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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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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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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渚赵公神道碑铭(并序)
国朝文治。尊尚三古之道。自退栗以后。为士者益知理事一致。孝可移忠。其说不可易矣。浦渚先生赵公不由师传。笃信经训。越自髫龀。以至白首。不懈益虔。期以毙而后已。其圣贤所谓诗之好仁如此。老而好学尤可爱者非耶。公讳翼。字飞卿。其考佥枢公莹中。悃愊醇愿。不失天真。妣尹氏甚有妇德。以 万历己卯四月七日生公。先是有黑龙梦家人而飞入室。三岁。戏排棋子。有易卦象。见者异之。五岁。能属文。邻有老人使守所解衣。至暮而还。则不移顷步。其信实纯悫已如此。八岁。草疏论辨邪正。诸长老惊曰。孰以此为小儿作耶。禁毋以示人。盖赵重峰宪救李文成,成文简两先生被罪时也。成童读尚书。如期三百玑衡注说。亦皆通晓。又仿洪范立说。名曰彝范。遂汎滥诸家。尹月汀根寿每见公作曰。此秦汉间手段也。既而专意于性理之学。以为大学是圣贤心法。体用具备。中庸之戒惧慎独。是一篇之体要。最当竭力者也。于是作持敬图诸说以自警。以祖考命。勉就场屋。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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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文叹赏。年二十四。登壬寅文科。补入承文院。忤权倖臣。七年不调。升典籍。由监察出为平安评事。受赈饥任。竭力济活。己酉。参录玉堂。为司书,兵曹郎。白沙李公恒福见公课作而曰。世岂有如许见识文章耶。辛亥。始入玉堂。为修撰,知制教。郑仁弘丑诋文元,文纯两先生。公与同僚上劄辨之。黜为高山察访。韩文翼公浚谦为监司。许以知己。癸丑。时事益大变。废母之论始起。公弃官归村墅。十馀年杜门不出。傧使迎 诏。差制述官。都元帅辟以从事。皆不应。公以所居近京不便。自广州转入湖西之新昌县。结茅道高山下。沈潜经史以自娱。与朴潜冶知诫,权晚悔得己讲论不辍。癸亥。 仁庙即位。朝议以为初服。铨曹当用一等人。公首为佐郎。尽其公允。物论洽然。尝于轮对进曰。汉唐诸君不及于三代者。以无学问之功也。上耸听焉。郑松江澈为山海所陷。追削官职。公力为伸辨。废世子桎自栫棘跳出。李梧里元翼,李苍石埈,尹八松煌请贷死。公右其议。兼裁省郎厅。公久在民间。熟见弊瘼。其所裁处区画。动合时宜。而吏胥动浮言以挠之。公上疏极论之。仍言程子曰。有关雎麟趾之美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臣窃恐 圣志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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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未立。不能以古之帝王自期。心术隐微之间。率多姑息苟且。则治化难得以望也。伏愿深察利欲善恶之机。亲贤勉学。日从事于精一克复格致诚正之功焉。甲子逆适叛。 扈驾南下。贼平。由检详舍人。历应教,典翰。升直提学。尝于 经席进曰。大学论语。实万世为学之大法也。能究其义理之蕴。验之身心。日用之间。以践其实。则隐见表里。明白纯粹。其政令事为。无不大公至正。如天地之化矣。正言洪镐请追奖朴承宗。宪府劾其妄。公进劄曰。若以其言之妄而罪之。则窃恐其不妄者难进也。因以递职。俄复入仍升拜承旨。兼管宣惠事。进说以为朱子之言曰。莫如明降诏旨。令逐州逐县。各具所收金谷。大均节之。使州县贫富不至相悬。则民之惨舒。亦不至大相绝矣。今养民之政。亦无以易此。时梧里李公主其事。而异议蜂起。公慨然复争曰。若为众口所挠。是犹作舍道傍。小事亦不可成。况成国家之治哉。李公叹曰。如吾真赵某之罪人也。俄又以承旨。应 旨进言。大意以为穷格之学。不可不勉。宽容之量。不可不恢。必须用力于明善诚身之功。 仁献王后丧。沙溪金先生入慰旋归。公请勉留曰。今之宿德。无出其右。虽在山林。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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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致。今既上来。岂可不知亡也。已而辞都承旨。 批曰。清俭才学。允合此任。公请令僧徒还俗而限年定役。则悦而从之者必多。又论西边募兵屯田事宜。且请内移避乱辽民。以报 皇上之恩。且进备虏之策。朝廷不用。再疏论之。又不行。为养自右尹出为开城留守。丁卯虏入寇。公收集舟船。悉载士女入海岛。虏去。奔问 行朝。疏论西事甚悉。入为大司谏。有名宰冒录勋籍。论削之。先是朝议以私亲服制。论议异同。及当迁祔。有请别立祢庙者。公辨之曰。帝王家虽以兄继弟。亦谓之父子。况以孙继祖。独无父子之义乎。祢位之阙。非所疑也。汉宣之继昭帝是也。光武中兴。实同刱业。而犹上继元帝。别立其四亲庙。朱子犹以为不若立伯升之子。以奉私庙为尤善。今兹大典礼。岂可徒信一二人无稽之说乎。遂以绫原君辅为主。而其祔祭。 上欲自主之。公又争之。寻拜吏曹参判。己巳辞递。历长国子及三司。李延平贵论朋党而引朱子与留正书。 上曰。朱子说亦不能无弊。公以副提学上劄曰。 殿下未能深究先贤言意之所在。而遽断之以有弊。非惟察理疏略。又有轻忽圣贤之失。又论王子私田免税之不可曰。窃恐 殿下于胜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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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己之事。或未能深留意也。 上尝以非罪窜罗公万甲。又贬张公维于外。公争之不报。辞递为大司成。以文谕馆学诸生。使之先读近思录。以正门路。因论学制。 上命皆施行。庚午春。应旨进言极论民生愁苦之状。因及丰呈 庙享事。 上多采纳焉。尹公煌言事忤旨。公言事关宫禁。人所难言而敢言之。可谓不负其职。掌乐院请肄女乐。公言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秦王有忧色。况今民生困苦。上天示警。又闻皇城被围。戒严未解。今日之事。皆可痛哭。君臣上下惟当恐惧忧戚。不遑暇食。岂宜聚集妓乐。使之喧咽乎。夏椵岛裨将刘兴治杀其都督。 上以王人被杀于我境。将兴师讨之。旋闻兴治奏禀而非擅杀。公请罢兵。宪府论内司弊。 上怒责之。公谏曰。 殿下喜闻之诚未至。容受之量未恢。治效未著。实由于此。时有宫奚因蹊径以进。公进言曰。 殿下持己之严。固无蛊惑之虑。然君子知几。当忧其渐。人臣爱君。当防其微。克己贵勇。防患贵怯。且闻画工入 阙。累月不出。又岂非丧志之一端。臣等所望于 殿下者。一以圣人为法。凡嗜好之偏。所以累于此心者。一切屏绝。使本源之地。清明纯粹。无一毫所蔽。而万化从此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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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又曰。凡事因怒而发者。必失其正。 殿下不置嫔御。此帝王盛节。今因言者。忽有拣择之命。此未免为怒所动。时公以疾屡辞职名。辛未。丁内艰。服除。复旧践。因天变进戒尤切。 上进拜礼曹判书曰。才德俱优。尽心职事。 皇朝叛将投虏。事机可忧。公密进计策。又请变科举法。择师儒以养人才。时三司争论私亲祔庙。皆远窜。公以大司宪。