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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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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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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庵朴公神道碑铭(并序)
国朝屡更士祸。至于乙巳而极矣。世道大变。斯文倒地。圣贤之书。指为祸胎。士子所事。时文而已。而国势之危已甚矣。天佑我东。士流蔚兴。 明宣之际。治教大明。为士者诵法孔孟程朱。人伦明于上。庶民亲于下。庶几乎三代之隆矣。当是时。主张清议。引进士类。卓然为领袖者。曰思庵先生朴公讳淳。字和叔。其人也。世运平陂。时论乖张。公遂跋疐奔迸。德业中沮。至今为识者之恨焉。公忠州人。朴氏谱自高丽副正英。八世而有曰苏。始仕本朝。为殷山郡事。是生智兴。成均进士。是生祐。生员壮元。明经及第。官至右尹。号六峰。其兄祥。世称讷斋先生。为己卯名贤。六峰娶棠岳金氏女。生公于 嘉靖癸未。姿禀绝异。色夷气清。金精玉润。八岁。开口咏物。辄惊座人。邻有教师曰。吾敢为尔师。六峰常以文自负。见公作曰。老膝当屈矣。十八。成进士。受学于徐先生敬德。丁未。六峰没。庐墓毁。几灭性。练后犹啜粥。服阕。入山读书。逾年而归。访耻斋洪仁祐。讲横渠太和等篇。耻斋叹曰。可与共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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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和叔乎。癸丑。 明庙以经书亲临试士。公举止雍容。辨释精透。庭中属目。遂赐第居首。历数官为吏曹佐郎,弘文馆修撰,校理。赐暇湖堂。一日 上召对湖堂学士。讲论经理。且 命制述。亲执青钟。满酌以侑。而又仿苏轼金莲烛故事以送之。翌日。大臣尚震等。率诣 殿陛陈谢。一时以为盛事。为检详舍人。奉 命检灾于湖西。升弘文应教。时馆中将议上林百龄谥号。百龄当乙巳士祸。与尹元衡,郑顺朋,许磁,李芑。逞其奸凶。圭庵宋文忠以下诸贤无遗类。而告庙录勋矣。元衡以肺胕亲。方为领相执国命。奸党恃为城社。视正士耽耽。百龄如不得美谥。则大祸复作矣。以故馆中相顾依违。公独奋然议定曰恭昭。盖衮钺间矣。元衡喑噫曰。林公国之元勋。谥无忠字。意在叵测。将鞫治。士类汹惧。而公夷然。 上将置重典。有救者。只命罢黜。始公将待 命金吾。入室更衣。坦坦而出。家人不知有事。及归。幼女出迎。公执手笑曰。几不得复见汝矣。翌日南归。壬戌。除韩山郡守。期年而政成。邑民爱戴如父母。每衙罢。辄处亭舍。课日读书。傍郡之士闻风坌集。癸亥。以成均馆司成召入。历侍讲院辅德,司宪府执义,弘文馆直提学。劄论时事。升为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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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院同副承旨。自是每承旨有阙。公名未尝不在焉。由吏曹参议。移司谏院大司谏。递复拜。论妖僧普雨罪。请置法。又论黜元衡。盖自乙巳以来。元衡与百龄,许磁等。结为腹心。芟刈士流。流毒百姓。国势臲卼。将不保朝夕。公慨然叹曰。劾冀诛宪。挽回世道吾责尔。就议于大司宪李公铎。李公难之。公徐譬而始许焉。公归。不脱朝服。取烛草启。迟明入启。时 文定薨才五月。 上不忍遽允。公争益力。遂并左议政沈通源而迸黜。百姓歌舞于道。中外之以儒为名者。沛然有向善之心。于是选六行之士。以清仕路。伸雪冤死之人。复其官爵。凡系蠹国害民之事。一切革罢。而文纯公以下群贤。皆以世道为己任。相与先后焉。蔚然有元祐之望。当其孚号之初。文纯亦且疑而危之。匪公则难矣。特拜司宪府大司宪。自是旋递旋拜。丙寅。为副提学。以书勉文纯公赴朝。 隆庆丁卯。 明庙升遐。翌年戊辰。行人欧希稷以 皇帝命来颁大行谥号。公以远接使往迎。诏使见公礼仪中度。凛然起敬。及与酬唱。叹曰。宋人物唐诗调也。既伴送还朝。其三月。 帝又遣成检讨宪,王给事玺。颁 皇太子册立诏。公始拜两馆大提学。复受傧事。其见敬礼如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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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为公题平远亭十绝。亭在锦城。毕事。请以文衡移授文纯公。其启曰。提学虽是馆阁之职。而终不如大提之重。今李滉以高年硕儒。顾为提学。而臣乃处其上。颠倒甚矣。 上议于大臣而从之。文纯公复辞递于公。公论道学则以心经,近思录为本。论文章则主于马,韩,李,杜。士习丕变焉。己巳四月昼讲。与奇高峰大升论 文昭殿祔礼。盖李芑等承顺 文定意。以仁庙为未踰年之君。不祔 文昭殿而祔于延恩。国人悲愤。公论之痛切。文纯亦论殿屋变通之制。皆被大臣沮格。夏。判书金铠潜伺间隙。欲陷公以及诸贤。以为今日士习已成己卯。盖欲绍述衮,贞馀论也。郑松江澈以持平入侍。面斥铠奸状。