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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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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碑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07H 页
圃隐郑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圃隐先生既没二百八十有馀年。后学恩津宋时烈为之说曰。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而惟其托于人者有绝续。故其行于世者。不能无明晦。此正朱夫子所谓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能及者也。呜呼。若先生者岂非其人欤。先生挺豪杰之才。负特立之资。当丽运之将讫。其尽瘁所事。臣道毕备者。固已垂诸册书。与古人并驾。丽氏之有先生。岂不幸欤。虽然。先生天为我东生之也。我东僻处夷服中。至周武王时。殷太师来为君长。八教是施。是必宗其祖舜司徒之敬敷者。然继作者。无有闻焉。历二千馀年。迹熄言堙。将随世而益下矣。当胡元之世。天下腥膻。至于东土。则又彝伦益斁。诚乱极思治之日也。先生以妥欢帖睦尔之五年丁丑十二月戊子生焉。殁于 洪武壬申四月初四日。葬于龙仁慕贤村文秀山辰坐戌向之原。讳梦周。字达可。自未生时。已有嘉徵。稍长。即慕圣贤之学。父母丧。皆庐墓终制。虽其非礼之正。然食稻衣锦。供佛饭僧之俗。渐变其旧矣。衣冠文物。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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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制。以革鞮屦卉裳之陋。则用夏变夷之渐。已见于此矣。讲书谈理。主于朱子。而横说竖说。无不吻合。则不但古注之支离纷挐者。不能以误人。而如江西永嘉之似是而非者。亦无所售焉。则有如百川归海。众星拱极矣。用家礼立祠堂。而祭祀之礼正。拒北虏归义主。而春秋之法明。盖其宏纲大用。皆可以质鬼神而无疑。俟百世而不惑矣。是故本朝诸儒。得有以推本演绎。其道学渊源典章文物。沿溯乎洛建而浸淫乎殷周者。皆祖于先生。则其制治保邦尽忠成仁者。寔先生之馀事也。本朝自国初。渐加褒尚。至我 中庙朝。静庵诸贤出而益加阐明。遂以从祀文庙。则崇报之典。至矣尽矣。然若与薛,崔,安诸贤。为同条共贯。则尚论者或不厌也。惟祦,昌之际。史多阙文。故先生进退之义。后人或有疑焉者。然先生义精仁熟。以道周旋。君子之所为。岂众人之所知哉。昔有以问于退溪李先生者。先生曰。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斯至论也。呜呼。先生尽心危邦。卒以身殉。则其忠盛矣。丧祭之礼。能变旧俗。则其孝大矣。然自古笃于忠孝者。世不乏人。则先生之忠与孝。犹有其伦矣。其斥胡元归 皇朝。用华制变胡俗。使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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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为中国之属国。而蔚然为礼义之邦者。是非先生之大功乎。然考之春秋。则弦黄诸国。远隔荆楚。慕向中国。以至灭亡而不悔者有之。则先生之功。亦不能以专美矣。唯其以儒者之学为己任。而其为学也。必以朱子为宗。使后之学者。皆知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此三者为圣学之体要。则其功孰与之侔并哉。且夫自朱子以后。中朝之道学。分裂岐贰。阳明,白沙之徒。以荒唐隐僻之说。思有以易天下。而洙泗洛闽之宗脉。晦塞而不传。此其害甚于洪水猛兽之祸矣。独我东土。择之也精。守之也专。讫无支分派别之惑。此虽后先生而贤者之功。而至若寻源溯本。则舍先生其谁哉。故前后尚论之士。莫不曰先生东方理学之宗。斯乃士林之公言也。昔文中子曰。通于夫子受罔极之恩。东土之士。于先生亦当如此云。呜呼。此实天为我东。笃生哲人。以启道学之渊源。使绝者续晦者明。呜呼。此岂人智力之所及也哉。先生延日人。上祖袭明。丽朝以名儒。官止枢密院知奏事。曾祖仁寿。祖裕。考云瓘。俱赠显官。妣李氏。署丞约之女也。先生二子宗诚,宗本。 光庙朝。有名保者。与六臣友善。逮其狱起。保常慷慨。