆请余文。以为埋石之镌。略叙如右而系之以铭曰。
公命临绝。祥祲示变。公胤将死。雷风以电。天则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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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胡不仁。所能者天。不能者人。妖腰乱领。俄既椹质。好还之理。于兹可必。矧惟恩荣。洋溢窀穸。亦越人士。孰不景服。呜呼。合于天而乖于人何害。况公有以兼得者耶。
鸡林府院君李公墓志铭(并序)
国家自多事以来。功宗名将。步武相接。或以智谋。或以雄勇。其无于二者之名。而二者自然不可及者。其惟鸡林府院君李公守一乎。公以 嘉靖甲寅四月一日。生于忠州之西村。少孤力学。久而无成。遂投笔。以弓马取 宣庙朝癸未科。丙戌。为三水小农堡权管。公早有名。自擢第。舆望日隆。朝夕当大用。物论至是称屈。而公无几微见乎色。惟尽其职事。日以抚摩缮修为务。识者尤以为巨人长者。考满而递。士卒皆涕送之。仍以褊裨隶帅幕。帅尽委以边上机宜。庚寅。始拜宣传官。辛卯。被不次之擢。除长鬐县监。人吏迎观皆曰。此非久于吾县者也。壬辰。倭寇大入。公召集义旅。移檄旁邑。斩获甚多。宁海府使韩孝纯上公首级于 行在。时道路梗塞。久后始达。 宣庙甚嘉之。超拜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诸将有恚媢者。诬以无功倖冒。朝廷入其言遂反汗。公仍涖原任。后 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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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诸军启牒。得其实状。癸巳。遂自长鬐升密阳府使。已又擢授本道水军节度使。公益自感厉。每战。身先士卒。矢石不避。以功是冬加嘉善阶。其教书曰。只恨知尔之晚。当共山河之誓。甲午。南土大饥。馀民至父子相食。公不以侵官为嫌。多方济活。又广设屯田。且战且耕。储蓄渐裕。饥民襁属归之。人士之落南者。公馆接无倦。有一士人夜袖契券以遗曰。蒙德既深。无以相报。公谢曰。干戈未定。安用此臧获为。其人惭沮而去。乙未丁忧。 上特命起复。辞不获 命。时我人俘在倭阵者不亿。而莫能自脱。公以厚赏募人。使入贼中。潜授方略。自是逃归者相属。丙申递归。始襄母夫人丧。仍庐墓下。又起复拜会宁府使。大臣言李守一熟谙倭情。不宜处北。遂 召还。俄拜罗州牧使。未及陛辞。体察李相元翼启请自属。开府于星州。会星缺牧使。体察举公代之。兼金乌城大将。时 天朝二十四将驻兵于星。事务丛积。公外应求责。内抚军民。动皆合宜。天将来者。例以币交。公一以充军实。不入私橐。李相益加敬重。丁酉。倭兵自湖南侵及州境。公战于赤山,高阳。皆献捷。人民赖安。适忤使星。被诬下吏。 上察其冤。特原之。初公对吏。州民相率守 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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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蒙宥。则欢呼拥马而归。己亥。拜咸镜北道防御使。仍升节度使。先是乱民鞠敬仁等。谋执王子以附贼。事定。人人自疑及诛。潜渡水以投北胡。公慰谕怀绥。期月之间。物情大安。庚子。将兵深入胡界。剿灭其部落。盖自壬辰。诸种知我有艰。时时抄劫以尝我。公以为不一剪刈。终至难图。故力请讨之。师罢。赏加嘉义。秩满当递。北人借留。壬寅。始解归。癸卯。拜庆尚右兵使。建请移镇晋州。至晋。收拾壬辰馀烬。未期月。绰有成绩。御史及监司相继褒闻。又加一资。特赐品服以奖之。朝廷录壬丁平难功。公忤时相。即从刊削。只进正宪秩。乙巳瓜递。翌年有北警。时相憾犹未已。