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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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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七十三
 墓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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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巡边使 赠领议政平阳府院君申公墓碣铭(并序)
万历倭变。都巡边使申公砬。与金公汝岉受命御贼。战死于忠州之达川。时上下恃公如干城。报至。 上即去邠。先是公击北虏尼汤介。荡覆巢穴。名震戎丑。至是倭奴举国来寇。仍将冲突中原。众盖六十万。时升平日久。小大恬嬉。惟文烈公赵重峰宪知贼必来。进御倭策。皆指以为狂。事急。时相请遣公。 上难之曰。是予爪牙。此时何可去。请之不已。 召问公。公不辞。时徵诸道兵皆未至。遂募都下武士閒游人为兵。三医司亦与焉。出武库兵。又 命朝臣各出战马以给之。金公适以事逮系。公请以自从。公将发。 上引见。手赐尚方宝剑曰。巡边使李镒以下。以此从事。且使行收兵。比至忠州。众仅数千人。李镒自尚州败走。公始欲斩以徇。惜而止问计。镒曰。众寡甚悬。莫如退守京城。公叱曰。若复敢沮挠吾军耶。第立功自效。遂以为前锋。金公请先据鸟岭。公计贼已逼岭底曰。未及其岭而相遌则事危矣。且我兵皆是白徒。又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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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循者。不置之死地。则难得其力矣。遂背达川以阵。盖公欲于平地。突骑蹴之。以少击众也。贼踰岭。弥山满野。剑光夺日。炮声震地。公麾诸军进战。欲亲自突阵者再而坚不得入。贼先已绕出我师之右。东西挟攻。势如山压。公还到弹琴台。谓金公曰。男儿死耳。义不可苟活。金公曰。吾亦从公矣。遂属金公草启。付麾下走上之。同薄贼阵。击杀十数人。乃相与投江水。公平山人。字立之。壮节公崇谦后。壮节公于丽祖。义如汉高之纪信。至今配食崇义殿。五世祖槩。相我 世宗大王。谥文僖。高祖自准观察使。曾祖末平典签。 赠参赞。祖鋿吏曹判书。 中庙朝名臣。考生员华国。赠领议政平洲府院君。妣尹氏。佥正怀贞女。 嘉靖丙午。生公。年二十二。中武科。由宣传官。兼备边郎。历都总都事,经历。出为晋州判官。时梁公应鼎为牧使。谓曰。公是大器。不可不学。公遂日挟书就学。执师弟礼。梁公益奇之。历数官。朝廷方以北边为忧。公连守庆源,庆兴。卒为稳城府使。藩胡隶本府者。服公威信。不敢动。时胡酋尼汤介与栗甫里诸胡数万叛。侵扰诸镇。诸将次第败衄。公领兵赴援。所至贼望风退走。又尝渡江。直捣其庐幕。有老妪率其女来乞命。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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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色绝异。公命斩之曰。留此尤物。必贻害于人。时李清江济臣以节度使。每叹公勇略。捷闻。升为北兵使以赏功。未几。竟获尼汤介诛之。公在北久。上疏乞递职归见偏母。 上特命带职归宁而不许递。 上亲逆于郊。见战袍有血痕。劳慰甚至。即解所御以衣之。及其还也。又出郊以遣之。宠赐有加。 上尝问卿子女有几而约为婚姻。后公长女为信城君珝夫人。移拜平安兵使。入判汉城府。还朝日。都人聚观。皆俯伏不敢仰首。兼管众务。且将委以本兵矣。翌年为 万历二十年之壬辰。而公没于其四月二十八日。公姿貌端严。喜怒不形。平居循循雅饬。若经生学子。及其临阵对敌。则虽左右亲信。亦莫不震慄。无敢窃视者。然御下有恩。绝甘分少。疾病者躬亲劳问之。故士皆乐为之用。蔚然有古名将风。盖自壮节公世有名人。至公兄弟而尤盛。公仲兄礏。以诸生尝为栗谷李先生。上章伸理。仍斥群小之朋谗。 御批。直哉尔言。尔弟砬尽忠报国。力守边城。