往省其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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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韩明浍之妾者曰。公安往。曰诣阙鞫狱也。曰公当为万世罪人。明浍闻之。即诣阙告 上亲鞫之。保曰。常以成三问,朴彭年为正人君子。故实有是言。 上命轘之。左右曰。是郑某之孙也。 上遽命减死曰。忠臣之后。只窜迎日。亦可谓尚其类也。世愈远益不振。识者疑焉。自近世以来。渐至蕃昌。其最显者。右议政维城,判中枢应圣,寅平尉齐贤,统制使艗,统制使傅贤,同知倜。其奉先生祀者。朝廷例加录用。今尚瑞直长缵光。于先生为十一代孙也。古人有言曰。开千眼者必有后。于此亦可以见先生也。铭曰。
堪舆磅礴。一理充塞。风气周旋。开有后先。昔者全闽。一蛮夷区。洎紫阳生。为鲁为邹。惟此东方。寔惟九夷。父师之后。八教渐微。胜国谣俗。犹是椎髻。惟我先生。崛起其季。豪杰之才。纯粹之体。不由师承。默与道契。修之于己。行满乡里。行之于国。风动遐迩。庠序既设。俎豆莘莘。士诵诗书。民趋作新。当时天下。陆沈胡虏。维兹用夏。周礼在鲁。义主攘夷。背阴向明。春秋大义。炳如日星。未尽底蕴。天柱忽倾。其身既没。其道益寿。若山有岱。如北有斗。盖先生道。乃紫阳学。祖述宪章。躬行心得。其在丈席。攘斥百家。横说竖说。一此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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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所论说。听者疑惑。及得胡通。无不符合。地远世后。若航断港。因言得意。痕血掴捧。尔后诸贤。承继张皇。历选前后。其功莫当。若宋濂翁。始建图书。以授关洛。以传闽瓯。此殆天启。统会宗元。凡我后学。永溯其源。
大司成尹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余尝为大司成尹先生述其墓表矣。其诸裔又将伐大石。备载事迹。以揭于阡道。谨按先生讳倬。字彦明(一本明下有号平窝三字)。坡平人。上十四世祖瓘。有大名。今名公钜人。多其子孙。高祖坤。以翊戴功开封号。谥昭靖。曾祖希齐。行检校参议。赠赞成。祖培。掌令。横罹淫祸。事见家乘。考师殷。官县监。妣云峰朴氏。府院君从愚女。先生以 成化壬辰生。始从朱溪君深源学。朱溪以宗室子。实倡性理之学。 弘治辛酉。先生年三十。擢第隶成均。燕山甲子。编配朔宁。 中庙即位。起废由(一本由下有成均二)直讲。历司艺,司成。以至大司成,同知成均馆事。其他迁之可考者。惟弘文校理,礼曹正郎而已。其馀皆在成均。盖是时。静庵诸先生皆萃于朝。倡明道学。期以尧舜君民。而庠序诸生。亦皆薄藻绘陋章句。讲说周,孔,程,朱。故诸老先生。皆撤皋比。以推先生。先生亦自喜。谆谆不倦。虽退食之暇。挟册诣门者连武焉。如宋文忠公麟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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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纯公滉。皆承讲授。又如洪相国暹,元判书混。皆屏爵位。终执席间之礼甚谨焉。其后文纯公每以所闻于先生者。举似学者。必称尹先生。而其所诵大学格致之说者。似不失乎晦翁之遗指矣。己卯七月。 上遣承旨韩忠。分御厨往成均。饷其师生。翌日。皆诣阙笺谢。 上御正殿引见。先生同静庵及金大成湜登对。又引诸生讲书于前。九月。 上谒文庙讫。御明伦堂。诸贤被对。与诸生讲论尚书,周易等书。一时传为盛事。其十一月。衮,贞等以阴谋起士祸。先生别职当议谳。即谢不出。群小益不悦先生。坐废退斥。久之。仅叙汉城左尹。已而出为松京留守而卒。实甲午十一月廿八日也。明年二月廿五日。葬长湍府东基谷里午向之原。先生前娶县令韩士信女。生先智。兵马使。再娶大司宪李陌女。生先哲。副正。其季先正。女婿许铸,许明。皆荫仕。其后云耳益蕃以昌。至今五六世。殆数百人。其显者。孙暻佥知。晴承旨。俱历清选。玄孙煌大司谏。名行著称。烇弼善。临乱效节。二房子姓。皆力学修行。模范一世。其外出。如监司洪命耇。奋义死难。判书洪命夏。为世名臣。皆本于先生。其馀别见下方。呜呼。我东肇自檀箕上下数千年间。惟本朝之治。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0H 页
最号文明。而论其尤盛。则又莫如己卯之世。拟之则周公制礼之后宋之元淳之间乎。当此时。久处师儒之职。以专作新之任。则其学术之正。誉望之隆。不待言而可知也。其门下诸贤。又蔚然以贲 明宣之际。则其功亦可谓盛矣。今大学庭中。有先生手植文杏数株。先生每以语学者曰。根深者末必茂。故其学于先生者。皆敦本实耻夸毗。久而无弊。能有其传。盖为已下学之功。为学者之先务。此其徵也欤。近世李文成公珥。最于此学。择而精语而详。而亟称于先生。必以静庵并美。后之学者。以是为正。则其于尚论也。庶乎其得之矣。铭曰。