以公为防御使兼吉州牧。非善意也。公既到。则边虞亦销矣。公专以惠爱为心。杖王子奴豪横者。使不得侵扰。未几以事罢。旋叙为水原防御使。王子临海君请粜百包米。公还其书不许。戊申。光海即位。移公济州牧。病不赴仍前任。已拜咸镜北道兵使。每条上边机。力言老酋志不在小。阴雨之备。不可少缓。朝廷素信公。有请必从。将代以北人之安。公复仍其任。辛亥还朝。知枢府事。兼知训鍊捕盗大将及厩苑等别职。壬子。出为平安兵使。既递。除忠壮卫将。盖秉铨者恶而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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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也。复知枢府。兼都总管别职。有加于前。丁巳。复为北道兵使。时北戎生心。人皆规避。故公不免差遣。北人闻公来。竹马相迎。戊午。我师渡辽全没。老酋使诘公曰。何以发兵助 大明。公曰。我国于 大明。有父子之道。助兵何问为。虏又以岁给责限。公曰。尔若壤奠以诚。则我赐不患其违例也。时公闻子女妇相继夭死。伤悼婴疾。玉关之请甚切。而以无肯代者。故既递而不得归者三岁。至癸亥 仁祖大王即位。然后始交割。时有传 新王即位。使者将至。公即戒严拒使者立城外。遣人往复数三。明知 仁祖大王以 大妃命承统。光海出处于外然后始拜 命。还朝复旧践。以特进入侍。 上问北路事。公对曰。请择遣将吏。 上深然之。甲子。李适叛。以公为四道副元帅兼平安兵使往讨之。时事甚仓卒。只分禁卫二百及与旧时部曲即发。时贼报日急。适腹心之侦伺者。交错于道路。人甚危之。而公固夷然也。驰到瑞兴。为遮截计。贼由他路直向京城。盖适尝以旧将事公久。素知公所在得众。闻之大惧。公会元帅张晚。元帅与卒千馀。遂追贼至长湍。贼不与交兵。时 大驾已南幸。元帅会诸将谓曰。贼已据都城。我军单弱。猝难攻拔。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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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坡州山城。休兵以勤王。诸公各归任所。抄兵赍粮。以俟更举。公不答起出曰。以贼遗 君父。义所不忍。遂率手下兵。日没到鞍岭西麓。元帅先锋郑忠信,南以兴据鞍岭上。翌日平明。贼由城南门出。直向鞍岭。公即驰上岭头。据胡床整兵以待。贼先犯郑,南军。郑,南殊死战。俄报矢炮且尽。公悉以手下精兵。急击其头曲尽歼之。头曲即降倭之勇捷者。贼败遁。还入都城。公即飞捷于 行朝。贼是夕东走。公率轻锐追之。贼为其下所斩。以奔 行在。大驾还都。公帕首𩊓靴。具櫜鞬以迎于汉江之南。 上驻驾劳公曰。赖卿之力。宫禁肃清。公雪涕谢曰。小臣何力焉。 大驾在公州时。言者力请张元帅纵贼之罪。至是张元帅白衣待罪于路左而慰宠恩。言又有隆杀之差。由是颇有二王平吴之衅。而公谦虚退逊。务为消融保合之道。诸将颇为公称屈。而公自悠然如不知有鞍岭之事者。及论功。公在第三等。有大臣为言以当时露布。参以师言。李守一当为第一。遂升二等。公参佐或欲上书讼功者。公力止之。时称大树将军。公辞勋甚力。又辞西任。皆不许。及定功。赐振武功臣号。封鸡林府院君。后赐宴会盟。赏赐如例。 皇朝褊将毛文龙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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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府于椵岛。请见我人议事。 上命公行。与论备虏方略。秋递归。乙丑。拜统制使。前后为是任者。日役工匠。造作奇邪。以事权贵。其费月以千计。公悉罢之。军储之名存实无者。皆驿闻贳免。列邑便之。盖公尝恶债帅苞苴之习。终不以一钱尺帛以问当路。然公自是已有休退之志。丁卯瓜熟。