力救忤旨递。铨曹以副提学非公不可。请罢例还拜递。复为大司宪。论田结租税弊。兼艺文馆提学。以不习词翰辞。 上引司马光翰林学士事不许。乙亥。馆学章甫请以文成公,文简公从祀文庙。一队丑正之徒。亦投疏诬诋。公时为学职。深以世道为忧。上疏极论之。不报。辞递学职。时横议方生。莫可底定。公再上疏。又入 筵席。论之详悉。 上曰。李珥极是贤人。予非以其道德为不足。只以从祀是重典。故不敢轻许耳。丙子春。为工曹判书。以事递。拜汉城判尹。时虏衅已启。公条上八策。曰激众心。曰通下情。曰广取士。曰择将才。曰用土兵。曰修城池。曰改弓制。曰导人民。朝廷不能用。公极言于尹相昉曰。今祸至无日。人谋如此。必将坐取危辱。莫如先入江都以自固。尹相然之。白于 上。又为时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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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秋又为礼曹判书。 皇朝监军黄孙茂奉 诏至。公请待以诚信勿欺。冬。虏大入。 上将幸江都。虏骑已迫。仓皇转向南汉。时公适失佥枢公所在。号哭奔趋。既得而急赴 行在。则虏已充斥矣。公痛哭而退。与南阳守尹棨,沈参议之源,金承旨尚,李太常时稷,尹校理鸣殷。谋起兵勤王。公为大将。而棨忽为虏所杀。事无可为。乃入江都。丁丑正月。虏渡江。公坐江岸不去。二子抱持坠下。掖上小舟而去。盖公自失 行在。日夜痛泣。如不欲生。乱定。有章劾对吏。 上察其颠末。只罢其职。后台论复起。 上曰。此非读书人乎。固知其贤矣。癸未。再疏辞命。入朝复再辞。始许归养。乙酉。拜礼曹判书。又恳辞。秋。册立 世子。上疏极论导率之方。仍曰。亦愿 殿下懋学进德。丙戌。又申前言。 上褒赐厩马。拜吏曹判书。辞不就。夏。丁外忧。服除。拜参赞入谢。仍引年乞致仕。不许。连有除拜。公黾勉供职。时进格言。己丑。 仁庙上宾。初丧仪节。多公所定。公欲舍长陵。改卜吉地。朝论沮贰。拜右议政。迁左议政。为总护使。 葬礼毕。上劄论典学致治尊贤教士之道。仍论荐十馀人。时 孝庙方锐意求治。公亦竭诚赞襄。前后进言。皆以危微精一。为 圣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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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以不忍人之政。为致治之本。田赋兵制。无不究极。本末备具。识者惜其不用。公见不逞之徒。潜通清国。祸端已萌。请先事周防。庚寅。虏使六七辈至。且以重兵压境。举国震骇。公至诚周旋。事亦得已。乞暇还。迁葬母夫人。 上特施恩例。学士沈大孚,俞棨论 仁庙谥号忤旨。公以为言。 上益怒命窜二人。公待罪。上曰。卿之忠实。予岂不知。宜安心焉。大司宪南铣,副提学赵锡胤亦论沈俞而罢。公乞退不已。沈俞遂得释。然公求去益力。 仁庙小祥。论练服之制。不行。 上祷雨于社稷。 上使议用乐当否。公引越绋事请用之。公又进言明善诚身求仁进德之功。未有若四书之要者。须反复而深玩之。以为一生工夫。则可见义理之无穷而日有缉熙之益矣。 殿下诚有求为圣人之志。则读之必欲求其义。履之必欲循其则。天理必欲复之尽。己私必欲去之净。则生民自然皆得其所。而万世称圣矣。 上下教求言。公请抄出切要者条列施行。从之。 上疑朝臣之朋党。公请平心察理。又论婴儿定役。良女所生。为私奴之非。又言一家定役者三人。则馀勿复定。为僧者使纳米三石。上自公卿。下至庶孽之无役者。皆出布一匹。以为养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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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此皆量时度宜而欲行之者。馆学又请两贤从祀。李象震,柳㮨等。相继投疏。语绝丑悖。馆学意 上有所左右。捲堂而去。公上劄曰。李珥天禀之高。所学之正。识见之超诣。德行之纯备。可谓百世之师表也。成浑端庄严重。出处行事。动遵古贤。诚儒者之高蹈也。二臣之从祀。实不易之论也。公又曰。圣贤之生。必得天地纯粹之气。孔孟之后历千数百年。而始有程,朱子。我东至本朝。赵光祖,李滉以圣贤为学。或进而有为。或退而自修。继其后者。实珥,浑也。今从祀之论。举国同辞。而独有媢嫉者之党类子孙出而诋毁之。其中柳㮨之疏。诬罔甚矣。李滉之于珥。其爱重奖许。考其文集可见。而㮨谓之深恶。李珥之学于陆氏。绝不近似。而㮨谓之出于陆家。李滉论学。多从珥说。如圣学十图。中庸小注可见。而㮨谓无丝毫契悟。李滉死后。李珥独请从祀。而㮨谓攻之不遗馀力。成浑之疏。首以讲学穷理为要。而㮨谓之未尝言也。引朱子收拾身心保惜精神之说。则谓之道家者流。又诋珥所论四端七情。与李滉有异。夫孟子之言四端。特举情之善一边。礼记之言七情。是善恶之总称。李滉四七相对之论。虽因权近旧说。而未免失于照勘。故珥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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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之曰。夫义理天下之公。若筑疑而不言。则此理终晦而不明矣。程子于易传。竭一生之精力。而朱子指其差误处甚多。饶鲁,陈栎至曰。不愿为朱子佞臣。况珥识见之超迈。言论之精当。可以百世以俟而不惑矣。至如理通气局一句。所以发先贤之未发者。而㮨乃谓其学以理气为一物。不亦诬乎。邪说肆行。其祸甚于洪水猛兽。臣窃惧焉。又言馆儒捲堂。 列圣必宣谕使还。 圣朝待士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今 殿下怒其妄言。不为宣谕。恐非待士之道。 上优答焉。咸镜道儒生为两贤上疏。有 严旨。岭南儒生以柳㮨被罚。赴科场作乱。公言北地虽荒僻。秉彝之性。人所均赋。今慕两臣道德。相率而来耳。岭儒果以㮨为直道而被罚。则自不赴举可也。今乃群至试场。公肆悖乱。正所谓要君者无上也。 御批有未安语。公请免不许。请益力遂递。 上闻公决去。再遣史官勉留。公不敢承命。又以事削西枢散职。然 上念公不已。癸巳。公男复阳入侍。 上招使前问公起居。仍 宣旨使之往谕。公上疏陈谢。甲午。闻都城大水。上疏曰。宋宣和中。汴京大水。李纲以为夷狄兵戎之象。果有靖康之祸。顷年丙子。本朝亦然。今此水灾甚于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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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复有前日之患。则不知何以待之。昔孟子谓滕文公曰。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其所以用力之方。则凡二帝三王君臣所论及孔孟之言。在方册者是也。惟在诚心信向而力行之而已。 上优批以答。其后上谓筵臣曰。予曾令赵复阳谕告予意于赵相而不来矣。仍又下 谕召之。公又以老病终不起。乙未二月感疾。 上再遣医赍药救之。疾未革。犹强起冠带谒家庙。三月十日考终。春秋七十七。讣闻。 上震悼辍朝。吊赙如仪。 王世子亦遣宫官致吊祭。六月癸亥。葬于大兴县东华山乾向之原。公聪颖绝人。德性天成。纯粹浑厚。乐易洞彻。望之如祥云瑞日。性至孝。事亲极其诚敬。佥枢公起居不良。公昼夜不离侧。坐卧便旋。皆亲自扶持。及丧。公年近七十。水浆不入口。三年不脱衰绖。日夜号哭如一日。枕席皆为之湿。服阕。犹居外寝。及迁先夫人之葬。哀戚之至。无异袒括之日。性喜酒。后以亲戒。因不复近口。父母所嗜。终身不忍食。语及必流涕。每值生日。丧馀悲泣不自胜。祭时虽盛寒必沐浴。至笃老犹然。亲旧之丧。累日食素。下至仆隶之贱。亦为之不肉。常以程子忘生徇欲之语为至戒。虽在盛丽之场。绝无所近。衣取蔽体。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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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味。