诗歌棫朴。作人之德。在 中宗世。谁任其职。有美先生。学有本末。 王曰汝贤。宜承宜弼。姑长我学。以教以育。士曰吾王。为我择师。弃尔谈戏。舍尔文词。进退函丈。尔质尔疑。公在于泮。多士式讹。于乐泮宫。载弦载歌。如古皋契。赞襄咸皆。夔在虞庠。栗温是谐。济济彬彬。庶跻以宁。谗人罔极。卒坏于成。虽则坏之。令闻不已。宏儒髦士。聿追遗指。亦有闻孙。其德克似。其德维何。忠信文行。惟尔有孙。敬彼坛杏。
十清金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0L 页
十清先生朝京师。还到辽东。闻北门祸作。先是阴崖李先生耔,松斋韩先生忠。同南衮赴燕。衮病甚危。松斋曰。这汉不死。必赤士类矣。阴崖目摄之而至诚救疗。至是祸作。衮与沈贞之为也。先生涕泣曰。衮,贞果赤士类。孝直何罪。孝直,静庵赵先生字也。奸党固已衔之。既毕使。入侍筵席。 上方讲论语。至过勿惮改。先生进曰。 殿下亦有过矣。向者赵光祖等。欲效唐虞之治。 殿下尊宠信任之。于是新进之士。遽欲革旧更新。固有过激之失矣。其时 殿下若能取财称停。则必有成效。而顾乃窜逐杀戮。是 殿下之过大矣。然知其过而速改。则是无过矣。过而不改。斯为过矣。因反覆陈说。言泪俱下。既退。衮时为左相。与其党合辞启曰。闻筵中一宰臣。以光祖被罪为言。请推治。两司长官洪淑,赵邦彦等请拿鞫。遂下廷尉。其责辞曰。赵光祖罪状。朝廷既依律处断。而某在宰相(一本相作臣列作位)之列。眩乱是非。使论议不定。事将不测。 上特原之。只杖配于阴竹县留春驿。当先生进言时。尚公震以翰林入侍。出而叹服曰。今日始闻谠言。奸党怒并劾之。壬午。先生蒙宥。因寓居于忠州知非川上。自号知非翁。及后朝廷收叙党人。处先生以枢府。入京谢 恩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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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杜门以没其世。先生庆州人。讳世弼。字公硕。新罗金氏王之后。高丽有仁琯。检校太子太师。自粹。文科壮元。官至都观察。以孝旌闾。号桑村。寔先生高祖也。曾祖根。本朝汉城少尹。赠兵判。祖永儒。 成庙朝名臣。官至知枢。谥恭平公。考薰佥正。赠判书。妣宋氏。郡守翯之女。 成庙临轩试诸生。先生为第一。时年十八。 上爱其年最少。即命题呼韵。先生复操笔立就。上益奇之。赏赐甚优。 弘治乙卯司马。丙辰。登第由槐院为翰林。选入玉堂。自正字至修撰。以天曹郎。奉使北关时。李聋岩贤辅为永兴训导。先生一见。识其为人。归即甄拔。卒为名卿。燕山甲子。罹士祸谪巨济。丙寅。 中庙即位。以应教召还。 上命择文士赐暇书堂。时被选者六七人。先生为之首。升典翰。故事当进讲时。典书吏必签进当讲处。进讲官必宿习其句读文义然后乃入。一日吏适误签他处。先生与诸僚入筵。则非所宿习者。而适语艰义奥。同僚开卷失色。先生仓卒读下。洒然解释。略无碍滞。盖先生博洽经史。都无生面文字。故其能副急迎刃如此。同僚莫不叹服。升通政。为副提学,承旨者居多。丙子。为养为广州牧。 上讲易学启蒙。有难解处。 上问谁知者。有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1L 页
以先生对者。即命驲召。入对明畅。 上甚嘉叹焉。尝命该曹录闻廉洁善治人。先生与郑诚谨等与焉。即进嘉善阶。观察湖南。入为大司宪,吏曹参判。己卯春。上将讲性理大全。别择静庵,金慕斋安国等十一人。先生即其一。先生在当时为上下所推重如此也。先生生没。皆癸巳岁。娶府使李铎女。长男䃤。次𥗫参奉。季䃴持平。生员杨谊,万户崔弼臣,生员李贽。三女婿也。内外曾玄甚蕃。而且多显者。不能尽记。世以己卯为我朝文明之盛。当时坐党谪者。其之才之德。不言而可知矣。先生学问论议。可为后世法者必多。而斩伐销铄之馀。无有能发挥传述者。又胤子持平公于乙巳士祸。继被淫刑以没。未能收拾袭藏以遗后昆。独其见于党籍者。只寂寥数语而已。可胜叹哉。今据家状则有曰。天资甚高。充养有素。为学以格致诚正为先。为文绝去藻饰华靡之习。其居家。事亲尽其孝。事兄尽其恭。奉先尽其诚。教子弟。一遵礼法。当官处事。廉洁正直。尤以道德开济。为士类所敬重。噫。当时静庵诸贤。其规模气象。自如是矣。此足以观先生大略矣。夫岂(一本岂下有在字)多乎。抑其前后受祸。松斋最酷。阴崖最轻。先生居两先生之间。今先生与阴崖并享于忠州之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2H 页
书院。尊慕先生者。既不以受祸轻重。而有间于阴崖。尊慕松斋者。亦岂有贰于先生哉。其高下浅深。非后学之所敢知。而一时诸贤之相与同条共贯。则无疑矣。然则党籍。序以受祸轻重为优劣者。有未必尽然者矣。慕斋先生金公安国。尝撰先生行状。不幸逸于兵火。其后因循无复有收录发挥者。今先生四世孙遇坤,宗铉等。来请墓文。余辞不获命而追叙如此云。铭曰。