虏不敢近。尔又抗疏斥邪。是何一家并生忠义若是耶。后公弟硈。以兵使与倭战于临津。亦效节。礏时荫仕。奉母夫人避兵。猝遇贼。母夫人投身崖下。礏亦自投以死。一家忠孝。可谓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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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矣。公常以信义风节自树立。李清江以北事罹文法谪死。公每慨然暴其冤状。黄芝川廷彧至咏于歌诗。尝为郑相彦信管下。及郑相连汝立狱杖流。人不敢问。公独数诣其家。敬候其夫人。郑松江澈为奸臣所谗。以为将杀信城母子。 上大疑怒。一日以问公。公曰。臣请以百口保之。此不过不悦者欲谗杀耳。澈量虽褊狭。臣窃观其心事。真坦荡君子也。以故李白沙恒福每称公为不可及。公前夫人李氏无子。继媲崔氏。武人弼臣女。故晚麓公德之之后。秉心慈仁。寡居城南旧第。教养诸孤。 上常加轸恤。至于朝夕撤御膳赐送焉。男景𧜖,景裕,景裀。二女长即信城夫人。季为李大烨妻。景𧜖后与金公子瑬协谋靖 社。翊戴 仁祖大王。以成中兴伟绩。终为领议政平城府院君。 赠公视其秩。二弟同与勋盟。仲为东平君。季为东城君。景𧜖男埈。亦以靖 社勋。封平兴君。官判书。垓都正。女柳于晔别提,朴天球进士。景裕男坛判官。女李硕达监司。景裀继子垓。女李庆果文科正。信城君继子平云君俅。女安弘量典籍。公之出师御倭也。有欲与俱者二人。时相素不悦公格之。公曰。此岂相公修隙时耶。记昔荆轲迫于燕丹。不待所与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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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则论者谓荆轲为疏脱。然尺八匕首。终岂能敌虎狼之秦哉。公当时以不教乌合之数千。猝当数十万方张之剧贼。昔孟子虽有梃挞秦楚之说。而亦有寡不敌众之语。况将相不相应而能成功者。自古无之。纵使公无达川之败。终能免李舜臣,金德龄之祸乎。铭曰。
六韬奇正之相随。用岂异于胡与夷也。一节颠沛而无贰。终不夺其志与帅也。大石之茔。衣履所藏。南汉峙后兮。江水在傍。千秋万世兮。愤恨俱长。后承昌大兮。馀庆无疆。
掌令洪公墓碣铭(并序)
大明崇祯九年丙子。金奴僭号。挟蒙古以来。要我共尊之为帝。时花浦洪公讳翼汉。字伯升。以掌令上疏曰。金汗僭帝。义州府尹李浚。能以天无二日。攘而却之。臣不觉曲踊距踊者三百。臣自堕地之初。只闻 大明天子而已。自虏称帝之后。宁有鲁连之死。不忍使斯言污我耳孔也。我国虽僻在海隅。素以礼义闻天下。 列圣世修藩职。恪且勤矣。今若奉虏服事。纵延晷刻之命。其于 祖宗何。天下何。庙堂高枕熟睡。视 君父之受侮。若吴越人之寻常。然则非虏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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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帝。乃庙堂之使之帝也。伏愿戮其使而取其书。奏闻 天朝。因以责虏背约僭号之罪。则我之说益伸而势益张矣。 上答曰。嘉尔为国之诚。斩使事似为太早。徐观所为而处之。公又见主和宰相。面叱之甚严。其十二月。金虏大举入寇。时平壤缺庶尹。主和诸宰以公尝言虏不足平。今可试矣。遂差下迫遣之。公走就家。奉所后母李夫人及家累。安顿于江都。由海道艰关万死。卒至平壤。时贼兵充斥。遂保宝山小城。召集兵民。激以义气。公昼夜乘鄣。矢以效死。其忠愤之意。时见于吟咏之间。时 行在事急。以斥和人应虏索。公为首。朝廷谓虏曰。洪某在平壤。当自任所执送。丁丑二月十二日。道臣以 谕旨系公送虏营。时公犹未食。监押官边大中不肯解缚令食。适殷山县监李舜民来见慰谕。且请于大中。公亦曰。我非畏死逃命者。公才食即发。至义州。则府尹林庆业迎谓曰。生扶大义。死光竹帛。真男子事也。资送甚备。至通远堡。有四胡至曰。我汗之家人也。见公饥。馈以物曰。公有何罪。终必不杀矣。未至沈阳。观者挟路。或曰此义士也。 大明天子知之。宁不耸动嘉尚。迭相慰勉之。既至。汗置之别馆。使其礼官设宴。