立朝五十馀年。田宅一无所加。每当饥岁。必减损常食。或进餰粥曰。人皆饥饿。我何心美食。盖公忠君忧国。发于至诚恻怛。自为秀才。已以经济为己任。如行大同以救民。改军政以养兵。变通科第以正士习。援据古制。参酌时宜。极言竭论。恳扣不已。 仁祖大王知公学术忠诚。深加敬重。而当国诸臣。实无宏远之图。凡所论建。率多沮塞。逮 孝庙初服。又有所未遑也。常叹曰。治道惟通经穷理之人知之。又曰。治道不难知也。人主修德为第一。其次任贤。其次修其法度而已。抚爱宗族。收恤备至。教诸子甚严。有过不少假。待人接物。一以宽和。人皆心醉而诚服。然见人有不正不直者。严辞痛斥。辟邪说卫斯道。毅然以身徇之。得失荣辱。洒然无欣戚意。进退出处之正。人无间然。少与张公维,崔公鸣吉,李公时白最相善。时人谓之四友。情分甚厚。而至于言论心事。未必尽同。又与清阴金公。敬爱甚至。而每论事。亦未尝苟合也。完平李公,西平韩公年辈虽悬甚。而特相亲爱。谓之知己。完平常言赵某非今世人。公平生手不释卷。常曰。欲学圣贤。舍四书不可。又尝谓孔子之后。集群儒而大成者朱子也。其功多于孟子云。每以持敬存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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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本领工夫。常曰。持敬以收敛操存为要。以精神湛然在里为验。又曰。为学只要做私欲尽去。天理纯全底人。只要做光明洒落。不愧天地鬼神底人。只要做担当天下事。参天地赞化育底人。其本只在心存。又曰。心存时神明不昧。万理浑具。此时则虽圣贤之心。亦只如此。但圣贤持之久。而学者不能耳。每日晨起。整衣冠谒家庙。退处书室。终日端坐。每当进对。宿斋预戒。精白肃恭。水旱承 命祷祀。无不立应。为文章。只取辞达理通。不事雕刻。信笔横竖。滔滔不穷。溪谷每言义理之文。吾辈难及云。有文集十五卷。其馀述作数十册藏于家。或有刊行者。公尝以困得浅说数篇。随疏投进。 两朝皆赐宠奖。赵氏始出丰壤。有讳孟佐。丽祖策开国勋。为平章事。自后士大夫不绝。曾祖节度使讳安国。祖都事讳侃。洎佥枢公三世。以公贵皆 赠大官。妣尹氏。县监春寿女。公配星州玄氏。壸仪甚备。 赠参判德良之女。高丽名臣德秀之后。封贞夫人。后 赠贞敬。有五男一女。男梦阳县监。进阳郡守。复阳吏曹判书。来阳进士。显阳生员壮元。女适进士李相胄。梦阳男持刚县令。进阳男持韩。复阳男持衡,持成,持谦,持元。持谦曾为副提学。来阳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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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宪正郎。显阳男持恒府使。持正郡守。余窃惟古所谓道学。必有以心得躬行而推之政事。故不为天下裂而治出于一矣。世衰道微。理事二致。本末殊归。所谓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者。真可戒也。惟公务本实而耻虚远。犹根茂而实遂。膏沃而光晔。在家在邦。皆可师法。同春宋公浚吉晚登公门。心悦诚服。常称颂不衰矣。世或疑公所述作。或异于朱子。则同春尝诵公语曰。朱子是孔子后一人。如论大学诚意。虽与章句略有差互。而实用语类说。亦朱子意也。噫。欲知公学术者。盍于此观之哉。铭曰。
相古先民。学以为己。自足之馀。惟用之致。后世不然。章句文辞。终于无用。俗人攸嗤。嗟惟浦老。能自得师。其师惟何。圣贤之书。潜思力究。不密不疏。乃践其实。乃诚其身。事亲克孝。曾闵之邻。移以事君。责难为程。曰帝曰王。惟君所行。经纶之策。非汉唐规。诚心保民。至治之基。人以为迂。实莫与要。常谈死法。寔活寔妙。虽是邃古。虽典虽谟。苟求其道。舍此何求。故邹圣言。以斯为猷。惟公所学。惟一于是。既处三事。庶几其试。适值斯文。厄于邪说。是闲是距。终以颠蹶。其进与退。与道消息。我湖空明。我稼丰殖。优哉游哉。浩然无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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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道愈光。如斗如岳。卒以殉身。孰云非天。 宸情恻怆。士林洏涟。惟兹一丘。百世攸轼。我铭斯碑。以示无极。
乐静赵公神道碑铭(并序)
乐静赵公以乙未八月初二日没。至今墓无显刻。不惟搢绅处士。厮养胥儓。亦皆嗟叹曰。人也之贤。何待碑而显。惟载烈象容。自古及今。未之或改也。其门人徒弟。遂相与属笔于余。谨按其状。则赵氏出自白川。鼻祖文胄。丽朝上将军。本朝胖。策开国勋。启封号。后世稍不振。至讳廷虎。清名直道。大显于世。官止监司。出后伯父讳凝。其所生考讳冲也。监司公娶郡守沈訔女。生公。讳锡胤。字胤之。其曰乐静。士友称以揭实也。公自学语时。已知文字。或一日阙所课。则辄惘然如有失。落笔必惊座人。溪谷张文忠公维。光海时退处海曲。公往从之学古文。溪谷期以远到。癸亥新化。始出游场屋。公容貌端洁。性气温润。群辈争目之。或指为麟凤。其所作诗文。人辄争剽窃以去。而公不以得失介意。公于小科大科。中辄罢榜。罢辄复中。 崇祯戊辰。公年二十三。以壮元及第。通籍于朝。其所履历。皆极一时之选。为侍讲院司书时。郑愚伏文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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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世见其所记书筵事。叹曰。真奇才也。赐暇读书湖堂。庚午。丁内丧。壬申。由修撰拜铨郎。带三字衔。世号铨郎为要路。而公益持风裁。门庭肃然无人迹。公犹不欲久处。辞辄复除。乙亥。馆学儒生请从祀栗谷,牛溪两先生于圣庙。 上入邪论不许。公在玉堂。上劄辨之甚力。丙子。请斥建虏嫚书。以明大义。仍陈内修之策。其夏。上疏极言时务。冬。点兵于岭南。俄闻大朝避虏入南汉城。公洒血奋义。督发诸营兵入援。公在后节制。我兵遇虏辄左次。公收拾馀兵。以图再举。而媾事已成矣。丁丑二月。复命。时朝廷方罪前日斥和人以大言误事。公请与同受不许。屡章不已。遂罢职。公自乱后。益无当世意。时监司公又受玦谪深峡。每有除拜。辄不就。就亦未尝淹。常在监司公所。戊寅。出守晋州。州人爱之如父母。既去而立三碑以颂之。己卯。以舍人充赴沈书状。人惜之曰。白玉何可涴以坑泥。然虏人犹服其莹然不滓。庚辰。 昭显世子将归自沈馆。而虏人要送元孙替其质。 上许之。公曰。如是则国本虚矣。亟草疏投进。不报。俄复有触忤语。遂罢。既叙为应教。复上劄言事。 上以劄中有当讳不讳者。 命删改。公诣台待罪曰。其人可罪。其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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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复以执义。论内司非王政。有 严批。公数年之间。随事论列。皆不见用。遂复求外。壬午。为安边府使。癸未。以典翰召入。论事尤直截。又乞归养。 上每赐温批而不许退。甲申。大臣白公才学。特升承旨。因天灾力陈修省之道。移兵曹参议。复为承旨。又陈时务及论兵民之弊。 上颇用之。冬。 命观察湖西。时监司公方寓道内。公引以请辞。许之。自后常在兵吏曹薇垣玉堂师儒。兼管筹司槐院。屡以批鳞见忤而不悔也。丁亥。监司公捐馆。己丑。 仁祖大王上宾。公奔哭于 阙下。兼服斩衰。及葬。复哭送于道左。私服先满。即拜大司谏。时金清阴,金慎斋二先生在朝。翼励 嗣圣。公首论慎终于始。次及心学。以至公私义利之分。无不极言。 孝考方锐意图治。以忠直褒之。 因山时。多贷各司米布。将取于民以偿之。公曰。国有蓄储。正为不时之需。不必责偿于民。又言内司之弊。而请依周官。令吏部政院干当焉。又请罢诸宫家名田免税。