铠涕泣而出。文纯公与人书曰。近日一番骚动。虽攻他人。意实在滉。于是三司并论铠削夺。时公为善流宗主。遂以为吏曹判书。公固辞不出。李文成公珥勉之曰。当裒聚士流。启迪 上心。不可使小人坏弄也。 上亦不许其辞。故遂出仕。翌年正月。辞递为礼曹判书。辛未。奉安实录于茂朱。复以吏判升赞成。壬申。拜右议政。赴京师贺 神宗皇帝登极。故事外国进奏。皆由夹门。公争之。表文由正门入。自是遂为定式。是行。中朝人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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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名。沿途索诗者甚众。将还。主事问开市。公曰。寡君未尝好货。癸酉还朝。极陈王守仁学术之非。升左议政。请以未出身人通台宪。甲戌辞递。玉堂请勉留曰。忠贤无腹心之寄。秋。复拜左议政。乙亥。 懿圣大妃丧。再度献议。请以白衣冠。以终三年。后于 仁顺大妃丧亦然。俗论不能夺。然侧目者多矣。秋引入复出。尝于 筵席。极称文成公学问道德之懿。冬辞递。己卯。拜领议政。多所建白。如封植 鲁山墓。如采用成文简所陈。勿许其退。如请收用金孝元。洗涤东西党论。如勿以李文成为奏请使。如设经济司改贡案诸事。或蒙采施。或以为迂阔而不用。惟卢苏斋守慎颇无异同。而金公宇颙则事事力主焉。壬午。迎 诏使黄洪宪,王敬民于西郊。癸未尼胡叛。先是公以北路为忧。有所规画。又区别人才。及是文成公为本兵。内筹军谋。外调兵马。举无遗策。 上方倚以讨贼。一日文成承 召诣阙。忽眩作淹滞。 上遣医看病。且令退去调治。而台劾闯发。文成上疏待罪。公与僚相请敦谕出仕(一本仕下有文成出仕四字)。后台劾重发。以为擅国慢君。将欲何为。时尼胡连陷镇堡。势甚危急。而台启不止。必欲击去文成。故公请姑递本兵。 上从之而以公兼兵判。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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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公上疏极论时人朋谗之状。公请对辨别忠邪。是非甚晰。于是三司论公十罪。并劾两贤。公退出江舍。于是朝绅儒生并上伸辨之章者。至于累百人。右相郑芝衍专救公。 上亲制教书。特窜主论之人。其馀党与并补外而曰。予欲法朱子。入于珥,浑之党。又勉谕公入来甚勤。公不得已应命。甲申正月。文成公没。公孑然孤居。无与协恭。寤寐忧叹而已。乙酉。辞递归江舍。夏。以卢相言。特赦窜逐人。秋。李泼等诬毁公及诸贤。书名党籍。丙戌八月。乞暇沐浴于永平。 上遣中使宣酝于东门外。永平有白云山。溪潭绝胜。公仍卜筑居之。潇洒出尘。口绝时事。日与村氓野老。争席忘形。有来学者。则相与讨论。亹亹不倦。有拜鹃窝,二养亭,吐云床名号。环以白云溪,金水潭(金水一作锦绣),苍玉屏。兴至杖屦逍遥。或游枫岳诸山。 上知公有长往志。遣医问疾。 召命三至而终不赴(赴一作起)。己丑七月二十一日。早作吟诗。倏尔乘化。春秋六十七。是日天雨雷震。俄而祥光烛地。晃若皎月。山氓惊讶坌集。则已三皋矣。其九月。葬于钟贤山。夫人高氏。生一女。适郡守李希干。公髫龄求道。既受家庭之学。又从花潭受业。晚又服习李文纯公。消息盈虚。无不与同。至与文成公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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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冲漠大小阖辟之妙。则其渊源造诣。槩可见矣。及其立朝就列。惟以格君心为本。而所务者分别淑慝。进退贤邪。故其所同寅协恭。无非贤德俊乂之流。以故朝著清明。生民乂安。若得终始展布。以尽所学。则其治教之效。岂至于此而止哉。及其遭谗摈弃。返身林泉。日与村秀才子。歌咏先王之道德。悠然不知老之将至。而泯然有会于心。则盖有人不及知者。岂因阨穷而愈表见者欤。白沙李相公恒福尝状公行。而颇有脱略处。岂魏艮斋墓文意耶。李郡守之子䕪。为请文集序于清阴文正公。其发挥引重。无复馀蕴矣。其后朝廷赐谥文忠。南中章甫。多立祠俎豆之。永平亦然。公论之定。不待百年矣。殷山公葬在怀德船岩川西麓。公尝筑室其前。名曰思庵。故学者称为思庵先生云。铭曰。
世道升降。职由其人。其人所由。惟义与仁。义以正君。仁以安民。本朝休明。公起南垠。际我 明宣。寔曰昌辰。休休有容。德岂无邻。于惟栗翁。尊尚文纯。明体适用。实儒之真。棫朴之化。群哲振振。旌招绎续。惟渭惟莘。咨于在庭。公秉枢匀。奸倖屏迹。俊乂跃鳞。庶几熙载。亲见君民。平无不陂。贤路荆榛。谓我邦朋。十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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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公遁于野。谁任经纶。其山崷崒。其水奫沦。鹃窝玉屏。寂寞之滨。我杖我屦。咏沂上春。永言不忘。彼西方人。悠然乘化。雷雨警晨。昔元城没。斯异斯臻。元城气象。壁铁山银。公实如之。终不缁磷。我作铭词。篆此贞珉。
松江郑公神道碑铭(并序)