朝夕供奉亦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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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曰。此不敢不食。公却之曰。此非礼之食也。汗使问曰。汝何故入来。曰吾以斥和台谏。被执而来耳。又曰。斥和者岂止汝一人乎。公笑曰。吾岂畏死而妄引他人耶。訹吓不已。公谓龙骨大曰。去年汝使我国也。请斩汝头者是我也。龙胡亦笑而去。一日公方食。忽闻汗盛陈兵卫。将亲讯之。公食讫。谓从行苍头曰。我今日死矣。俄而缚公两手而去。列卒传呼不令履地。公步履益从容自如。苍头恐虏益怒。亦从傍促之。公曰。到此地头。宁复慑怯。汗见公庭立屹然。命解缚曰。何不跪。时群胡皆起以观。公曰。此膝岂可屈于汝乎。汗曰。汝何背约而斥和乎。公曰。尔既与我国约为兄弟。而反欲称帝臣我。背约之责。在我乎。在尔乎。汗辞塞良久曰。汝既首议斥和。则我军之出。何不迎击。反为我禽乎。公曰。我之所执。大义而已。成败存亡。非所论也。且使我国臣民皆如我志。则尔之歼灭不难矣。即解衣裸体曰。速剐我。剐盖虏刑也。因索笔书之曰。大明朝鲜国缧臣洪某斥和事意。历历可陈。而语音不相惯晓。敢以文墨控白。夫四海之内。皆可为兄弟。而天下无两父之子矣。朝鲜本以礼义相尚。谏臣惟以直节为风。故上年春。适受言责之任。闻尔国将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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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称帝。心以为若果渝盟。则是悖兄弟也。若果称帝。则是二天子也。门庭之内。宁有悖兄弟哉。覆载之间。宁有二天子哉。况尔国之于朝鲜。新有交邻之约而先背之。 大明之于朝鲜。旧有字小之恩而深结之。则忘深结之大恩。守先背之空约。于理甚不近。于事甚不当。故首建此议。欲守礼义者。是臣职耳。岂有他哉。但臣子分义。当尽忠孝而已。上有君亲。俱不得扶护而全安之。今 王世子大君皆为俘。老母存没。亦不知。良由一疏之浪陈。以致家国之祸败。揆诸忠孝之道。扫地蔑蔑矣。自究乃罪。可杀罔赦。虽万被诛戮。实所甘心。血一衅鼓。魂去飞天。归游故国。快哉快哉。此外更无所言。惟愿速死速死。汗使华人译而听之曰。难矣哉此人也。仍出公斥和疏曰。吾不可为皇帝耶。公曰。汝乃 天朝叛贼。何得为帝耶。汗大怒。亟使刑杀。二胡取公而去。实是年三月初五日也。公聪明秀发。刚果正直。孝友之性。根于天得。平居辞气激昂。无所挠屈。每见古人取义成仁。必慨然企慕焉。公南阳人。始祖先幸。高丽金吾卫尉别将。本朝左赞成淑。监司叙畴。县监硙。进士以成。公之高曾祖及考也。进士娶安东金琳女。以 万历丙戌十一月廿二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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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伯父校尉讳大成。取以子之。后金氏卒于染疠。公千里奔往。则家人皆已出次。抱持不欲入哭。公不听曰。岂忍计我死生。遂入而哭擗。绝而复苏者数。至于泪成血而目几丧。事其所后。克尽诚心。苟有悦其意者。无不为也。尝受业于月沙李公廷龟。月沙称之曰。异日必为伟人也。乙卯。捷司马。辛酉。中谒圣及第。诸权倖拔去。 仁祖幸公州设庭试。公为之魁。历典籍,监察,司书,正言,兵曹正佐郎。外任则高山察访,高灵扶安县监也。先是元帅姜弘立投虏。丁卯。导虏入寇媾成。虏以弘立归。公正言时。极论其罪请诛之。其居家立朝。行义论议类如此。丁丑江都之陷。公后夫人许氏及子晬元与其妻李氏皆死焉。晬寅未详存没。盖许氏遇贼不屈。晬元以身翼蔽。锋刃乱下。晬元先死。许氏投水。李氏自刎。公不及知。故北行时有家书。眷眷于孝亲奉先之道。在沈阳继文山。有吟啸诸作。士林传诵。莫不流涕。 上命有司月廪其家。 孝庙朝赠公都承旨。而惟许氏及晬元夫妇未蒙旌典。惜哉。章甫立祠于平泽以祀公。我 显宗大王尝语及公及吴达济,尹集之死。有言三人于名之所在。不能自抑而然矣。 上曰。不然。彼三人者。皆践其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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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谓为名也。