并禁私占山泽。以昭平明之治。不许。公以言不行自劾。又于大同新法。议不合遂去职。复长玉堂。极论得失而曰。宜加功本源。痛除病根。先是俞棨,沈大孚议 庙号。将蒙重谴。公再上章伸辨。俄拜两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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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学。特升资。时将修 仁庙实录。故清阴先生力荐之。公五疏恳辞。 上责以史事之重。公遂出视事。是岁再为大司宪。都下相戒。不敢犯禁。人有上书激 上怒者。命加俞棨罪。公伸救且自劾。章六上。 上曰。足见卿耿介廉隅。予之不舍卿。所以愈深也。 上尝语公以事有经权。欲毕公主昏礼。盖时 仁祖练制甫过也。公力执不可。 上再三谕旨。而公终不从事。竟不行。辛卯。由礼曹参判。移大司谏,世子副宾客。应旨进言。 上拜陵。京畿监司 扈驾。以不能捡下将重勘。公时长宪府。傅轻议。 上怒甚罢公职。馀悉下吏。争执之臣。并皆安置。而又窜公于湖南之扶安。壬辰赐环。命以史事。公固辞。疏至十上。凡有除拜。皆不谢。仍乞退休。先是公尝言秉铨者非人望。至是复申其说。 上以为伐异。远窜江界。旋移杆城。未至蒙放。叙复旧践。适有讦人沽直者。公以宪长论劾之。其人有宠眷。 上黜公为钟城府使。公素多病。及归自北塞而卒。虽云天命。亦岂所谓人事致之者耶。公端重凝远。表里莹然。介而不激。和而不流。平居恂恂。寡言与笑。故其心志安静。绝无虚誇浮浪之习。忿厉残暴之容。自为小官。名公巨卿。无不推重。其事亲。左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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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必亲执唯谨。不以官高年长而有异。侍疾时。其亲悯念其悴疾。略使退去。则必露坐户外。不令知也。推以行于亲丧者。又皆诚意笃至。其接人则虽至僮仆。亦未尝恶言骂詈也。立朝论议。亲切简要。不为空言。尝进言于 仁庙曰。节省服御。无禁泽梁。则供惟厥正。而实惠可施于民。绝远细娱。斥罢工技。则志不玩物。而俭德可昭于下。言路不广。则无迁改之实。廷访或怠。则绝绳紏(一作纠)之路。然必先澄治本源。以正建极之道。然后志气清明。可以格天心于疾威之后。萃民心于涣散之馀。其前后反复。未尝不出于此。本末俱备。可举而行也。平生未尝释卷。用力多在经传。晚好关洛诸书。其在乡里。政令得失。人物是非。一切不挂于口。至与士友谈论古书。商确理致。脱然若沈痾之去体。至如世俗趋避利害。计较财贿。心固不屑。而人亦不见其有不屑之迹。故人不甚怨之也。盖公天姿近道。门路又不差。故大节之见于朝著。达于四方者。既卓然不可掩。而其私行。又皆纤悉恳笃。虽朝论携贰之后。终无一瑕略指而为言者。可谓全德之贤人矣。公教人。其所成就者多矣。其门人诵公之言曰。为学只知与行。而行之尤难。如事亲孝事君忠。人谁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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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鲜有行者。知而不行。与不知同。又曰。道不远人。只在日用事物之间。又曰。人只欲成就一个是而已。此虽古圣贤常谈。而公则必有深体自得之实欤。配骊兴闵氏。府尹机女。媲德不爽。五女婿正郎宋光栻,校理李萱,士人朴时玮,正言沈濡,士人金万埈。公没后。闵夫人取公从弟锡祚子惀为后。窃尝论之。夫人多以老壮而为强弱。公则少时颇似优馀温厚。晚岁则强健果敢。如岳峙河决。人虽不知其所存。而公则自有日新之功欤。程子曰。不学。便老而衰。说者曰。不学则血气为主。故阅时久而益以衰谢。学问则义理为主。故阅理久而益以精明。盖于公验之矣。余与公事契深厚。其修史时。公阐扬余先人节义甚详。此亦扶树世教之深意。而所以覆庇其遗孤者亦至矣。记昔孝庙初服。清阴,慎斋二先生论当世急务。以人才为先。而必以公为第一。呜呼。公之贤。可以信于百世。而不见信于我 圣考者。独何欤。铭曰。
允矣乐静。天赋之良。金玉其相。追琢其章。文谱之初。人谓凤凰。进涂虽辟。退然如疑。迨乎否运。莫持其危。我罄其忠。吁谟孔嘉。曰治有要。端身正家。以厉臣工。以厚黎黔。亦粤有本。惟此一心。克存天理。祛其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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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操虽约。其功则博。斯言古陈。谁我伦脊。苟求其实。寔惟活法。此厥不听。我无馀策。出试南州。抚绥茕独。南江油油。流我惠泽。 上思其忠。复置近密。及 圣考初。益自殚竭。维时 圣考。方奋大烈。时惟在庭。孰与公当。人谓利见。治具以张。俄然枘凿。南北投荒。汉文有道。犹薄贾傅。宋帝仁厚。尝谪范富。岂天瞢瞢。不佑东土。既丰其畀。胡踬其行。高明之识。恳笃之诚。弃而不庸。卒莫我展。令仪令誉。徒自显显。谓无其时。 上圣御极。谓莫我知。众贤推毂。孰执其咎。惟民无禄。岂惟其民。斯文之厄。惟其有道。有德有言。书在史氏。播于见闻。有斐君子。终不可谖。
沂川洪公神道碑铭(并序)
崇祯四十年丁未十二月二十八日。沂川洪相公卒于京第。士大夫相吊于朝。闾巷小民相叹于野。皆曰。贤宰相亡矣。君子曰。盛德之及人者远矣。公讳命夏。字大而。生而粹美警悟。八岁能属文。十三。取发解而受室于东阳都尉申公翊圣。公前已请业于堂叔鹤谷讳瑞凤。及是都尉考象村公讳钦奇爱之。仍授学而期以远到。癸亥。考参议公讳瑞翼捐馆。与伯氏讳命耇庐于墓。足不出墓门。服阕赴科场。未尝不屈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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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崇祯庚午。中生员试。荫补翊卫官不就。丙子。伯氏奉母夫人按关西。关西朝夕将有寇患。公迎侍岭外。丁丑。伯氏殉节。公奉养骊江上。除官免去。母夫人没。情文备至。甲申。阐大科。朝家喜得人。直授翰林荐玉堂。盖极选也。丙戌夏。掌令李应蓍争论姜狱。忤旨远窜。公以正言请缴命。为校理。劄论时事得失。而论君德必以本源为应物之主。秋。又中重试移献纳。赵乐静锡胤为谏长。以事自列。例当不许。而 上恶其直许递。公力言其不可。因劾与赵公异论者数辈。有严批。俄黜公为和顺县监。公清操玉雪而爱民如子。大修黉舍。召诸生诚心劝课。傍邑亦有闻风而至者。戊子夏。以玉堂官 召还。顺人攀辕涕泣。立生祠竖穹石以思之。有天戒公同馆僚劄陈万馀言。而大要以清心寡欲。为养病养德之本。其说明白恳恻。可比宣公奏对也。秋。兼元孙翊善。又兼赞读官。己丑。 仁庙上宾。 孝庙嗣位。以公为吏曹郎。使廉察关东。复命。兼 仁庙实录都厅。庚寅。上疏请赦 先朝以言获罪者。又请勿用潜邸私人。 上奖以忠直。时清阴,慎斋二先生皆在朝廷。 上心尊敬。士林矜式。会朝议携贰。二先生皆不能安。公又请益尽好贤之诚。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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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克去私心。廓然大公。立政之要。明辨贤邪。勿贰勿疑。用人之要。轻徭薄赋。刬革弊政。养民之要。乐闻警戒。优容谠直。听言之要。恐惧修省。应天以实。弭灾之要。 御批。连疏尽言。予甚嘉尚。公久在铨地。务恢公道。长官或容其私。则公投笔而起。人谓甚得郎官体云。复廉问畿辅而还。清阴先生陈戒甚勤。 上不甚用其说。又大臣以下。或被摧沮。公深以为忧。进言极论。末言齐家治国。必自修身始。改过迁善。必自纳谏始。 答曰。臣子之道。在于尽忠。人君之道。在于纳谏。尔既尽忠。予岂不然。尔其日在左右。