文元公金先生长生。浑厚崇深。毁誉无谁。而独于阴阳淑慝之际。辨之甚严。每以松江郑相公为君子。以攻公者为小人。尝记其事实。详且质矣。其后先生胤子文敬公先生集。撰公行状。悉承先意。噫。欲知公者。观于二先生文字。斯可矣。今公之孙瀁。将树石神道。而以余尝游二先生门者。托以铭文。虽不敢当。而亦有所不敢辞者。谨按公讳澈。字季涵。迎日人。远祖均之。丽朝平章事。本朝有洪。谥恭简。子渊。兵曹判书。是公高祖。曾祖自淑。郡守。祖沩。参奉。考惟沈。判官。世以清白相传。判官公尤有孝友行。妣竹山安氏。大司谏彭寿女。大谏公每称吾女孝可敌十男。 嘉靖丙申闰十二月六日。公生于汉阳里第。十岁。判官公罹乙巳祸。流落南方。公从行。束脩金河西麟厚门。又从奇高峰大升游。稍长。与栗谷,牛溪两先生相友善。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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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试。居上游。明年。擢壮元第。时斩伐之馀。士类摈斥。公故进道见枳。自典籍周流冗散。首尾五年矣。丙寅。奸凶退黜。公始擢拜献纳,持平。退溪先生称有古谏臣风。入玉堂为修撰。戊辰。 宣祖大王嗣位。自权奸用事。仕路久淆。公首为天曹郎。恢张清议。登进士类。旧宰金铠,洪昙等。深加忌嫉。退溪亦被讥讪。铠于经席。进斥士类。至曰今日士习。几乎己卯。己卯。盖指静庵诸贤。公后与铠同对。斥铠邪说。 上厉声曰。郑澈误矣。公曰。雷霆虽震。臣言不可不尽。极言铠等绍述衮,贞之状。铠竟削黜。庚午癸酉。公连遭考妣丧。丧除。历扬如旧。再为直提学。时朝著有东西色目。而公最被东人忌恶。故谢归乡里。丁丑。 仁圣大妃薨。公赴哭 阙下。栗谷亦入临旋归。公勉留栗谷。调剂彼此。栗谷谓公曰。君若留朝。持议和平。则党论熄矣。我以燮和之责付君而去矣。五月。升同副承旨。时李泼为后辈宗主。栗谷劝公与泼交欢。颇与调剂。及尹月汀根寿兄弟叔侄。以暗昧见斥。金黄冈继辉亦因此被劾去。公愈不能平。遂与泼争论。而彼此无复保合之望矣。后公拜大司谏。栗谷复劝公出。以释时疑。公乃供职。未几时辈复劾公。又疏论沈义谦为小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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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为邪党。栗谷上疏言郑澈忠清刚介。一心忧国。其气节实是一鹗之比。乃加以党邪之名。使不得接迹于朝。于是时辈并劾栗谷。公自是自废不出。庚辰。为江原监司。上疏请修 鲁山墓。复拜兵曹参议,大司成。论者谓公应制书。有轻蔑大臣意。公遂弃官归。时栗谷为宪长。泼嗾掌令郑仁弘。使论沈义谦。栗谷欲不从则恐其愈激。遂勉从焉。公知仁弘意不在义谦。而栗谷见欺。谓栗谷曰。岂料吾辈死于公手乎。栗谷笑谢。翌日再启。仁弘果添入义谦援附士类等语。 上问士类为谁。仁弘对以郑澈等相为缔结。以助声势。栗谷见仁弘曰。季涵曾以时论过激。故果有不平之言而非护义谦也。且以季涵之介。得缔结之名。不亦冤乎。且吾尝称澈贤。而今又斥为义谦之党。则我乃反覆人。吾当辞避矣。仁弘不得已自劾曰。郑澈虽与义谦情分甚厚。不至如他人。臣乃以为义谦之党。论事失实矣。栗谷将启递仁弘。则洪汝谆不肯从。 上曰。时辈深怨郑澈。恐李珥引入要路。必欲击去也。时辈因攻公及栗谷愈力。后 上曰。郑澈曾为承旨时。观其所为。介洁之人而尽心国事者也。又谓朴相淳曰。予尝谓郑澈必与人寡合。今果然矣。特除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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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监司。壬午。复以 特旨除礼曹参判。俄拜咸镜监司。公临行上疏言事。 批曰。奇哉卿说。今将远离。故有此忠恳之言。癸未。还拜前职。未几。超升本曹判书。宪府论执。 上不允。会时辈因边事劾栗谷以误国小人。栗谷遂遁荒。牛溪疏辨其诬。朴相淳亦言朴谨元等挟憾构陷状。于是并诋朴相及牛溪。牛溪即日还山。大学生四百馀人。投疏指辨忠邪。 上乃招二品以上教曰。朴谨元等予知其奸。远窜何如。左右争为救解。公独进曰。此人等不可不明示好恶。以定是非。于是 上自制责词。窜谨元等三人。左补者亦多。金宇颙等争以为不可取决于失志怏怏。乘时阴陷之一言。因劾公以交构煽祸。职为乱阶。前后儒疏皆出其风旨。 御批。郑澈其心也正。其行也方。惟其舌也直。故不容于时。见憎于人耳。若其当职尽瘁。忠清节义。草木亦知其名。真所谓鹓班之一鹗。殿上之猛虎。顷日谠言斥邪。予已知今日得此谤矣。若罪郑澈。是朱云可斩也。公引咎辞职。三疏不允。甲申。除大司宪。公复力辞。 上手书孤忠自许独立敢言以赐。公乃出。请量移三窜。收叙其胁从之类。 上教政院曰。都宪献说极骇。但此卿素以刚直忠荩名。故优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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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云。公请辞。答曰。此辈乖乱朝廷。在法罔赦。卿反以是为言。使奸邪生意。此予所以不得不错愕也。此言幸而出于卿口。予姑容之。冬。升拜赞成知 经筵事。是时栗谷既殁。公与朴相独在朝端。而时辈齮龁益甚。乙酉。公与朴相相继退去。五月。徐益上疏言郑汝立反覆之罪。