呜呼。 圣学之高明。可谓度越千古矣。公继后子应元。蒙恩官至直长。公前娶正郎具坤源女。晬元及高阳郡守郑昌徵妻。其出也。许氏郡守寔女。晬寅及士人尹世鸣,载宁郡守沈益善妻。其出也。应元以公及许氏衣履。葬于平泽县西鲸井里巽坐乾向之原。具氏墓在杨州丰壤乾川里午坐子向之原。应元男禹锡。三女适许玧,金弘载,郑相文。馀幼。高阳一男四女。男齐贤尚淑徽公主。封寅平尉。尹世鸣七男三女。男以衡,以任,以道。馀幼。载宁三男四女。男廷耆,廷老,廷耇。内外曾玄总五十馀人。呜呼。我东自殷师以来。礼义素明。至于丽季。圃隐先生倡以道学。至于本朝则又骎骎乎洛建之风矣。以故三纲五常之典。家传而人诵。然至于临大节而不可夺。能以一身撑拄乎数百年纲常。则未有若公之彰明较著者也。况许夫人及李妇死于夫。晬元死于亲。与公并立为三纲之重。此又可见公化范之懿也。其廉顽立懦之风。固将千百世而不衰也。呜呼伟哉。铭曰。
日月之昭乎。山岳之崒乎。其孰与之高明乎。夫惟花浦公之节乎。
校理 赠副提学尹公墓碣铭(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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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尹公成伯没三十五年辛亥。始有墓。呜呼。三日而柩。三月而墓常也。今尹公夫何故也。呜呼。尚忍言哉。呜呼。使公不念民彝物则。不顾天下大义。惟身图是便。则宁有是哉。然非身无柩。非柩无墓。古之制也。今何得有墓耶。或曰。乔山有黄帝冢。是时人思帝德。葬其衣冠。又郑威悯公骧。殉节于凭翊而葬焉。而其坟又在其故乡玉山。其事为朱夫子所记。盖既失其体魄而无以寓其追慕之诚。故虽知虚葬之非正。而亦不能已。是亦可悲也已。谨按公讳集。南原人。故忠臣校理 赠龙阳府院君暹之孙。文科县监衡甲之子。忠臣府使棨之弟也。龙阳公遇难殉节。大树风声。其始祖威。高丽朝平贼有功。公妣黄氏。观察使致敬女。公生而秀异。年十三而孤。从府使公。自力为学。二十二。中生员。二十六。擢上第。补承文院正字。将秉史笔未及。而由侍讲院说书。升司书。内艰服阕。历弘文馆修撰,副校理,司谏院正言,吏曹佐郎,正郎。 崇祯丙子。建奴僭号。朝廷据义斥绝。旋寻和好之议。公以校理上疏曰。夫和议之亡人国家。匪今斯今。而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也。 天朝乃我父母。而奴贼即父母之雠也。其可与约为兄弟。而置父母于相忘之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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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壬辰之事。秋毫皆帝力。其在我国。食息难忘。而顷者虏逼京师。震污 皇陵。惊心痛骨。惨不忍闻。宁以国毙。义不苟全。而顾兵弱力微。虽未能悉赋从征。亦何忍更以和议倡之于此时乎。往日 圣明赫然奋发。据义斥绝。转奏 天朝。环东土数千里。庶免其被发左衽矣。不图玆者奖敕才降。邪议旋发。人心之奋发。当复如何。又斥主和人。以为甚于秦桧。府使公曰。疏语莫或太过乎。公曰。国家将亡。言不择矣。冬虏兵猝迫。公 扈驾入南汉城。与吴公达济,俞公棨条上战守策。首言自古沮败战守之计者。莫非和议为之祟也。今幸 圣虑坚定。如或更有言和者。请枭示军中。又启于榻前曰。军士咸愿一战。臣言于体府而不听。只在 圣断而已。臣昨见贼骑突出如飞。而一闻炮声则退走不暇矣。俄而群议欲以 储君送虏阵。公闻之惊痛。涕泗交下。将入对极言之。主其议者。畏公等不敢复言。然公意犹愤愤不已。以为凡事根本不绝。则终必自蔓。遂要三司齐会。公曰。今日之义。必先去主和之人。三司皆相顾默然。有一人故为夸大之说。以缓正议者。三司靡然从之。公固争不得。则不胜愤惋。指斥颇甚。侪流亦多不悦。公又上疏曰。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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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迫。臣非以讲和退敌为不可。盖自我乞哀。则虏益轻我。和终不可成也。惟一意战守。