中庙改玉。众贤汇征。济济盈庭。其志君民。其道商周。其学周程。谁与同朋。与同其气。允矣先生。博极群书。无深不钩。无赜不精。经幄讨论。操戈入室。群彦皆倾。虽在外郡。 上思其学。亟招以旌。世慕其贤。蜮含其沙。虫篆忽成。神武夜开。贤俊骈首。鬼泣神惊。洪水漫天。包山驾陵。一柱亭亭。日暮天阴。鸱鸦满林。鸑鷟孤鸣。牢狴桁杨。对移残驲。泽畔之醒。天网俄弛。置我朝籍。烂然晨星。匪我思且。敛衽来归。鱼鸟争迎。我室清幽。我稼丰长。我湖空明。如昔宋朝。元祐完人。有刘元城。竟收初心。不施以没。彼哉衮,贞。士林追慕。享祀孔式。黍稷非馨。有来千秋。畴敢不式。先生之茔。
南冥曹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2L 页
南冥先生既没。士益苟俗益偷。有识者思先生益甚。然人人尚知贵义贱利。恬退之可尚。贪冒之可羞。则先生之功实大矣。先生天分绝异。生九岁。尝疾甚。先生告母夫人曰。我幸为男子。天必有所与。今日岂忧夭死乎。甫成童。目见己卯士祸之惨。遂不赴举。以亲命尝一就。为文慕左柳。一日读濂溪志伊学颜之语。慨然发愤。自山斋揖诸生归。日读六经四子及宋时诸贤书。精究力索。夜以继日。手摹先圣及周,程,朱三子像。以寓景慕之意。宋圭庵先生,李相浚庆赠以大学心经等书。先生辄书曰。自得此书。悚然如负丘山。益从事于朴实之地。时 文定正位。大小尹相构。先生益无当世意。永抛博士业。入智异山。筑室以居。扁曰山天斋。一意进修。所造益以高明。尝以晦斋先生荐。授斋郎不就。后晦斋按道求见。亦辞谢。 明庙三年。特命超叙。两拜主簿。退溪李先生在朝。以书劝起。终不肯。又除丹城县监。上疏辞。二十一年。升判官。 召旨再下。仍赐药饵食物。先生遂赴召。 上引见。问以治道。先生对曰。道在方策。不须臣言。臣以为必须君臣之间。情义交孚。然后乃可有为也。因极陈生民困悴之状。 上问为学之方。对曰。必须心得。不可徒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3H 页
听人言也。 上又问孔明事。对曰。孔明与昭烈同事十年。不能兴汉。臣所不得知。翌日谢归。 宣庙初。再有徵命。又辞。因进时弊十事。二年又承 召。上章言为治之道。在人主明善诚身。必以敬为主。又极陈胥吏情弊状。除典签不拜。岁大饥。 上赐粟以周。先生上书陈谢。且曰。累陈愚言。无所施用。辞甚切直。 上俄闻其疾亟。遣医视之。则先生已没。实 隆庆壬申二月八日也。前岁。后山木稼。 帝京星官语本朝行人曰。汝国高人。近将不利。至是果验。噫。哲人生没。岂偶然哉。四月六日。葬于山天斋后。先生气宇高凝。严毅正大。庄敬之心。恒存于中。惰慢之气。不设于形。潜居幽室。肩背竦直。晨兴静坐。默观精思。阒若无人。其学专以敬义为要。左右什物。所铭而自警者。无非此事。故先生神彩峻洁。容貌俊伟。其克己如一刀两段。其处事如水临万仞。绝无依违苟且之意。平居。家人不敢阑语娱笑。内外斩斩。最笃于孝友。在庭闱间。油油翼翼。以善为养。专以悦其心志。其持制。血泣哀慕。前后皆庐墓。戒僮仆毋以家事来谂。人有来吊者。只伏哭答拜而已。未尝与之坐语。与弟桓友爱弥笃。常曰。支体不可分也。同居一墙之内。出入无异门。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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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山林。伤时忧国。出于至诚。每中夜独坐。悲歌泣下。人殊未之知也。取友必审其人。有不可于意者。虽达官要人。若将浼焉。最与成听松,大谷,东洲,李黄江,金三足堂诸君子。相好若芝兰。与退溪先生往复辨论。尝与退溪书曰。平生景仰。有同山斗。退溪论先生曰。合于君子出处之义矣。先生教人。各因其材。有所质问。必为之剖析倾倒。听者洞然开释。尝曰。今日之弊。喜趋高远。不察切己之病。圣贤之学。初不出日用之间。如或舍此而遽欲窥性理之奥。是尽性至命。不本于孝悌也。又曰。圣人微辞奥旨。先儒相继阐明。学者不患难知。患无为己之实也。读书至紧要处。必三复乃已。仍成二册。曰学记。其文集若干卷行于世。 上赐祭赙粟。 赠大司谏。后加赠领议政。谥文贞。晋州,三嘉,金海诸邑章甫。皆设祠以享焉。先生讳植。字楗仲。曹氏出昌宁。始祖瑞。实丽祖外祖。自是士大夫不绝。国朝锡文。领议政。封府院君。是先生六代祖。曾祖安习。生员。祖永。不仕。考彦亨。登第历扬中外。妣李氏。忠义卫菊之女。以 弘治辛酉六月二十六日。生先生于三嘉之兔洞。夫人曹氏。其父琇。世为南平人。生子次山夭死。女适万户金行。侧出次石,次磨。皆县监。
宋子大全卷一百五十四 第 314H 页