又请召公及朴相。盖汝立尝以读书为名。至尊栗谷为未熟底孔子。及栗谷卒。见时议方追诋甚至。乃于 筵中。诬毁栗谷。时辈悦之。称以第一流。故益疏至发其推尊栗谷书。其书之作。在栗谷易箦前三日也。三司论益党公而实欲营救沈义谦。 上虽斥汝立为邢恕而竟罪益。故邪党以此窥测 圣意。遂劾义谦。有植党朋比等语。 上问所朋比为谁。遂举朴相及公,栗谷,牛溪,金继辉,朴应男,朴渐,尹斗寿,根寿,辛应时,李海寿等以对。泼又追启洪圣民,具凤龄。生员李贵上疏斥其欺罔。泼益诋两先生。甚于汝立。 上命榜示义谦罪。列书公及栗谷以下以为党人。朝野骇愕。盖义谦以 母后弟。因宫禁事。尝甚忤 上意。故遂为当日机阱。初赵重峰习闻泼言。常不悦公。公按湖南。重峰先为都事。至欲避去。公谓重峰曰。请少留。真知小人然后去未晚也。重峰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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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介于栗谷诸贤。劝重峰还。则日见公所为。乃脱然心服。反谓泼前言皆诬。乃驰见泼。极言公所行无愧神明。且言汝立可绝。泼不从。遂告绝矣。至是上疏论两先生道学之正。时辈误国之状。而又讼公曰。澈之刚直。只以一唾泼面。而积成见鬼之车。张弧不脱。俾饿于野。人或谓澈疾恶已甚。固宜取败。而臣独见其惜泼兄弟。多般规责。而泼也不悔。辗转椓害。丁谓怀惭。必逐寇准。汉无汲直。孰制淮南。臣恐为元衡,李梁复雠者。转变为莽,操也。丁亥。李贵等复疏辨泼等诬罔。略曰。澈之为人。孝友清介。立朝廿馀年。一朝失位。其贫至于朝食无酱。则其清高一节。足以起世砺俗云。泼自辨。 上斥泼以反覆。戊子春。重峰闻有倭衅。复上疏言宋有腊寇。有人言今无他策。只有召刘元城,陈了翁作相。则寇自平矣。宋帝不省。惟章,蔡之徒是崇。故腊寇大炽。金虏继至。今大盗横行。南北之忧。有大于金虏。而庙谋一无陈,刘之策。请亟召淳,浑,澈等。使其表正百僚。则犹有扶持之望矣。 上斥以人妖而焚其疏。后重峰复上疏言公之在朝。专欲尊 君庇民。慷慨直言。故百僚严惮。如猛虎在山。藜藿不采。今若收用。则庶几积弊一祛。朝野清宁矣。三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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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窜配北塞。而世无敢复为公言者。公自乙酉。退处南中。日以经史自娱。己丑秋。有子之丧。营葬在高阳先垄下。十月。汝立谋叛事发。公闻变欲赴 阙。知旧或止公勿入。以避形迹。公曰。逆贼谋害君父。重臣近在国门外。义不可迟回。乃趋朝。 上以忠节奖之。时汝立亡命遇官军。自刃而死。其子与党与就捕。次第吐实。祭天文及诸般凶逆之状。狼藉彰露。而时辈犹且掩蔽。儒生梁千会等上疏暴其状。右相郑彦信上疏自明。 上下备忘记曰。自变作之日。右相所为。多未安者。鞫问疏漏。予固已疑讶。今反上疏。至曰不通书札。其谓予无目耶。仍下彦信与汝立通问书十馀纸于鞫厅。于是台谏论劾彦信欺罔。十一月。拜公右议政为委官。乞免。 上以主辱臣死舆疾讨贼之义敦勉。公乃出谢。彦信及其兄彦智,泼及弟洁,白惟让等。先已出贼招。 上亲鞫震怒。公进曰。朝臣之交亲逆贼。不过好而不知其恶也。天下宁有两汝立乎。今以书札间事。遽加刑戮。恐非圣世事。 上意稍解。并命除刑远窜。其后儒生梁诇疏论当初彦信欲斩告者。 上益怒命再鞫。彦信仍赐死。公又启曰。我朝二百年。未尝杀一大臣。仁厚之风。无异赵宋。今宜遵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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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不听。他相不敢言。公独再启论救。得减死远配。泼,洁,惟让等。累为诸贼所引。 上再命拿鞫。皆死。 上以泼等缔结逆魁。惟让与汝立书中。有犯 上语。皆命断以逆律。公议启曰。泼等与贼亲厚则有之矣。臣意不敢以为与闻也。 上怒下教谓公为专辄。公遂递委官。公自变初。深以连累朝绅为忧。抵牛溪书。请亟出而同救之。有崔永庆者颇有清修名。既而染污汝立等。诋毁栗谷诸贤。至言公及朴相其首可枭。及是诸贼皆言吉三峰为谋主。而又言三峰乃崔姓居晋州者。因有蜚语谓永庆为三峰。全罗监司洪汝谆密启以闻。一面移文岭南则兵使梁士莹先已逮捕矣。永庆供以不与贼通问。 上下汝立与永庆书及诽谤诗。永庆辞穷。公启曰。老人容或忘前事。且此诗乃甲申年间匿名传说者。非永庆作。 上乃命停刑。牛溪以书亦劝公救解。公 榻前复申前说。永庆因此得释。既而台谏请究竟罪状。复下之理。公复具劄。欲待刑推 命下。与他相同请。会永庆病死。庚寅。 上以公尝雪宗系之诬及鞫逆有劳。策光国平难二勋。封公府院君。初李山海等。与公同推牛溪,栗谷。自甲申以后。专附时论。尤为公所鄙而衅隙深矣。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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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欲致款。公不应。山海大惭。挟奥援搆。陷公无不至。一日公与柳相成龙及山海约请建储。山海再称病不至。