则筑室忠州之旧居。凿沼种木。以为终焉之计。适闻横城有李仁居之变。遂促装还朝。朝廷悉处以旧职。戊辰。拜刑曹判书。议谳平允。人以无冤。先是丁卯虏变。 上幸江都。公自统营遣舟师入卫。至是朝廷将以江都为保障。使备局重臣往见形便。 上曰。李守一宿将也。可使同往。辛未。置南汉城守御使。 命公句管。公力辞不许。壬申。疾益甚。 上遣大医赍药以视。五月二十七日。公卒于建德坊里第之正寝。 上辍朝赐椁。祭赙有加。赠左议政。谥忠武。其年八月日。礼葬于忠州北村金生里石桥子坐之原。公长身秀骨。器宇宏深。心气安和。喜怒不形。起居言动。自远鄙悖。循循有退让君子之风。平居宽绰浑厚。若无可否。及至制事断义。则毅然有不可犯者。尝有族孙从适为逆。及贼败。左右以公旧。尝抚育欲全之。公立斩之曰。去顺效逆。恶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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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何可顾私。平生乐善好义。内仁宗党。外尽宾客。伯仲早没。抚育其孤。昏娶以时。而其为己。则不立赀产。位跻崇班。萧然如寒士家。子弟服饰稍美。则必戒以身灾。所育姬妾。不敢恃恩无礼。自同婢使。其家法之严如此。其居官。不务声名。为其所当为者。实惠遍普。既去则人益称思。勒颂恐后焉。至其接物之际。则虽幼稚卑贱。必开心见诚。不设畛域。亲旧有急。必尽心周恤。不计有无。性不喜饮酒。晚筑一室于骆山之麓。公退之暇。角巾藜杖。终日逍遥。倦则披阅书史以自娱。尝论一时人物曰。某也如此。某也如此。后当然后皆果然。适未显时。公爱其才气。而其戒饬亦深切。适常信服如神明。其后渐不听用。未几竟陷大逆。公在光海朝。益慎其操履。及际明时。名节愈著。以身为国家轻重者五十年矣。尝戒子弟曰。居官须约。持己须谦。与人须忠。又曰。荣落有时。难容人力。故长子淀祇慎有立。季子浣克绳前武。为世名臣。至其诸孙。亦皆尚义远耻。公之教。深且远矣。盖公醇德。始卒无玷。人至比于郭汾阳,曹武惠。虽未知必班乎二公。而可见人心之诚服矣。公字季纯。庆州人。上世有谒平。汉宣帝五凤年间。佐罗祖有大名。其后昆世为卿相。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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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讳诚中。官左政丞。其孙生员赫孙。是公高祖。自是不甚显。公既贵。追 赠曾祖主簿坞判书。祖生员自琛赞成。考鸾领议政。而妣丹阳禹氏。亦 赠贞敬夫人。夫人参奉聃龄女。配李氏。 恭靖大王五世孙长原监贵年之女。有至行。幼继母李氏待之少恩。夫人始亦无怨。既归公为大家妇。志物之养。终始无缺。性又俭勤。绮罗锦绣不加于身。女红之执。不以贵而少懈。后公十六年丁亥正月十三日。寿八十五而终。越三年己丑。迁其墓祔于公左。生三男。淀进士判决事。溶早死。浣武科判书。兼诸卫大将。四女婿郡守崔椲,典签韩必厚, 赠佐郎蔡继周,大司宪李时楷也。侧出男滓折冲。三女为奉事李浻,司果赵门发,府使张曛妻。判决事娶参判金槃女。男仁硕县监。仁夏兵使。女适修撰洪柱三。判书娶县监郑敏求女。无育。庶男仁俊,仁杰,仁倜。女长适青平令重胤。季幼。典签二男。如海察访。如斗县监。佐郎二女。适都事李晠传学生尹敏行。大司宪三女。适学生韩硕贤,持平元万里,文科郑维岳。内外曾玄不能尽记。余年辈后。未及见公。然闻公之熟而服公之深则久矣。仍又与判决事伯季游好甚笃。今承幽志之托。虽不敢当。而窃喜名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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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乃敢属辞比事。而以所闻于前辈者论之曰。公未尝为明也。而能见人之所未见。未尝为威也。而能服人之所不服。不自以为惠也。而驯悍稚耋皆诵其仁。不自以为功也。而厮儓舆隶皆戴其赐。而其隐德阴功。又多有人不知者。此当于古贤中求之。尚可以智勇名之哉。无已而名之。则其不智之智不勇之勇乎。呜呼。可尚也已。可尚也已。铭曰。