次碇护军。金行二女适参判金宇颙,监司郭再祐。次石男晋明察访。次磨男敬明,益明,复明。女适参奉郑兴礼。次碇男浚明生员。克明。女适郑頠。晋明生。敬明生晔,晼,㬚,晤。益明生晬,。复明生。浚明生𣉮,昪,暑。克明生景,晏。𣉮,昪,晏皆生员。内外曾玄总若干人。余生后世。未及洒扫于门下。然一时诸贤之论。想像而揣摸其壁立千仞日月争光之气象。至今犹使人凛然畏敬。其扶树风声。以振委靡之习俗也宜哉。至于启手足。而犹以敬义谆谆语学者。所谓一息尚存。不容少懈者耶。孟子曰。圣人百世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朱夫子取此语以称东溪高公。倘使夫子复起。则先生脚下。其不用此语乎。抑否乎。必有能识之者矣。铭曰。
天赋之高。襟怀无累。洒洒落落。信古好义。名节自砺。横流碣石。筑室山间。啸咏唐虞。徜徉自乐。惟敬与义。圣师所训。大揭墙壁。唤醒涤濯。对越上帝。日乾夕惕。圣朝侧席。贲然来斯。欻反初服。进修之勇。捕龙缚虎。老而弥笃。声名愈高。士林愈倾。如斗在北。木稼徵灾。少微藏辉。哲人之厄。高山既颓。邦无典刑。士靡矜式。惟厥风声。廉顽立懦。寿我国脉。头流倚天。其川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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奫沦磅礴。有来千亿。先生之名。与之无极。
河西金先生神道碑铭(并序)
国朝人物道学节义文章忒有品差。其兼有而不偏者无几矣。天佑我东。钟生河西金先生。则殆庶几焉。先生讳麟厚。字厚之。蔚州之金。盖出新罗金傅王。鹤城府院君德挚其别子也。以至于本朝。直长义刚,训导丸,参奉龄。寔先生曾祖祖与考也。妣玉川赵氏。参奉公孝谨好善。有古君子风。先生生而形貌端正。风神秀朗。数岁。行必正履。不由侧径。身外之物。一不经意。惟书籍翰墨是好。尝手劈菜皮。必尽其心乃已曰。欲见生理之本末。九岁。奇服斋遵见而异之曰。子当为我世子之臣。盖 仁庙性质生知。臣民咸仰其 圣德故也。稍长。常穆然默坐。俨若对越。讲论到意会处。辄欣然自得。达曙不寐。其所造已深远矣。 嘉靖辛卯。中司马。时年二十二。时经党祸未久。士讳学问之名。先生与退溪李先生志气相得。往还讲磨。极有丽泽之益焉。庚子。登第分隶槐院。赐暇湖堂。拜弘文正字。升博士。兼侍讲院说书。 仁庙毓德春宫。圣学日跻。得先生大悦。恩遇日隆。或亲至直庐。从容问难。且特赐书册。又为墨竹。以寓微意。先生作诗以谢。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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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本为世所宝。为副修撰。因东宫火变上劄曰。自古善治之主。莫不以亲贤才正士习为本。盖必亲贤才。可以专辅翼而养气质。必正士习。可以明彝伦而正风俗。且如向来己卯之祸。朝野无不悯其冤枉。然而至今不能开陈本心。显白非辜。上以释 殿下一念之疑。下以洒诸臣九原之愤。而一有端言正色之人。则辄斥以小学之徒。士习不正。职此之由。愿 殿下虚心静虑。深惟致灾之原。研几于讲学而致曲于存察。要使本原澄澈。表里皆实。无一毫私伪以杂之。则邪正不难辨。是非有所定。可以起已偷之士习。可以振已解之纪纲。教化之陵夷。风俗之颓败。有不足虞矣。辞意剀切。自此 中庙益知静庵诸贤之冤。颇示悔悟。而厥后申请者益众。卒至 仁庙初服。快下伸雪之命。先生盖发其机焉。乞养得玉果县监。务循民情。一境赖之。明年乙巳。诏使张承宪至。召为制述官。时 仁庙初即位。时议咸欲留先生以补新化。而时事顾有可忧者。先生辞以亲癠而归。七月。 上猝然宾天。先生闻讣惊恸。几绝而苏。因以疾解县任归。自是凡有除拜。皆不就。连丁内外丧。克尽情文。至于衰服之制。一遵礼经。丧除。以校理召。又上笺辞。 明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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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以君臣大义。先生亦极陈疾病难进之状。并辞食物之赐。庚申春。忽感疾。属当上元。命家人具时食荐于家庙。事讫。遗命勿用玉果以后官爵。遂以翌日壬午。寿五十一而殁。讣闻。 上惊悼。特致赙仪。先生清明温粹。胸次洒落。人以为清水芙蓉。至其立志为学也。积之以穷理主敬谨思明辨之功。则其造诣之深。人不能有所测知者矣。盖先生初从金慕斋。受小学书。用功最深。至于大学。则兀然端坐而读之。至于千馀遍。反复䌷绎。不得不措。自后虽以授门人弟子。未尝以易此也。尝曰。大学一部之中。体用具备。条理不紊。舍此无以进道矣。不读是书而欲看他经。犹不筑基址而先作室屋。又曰。读此书无疑者。未必有实得。苟字字研穷。句句思量。则必有未透处。如于章句未透。参以或问。或问未透。参以诸家之说。久久必见冰释之效矣。其于语,孟,诗,易。覃思实践而曰。得力莫如语孟。