而煽动内间谓公先请建储。建储后。仍不利于某王子母子。及公入请。 上不答。诸宰慑焉。独李诚中,李海寿继公言。 上特出诚中,海寿于外。公辞递。于是李弘老等。嗾安德仁等。疏诋公误国。 上引问误国何事。德仁对以酒色。 上曰。酒色岂为误国。盖弘老等不料 上引见。未及指授德仁。故其对如此云。辛卯。宪府先论柳拱辰,李春英等趋附宰相。 上问宰相为谁欤。遂以公对。而劾以招权植党。将启士祸。 上命列书公罪状。榜示中外。洪汝谆等复论公罪重罚轻。 上曰。郑澈嗾丁岩寿等。欲驱一代名卿。陷之逆党。两司遂更论公凶悖不道请窜。初配明川。 命移晋州。汝谆等复请远寘穷荒。乃改江界。公病不得趱程。 上命杖押官。而又命加公栫棘。于是洪圣民,李海寿,尹斗寿,根寿,李山甫,朴渐,柳拱辰,白惟咸,张云翼,李春英,黄廷彧,黄赫,金权,黄慎,柳根,李洽,任铉,具𡩄等。皆坐窜斥。李诚中以同请建储。禹性传以不从时论。故虽素不悦公。而同被罪谪。初永庆被逮。实由汝谆启闻。故其时令汝谆核启。汝谆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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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梁千顷,姜海等以启。千顷等上疏言飞语不自己出。会永庆已死。不复根究。至是汝谆启以谓永庆为三峰者。必有指嗾。遂严鞫千顷等。千顷等引證当时传语者任礼臣等十数人。而不复跟问。淫刑不已。千顷姻族奇孝曾。以金诚一言诱千顷曰。若引郑澈则生。千顷,海乃诬公以求免而皆竟死。汝谆等既得千顷诬服。益雀跃相庆。将加公死律。李公德馨曰。澈实状未著。不足以服人。汝谆遂不得售。姜海临死有遗疏。以明诬引出于见欺求生。而疏不得入。壬辰四月。倭寇至。 大驾西至松京。台谏论山海交结宫禁浊乱朝廷。罢免。 上御南门。慰谕军民。军民咸请释公。上乃下教召公曰。知卿素有忠孝大节。可急赴行在。公恸哭兼程。上谒于平壤。 驾到博川。闻平壤陷。 上命世子分朝。他相皆从 世子。公独 扈驾到龙湾。俄受 命体察南方。公驻节江华。以控制南北。时牛溪以检察使在松京。欲与公紏(一作纠)合诸军。袭剿京城贼未果。遂南下抚循遗民。以为收复之基。又上疏言大驾远狩。而湖南犹为国固守。此殆天意。伏望 大驾还驻定州。以待天兵。 东宫亦来驻湖南。观势进退。倘天兵不出。 大驾亦谋浮海而南。以答两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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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乘舟虽危。不犹愈于弃土疆而渡辽乎。会有言王师多道亡。咎在体察。 上怒甚。有谗者又乘其间。会台谏复论山海罪。并及其奥援。 上虽勉从。而疑所论悉出公意。及李海寿请窜汝谆,弘老等。 上乃教曰。此人等罪。予所未知。但此人等颇劾郑澈为奸云。公受命板荡之际。谗间交乱。惶惧北归。癸巳。奉表如京。先是有 二陵之变。公将行。上劄言寝苫枕戈之义。且请徵发之际。以哀恸之意。遍谕兵民。且计仓实稍遗处。又劝出富民粟。以赈饥民。时天兵将撤还。公中道复上言宜亟遣使。乞寝班师之命。又言晋州之守孤危可忧。既而果陷败如公言。十一月复 命。言者谓公在京。有贼退之说。以误事机。公遂乞退。明月十八日。捐馆于江华寓舍。春秋五十八。翌年。有权愉者挟旧憾上疏言公诬杀崔永庆。金宇颙等继之。遂追削官爵。后郑仁弘嗾其徒朴惺,文景虎等。前后投疏言构捏者郑澈。指嗾者成浑。盖仁弘与其妻弟梁弘澍相仇。因以深怨牛溪。必欲因公株累焉。于是贼臣奇自献等。迭相唱和。三司俱发。 上斥公为奸凶。而牛溪为奸党。并夺牛溪官。及仁弘为都宪。至发追刑之论。公之诸子环守冢隧以待 命。适仁弘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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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止。自是仁弘与尔瞻,自献等。互肆其凶数十年间。世变极矣。癸亥 反正。仁弘等皆伏大诛。文元公先生承召入对。为陈公冤状。公之子宗溟亦上疏。 上下其疏。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尹昉,右议政申钦等。咸请伸冤复官。 上从之。世或疑公于逆狱。容有未尽。以得大祸。是不舒究本末。故不得其实也。惟公刚肠嫉恶。积忤时辈。及至癸未。目见群邪诬贤。赞决流放。则邪党益切齿。而已有书名禁锢之祸矣。及逆谋之发。闻变赴难。固臣子常节。其平日崇奖逆魁而累出爰辞者。与关通书札而辞屈情败者。及至不道之书上彻 睿览者。无非自取而悉出圣断。公何与焉。公多般救解。至被专辄之谴。而犹谓构陷李泼母子之死。出于他相。而反移公身。罔极之诬。可以类推矣。至其诱死囚诬人。俑于陷公之机械。而仍为教猱之谋。其祸遂及 圣母。其流亦惨矣。自辛卯以后多少严旨。视昔褒嘉之教。一何相反。是知爱憎之至变而忠信得罪者。非虚语也。自是素知公无他。而亦尝景仰者。或反谈公得失。以谐世取宠。可胜道哉。幸而 圣主御世。论议之定。不待百年。石压笋出。理难终遏。虽邪论绪馀。犹未全殄。而天理至公。人心莫诬。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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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爱憎都冷。