然后可庶几也。丁丑元日。议送牛酒于虏。公又上疏曰。群议欲假岁馈之名。上欺 圣聪。下瞒群情。今虽万端乞怜。狡虏之退师。断无其理。只以解三军之体而已。今勤王之师。齐到近地。若中外合势。决一死战。则三军气必自倍矣。虏果不受牛酒。且言汗率大军出来。主和者因欲遣使问其所在。公又上疏极言其非。不报。及国书将用某字。公独对力攻主和者。请加重律。且论三司循默不言。自是人益侧目。皆欲危中之。既而虏报我书。辞甚悖慢。公又入对曰。主和者既致凶书。而今又乞降以答其书。为臣子者忍制此书乎。因悉暴其奸状。贼初。公伯氏府使公自南阳起兵讨贼。不克而殉节。至是公始闻之。乞递职。许之。及媾成。虏索春初斥和臣。遂以公及洪公翼汉,吴公达济应副焉。当虏请 上出城也。群议靡然无敢牴牾。公将入 上前。碎首争之。不得则死之。吴公曰。吾辈不能批患折难。而彼谓如此然后 上躬可保。更何忍沮止。吾辈只有自靖无愧而已。公叹息而止。丁丑正月二十八日。公与吴公拜辞于 上前。上曰。尔等以予为君。事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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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何以为心。公对曰。主辱至此。常以不得死为恨矣。今得死所矣。臣无所憾也。 上曰。当初尔欲置予于尽善之地。而竟就死地。古今天下。宁有此事。遂痛哭。公曰。 大驾出城日。请命 王世子抚军。以防其变。上曰。尔以此际。念及国事。忠诚可尚。尔等有父母妻子乎。今日存亡。固不可知。万一得延。则予当抚存。勿以为念。仍命赐酒。 上不能制泪。公等亦涕泣拜谢而出。二十九日。主和者押公等以往。诸亲友皆往诀于城门。痛哭而别。观者填咽。莫不流涕。而公等犹然如平昔。人皆嗟叹焉。押去者路谓公等曰。到彼。公等悉引其时台阁。则不可尽杀。此可获免矣。公私谓吴公曰。是欲因此尽去所忌。其计惨矣。既至贼阵。反接囚首而献之。汗使人诘之曰。汝等若以我为不足畏。则大军之来。何不出战而反穷蹙若是乎。公与吴公合辞而答曰。我国服事 大明。今已三百年矣。一国臣民。知有 大明而已。尔国既僭大号。则义所当绝。故我国于前春。既据义斥绝。而曾未几时。复通信使。甚不可也。是以我等果争之。我等所争者。惟大义而已。胜败存亡。不须论也。虏复诘之曰。汝等之名。非前所闻者。且首倡者。非但洪翼汉一人。今若悉以实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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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可矣。曰。我国既查送我等。更有何人。我等一死已定。岂可畏死而诬引他人耶。复再三诱胁曰。今不熟计。后不可悔。公等曰。吾戴吾头而来。当断则断。不须复问。虏遂以北归。管押虏将服公义。常加尊敬。其寝食必自看检。且曰。到沈阳。必得生还矣。公中路寄弟柔书曰。始闻伯氏舍生。宁欲即死。而为国家强食耳。此行盖缘清人责送斥和人。吾与吴某自当。男儿堕地。捐身救国家之急。斯亦幸矣。只以祖母临年。不得更拜为恨耳。又令柔葬伯氏。毋或大费。存其赢馀。资以事育。又使勿尤人也。到沈阳越五日。汗使传语曰。汝等虽曰斥和。既非首倡。不须杀。且将官之。须率妻子以来。答曰。此决不可从。吾等既为朝鲜之臣。义不当仕于他国。惟愿速死。虏又恫喝不已。公等奋言益抗厉。遂束缚以就沈之西门外。即虏人刑杀处也。时我国宰臣在质馆者。被虏招与同坐。亦谕使少屈。而公等终不听。则又祈恳于虏。虏不许。公既死。虏人以公衣带给从行仆人曰。二人终不屈故杀之。汝等去矣。其仆遂以招公魂。是丁丑四月十九日也。其仆既归。为言其日公既拒虏言。以问答语语仆曰。吾今日必死矣。仆泣曰。何不姑为勉从耶。公笑曰。屈身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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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甚于死。此非汝所知也。仍与吴公谈笑自若。进以食则取吃如常。有顷。虏复取以入云。公禀质清介。性气直截。聪明绝人。过眼辄记。居家孝友纯笃。亲有疾。未尝解带。执丧情文备至。兄弟同居。相勉以义。于人匍匐相恤。而见其过失。则正言直斥。