又尝谓太极图说义理精深。西铭规模广大。不可偏废。常玩索不已。至其持守。则必以敬为一心主宰。日用之间。俨然肃然。辞气安定。视听端直。表里无间。动静如一。情意之发。独先照于几微。事物之应。必揆度于义理。善利公私之分。益致其谨。自其性命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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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之妙。以至人伦孝悌之实。体在一身。本末备具。卓然乎大中至正之规矣。故有言学当专务笃行者则曰。知有不明。行必窒碍。有言学当专治其内者则曰。外不整齐。内必怠慢。又尝曰。学莫如知行并进。内外交修。至其證订诸说之未安者。毫釐必辨。于花潭则虑其弊流于顿悟之捷径。于一斋则病其道器之混为一物。论人心道心。则黜罗氏体用之说。至于退溪李先生有四端七情理气互发之论。高峰奇先生深疑之。质问于先生。沛然无所凝滞。遂以论辨于李先生殆数万言。世所传退高往复书者是也。盖先生于道理。洞然无疑。叩之斯应。若取诸袖中而与之。而无不曲当。故虽以退溪之精密。亦屡舍己见而从之。文元公金先生。以先生说考證礼书者多有焉。先生论议。不惑于新奇。不乱于缴绕。平正明白。使人易知。攧扑不破。然未尝以知道自居。常若有不足者。尝有诗曰。天地中间有二人。仲尼元气紫阳真。先生识趣大槩。此可见矣。先生少有经济志。当安老伏法之后。金慕斋,李晦斋诸先生稍稍进用。而先生独见几微。即有敛退志。及 仁庙宾天。惊号陨绝。如不欲生。杜门自废。屏弃人间事。顿无送往事居之意。每值七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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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辄入家南山谷中。恸哭竟夕而反。盖当时不敢问故。只自隐痛于心而未尝形诸言语。人终不能知也。尝作有所思吊申生诸词。寄意激烈。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读之者自然发竖而胆裂。然竟莫测其旨意之所在也。历览古今。至奸臣媒孽。使君父婴其祸者。必扼腕慷慨。不翅躬亲当之者。盖以一心而函三才造化之妙。以一身而任万世纲常之重者。终有所不可诬者矣。其家政。必以正伦理笃恩义为主。闺门之内。和顺雍睦而济以严整。入其家者。如入治朝焉。饮酒微醺。继以吟哦。音调洪畅。令人庄以和。暇日必携冠童。逍遥徜徉。顾谓诸生曰。学者时时体认沂水庭翠气象。然后方能少进尔。后学之被其引接者。如袭春风而睹庆云也。其述作根于风雅。参以骚选李杜。凡有感触。一于诗发之。清而不激。切而不迫。乐而不至于淫。忧而不至于伤。皆所以理性情而涵道德。其疏章通畅典雅。必以理胜。真仁义之言也。文集若干编行于世。周易观象篇,西铭事天图诸作。逸而不传。惜哉。至于天文地理医药占筮算数律历。无不通晓。笔法劲健。绝无妍媚态。所谓德性相关者然也。配尹氏。县监任衡女。二男从龙,从虎。三女婿赵希文,梁子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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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景濂也。从龙男仲聪。参奉。无嗣。从虎察访。男南重。其子亨福,亨禄,亨祐,亨祉。二女婿李奎明,奇震发也。亨福男昌夏,泰夏。亨祐男器夏。亨祉男鸣夏,大夏。其出后亨禄者仲男也。昌夏生翼瑞,斗瑞,时瑞。泰夏生天瑞,地瑞,元瑞。鸣夏生致瑞。李婿男逸之,实之,苾之,密之,佶之。奇婿男挺然,挺之,挺汉。内外曾玄总若干人。以文行相尚。其年三月癸酉。葬于长城治西愿堂山先茔面阳之原。门人创书院以享之。 崇祯壬寅。显宗大王赐额曰笔岩。复命赠吏曹判书两馆大提学。谥文靖。道德博闻曰文。宽乐令终曰靖。呜呼。 圣朝崇报之典。至是而无遗憾矣。盖海东自殷师世远。圣学不明。至我 中,明之世。治教隆盛。莫不以洛闽为准则。然于道器危微之说。尚多听莹者。而先生自能独见大意。学问思辨。直寻正脉。本朝宗儒名贤。往往致身于蔑贞之际。周旋委蛇。志欲扶社稷救士林。身且不免。而先生自能知微知彰。遁世无闷。以没其世。由是观之。其明知达识。超乎事物纷纠之表。而深造厚积。进乎精密正大之域。至其清风大节。耸动震耀。使之顽廉而懦立。则虽谓之百世之师可也。然而本之则实根于道学之正。然则人不可以不知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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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道。舍学问何以哉。世徒以节义论先生者。可谓浅之为知也。铭曰。