则是非之真。自当愈明矣。何复戚戚哉。公天性疏通峻洁。事父母至孝。待兄弟怡愉。前后居丧。皆尽情礼。每朝夕哭泣。感动邻里。至有不忍食者。祭馔必手自割正。丧制节目。与诸贤往复辨论。未尝放过。祥后服色。因公复古。谬俗一变。每日晨起拜家庙。出入必告。上墓必哭拜。读书不过三遍。即成诵。于近思录朱子书。著力尤多。虽在忧患流离。亦课诵不辍。在江界。手大学一部。兼诵小注。于围篱长木。白而书之。以朝夕寓目。其励志不懈如此。诗文俊爽飞动。有意外趣。笔法亦遒逸。盖公胸襟朗彻。绝无畦畛。凡有所怀。必发于言。见人有过。虽亲友与权贵。绝不少饶。竟以是得祸如山。而刚正之气。老而弥厉焉。辞受甚严。尝手书戒子弟曰。鞭靴不已。必至裘马。当官风采凛然。人不敢干以私。公之伯姊为 仁庙贵人。公幼。尝出入 东宫。 明庙为大君时。仍与游处。情好甚笃。及公擢第。 明庙赐酒馔以助宴需。洎为台谏。宗室景阳君以罪系狱。 明庙私嘱曰。吾兄将死。请少宽之。公竟不奉 旨。当乙亥弃官而南也。 上私谓公曰。公勿下乡。吾且大用。公竟不留。及长宪府。市人皆言李珥,郑澈二大夫之持宪。独无各司横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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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后随 驾定州。座有宰臣结姻王室者。自内送酒食。宰臣以让公。公曰。此馔非外臣所宜食。即起避之。虽平日仇公者。亦嗟叹以为难。奇高峰尝遇水石清绝处。或问世人有可以比此者乎。高峰曰。惟郑澈乎。重峰谓公冰清玉洁。赤心奉公。栗谷,牛溪终始友善。白其心事。盖古所谓特立独行。柔不茹刚不吐。恶不仁而不使不仁加乎其身者。公实其人也欤。公娶文化柳氏。高丽大师车达之后。学生强项之女。四男三女。男长起溟。进士。有文行。次宗溟。擢魁科。晚际盛时。出入通显。次振溟。进士。次弘溟。官至大司宪。兼主盟文衡。长女适李基稷。次适崔澳。次适牧使林桧。起溟一子曰沄。县监。宗溟五子。长曰溭。生员。有美质。次曰洙。县监。虏变。遇贼不屈而死。次曰沇。文科持平。次曰瀁。以刚正擢为掌令。次曰㵢。振溟一子曰汉。弘溟嫡无子。侧出曰涖。外生暨曾玄。凡若而人。文元公既录公事实而断之曰。好公者。退溪,栗谷,牛溪,河西,思庵,高峰,重峰诸贤也。恶之者。山海,弘老,仁弘,汝立,自献,尔瞻等也。观其所好恶。则公之贤否可知也。文敬公又于状文论之曰。公之一身。一荣一辱一祸一福。而贤邪之进退。阴阳之消长。世道之升降。于是乎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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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小子何敢以一辞赘焉。只二先生之论。是述而已。铭曰。
翼翼松翁。相我 宣庙。于皇 宣庙。天大日耀。方其初政。罔不清明。惟彼无良。绍述衮,贞。公炳其微。折其尾毒。众正安意。群邪侧目。元丰既沮。川洛分朋。互有失得。公独口憎。公乃南归。匪我忘时。我湖空明。我竹猗猗。 上哀东民。畀以使节。庶展吾蕴。以庇茕独。卒事于东。又南而北。 上眷其忠。恩顾日隆。擢之亚卿。长于秩宗。癸未之岁。大贤寔跋。重瞳下询。谁善谁恶。满庭媕婀。口吞胶漆。公在 上前。秋天一鹗。曰君有道。旌别淑慝。诛四举八。舜所以圣。退恶不远。大学所警。 上曰俞哉。公言可省。乃黜其奸。乃慰其贤。群言营营。 圣心俄迁。朝焉加膝。夕已坠渊。东京部党。膺也疑乱。元祐奸籍。刘是铁汉。逆竖酿祸。震惊 天阙。升公右揆。付以大戛。岂不尽心。群怨猬集。谓公杀之。实公所活。公所出之。反谓公入。况彼憸人。内援是托。贝锦南箕。成之倏忽。御彼魑魅。围以栫棘。南警忽起。公起于谪。难平者事。矧肘其掣。出视南师。谤书盈箧仓皇北归。乞身而退。雠虏未灭。贞臣先萎。公忘怨恩。人滋忿毒。疵骴诋柩。夺官除爵。急攻者荣。缓则便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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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孙御世。群凶剪灭。昭幽伸枉。公冤遂白。循始讫终。凡几伸屈。公之伸也。世道昌明。公之屈也。国步坏倾。然后而见。嗟尔群昏。孰为公按。有觉文元。小子狂简。敢述而论。
 崇祯纪元甲子。公没九十二年。而今 上之十年也。玉堂初谥公文介。文谷金相公寿恒驳正于 上前。改 赠文清。始协公议。戊辰秋。追记。