益懋启沃。又谓政院曰。原疏多有可观故不下。自铨郎移舍人。坐事罢。叙复应教兼辅德。又劄论君德时政。又尝入侍言赏罚不明。奢侈渐开。虽逐日讲学。而操履之功。不纯于燕閒之间。昔 宣,仁二圣。尝以夙兴夜寐箴作图。以代盘盂之戒。此 殿下所当法也。 上善之。上欲宽金自点之罪。公协台谏争之。迁执义请免。因进任喜怒作好恶之戒。复以舍人。十二月。用都监劳升通政。壬辰。为承旨。勤于覆逆。自是周流礼兵二曹参议,承文副提调,大司谏。秋。中文臣庭试。受厩马恩。麟坪大君乞暇往关东。迤往北路。公论咸镜监司违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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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之非。 上自咎以不能教弟。灾异见。既与同僚论得失。又以疏申之。尤甚剀切。久不报。后 上曰。疏辞切中予病。非不知优答。而形诸文字。事不着实。故特为面谕。且赐豹皮曰。此虽微物。用表予意。公感激知遇。随事尽言。明年癸巳。特升汉城右尹。因赐所御金圈。夏。 上违豫。公以谏长。拜疏陈戒。以治心为治病之要。改刑曹参判。兼带槐院筹司。麟坪奉使燕山。其一行以市买贻辱国家。公适在谏院。论之甚切。 上以麟坪故怒甚。麟坪又陈劄以激之。 上益怒。特以公充赴燕使。两司力争而止。后竟申前命。冬。承命出疆。冰玉自厉。虽书册香药。一切无所近。未还。拜礼曹参判。迁副提学,吏曹参判。会判书有故。 上特命公代行。时有紫燕岛设镇议。 上谓公曰。一惟卿为重。自兵曹参判拜大司宪。因旱进言。递授都承旨。丙申。以大司成。擢拜刑曹判书。又自地部移判东铨。公一循公议。屏绝私嘱。明年。赏劳升正宪。又进应旨疏。 上奖以忠直。乞暇省墓。有异数曰。卿勤劳国事久矣。以疾辞职。遣医诊视。冬有雷变。陈戒以迁善改过。因条时务累千言。 优批采施。戊戌正月。递为参赞。夏。麟坪卒。 上将冒热临丧。三司争执。 上怒责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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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平心察理。为宪长。请昏丧等礼。一依法典。公于宪府礼曹。旋递旋入。己亥春。尹鑴夺人墓地。诸名流皆直鑴。公独与金公佐明斥其奸状。众谤喧腾。而公不为动。姜狱后。 昭显诸子无号名。己亥。 上欲锡爵。公将顺其美曰。足以消灾也。 上喜而从之。涕泪汍澜。公又疏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然天理难存。人欲易流。请自喜怒好恶视听言动之微而察之。 上批以数百言。皆相与勉励之意。都民饥。船粟以赈。公女婿家亦与焉。公抹去其籍曰。吾女家岂至饿死。有筵臣白 上曰。古者食禄家不得与民争利。今日只洪某识此义矣。移长西铨。兼内局提调。五月。 上礼陟。公恸号如不欲生。台谏论 上违豫时不设侍药厅。请削职。十月。 显宗大王特叙以复旧践。尝使关西。归陈民瘼。与修 孝庙实录。明年。以吏曹判书入对曰。先王尝曰予旧劳于外。颇知民事艰难。世子生长深宫。岂能知之。目今荐饥之日。自 上宜轸念斯民。上倾听。尝争执内司事。 上怒。公从容陈启。仍及诸宫家横滥。 上悔悟温谕。尹善道因事谋起士祸。 上特命削职。公虑其党相继媒蘖。以致蔑贞之凶。极论阴阳消长之道。又上劄言变不虚生。八月。兼守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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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九月。劄请轻繇薄赋。以苏饥民。以病乞免。 答曰。卿德量有馀。方今所恃。匪卿而谁。一日赴政席。 上就改西铨。盖难其人也。 上讲宋史曰。理宗好学如此。而不克有终何也。曰始勤终怠。卒未有成。又曰。贤邪难辨。圣学既明。则鉴空衡平。物无所逃矣。辛丑。上劄陈戒。又请士夫子弟业武者付军职。劝课其艺。从之。夏。以实录劳升崇政阶。赵絅上疏营救善道。语意甚深。公白 上以斥邪亲贤之道。尝讲中庸。公进曰。宣庙与先正臣李珥。讲论人心道心。而有本非二心之教。圣训明白痛快。盖自朱子注释之后。微辞奥旨。无复馀蕴。而后人尚有异同之论。愿 上慎思明辨焉。岁旱。 上欲力疾亲祷。公力进应天以诚之道。以侍药劳加崇禄。先是正言李之翼论李公一相。辗转激触。以致国舅投疏。多官对辨。公从初伸救李公。言甚的当。 上亦倾信而反遭移击。遂出城待罪。 上慰谕不许递职。明年正月。大臣以大政迁退。请姑递。闵公鼎重以为不可。李公翊请根究流言。以安公心。俄因谏官之言。遂得事实。 上亟命窜诬公之人。公犹不自安。十疏乞免。 上每下恳恻德音。且以大政勉之。公不得已暂出承命。旋入而递。后 上思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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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召。公辞不就。疏陈弭灾之道。由参赞移吏曹。 筵中又请益懋圣德。癸卯。乞暇省墓。归陈畿邑弊瘼。屡辞。遂改礼曹。论奢侈之风。请申明禁条。又进岭南荒政条目。十月。擢拜右议政。遂以国事自任。首禁诸宫家土豪横占侵陵。又以蠲除重敛。频接儒臣为请。又每以奋发 圣志。振举纲维为说。又以朝论携贰。不能协恭。教化陵夷。风俗坏败。为深忧。夙夜匪懈。随方揆度。甲辰春。奉使燕山。将行。 上引见赐与有加。又遣中使宣酝于郊外。而命二子与焉。公感激陈谢。因致箴戒之意。及还。又面劳焉。公因陈两西罢置之宜。八月。升左议政。请减军布。毁踰制主第。乙巳。掌令李堥疏斥新相许积。获罪甚重。谏者坐之。公极谏其不可。 上以医言。将试沐温泉。公谏止不听。公引告承谕而出。 上尝讲大学衍义。公进曰。人臣观感之效。专在人主之躬行。又因唐史而言曰。魏徵不知引君当道之义。而太宗虚己容受。以致贞观之治。人君纳谏之效大矣。又请勉留宋公浚吉。使之出入 经席。辅养元子。十二月。因虹变极论阴阳淑慝之理。而请使阳常胜而阴常微。又以为念虑事为之不善。是皆白虹也。丙午。又劄论弭灾之道。多所采施焉。岭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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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世哲等。欲假托礼讼。嫁祸士林。疏意凶惨。公请对辨论甚悉。且曰。岭人之意。不在论礼而在于陷人。三月。 上又幸温宫。公请畿甸所经列邑。依湖西一体蠲役。虏遣查使。有所诘责。 上欲自当曰。不过罚金而已。公曰。主辱义当臣死。何敢推委于 上身乎。公对虏使曰。今日事实在我辈。 主上何与焉。虏使曰。然则国王不知耶。公答曰。臣而證君。犹子而證父。禽兽所不忍为。虏使见公辞气直壮。为之色沮。然竟论以极罪。左右震慄。而公略无怖色。虏使亦服公信义。相顾吐舌曰。可谓难矣。 上反覆弥缝。事以得已。公与领相乞免甚力。 上坚不许。公以 世子方讲小学。旧注多舛。乞依李文成辑注。刊定谚解。从之。八月。乞暇焚黄。归进一劄。以申前说。又请减畿邑收米炮保及儿弱收布。十一月。雷震。又乞免。丁未正月。虏中竟以罚金勘送。盖从上身之自当也。两司论查问时。领相不能引为己罪。许积使虏请脱大臣之罪。俾归于 圣躬。因以及公。 上震怒。并窜台臣。司谏李垕知查事首末。以公不可同罪。于是台启只以不能终始力争。请递公。公先已出城待罪。及是转往果川。再遣承旨传谕 御札。公乞递尤力。且请放窜逐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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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知公意不可回。遂许递。又有温 幸。命公随驾。自村舍迎 驾于江上。