达道有五。君臣父子。此其大经。欲尽其理。盍究圣经。有知有行。学问之道。亶在于是。舍是曷程。于惟先生。天赋之异。质粹气清。志豪力雄。勇迈终古。广大高明。既极群言。反以约之。允矣集成。君臣之义。父子之仁。各得其贞。其所及人。沛然旁达。式围式型。世道人文。天秩民彝。炳如日星。循古讫今。计功论德。孰与先生。圣朝褒崇。多士尊慕。岱宗魁衡。愿堂之阳。铭此丰碑。维千万龄。
休庵白公神道碑铭(并序)
静庵赵先生以圣贤之学。兴致泽之治。旋遭奇祸。其言行之可为世法者。乃为世所讳。其道几乎熄矣。不有亲承旨诀。笃信守死。公诵于众咻之中。使其复明于世者。斯文安得有今日乎。则休庵忠肃白公讳仁杰。字士伟。其人也。盖当我 中庙盛际。群贤蔚起。金公湜以高才邃学。长成均。公慨然有求道之心。每诸生随例讲学之外。公独执经难疑。必得其义理之正然后乃已。尤尊信赵先生。委己而师事之。就其宅傍。构室以居焉。既而北门祸作。师友尽歼。公恸念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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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入金刚山。久然后反。间游大学。出言制行。不改师门旧法。众皆指目。文网将加。公故稍去崖角。又为大夫人年高。遂取司马及第。时辈斥以赵先生徒。摈隶成均馆。久后始授艺文馆检阅。故事政曹开政。则艺文馆一员诣政厅。书其得失。公以眇然新进。能复其废。执笔往惟谨。政曹甚惮之。升为礼曹佐郎。为养为南平县监。建学择师。以教其人。又亲至为正句读。如明道晋城之为。均赋薄敛。以厚民生。仓廒廨舍。废无不修。有以关节挠法者。公一斥之。以治行第一。特升其资。以献纳 召。有忌而谮之者。还仍旧任。竟拜持平。转户曹正郎兼春秋馆记注官。乙巳。 仁庙升遐。明庙即位。 文定大妃下密旨于尹元衡。使亟除 仁庙舅尹任及大臣柳灌,柳仁淑等。公时复为献纳。主谋者难公。使许磁谕公。指磁旧要也。磁要说百端。公拒不听。磁怒曰。所以先事委曲者。知有老亲也。非细故也。或曰。辞疾可免乎。公曰。临事辞难。吾不为也。翌日。台谏齐会。议多从公。事不得发。于是郑顺朋,李芑,林百龄,许磁。径诣 阙请罪三人。时李晦斋彦迪为院相。亦不敢救公。将与同列争之。同列缩颈无敢应者。公乃独启曰。国家事当出于光明正大。今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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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而不廷议。不列罪名。 后弟奉密旨行事。何以示后世。且使奸人暗地构煽。以陷所恶。其流之害。何可胜言。元衡承 内旨。以肆其恶。大司宪闵齐仁闻有内旨。伺候诸宰家。有同传令军卒。请皆抵罪。又驳两司失其言责。 文定大怒。下公于吏曰。任等谋危宗社。此人托公护贼。事将叵测。时北窗郑公𥖝。顺朋子也。牵裾以谏曰。白公忠直。今若见杀。父将得罪万世。顺朋乃疏曰。白某不知国家重事。徒言密旨之非。愚妄之发。不必深罪。 文定由是怒霁。只递官归坡州。于是柳,尹三人。皆以逆论死。越三年丁未。郑彦悫以良才壁书告变。因加罪乙巳人。或死或流。公遂配安边。未几大夫人殁。公以不得奔丧。号擗倍常。越五年有大赦。放还田里。公素贫。至是生理益萧然。固晏如也。先是己酉。有奸人又上变。乙巳馀人。鲜有免者。公亦不以为意。客至。觞酒歌呼。谈论自若。人不见其愁居慑处之容也。每夜必诵太极图说。程朱诸书。未尝不在左右。居廿馀年。元衡败死。公议稍张。公叙复历四官。为杨州牧使。为民兴利去弊。纤悉无遗。民立石颂之。 宣庙即位。务求贤俊。公甚负朝野之望。数月之间。自弘文校理。历直提学升承旨。移吏曹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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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谏。时 仁顺王后垂帘。公进曰。嗣君不至幼冲。女主不可以久听国政。 仁顺不悦。然亦未几撤帘。公为 上进劄言。古昔圣王。先正厥心。以立其本。尧舜所谓精一执中。即其事也。 殿下体此而能建其极。则群下莫不精白一心。丕应徯志矣。 殿下生长闾阎。此商王旧劳于外。知小人之依者。诚能终始典学。逊志时敏。则心与理一。政学相成矣。又曰。所谓敬者。所以成始成终者也。 殿下念兹在兹。动静勿失。则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可驯致也。又曰。吾东方道学。