慎独斋金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惟我文元公沙溪老先生。学成道尊。为一代儒宗。有为其子而得其传者曰慎独斋先生。先生幼。端序则见。老先生每称其资可为大贤。既而游居食息。不离训典。内外完好。无有圭角。年十八。中进士。三十七。荐授斋郎。时光海政乱。彝伦斁塞。遂奉老先生归乡里。老先生倡道东南。游其门者甚众。见先生事亲孝谨。持身以礼。皆观感而取法焉。 仁祖反正。老先生首膺 徵命。先生随往京师。有言先生可置台宪。先生力求外县。遂为扶馀。岁馀政成。既递归。旋拜临陂县令。未几弃归。连拜翊卫司卫率,全罗道都事。不赴。老先生没。制除。屡拜司宪府持平,掌令,执义。间授缮工佥正,宗亲府典签,军资监正。皆不就。建奴入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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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 上播越。俶装奔问。路阻不果进。寇退。入都进慰而归。复为执义辞。庶弟杲被人诬告。事将不测。先生诣 阙。与弟参判公槃待命。 上曰。杲固妄言。其父兄皆贤者。故特原之。既归。复有 召命。先生黾勉赴谢。升拜承旨。累辞不许。入侍 经筵。讲论精一执中之道。 上倾听。已而病告。 上遣医问之。遂许其归。后屡拜承旨, 元孙辅养官,工曹参议。皆辞。今 上为世子。大臣言某一生沈潜经训。使之侍讲。则必有薰陶之益。清阴金文正公亦以为言。遂 下旨屡召。先生终不起。有盗发旁县。相谓曰。金承旨庐不可过。上闻之曰。凶徒亦知畏敬矣。 仁祖薨。今 上特旨以召。先生遂承 命入临。命继廪粟。特升礼曹参判而曰。稽古读书。实合此职。先生力辞。该曹亦言其非例。遂移工曹。上丧礼异同及时务七条。 上深加嘉叹。常以其疏置左右。 命校正小学,中庸句读以进。除司宪府大司宪。时以 大行议谥。多忤旨者。先生上疏辞职。仍戒虚心受言。疏三上乃递。已而召对。先生进为学为治之道。又请 谅阴之中。频接臣僚。讲究机务。复拜大司宪。时金文正在朝言得失。朝臣或有侵侮者。先生疏论之。又祈免益力。复移工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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廞卫已戒。遂出谢。卒哭讫。即乞归。 上勉留甚恳。赐以衣资。上疏辞谢。又以大司宪。入侍讲中庸。因请躬行俭德。以革弊习。已而乞暇修墓。 上许之。于是大臣玉堂馆学诸生交章请留。金文正遣子弟挽之曰。昔司马公病。谓国事付吕晦叔。今公欲去。国事将谁付耶。遂上劄曰。臣伏见金某儒门宿望。士林莫不向仰。臣以为不宜苟循其去。不留自助也。 上乃再遣近臣。又下 手札。则先生已出郊外。时从子益熙为承旨。 上引入寝殿。亲宣切切语。使之往谕。先生乃还。 上遣内使问起居。连赐药饵。 教曰。少停遐思。则国家之补益。士林之矜式。为如何哉。 特命以宪长。例入 经筵。升拜吏曹判书。三疏三告。 上谕之曰。不与之共天位治天职。则非王公之尊贤者也。先生感激出谢。遂入对极论时务。有疾久未供仕。 上念之。医问相及。先生铨选。要在得人。而亦不戾于法。物情洽然。已而忤相臣。陈疏自劾。即出江外。 上再下手札不留。再遣近侍。追至中路。谕令还入。先生更陈情悃。 上知其不可回。命给马护送。时中外甚骇。上特免相臣。以谢物议。先是大司谏金庆馀,执义宋浚吉等。论自点罪状。并劾其党与。自点等阴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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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潜构于北人谓金文正与先生为首。于是北使六人并出。又以兵压境。举国震惧。先生怡然曰。李杜齐名。死亦何恨。 上亲为弥缝。诸公又竭力周旋。遂得解。后自点谋觉伏诛。其事遂尽发。 仁祖练祭。力疾入赴。将还。上疏乞解兼带。 上将引见。而先生已行矣。连以宪长 召。皆上章辞。仍曰。臣尝妄论 徽号。又言俞棨之可用矣。今棨以议谥重被行遣。臣不宜独免。 上慰谕。且曰。世道至此。思用老成。俄以筵臣言。用优老典。升秩拜吏曹判书。且给米豆。时先生据格少一岁。坚辞遂反汗。既而 教曰。某馀日无几。其复给食物。先生辞谢。 御批。慕卿齿德。恨不能朝夕得聆德音尔。刑曹有大谳。 上特遣郎官收议。翌年。申前命升正宪。有大臣言。遂超崇政资。拜议政府左参赞。又为判中枢府事。皆辞。又乞致仕。先生谓子弟曰。吾自量生世无多。欲永辞先墓。未几寝疾。 崇祯丙申。年八十三而卒。葬天护山。孤云僧舍之北。讣闻。上曰。金某儒林领袖。朝廷重望。特赐礼葬。近臣致祭。后谥文敬。于是缙绅章甫。出涕相吊。及窆。四方争来哭奠曰。斯文丧矣。先生资禀绝异。清而不激。介而不矫。以忠信孝悌。为立身之本。以穷理居敬。为进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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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故其进修有序。操履甚正。观志五十年。惟老先生是仪是则。老先生殁。一遵先行。盖老先生有所未遑者。先生能继能述。损益乎旧仪。梳洗乎遗编。皆可置水而不漏焉。中年为养。暂为吏事。逮今 上初。感激知遇。期展所蕴。而凶徒媒孽。几祸宗国。则益无当世意。日与门人子弟。温绎旧学。以没其世。然其大槩则可见矣。谓本朝丧礼。多所杜撰。详考朱子议。作一书以进。庶几一洗千古之陋。谓国弊民残。当静以镇之。以作起事端为戒。至其 经筵讲说。则以人主一心为万化之原。每劝其精察于理欲毫釐之间。而谓尧舜禹汤之道。皆不外是。又以为治心须用敬。而为政在诚实。皆老成质悫。精切简约。不为空言。与人言。虽当仓卒。未尝不详雅。其忤相臣而归也。相臣之言甚激。先生只曰。宋之韩,范。上殿未尝苟同。下殿未尝失色。君子和而不同。何尝一言不合。而便以不平相待哉。其所谓安土乐天。不怨不尤者。先生庶几焉。尝曰。吾于色欲分数甚寡。