于记有之。有赵文子。不仁见利。不智并植。猗嗟鸡林。随武其几。死而可作。惟公与归。
江陵府使郑公墓志
郑氏望迎日者。世为东方大族。至松江相国讳澈。为一代名流。其谤讟亦为一代之最。公相国公之第二子。公痛愤先诬。沫血饮泣。如不欲生。 宣庙末年。尝上疏冤讼。不报。及仁弘嫉牛溪成先生。以相国为阱。至欲逞凶于冢墓。如子光之于佔毕。公与诸弟环守号哭以待变。会仁弘罢去。事遂已。光海初。复上疏痛辨。时奸邪堵立。诟蔑益甚。人甚危之。光海不之罪。癸亥。 仁祖反正。仁弘等伏诛。公历举前后事实。陈白纤悉。时朝廷清明。公议大行。文元公金先生首发伸冤之论。大臣李公元翼,申公钦等。相与献议。遂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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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公曰。吾死无憾矣。公讳宗溟。字士朝。母柳氏。公生于 嘉靖乙丑。稍长。简重宽弘。侪流期以公辅。庚寅。成进士。辛卯。松江公被山海谮。栫棘西塞。壬辰乱作。蒙放赴 行在于平壤。公一随行。左右扶侍。无不尽其诚。魁文第为兵曹佐郎。癸巳。松江公解体府事。在江都疾革。公血指和药。及丧。凡丧祭诸礼。必禀于牛溪。务合情文。自甲午。松江公之诬更起。公沈滞禁锢者廿馀年。癸亥。始自成均馆直讲。历司宪府执义,司谏院司谏兼春秋馆编修官。又历司䆃掌乐司仆诸寺正。乙丑。除议政府检详,舍人。入弘文馆为校理。迁侍讲院辅德。盖极选也。升通政为江陵府使。而卒于天启丙寅。以从勋。累 赠至兵曹判书。夫人洪氏。参议仁杰之女。公初葬坡州。后移窆镇川智藏山。五子溭生员。志行绝人。洙县监。丁丑。遇贼不屈死。沇文科持平。瀁进善。㵢早夭。二女适堤川县监赵釴,承旨崔有渊。生员男庆演清安县监。女婿府使李长英。持平女婿士人郑始大。进善男普演。二女适士人闵光益,尹宪卿。赵堤川一女适郡守朴世基。崔承旨有二男。女适进士李阳焕。内外曾玄多不能尽录。盖尝迹公之始卒。当朝廷诛讨汝立之时。松江公聿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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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则公以贤子弟。克有囊箧之助。当山海螮蝀之时。松江公幽囚西极。则公随奉晨昏。折辱困迫。逮 宣庙攘除倭奴。以雪雠耻。则松江公承膺大任。而公立扬明朝。赞襄筹画。及仁弘肆其凶逆。则松江公追被诬蔑。而公与兄弟俱被禁锢。自同编氓。洎于 仁庙反正。世道昌明。则松江公昭雪冤枉。而公出入台省。论思献替。以辅兴运。公之屈伸。与世道相为污隆。呜乎盛哉。余与公世契深厚。幸得公世德之详。而又与公诸子孙游。今公曾孙澍,潾,泌,涉,浩,津,温,泳。是清安诸子也。来请埋铭。故略叙如右。
东岳李公墓志铭(并序)
余幼时则诵东岳李公名。得其诗。辄谓曰。此世人所宝者也。及见 诏使时清江作。又喟曰。靡此一手。全败难收矣。其后见朝家以清白秩公。复知公不专为文学士而已。今见公从侄泽堂公状。清阴文正公铭。又知家行非今世所有。故人鲜克知之也。昔宋人只知欧阳公文章。不知其政事。而至于学道之语。则惟朱夫子始信之。岂为文章所掩而然欤。今铭状发挥其所重有在。庶几哉不为所掩哉。谨按泽堂公状曰。李氏出德水县。自始祖敦守。以及佐郎仁范。