中道病剧。 上命从容作行。既至。命除谢恩而引见。公又言窜臣之当宥。乃命量移。又请优老减役。以慰一路之心。又请致祭于本邑 圣庙。又请收用本路人才。供顿军民。别加优恤。久滞狱囚。审覈疏决。善治守令。特加赏赐。士族女贫寒失时者。令给昏需。皆从之。又命随驾。行到江上。不敢入京。 上连遣史官承旨促召公。公遂入侍。又申窜臣之请。遂许焉。公复出江上。闰四月。拜领议政。固辞。 上遣史官承旨者。至二十馀度。适大旱。上下遑遑。 宣召益勤。公遂进诣城外。 命勿肃谢。径入 筵中。公既对。缕缕求免。不许。先是适有漂船到济州。不改汉官衣冠。又有 永历历书。公以为义不可押送虏中。请自我方便处之。朝议恐事泄不从。公慨然作诗以见志。是年。八路大饥。公请田赋身役。并从蠲除。畿辅则尽蠲之。郑弘翼死于节。郑雷卿死于虏。今其妻其母死。宜有恩典。皆允之。时公已病矣。时连有星陨之变。术人曰。咎在大臣。公曰。吾其死矣。未几果验焉。得年六十一。 上震悼。恤终有加。葬于骊州照章里。公南阳人。上祖悦。佐丽祖策勋。为大师。自是世有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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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入本朝尤盛。高祖讳系贞。翰林。曾祖讳春卿。观察使。是生讳圣民。 宣庙朝名臣。吏曹判书,两馆大提学。号拙翁。是生参议公。有文学才德。遭值昏乱。卒于分司官。配沈氏。郡守宗敏女。公德器夙成。深厚而贞悫。和易而峻整。早孤。奉大夫人。爱敬两至。原隰之怀。至老不衰。平居昧爽盥栉。衣冠必饬。未尝有戏慢之习。早负公辅望。及登朝。慨然以格君心正朝廷。宽民力变士风。为己任。 孝庙初服。朝著渐清。而贤路大开者。盖公之力居多。及议 孝庙庭享。独排众论。特以清阴,慎斋配食。士论翕然称颂焉。事机将至。必炳几而忧之。君过未形。必先见而防之。尝启于 显庙曰。宫闱不肃。王子王孙。便服出入。或通宵宿留。渐不可长。其后桢,㮒果以私奸宫女得罪。 显庙尝曰。内间之言。或出于外间何也。左右莫能对。公曰。以外间之言。入于内间者即是也。一时称为名言。每于贤邪进退。阴阳消长。必拳拳致意。有从四方来者。必问年谷凶稔民间疾苦。 孝庙知公忠荩。毗倚甚重。 显庙继志。委任尤至。主张两铨。秉心公平。虽粗弁悍校。亦皆感戴。议谳刑狱。必求其生。或见君德过差。至废寝食。坐而待朝。投疏求对。如恐不及。极言匡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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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已。诚心恳恻。屡回天意。前后大疏。几至五十馀。而明白切实。不为空言。盖其忠君忧国。根于天性。而自不能已也。性又廉约。于物无嗜好。位至卿相。而未尝斥一亩田增一僮指。居常屡空。脱粟褐衣。矮屋车门。人不堪其苦。处之泰然。 孝庙尝称之曰。洪某俭素如此。 特赐貂帽锦段以奖之。尝于 榻前进曰。今日入侍诸臣。各毁其家金钗绣裳。然后风俗可变也。平生甚恶关节奔竞。尝启曰。朝臣唯以殖货营利。循私蔑公为心。顾安能忧国忘家。同寅共济耶。论说事务。必归于人主之修齐。修齐之道。必归于人主之一心。求之宋之名臣。其本末殚举。理事相函。亦罕有如公者也。呜呼。公可谓一代之良臣。善类之宗主也欤。公前媲申氏。妇德甚备。二男。长硕普。进士教官。早卒。次远普县监。女适进士李公著。后媲尹氏。其考檠。贤有妇道。克继前范。二男。泽普别检。德普业儒。士人尹星骏其女婿也。孙男得龟,得范。女适朴权者。教官出。曰得圭。女适李澳者。县监出。馀皆未名未行。孙曾总若干。余与公生同一岁。月日差后。契义之笃。白首不渝。尝记 孝庙戊戌冬。雷夜轰。惊起具疏。待漏进奏。公早朝抵余曰。天戒若是。若之何。其草疏待朝。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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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之而语意一般。故吾则削稿矣。及乎同抱弓剑。每相对抆血。恨不相携褥蚁矣。前岁。县监谒公铭。余曰。知公者宜莫如余。未几县监遽没。今别检以书来。曰否则负幽明矣。遂揽涕而序而铭之。铭曰。
洪氏于丽。有家于初。连十五世。载迹史书。逮乎熙运。益大以昌。拙翁光国。文献愈彰。分曹淳厚。值昏罔显。是生沂川。大家刑典。事亲以诚。事君则忠。当 仁庙世。释褐于躬。 孝庙之世。主圣时艰。郎于选曹。俊乂在官。出入三司。笏严绅端。奸邪屏气。有肃朝班。年除月迁。遂长两铨。 圣上知公。匪直公贤。 圣上曰吁。天怒民怨。外势凌压。朝论畔涣。孰予励翼。俾酬予志。公曰有要。惟仁与义。行之有本。惟心是尔。去其物欲。惟一于理。万事自贞。细大一贯。求贤自辅。尤不可缓。上曰旨哉。予敢不力。本末该举。庶凝其绩。 龙驭升天。 嗣圣仰成。跻之相位。百僚是刑。夙夜匪懈。益殚其诚。疾病婴身。忧念在国。复声三皋。恸缠 宸极。哀荣之备。迥出恒式。清明之姿。岂弟之德。曷维其忘。永世无斁。
石湖尹公神道碑铭(并序)
坡平尹公讳文举。字汝望。八松公讳煌之子。成文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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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外孙。童土舜举之弟。美村宣举之兄。而世所称石湖先生者也。公天资浑厚。退然谦卑。又尚絅恶文。蕴而不出。然积于中者。充实敦大。故自然著见于外。其存也。人莫不亲而敬之。其亡也。人莫不哀而慕之。今其子抟。累然踵门。请述墓文。噫。使童土,美村而在。则必如程叔子之叙明道矣。今余老病垂死。其以何笔力。形容公德之万一耶。然回顾一世。知公之详而服公之深者。宜莫如余也。余何忍终辞。公少尝绩文明经。升上舍阐文科。适值国势危疑。有谢世遐遁之意。即辞翰林不就。良自却步于名途。只以八松公担当世道。益论事不已。故公亦不能决去。遂由槐院为说书。历践郎署。入两司玉堂。 崇祯丙子。以正言论和议非义。及虏入。陪八松公。扈从南汉。乱已。八松公被谪。公仍低徊朝著。不敢退。己卯。八松公捐馆。丧既除。为堤川县监。奉养母夫人。未几解归。已而逆变起于乡里。有金忠立者。来告以事急。公急通于寓公。使告官捕剿。时有与忠立争功者诬忠立。忠立抵罪。公见道臣。明其事情(一本无自时有止事情二十三字)。朝廷加以赏资。公心甚耻之。力辞不得。戊子。丁母夫人忧。翌年。 仁祖大王升遐。赴临 阙下。庚寅以后。连有承旨之命。皆辞。及除东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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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使。则不敢避险。遂赴任。与倭人明慎约束。倭亦受条听要。我人之牟利者害之。怂臾生变。公遂就勘夺职。公喜反初服。益求其志。大臣有论荐者。连拜承旨,吏户刑工参议,副提学,大司谏,大司成。皆不就。尝上疏曰。丙子之冬。臣与父从难。臣处义不明。大伤父志。其后逆竖之变。臣无功滥赏。盖南汉时。朝议将执斥和人与虏。公意八松公前后斥和力主而自任。今闻其事。必自请行。讳不以言。而上疏请独往虏阵。以代父命。以故八松公未即知。其自首差后于人。人以此咎八松公(一本人以此咎八松公作金郑两公不悦者或以为言)。故公每痛恨而引罪焉。 孝考上宾。复舆疾赴哭。今 上殿下自在东宫。熟闻公名。恩数甚至。特使该曹继廪。公辞谢。请受常禄。 上又教以欲与相见。公益惶恐陈情。至于六七疏。升拜大司宪。即上免章。 上许之而曰。予不相迫。宜勉留勿归。翌年 大行练祭。赴哭于 阙下。留疏即归。 上犹招徕不已。吏曹参判,两司长有阙。则必以公除授。尝下别谕曰。连年饥馑。又有无前水灾。卿义当与同休戚。何忍一向退伏。救灾匡时之策。必有所讲于心中。须速还朝。罄竭素蕴。乙巳。 上幸温泉。又别谕宣召。公上疏辞。