不少假借。及如当官论事。绝不骫骳。至于末梢。正义明理。其所树立。如日星山岳。使我礼义之邦。免为夷狄禽兽之归。虽谓之澹庵,文山合为一人可也。况圣远经残。春秋之义益晦矣。今自数公之死。晦者复明。而使此箕封有辞于天下后世。岂不伟且大哉。 仁祖命恤其家。 孝宗朝特赠公副提学。命录用其子。夫人金氏。都正尚宓女。都正清阴先生之弟。夫人在室。爱教甚备。性且端洁。自闻公被执。日夜号擗。凶问至。陨绝复苏。呕血数升。期以必死。赖都正公慰解。得延其命。乙巳七月十日没。今 上殿下厚赐葬需。与公衣冠祔葬于金浦县尹氏之葬。子以宣县监。以徵参奉。县监男濂泓。季幼。女适洪翼汉之孙禹锡。馀幼。参奉男洙。女适韩载华。一男三女并幼。 孝宗大王尝曰。尹暹祖孙兄弟两世三节。岂不贵乎。县监与群从以明,以健等。裒诸遗稿。名曰三节。噫。成伯之家。草木犹当爱敬。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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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衣冠所遗耶。铭曰。
懿哉成伯。克绍前光。而其所就。益大以彰。眇然一身。任天下义。其义伊何。圣修鲁史。尊周攘夷。天无二日。明则人类。晦则夷狄。民实受赐。吁嗟成伯。
野隐宋公墓碣铭(并序)
野隐公既葬。慎斋金文敬公集志其墓矣。既而其子基隆将树石以表于前。俾余书其事。噫。公之大节。皎如日星。何待于书哉。只其不能无待于书者。则不可不书也。谨按宋氏籍恩津。高丽朝有判事大原。其后执端明谊名行埒于郑圃隐诸贤。高祖世良参奉。 赠参判。曾祖龟寿奉事。 赠参判。孝义绝伦。居丧致白燕巢庐之异。与弟圭庵文忠公麟寿及其妹婿成东洲悌元讲学于家。故其居有三贤闾之号。祖都事讳应期。 赠判书。考佐郎讳邦祚。 赠参议。号习静。习静公以清裁直道伏一世。废朝时为群小所恶。困踬以终。妣郑氏。监正谷之女。以 万历戊子十二月二日公生焉。讳时荣。字茂先。野隐其号也。习静公在时。观志者已服焉。既当室。奉祭祀以礼。事偏亲尽诚。与群弟爱而友。处乡党群而义。 仁祖初。乡人举群行于监司。丁卯虏变。倡率同志将勤王。沙溪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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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公劳勚兼及行义。戊辰。授司宰监参奉。历奉事,直长。升尚衣主簿。移司仆寺。自律甚严。所莅猾吏敛手。丙子。边报遽至。公承朝旨。随 庙社主入江都。丁丑正月二十二日。虏渡江围城。公与同舍李竹窗时稷议定自靖之义。遂自致命。是月二十三日也。事定。归葬永同县西投宿洞。配李氏。故名相铎之曾孙。 赠持平励之女。公没。以哀毁甚。其十月不起。祔于公墓。男长即基隆。次二男皆夭。二女适李硕馨,李德宇。孙男元锡,光锡,允锡。戊寅。 上命旌闾。遣礼官赐吊祭。赠承政院左承旨。授其子参奉职。江都士民为立书院。以祀金仙源,李忠肃以下八人。公位在第几。赐额忠烈。又怀德,永同。并立祠妥侑焉。呜呼。公当时官位卑微。又虏不洗城。欲生则生矣。必以眇然一身。首诸公取义。以扶千古纲常。极其至。虽谓之日月争光。可也。然人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公自少受教于习静公。理义所在。必行乃已。故内行甚正。求之古人。亦罕其匹。不如是。焉能成就此哉。余同堂承事三十年矣。窃瞯公言行。无不可书。而亦不可尽书。然又何必赘乎。铭曰。
山岳高矣。日月明矣。惟此一丘。千载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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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川府使金公墓碣铭(并序)