六世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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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高丽。又四世而有司谏宜茂号莲轩。以文学受知我 成庙。子左议政荇号容斋。久典文衡。至今数傧伏华使者。必以容斋为首。子元祯,孙泂。皆不仕。然亦以文献世其家。泂魁进士。娶大护军李𡸑女生公。讳安讷。字子敏。东岳其号也。十二岁。出后再从父监察公泌。公自能言。便晓文字。十岁能通经史。学为词赋。杰出流辈。成童就试。屡居上游。一日 宣庙问诸生谁可为文衡须者。大司成金应南以公对。 上识诸榻上。十八。又发解壮元。声名益大振。忌者挤之。遂与世抹摋。专肆力于古文。已而所后所生考相继下世。服除。为大夫人复取应。捷己亥文科。由承文院。为北幕评事。入为刑户礼三曹佐郎。以礼曹正郎。从傧使迎顾,崔两 诏使。顾恃才行。傲睨傍无人。及得公诗。敛衽心服。以故傧使稍奋其垂翅。又试士湖右。检田关西。俄守端川郡。郡有鏾穴。腻人常多。公择谨廉吏付之。取吴隐之诗。扁其轩曰不易心。颇留意文教。不以僻陋而鄙夷之。一境欢谣焉。擢拜吉州牧使。见正以骤升。又因事罢郡归。丁内艰。服阕。仍居墓下不去。复以礼曹正郎。为洪州牧使。筹司荐授东莱府使。莱实关倭事。倭使尝吓言欲直诣京城进礼。上下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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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折却之辞。公曰。如此彼当无说矣。朝廷竟用公策。倭谋遂沮。旧例接待商倭。公费甚夥。公更其条约。减定商舶之数。岁省赐赉千万以上。病递。又为潭阳府使。旋复免去。为李夫人便养。求为锦山郡守。时倭使至。问公起居。仍曰。如何左叙。朝廷遂升拜庆州府尹。坐事罢。既叙为户曹参议兼承文院副提调。移同副承旨。升右副。取文臣试第二名。受褒赐。时废主政乱。公耻与群小同进。求免不已。群小知其意嗾劾之。俄拜忠清监司。又被论递。海州牧使崔公沂栲死。群小方自功。公以承旨。内冤伤之。被历问。辄对以不知。知旧代怖焉。丏外为江华府使。用前恩进嘉善阶。又升江华为府尹。以为行都而营建并兴。公专务简静。民以赖之。与使者忤。台章助之。主惜公能不听。又不许公辞。秩满乃递。李夫人没。公期年外。犹不去其墓。朝夕拜哭。中朝将遣监军。使经略本国。公时任总管。摄正卿应接伴之命。久留定州。 仁祖反正。就拜礼曹参判。还朝。递贰刑户曹。又别兼数局。间亦乞暇就间。先是翊戴诸公微告公以谋。公辞焉。至是又求远恶州。公意盖欲自效。而时议以为怨望。又公尝以特进入侍言反正乃千载一时。而是非不公。赏罚以私。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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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有指斥。物论甚欢。适废世子跳出。持论稍缓者辄被斥。或微讽曰。公将力主此论乎。当拟公以谏长矣。公笑谢之。于是构扇并兴。谓公不能无贰心。遂伺其动止。 皇朝遣行人到毛将营。查问国故。大臣举公赍对以进。会李适叛。 庙社播迁。难已。有言公在毛营时。言有不韪。遂就对。毛伴尹毅立质明其不然。谓其言皆忧虑所发。事将不测。止配北荒。有近臣儒生相继冤讼。稍内移。丁卯。因乱赦还。公疾赴 行朝。江都士民填街迎劳。亦疏陈其旧勚。 上以行都设张。验其不阿诬。 回銮。命公后。仍过期不许递。复入贰刑曹。进一资以酬前劳。寻为咸镜监司。翌年递。路闻奏请副使之 命。时当行者。以贡梗多诡免。公促装下海。累遭飓危。公坚卧舟中。赋诗不辍。同行恃之为安。公预授舌人以至京应对机宜。故前定不跲。事以亟竣。又操切老猾译鞮。使不得如前奸滥。竟以馀资数千金还度支。复命。 上大喜。赏阶正宪。赐土田臧获。辞不许。拜礼曹判书兼艺文馆提学。