出次山寺以待 命。丙午。命给食物。又以副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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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 召频仍。辞意勤恳。至曰顾今清名雅望。无踰于卿。又曰。迓续景命。与民更始。公辄以病辞。则 批旨尤隆。公以壬子十月二十八日卒。享年六十七。讣闻。上惊悼。命给丧祭需。 赠吏曹判书。夫人李氏。先廿日没。而同葬于尼山葛山庚坐原。翌年二月廿六日也。公宽而有制。介而不滞。和厚于外而内实严密。周遍于物而心甚辨晢。谦退逊顺而人不敢慢易。凝重庄整而世无不亲爱。盖其为学。专用心于内。故其见于日用者。亦真实笃厚。其孝弟之行。爱敬备至。无有过失。于(一本无无有过失于五字村下无公字)其季美村公。常以为师法之地。与邻族处。必告以忠信孝友之道。常曰。吾平生未尝欺人。亦未尝谓人欺我(一本无自常曰止欺我十六字)。处家谨于四礼。平居早寤夜寝。衣冠必整。几案不乱。素性淡于嗜欲。清明在躬。终日对越。看书主于经传。晚年则又归宿于近思录朱子书。沈潜熟复。不厌不倦。虽其天资近道。而得于学问之力者为深矣。爱君忧国。出于至诚。居官为政。一于爱人。而违犯人伦者。必治不饶。冰檗之操。终始如一。忠孝遗烈。必先表章。故所至风动。理事综密。纲举目张。处大事决大疑。不动声气。常以静制动。故称之者以为经纶手而宰相器也。惟其所守之确。金石不渝。尝上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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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值朝廷拟臣于燕价。则临事苟避。分义不敢。欲遂承当。则有违父道。此臣所以甘心自废而不知反者。公所执如此。故自 圣考以来。必欲致之。而终不出脚。便有壁立万仞之节。公之道虽不见于事为。而其明天理扶世道之功。为如何哉。公笔法精健。人谓有钟,王体而亦不屑也。公上祖莘达。高丽壁上功臣。高祖兵使先智。曾祖暾,祖昌世。两世不仕。夫人平昌李氏。宣教郎琢之女。夫人在室贤孝。宣教公常曰。吾女无让十男。既行。自舅姑以至娣姒。无不称仁敬。尝避乱。常自处于高深处。以为事危自靖计。卒佐公以成家道。三子长即抟。季抡文行克世。仲子援夭。五女适参奉李舜岳,县监崔世庆,别坐李颙,士人沈楷,俞命兴。抟男殷教,周教。四女长次夭。抡一女。内外孙曾若干(一本无自公上止若干百五十三字)。余于公猥从朋友之后。五十年于此矣。余性质粗戾。则每师公之安和。心量狷狭。则每慕公之宽弘。志气轻浮浅露。则每服公之沈密厚重。至于幽独隐微之地。存心不欺之功。则虽欲庶几焉而不可得也。噫。知公详而服公深者。宜莫如余。铭公之墓。余何敢辞。铭曰。
允矣君子。才德兼备。含章可贞。黄中而理。安土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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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虽作固近似作素履)不易事。惟公于此。厥有近似。屋之既富。何不润矣。气貌充然。见者心醉。盖公美质。虽得于天。究厥所学。实有攸传。惟八松公。凛然高风。谓舅谓甥。于赫坡翁。坡翁之道。自文正公。以至今日。教思无穷。公闻而见。不怠始终。惟其如是。卒有于躬。测之深崇。即之温恭。可谓有德。罔时怨恫。可谓不厌。令誉弥隆。我或铭颂。名儒钜公。惟愧辞无。惟曰林宗。
市南俞公神道碑铭(并序)
杞溪俞氏。自始祖义臣为名族。然其学问节义文章。则始自公兼有之矣。公讳棨。字武仲。自号市南。警敏绝伦。年甚幼。已知有此学。 天启癸亥。年十七。又丙寅两岁。连丧考妣。公谓兄弟曰。一不自尽。悔之无及。遂诣沙溪金先生。质问常变。既而庐墓读礼。兼究性理诸书。公自十岁。理致文词。已蔚然长进。既六七年。浸灌磨砻。人益以经术见推。 崇祯庚午进士。癸酉及第。隶承文院。兼为马丞。丙子。荐拜承政院注书。迁侍讲院说书。冬。清虏猝至。 上将幸江都。公极言急修南汉。 世子分朝。不报。寇深。又上言请分遣宿卫。控扼要冲。又不报。事益急。 大驾仓卒遂入南汉。 世子密语以夜跳计。公危之。急见台臣。力言其非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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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城守议已定。而劻勷无策。公慨然与同志条陈战守急务。大臣议欲以 王世子应虏求。公亟与同僚入对。奋涕进言曰。汴京若斩邦彦等。则必无危迫之祸。 殿下今日不早正王法。则大义不明。无以振士气。 上曰。国事至此。毋多言。已而虏书极悖慢。主和者草某书。金文正公哭裂之。公复入对。请 亲御城门焚虏书。谕军民以必死之义。则恢复或有望矣。公不忍国书书某字。将以死争之。被人力止而不果。虏又索斥和臣。议者又将并取数十人赴军前。公亟上疏曰。曾谓汴宋所无之事。乃见于今日哉。人或言此辈。外挟虏势。以逞其私。今果验矣。 殿下始数光海与虏相通。今斥和者何罪。只知天地之常经而已。彼主和者。敢欲胁迫 储君。投诸虎口。自知罪重。以为若不速就初计。则身且莫保。故虏势寡弱之时。则留时引日。沮挠事机。及夫贼援大至之后。则恫疑虚喝。震挠 圣心。必欲青衣我 两圣。又欲因此机会。尽除一时名流。臣知白马之祸。无补于青城之辱也。臣宁有陈东之死。不欲与此辈共生也。 大驾与世子至盟坛。虏只令十许人陪从。公曰。君父入虎口。其可不从。遂冒入随 世子周旋。 世子将北行。公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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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不死。则惟跋涉。以身殉之。 世子亦念公。启请自从。 上严旨不许。又有言若遣此人。必有卖国之事。 世子行。公执鞚拥马。行数百步。痛哭拜辞。 世子亦为之泣下。公还待命于 阙下。命治斥和人罪。公编配林川。公自是绝意世事。惟以经籍自娱。越三年己卯蒙宥。遂卜筑于锦山之麻霞山下。日与士友。晨夕讲诵。甲申。叙复注书。仍有史局荐。辞谢。遂升典籍。移兵曹佐郎。即还乡。除全罗都事。不赴。时 孝宗大王升储统。公适有礼曹正郎三字衔之命。以册礼不可不赴。遂还朝。 命试士于湖西。铨曹连拟清要。上斥公以护党。赵公锡胤劄论其不然。丙戌春。峡中有潢池警。挈家复归林川。俄除务安县监。为政严明。济以仁恕。明好恶以正士习。其词讼。引经据礼。吏民畏而爱之。以至傍近守宰。亦严惮不敢为非。戊子解归。己丑春。拜弘文修撰。赴 阙陈谢。仍极论治心养病之道。又言奋发大志。宜自经筵始。略曰。 殿下以英武。建立弘烈。而群臣不能奉扬。国势削弱。丙丁以后。形势所压。牵补不暇。使 殿下初心摧沮。迁就于姑息宴安之中。臣每中夜思之。不觉涕泗交集也。又曰。圣贤之言。训戒深切。史籍所载。治乱昭著。以是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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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则其于养病。岂不大有功乎。试于格致诚正之说。省察践履。常使清明在躬。物欲不蔽。则见诸事为者。自然光明正大。不坠于委靡苟且之域矣。时 上久不豫。不能开筵。又自变故以来。一向因循。故公疏如是。 上优批嘉纳。贼臣自点与近幸表里。方茂其恶。公将极言竭论。冀赞倦勤之政。而 仁祖升遐矣。公以 大行袭敛。大臣礼官不得入视非礼也。引周礼争之。 孝宗大王允之。自是遂为定制。群臣上 大行徽号。公上疏以为既有 仁宗。今同用一字未安。上不悦。许解谏职。政院缴覆。公力辞。遂递正言。由兵曹正郎升校理。复论时事。 特蒙奖谕。然异议横生。公遂归乡里。 上亦益厌之。