崇祯九年丙子。虏兵充斥。时成川府使金公琂汝润。即团束官兵。驰往慈母山城。尽以属诸监司洪公命耇。归即召募义旅。欲以杀贼之侵轶者。时乱起仓卒。人心涣散。莫可收拾。公洒泣誓众。激以死长之义。俄而贼兵大至。公又谕众曰。贼之所求者我也。我则义当效死。尔等皆去。徒死无益也。众皆为公感泣。其中一人请负公跳。公固不许。贼果寻公。至以刃胁降公。公大骂贼终不屈。遂遇害。时十年丁丑正月初五日也。始公指送家属使避兵也。诸子皆幼稚。外甥今光南君金益勋新居甥馆。谓公曰。贼锋不可当。盍与家属入山谷。为百口计乎。公曰。吾以死自誓。不可为全躯保妻子之计。及事急。光南又挽公强起。公坚坐不动。其时监司洪公闻公死。遣裨将及衣服。使之殓尸。而因至金化县。军败殉节。时本道无官长上事以闻。洪公胤议政公重普每叹其久为埋没。诸子既长。上言以白其实状。 显庙命有司覆启。金公南重,李公一相前后判礼曹。据其实。请 赠官旌闾。遂 赠吏曹判书。设棹楔于家。岁甲辰。 显庙因灾异。引见大臣。贼臣许积有宿憾于公诸子。以仆公旌门为弭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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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事。诸子上言讼之。而今原任议政郑公知和为刑曹判书。以诸子言为非诬也。时积势张甚。其冤未伸。今 上庚申。积与其徒皆伏法而死。诸子复伸前言以请。事复下该曹。该曹请议于大臣。今领议政金公寿恒据其实。请施行如章。 上允之。今判府事闵公鼎重又重其事。请更查问于本府军民。更得其详然后施行未晚。闵公又白其邑妓今玉同时殉节事。以相参验。一府儒品老少一口言公遇贼山下。山上避兵人见公手石击贼。今玉蒙面投崖状。案牍备具。既上闻。并旌今玉门。呜呼。君相所以奖节义伸冤枉。为世道虑者至矣。公安东人。其系实出新罗敬顺王。有方庆有大名。其后簪缨赫世。高祖墀文义县令。曾祖公衍军资监正。祖继贤 赠参议。考洛瑞进士。受学于栗谷先生。不就荫仕。以诗酒自娱。 赠承旨。妣李氏。全义大姓。其考秉节校尉希聃也。公生于 万历戊子六月二日。己酉升上舍。乙卯捷文科。选入槐院。七八年后。始调奉常主簿。盖当光海朝。奸凶主雠母议。公以不附。故沈滞甚久。而亦无几微色。 仁祖反正。即拜骑省郎。为养出为扶安县监。未几。连遭内外艰。执丧以礼。服阕。拜礼兵曹正郎,成均馆司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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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以台省。为修隙者所沮。历礼宾寺正。由掌乐正。戊辰。出为荣川郡守。以扶安时事。所司追论而罢之。扶安人守 阙伸白其冤。叙为司䆃寺正。时朝廷重西任。以公为成川府使。政化大成。 上赐品服以褒之。逮丙子虏衅已启。西路守令。皆以武臣换差。升平金相公瑬以为成川绰有惠政。缓急可以得力。遂不易。冬。民皆荷担以待变。公仰天叹曰。职在官守。义当勿去。偷生苟活。非我志也。卒如其言。公居家有善行。在官有嘉绩。且以其先公出入大贤门下。士友皆推重之。卒与诗礼家名宰成朱陈契。公初娶郡守崔应周女。生子世弘。女适承旨柳道三。继娶国姓李氏。 世宗大王六世孙先立之女。直提学洪宗禄之外孙。生于庚子十一月。卒于甲寅正月六日。公墓在广州其自山加资洞。李氏祔焉。公始以原从功 赠参判。屡赠至左赞成。李氏受真诰为贞夫人。夫人性质温柔而仪度严正。寡居三十八年。家道无亏。盖主于孝敬而群行皆备焉。长子世辅。曾为县监。世弼佐郎。世翊判官文科。女婿即光南也。县监男光远,光绩,光道。女适参奉黄尔章。佐郎二女适士人李志尹,辛道东。馀幼。判官男光锡。二女适士人赵仪献,花陵都正洮。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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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光南男修撰万埰,生员万墡。呜呼。召募义旅。事去立慬之状。昭著于一府耳目。已成口碑。而小人不乐成人之美。乘时逞憾。上诬 天聪。下坏民彝。可胜痛哉。幸而凶魁诛除。公议旋行。朝廷更据士民之供状及儒生上书。旌典重新。昔太史公传荆轲。徵一药医。记留侯。徵一画工。况于阖境质尔之士民哉。噫。公之屈伸。即关世猷之污隆哉。至于玉妓之投崖。亦因公而并著。闵公之请。盖用晦翁先生因记朱奉使节。而并记五台僧义真之义也。其事尤奇矣。铭曰。
自经于沟渎。人或莫之知也。而公之死于山下。士民罔有异辞。设淫辞而攻之。彼何人斯。惟大臣与名卿。岂私公而 天聪敢欺。有欲知公者。盖观其屈伸之时也。