或有以败身者则鄙之。若将浼焉。故其为学。要在言行相顾。幽显一致。甚爱西山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之语。其自号慎独者。盖其用力之实地也。病世之学者夸毗自大。尝戒以宁卑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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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宁拙毋巧。程朱以后。道理大明。只当谨守勉行而已。先生晚岁。充养纯完。精明之气。达于面目。色夷气和。神定礼(礼恐体)恭。动静酬酢。端详閒雅。自然之中。成法井井。听其言者。放心浮气自然消释。虽不以师道自居。而其薰蒸启迪之功。盖不可数计矣。盖自栗谷先生讲道石潭。出则以君民自任。洙泗洛建之道。大明于世。老先生专于朴实头用功。以得其宗。而先生又承其旨诀。门路甚正。庶几传之无弊云。先生讳集。字士刚。金氏籍光州者。实自新罗王子兴光。累世大显。遂为我东右族。高祖讳宗胤。郡守。曾祖讳镐。县监。祖讳继辉。参判。为 宣庙朝名臣。沙溪先生讳长生。配昌宁曹氏。先生娶左议政俞泓女。病痴。栗谷先生庶女有教。实摄内治。其二男益炯,益炼生员。二女适生员金泰立,郑广源。益炯六男。万里,万圭,万耋,万量,万封,万堂。三女适宋世杰,金硕辅。一夭。益炼四男。万城,万堤,万坊,万墉。一女幼。金泰立三男。鼎元,鼎昌,鼎重。二女适宋世雄,李然明。郑广源一男德昌。进士。三女适白弘亮,崔淯,丁夏益。内外孙曾凡若干人。时烈少事老先生。复从先生游甚久。尝以命撰老先生状文。先生曰。有些溢辞。师承之义。何敢不诚如此。时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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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今于墓道之文。宁劣于实而不敢有加者。盖不忘当日之教云尔。铭曰。
维彼石潭。道学之源。谁嫡其传。曰维文元。有卓其绪。先生是承。资纯养正。其道以凝。聪明才辩。世盖为能。匪无可述。而仁不称。允矣先生。唯实之务。学专行笃。仁孝悌友。华发趋庭。两世宗匠。泰山虽颓。梁木可放。鹤鸣于皋。玉帛交走。陈谟 上前。舜禹授受。 圣上登位。首膺 命书。乃询乃咨。贻哲于初。人曰先生。允义且仁。将辅王室。以淑斯人。事乃大谬。乃卷而归。厮台涕咨。章甫歔欷。既反初服。我心慺慺。渊冰乾惕。不以老休。造养既熟。莫见缝界。廉不至刿。和亦有制。岂无异同。卒莫能疵。胡不百年。惠我后生。天护之山。岩岫高擎。弥亿万年。永表其茔。
皇考睡翁府君神道碑
我 宁考九年。以筵臣宋浚吉言。 上曰。故进士宋甲祚。昔当 圣母锢闭时。独诣拜 恩。又大学倡邪议。片辞以折之。予实追嘉之。其褒赠侍从官。五月乙卯。以司宪府执义告于第。今 上初。又推子恩。加议政府左赞成。先是金文正公尝铭其墓碣矣。今复准格建碑于神道。所以侈 圣恩也。公字元裕。少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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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年四十四。中丁巳进士。公既所立卓殊。而方且泯然不有。亦不以被锢见几微。 仁祖即位。授斋郎。才迁奉事。而国家被虏兵。分朝有荐公智略可大用者。不报。虏既胁盟。公意常不乐。有隐遁志。戊辰四月一日卒。后六年。朝廷为被诬人。举公丁巳事以證之。 上深然之。以故被诬人赖皆洗污。而公之节义。始因著显于世。丙申。再迁墓葬于怀德板桥里。其七世祖双清公葬在其上。夫人郭氏。忠臣自防女。母郑氏梦月而生。夫人略通书史有识量。家甚贫。至累日不举火。对公常有欣然色。尝戒诸子曰。吾无欲故贫。贫非可耻者。亦不以荣达期勉焉。世传宋氏始出砺山。其籍恩津者。始自高丽判事大原。至曾祖世良。其长子西阜公龟寿。孝友出天。次圭庵先生麟寿。女婿成东洲悌元。道德行义。并著于世。人号其居为三贤闾。事在金慕斋铭述。西阜公生都事讳应期。聘李正献润庆女。公其第五举。先系子孙及言行之槩。已具于文正铭。此不复详。男时默今为郡守。时烈赞成。时焘,时杰。皆县监也。孙基学,基德,基亿,基泰。外孙尹季举,李德老。前碣逸焉。窃惟公抱负甚重。若将有为。而竟殉身以没。只以一节见于后。天意孰究焉。然能以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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砥柱冲流。使人人者皆知天显之不可殄。意者天意其在是欤。然不遇我 圣考之褒大。曷树其风声如此哉。公之事屡书于国史。后有要删者。亦不遗也。夫铭颂先烈。必请于作者。而今可徵如此。人将曰则私于亲。非所惧也。故不肖孤自敢论撰。次名于下。如记礼者之说。而亦以拜稽首。以对扬 圣主之休命。呜呼。可幸无罪焉。呜呼。幼子童孙。我皇考安贫守义。未尝忘沟壑。其敢不夙夜祇承焉。庄毅峻洁。亦常晦默。孰苟贱夸毗而忝焉。孝友诚笃。遹追以终身。今不服厥事。是大伤厥心哉。若是者皆无以上丘垄也。呜呼。余小子既不敢无善。而诬用告我子孙。则乃复泣而拱手。以俟夫百世之来读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