屡拟辄不下批。金文敬公为言俞棨能言人所不能言。又其才可用。赵相翼继有言。 上怒曰。昔宋仁宗废后非是。而谥议无异。今俞棨以为不可。至有仁者存天理无人欲等语。而再有疏章。予之腐心久矣。李相敬舆与诸臣合辞伸救。皆不能得。遂下远窜之 命。诸大臣以下交争之。上更阅公疏而命勿窜。盖公未尝再疏。又仁者等语。则出于他人泛论君德之言。而谮者附会浸润。以激上意故也。公中道顾返。既而因言者。 上怒复震。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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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拿鞫。竟窜稳城。两司争之踰月。金文敬公亦上疏请与同罪。而皆不省。公至配所。日课朱子书。手写周礼。研究其义。守宰馈送。裁之以义。北俗多不举子。公为陈天伦。自是少革焉。公教人。必于忠孝礼义。冠婚丧祭。饮射算数之文。无不详悉。北人风动。及公之没。立祠以祭之。辛卯。量移宁越。壬辰放还。后 上问讲官第一人。宋公浚吉以公对。翌年。贱臣时烈复力言其可用。因以去就争之。 上始许之。即于 榻前。命拜文学。历司艺,检详,舍人,弼善。己亥。因诸大臣言。超授兵曹参知。兼筹司提调。仍 教大臣曰。小大公事。可使专管。公常悯军丁有倒悬之急。欲令有职以下。逮及韦布。皆输一匹布。以除儿弱之役。 上令条具其事而 批曰。实非寻常。予用嘉悦。惟大臣皆以为不便。故不果行。然儿弱之役。则亦因其议得减焉。拜大司谏。递授工曹参议。 上特令出入经筵。移承旨兼承文提调献纳。闵维重论金佐明葬父。僭用隧道。上颇斥其继论者。公谏其不可。嘉纳之。五月。 上礼陟。公哀慕甚至。时当仓卒。大小仪节。无不咨公以行。筹司请移閒职。以专司事。乃拜大司成。迁副提学。与同僚极陈初服之戒。闻者涕出。馆学儒生请以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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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文简从祀圣庙。公上疏乞从其请。公曰。送往事居吾义也。自是随事竭忠。不计利害。初廷议以为 大行王于序为次适。 大王大妃不可服三年。定以期年。有进善尹鑴教掌令许穆再上疏以为非是。尹善道乘时投疏。 上恶其阴谲。即命退斥。公请屏裔。从之。鑴以宗统之说。激动众听。又以危语献议。微撼上意。上自搢绅。下至韦布。莫不疑惧。公遂上劄略曰。今日之大不幸者。宗统之说。凭藉论礼。恐胁一世。设机甚深。有不容不辨者。呜呼。国家宗统。如天有日。非居下者所敢移动而尊卑之也。服术精微。非可妄论。而父母于子。惟四世适长。乃为三年。次适承重者。其兄非殇年早死。则更无叠服之理。然若必待服必三年。然后其统乃传。则国家之统不绝者几希矣。疏家列出四种不斩之说。而主祀传重之义。昭著于其间。则曷尝以服之轻重。而有贰宗绝统之嫌哉。 上优纳焉。筵臣白 上特命公侍讲。岁旱。上劄请禁侈汰以清风俗。立纪纲以正朝廷。招贤俊以共天位。纳谏诤以开言路。又言经筵久废。 上候虽不宁。摆脱常规。引接儒臣。使之讲论今古。凭几而听之。不无所益矣。又言易发难制者。惟怒为甚。请忘怒而观理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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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旨。大臣请递付閒职。专管赈事。历工礼曹参议。还副提学。时连岁大侵。民生困瘁。谗言交乱。士心危惧。公夙夜焦劳。尽言无讳。而众议枘凿。訾谤纷然。公遂求去不得。又言世道沦丧。实由私意。 殿下宜建用皇极。绝去偏系。一刀两段。则天德王道不外是矣。 上因灾审冤。诸公请释善道。公曰。如此则邪议者增气矣。后 上复用公言。罢递赵絅,赵寿益。以扶护善道。 宗庙有祧祔礼。公曰。宋时烈所论。甚合古道。其一宗庙作夹室也。其一兄弟不可同昭穆也。 上问叔祢侄兄祢弟。周礼欤。公曰。古礼皆然。其不然者。皆末失也。公于是时。独当军国之务。出告入议。上聒下争。政事日埤。大疾已祟矣。壬寅秋。请由展墓。冬。递吏曹为承旨。自礼曹。复入吏曹为参议。已而特升嘉善。仍长国子兼艺文提学,春秋馆义禁府事。俄拜大司宪。又论立志寡欲。諴小民之要。再为吏曹参判。历汉城左右尹,副提学,都承旨。时公病益甚。然于君德政要之急者。未尝不恳恳陈说。甲辰二月。大臣白其病。上命给药物。竟以是月廿五日卒。 上致祭给葬物。五月。葬于林川先兆下。公禀赋清明。鉴识超诣。早以经学为主。而博极群书。故体立而用周。居家。以正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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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笃恩义为要。立朝则以格君心恤民隐为务。临事。不计利害。惟义是视。故丙子危急之日。如水临万仞。壁立千丈。文章富赡。其使事。如取诸袖中。自少有济人利物心。虽在废斥。常讲求不已。自 宁考末年。际遇甚隆。自许以鞠躬尽瘁。败钝不顾也。今 上殿下亦眷其纯忠。委重甚至。公上裨君德。中尽国事。下护士类。隐然有山斗之望。公既没。则有虎逝狐号之叹矣。盖公降时。有星宿之祥。其进退屈伸。日者必预占其休咎。公之生。盖不偶然。而不究其用。惜哉。公所著有文集十卷,丽史提纲,家礼源流,江居问答藏于家。曾祖涵进士。 赠赞成。祖大儆郡守。 赠吏曹判书。考养曾参奉。 赠吏曹参判。妣南氏。 赠贞夫人参判以信女。夫人李氏。 世宗大王九世孙。其考曰山岳。夫人天性孝勤。南夫人尝曰。善事我。在贫能竭力以事公。既贵尤饬厉。不以一毫累公。教诸子严有法。才没公丧翌年丁未季冬十七日没。男命胤。文科为侍从官。命弼。魁进士。命兴。业儒。女适尹救。命胤娶掌令尹衡圣女。生一男一女。男曰相基。女适宋茂锡。命弼娶牧使闵焘女。生一男二女。男曰敬基。女长适李厚坤。命兴娶参判尹文举女。生二男二女。男曰夏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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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基。女幼。窃谓古者文章事业。皆出于此学。后世自为一物。而学为无用之空言矣。公之道虽不能大显。而使人知文章事业皆本于此学。则所谓学者。终不为笆篱边物事矣。其功岂浅鲜哉。余游从甚久。服公甚深。公没时以书示戒。如康节勉伊川者。余虽不敢当。而君子爱人之心。死而后已者。可见矣。公之施措规画。见诸政事者。既书在国乘。故不复记。而略记其三者合而为一之实。以铭其墓。铭曰。
星宿孕精。硕人降生。爰初发轫。力探群经。泛滥诸家。的破刃迎。既立王朝。乱离是丁。岳摧天倾。只手孤擎。玉貌邯郸。墨守鲁城。我正其义。群昏忌明。荷衣蕙佩。楚水之醒。荃乃揆予。返之明廷。暂涖褊城。舒仁肃刑。圣考之初。臣议 大行。居夷三载。忠信前衡。流离空苦。是维玉成。晚复起废。大猷是程。夙夜匪懈。赤心黧形。上祈永命。下隐疲氓。维匡同异。有和其铏。 上眷其忠。国依其平。俄值 天崩。痛糜五情。送往事居。百罹来并。军国怯弱。阴阳互争。独立呼号。愁发几茎。故山幽深。湖水空清。岂不怀归。十亩是耕。眷顾王家。孰扶其倾。心焦思渴。指秃肩赪。疾病乘之。遽皋东荣。 圣主哀深。士林涕零。昔公之来。一马伶仃。今公之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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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阗骈。我思终始。实出于名。资高学正。源远流盈。惟其受用。盖由考亭。山颓岱宗。星陨魁衡。我撮其迹。以铭其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