复除忠清监司。拨限仍任。坐事罢免。诸大夫章甫士列公孝行。命表门闾。又以廉吏见录。加崇政拜刑曹判书兼弘文馆提学。皆辞。 御批慰宠。丙子冬。西报急。 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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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江都。谕老病朝臣先往。公欲从 驾不肯行。 上不得幸江都。公随乱于南汉城。公自在围中。疾已剧。寇退。遂以丁丑三月二十九日。卒于汉阳里第。得年六十七。夫人宋氏。掌令承禧女。先没无子。以同宗子柙为后。今为弼善。侧出槱,楑,朾。弼善男光夏。女适权斗纪。馀男女皆幼。闰四月二十八日。葬于海美县母山里亥坐之原。以扈从恩。追加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别职如例。公自少慷慨有大志。尝曰。士得志则济一世。不得则老一壑。岂可乾没终身哉。性气介特。识度豪举。其为举业。直以古文摅发己意。视得失泊如也。既登第。交游甚简。耻为声势倚。有甲第名园在汉师南山下。公视若笼绁。未尝数年淹也。常啸傲江舍。亦多在松楸。盖不忘平生言也。孝友之行。一于诚质。宗族乡党。一无间言。伯兄早没。有二孤女。仲氏口多而资薄。公经纪二房。终始无替。其昏嫁细大。无不躬莅。本生亲有析给财产。公一不留。悉以归之兄子梣。使奉其祀。又舍南山第宅以居之。三从弟二人流丐为僧。公取归冠颠而舍业之。俾之成名。其所后故国戚。公视其饶。若病痒焉。斥财以与穷交寒族。无毛发难舍意。以故名为富室。而屡有空无时。至假贷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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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给焉。其为庭闱置宴。则叱嗟而办。座人变色。而既已则厨无欲冷之人。其旷然无滞类此。惟吏事精密详悉。置水不漏。观者病其繁絮。而公则常自整暇。食储帑藏。必充溢于始至。然不以奇羡自衒。与吏民不为喣濡。而必有去后思。所至随有褒赏。然非公之所希也。其莅藩臬。则锄梗茹刚。动遭中伤而不顾也。律己奉公。物无妄受。前后朝天。行橐如洗。子槱死于乡郡。公拒其母不听奔哭曰。吾方按道。不可使妾妇践吾界也。当其眚灾。众皆汹惧。而公沛然抵蹋。不少挠慑。立朝以来。国家多故。每低徊冗散。未尝参一横议。近一匪人。及末年。慨叹时事。至于流涕。谓子侄曰。事已无可奈何。但勿附和议。以全名节而已。少时读书。必以万遍为率。尝曰。书不万读。文不入神。我惟我祖容斋公是师焉。故其为诗。锋铓俊健。声律谐适。多而不繁。整而不局。匪今而古。亦未尝有也。朝天日。孔圣后二人者。慕公义服其诗甚。相与客习于主事。使事赖竣。信乎诗之有用于专对矣。然此公之馀事。而世之称公者只以此。是可叹也。惟孝友之行。表于宅里。清白之操。著在朝籍。政事之迹。播于口碑。行义之迹。见诸朋叹。然而除目常阻于台阁。谟猷不陈于厦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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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抱负恒有不自得之意。终至于殉身而泯没。岂非命也耶。然欧阳公以政事自多。而人以为其自多出于不足。惟公以诗自多。而今铭状之所发挥。乃在于实行。然则公之所不足者。犹在于诗欤。而其所有馀者可知也欤。恨不及就质于清阴,泽堂之门也。铭曰。
东岳之诗。焜熀无垠。人或有言。诗不如人。泽堂状行。清老为铭。诗或可删。人则千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