铁山府使池公墓碣铭(并序)
李寝郎泰卿致其妇翁宋督邮国宪君式言。固要池铁山墓文。君式其婿也。泰卿其外孙婿也。今其勤若是者。池公义人也。其死可尚也。 圣主纶音。尤不可不对扬也。其勤也则宜焉。则愚之不敢终辞也亦宜尔。谨按公忠州人。故忠义君涌奇之后。忠义君事载丽史。本朝县监浚高祖。司直永洙曾祖。佥枢芸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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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景湛司果。 赠参判。妣金氏。吏曹正郎镇之孙。宣教郎挺贤之女。参判公梦龙飞入寝室。而公以 万历辛卯七月十二日生焉。少自清州。从学于汉师。李判书基祚,洪监司命耇皆与为友。既而投笔取武科。从宣教之弟寿贤赴京师而还。丁卯虏变。公摄宁边通判。戎事甚办。时虏屯聚邻境。公与敢死卒三百。夜斫虏营。斩获甚众。贼乃散走。事闻。 上嘉之升折冲。拜龙川府使。公不以财贿酒食媚事宾客。有谮于上司者。遂被诬充军。府民爱公甚。号诉于备局。愿以三百斛米贳公而不得焉。公到义州配所。有椵岛将刘兴治之变。以白衣从戎。有批乱功。 上特命加阶。有宰相挟旧憾防塞焉。旋为长渊府使。未几以事递。叙守铁山府。公所涖三邑。皆有去后思。民辄立石颂之。金相国瑬为体察使。公以褊裨在其幕府。竭其智能。体察使甚任之。丙子。 上将西幸至城门。而虏已薄近郊。 上遂御门楼。仓卒问策于下。公杖剑前对。愿得五百精兵迎击之曰。贼犯境不三日而已至。其军马必疲渴。以逸待劳。此正其时。若以炮兵要于沙岘。鏖其先锋。则必不敢冲突。而 大驾可达江都矣。 上问于任事诸臣。皆曰。虏兵众寡未可知。不可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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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人尝试。 上遂回驾。从东门向南汉城。公急以 命驰至江上。还报于 驾前曰。冰坚甚。可无所虑。既渡。 上又命前视路径。公又还白所从之宜。旋又前走。拔剑打斫冰坂。从者亦尽力。须臾而尽。路马遂得平步入城。城围既久。士卒疲困。公以别将。日夜巡城。勉谕不怠。 上时或召见。问以军情。推食以食。公益感奋思死。一日请于体府曰。主辱臣死。正在今日。愿出城推锋。以效臣节。体府以闻。 上壮之召使前。赐酒以遣之。遂率御营炮手若干。缒城而出。脱险以下。平原薄虏而阵。虏弃栅佯退。不得与战。及日暮收兵。虏以铁骑蹴之。公不旋踵搏战而死。实丙子十二月廿九日也。同死者数百。 上闻军败。问曰。池某亦死乎。特为震悼。仍 命出五百炮手。就战处寻尸入城。赐布帛袭敛而瘗之。又 命酹以酒果。又传曰。池某子孙复其役而录用。且令所在岁给食物。以著予不忘之意。特 赠嘉善大夫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翌年丁丑。返葬于清州治南老隐洞之先兆。公讳汝海。字受之。丰貌伟干。志气雄远。有将帅才。刮劘豪习。惟事其事。出则尽心于官务。入则顺志于慈闱。嗜酒而不及于乱志。有财而好施于穷交。不拘小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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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踰大闲。故贤士大夫莫不信爱。而溪谷张公尤深焉。娶高灵朴氏。察访循性女。礼曹正郎世豪孙。无子。女即宋氏妇。有男奎炯。女为士人成虎彩妻。次即泰卿妻。皆有子女。泰卿名东亨也。呜呼。君臣之义。性于天赋。其所以见危授命者。非出于勉强也。惟其利害劫之。不免有计较之心。故偷生苟免。忘君负国者滔滔也。惟公奋不顾身。贾勇先登。遂志建节。终不倍皇天之所畀。岂不伟哉。 仁祖大王涣发德音。特加褒典。恩及九原。光被后裔。 大圣人树风声惇世教之道。可谓出寻常万万矣。今宋,李诸君之勤恳若是者。岂但为公而已。其意亦可尚已。铭曰。
国步孤城。势穷理极。公奋其勇。雷奔电激。生为忠臣。死为鬼雄。南汉城边。气结为虹。我铭其藏。以示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