自郑梦周,金宏弼。始有渊源。赵光祖以杰出之才。阐程朱之学。循蹈规矩。非礼不动。大砺名节。兴起斯文。二帝三王之盛。庶几复见。而衮,贞肆其鬼蜮。竟致冤死。朝野之痛。久而弥深。谓宜推奖真儒。赠以高官美谥。从祀文庙。则天理可明。人心可正。道德可一。而风俗可淳矣。递授工曹参议。旋复前职。 上议祭私亲。公以为继统之义虽严。而私恩不可尽绝。今遣祭官。以伸至情。无不可者。言者以为非是驳递。公复为工曹参议。转大司成。公因遂退归。 上思公风节。屡以兵曹参知,大司谏召。皆固辞。俄特升嘉善。拜大司宪。公三辞。 下手札曰。君子生世。致君尧舜。垂名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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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可也。卿忠诚贯日月。节义凌冰霜。宜速赴召。公遂趋朝。未几递。屡拜同枢,兵工曹参判。兼 经筵义禁府事。复长宪府者再。尝以天旱上疏曰。昔汉臣有言。天灾不痛于肌肤。震食不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此言真今日药石也。愿 殿下惕然自省。痛洗弊习。进上贡物。量宜减损。诸色卒隶。均其苦歇。除一族之侵。禁无名之税。可以利国便民者。期于必行。则及今犹可为也。今既疏释幽枉。然孰有加于乙巳己酉之冤乎。诚愿涣发雷雨。其时被罪者。悉复其官。籍没之物。亟令还给。则忠魂感泣。士林兴起矣。且李滉酷好学问。讲明性理。如欲图治。非委任斯人则不可。又申静庵从祀之请。 上多采用焉。廷议又欲削乙巳伪勋。柄臣有不欲者。公面责之曰。此议不行。则公罪不可辞。又自兵曹。历刑曹移大宪。忽有飞语公将论朝贵若干。都下喧腾。公曰。我心事如青天白日。恨不早退。即谢归。后人有上书言。白某谋害士林。不售而退。 上怒曰。白某精忠贯日。至欲究治其人。公居官不受驺直。有所得。辄以颁诸亲族。既退。无朝夕之资。监司尹公根寿以状闻。再 命赐以米豆。上章谢。仍复请以赵光祖从祀文庙。先是公欲请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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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庙额。力疾入京。则院生已陈乞而未获。即还归。特旨升授参赞。下书徵。再辞不许。遂还朝。始至叹曰。吾已耄矣。思欲复睹 天颜。乃入侍。 上劳问甚至。公进对数万言。皆治道之要。然耄聩不能十一。深自慨叹。复欲实封以进。覃思苦索。累月乃上。大槩前后致灾之由及 上心受病之根。又极论东西分党之弊。又言牛溪,栗谷两贤道德。又极陈静庵道德学问事功之懿。而惜院额之靳。末言南北戎蛮形势。讲修军政。 上优答。更命缮写以入。时辈以所论朋党者。为不利于己。两司交章劾之。又尝以疏本托栗谷李先生修润。言者谓李珥自草疏。诱白某以进。将文致之。公疏言臣文墨不足。使珥修润。昔程子代吕公著。作应诏封事。为富弼草山陵疏。臣亦未尝向人隐其实矣。 上释然慰谕之。自是益与时辈相戾。尝命驾往静庵书院。俛仰旧迹。徘徊不忍去。悉以其俸赐归之院库。己卯九月廿九日。卒于京第。年八十三。自病及葬。医问赙祭。恩数有加。下教曰。贤宰逝矣。予极惊痛。其冬。葬于杨州积石里。公高迈疏旷。慷慨有气节。自少志道希贤。不求温饱。立朝以后。益自淬砺。虽遭废斥。不沮不挫。至于乙巳之祸。冒死抗言。直欲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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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扶持世道。表正人纪。其孤忠正气。可以撼山岳而摩星斗。是以声名洋溢乎一世。士论翕然归之。其草启时。柳公希春为之吐舌曰。壮哉。小人之异己者。亦叹服羞愧。呜呼。此岂势利之所能移。威武之所能屈哉。馀人少经风霜。无不摧折。公履险愈多。厉志弥苦。其忠君许国之心。白首不渝。因事献言。必极其意而后已。末年上章。身已属疾。而思虑积苦。不得少休。子侄交谏。皆斥退之。其心如水必东。不可止遏。盖闻静庵当朝。其毕义愿忠之诚如此云。公早孤。事母夫人。必顺其意。事兄如严父。燕山昏虐。毁撤民家。公八岁。出见中使。周旋应对。中使异之。其家得不毁。母夫人贫甚。达夜执女红。公侍坐终夜。必待母夫人就枕然后乃寝。母夫人怜之。每韬灯假寐。公既睡乃起。一日书九容九思于座右。潜心静坐。居三月。同辈见之曰。君容貌辞气。大异于前。及事真儒而得闻大道之要。则所见益高。所养益正。利害欣戚。一无所入于其心。晚而德器成就。则宽和坦夷。不设畛域。人与之处。洞见肺腑。闻人之善。至诚称慕。横逆之来。受而不较。虽卑少者。苟言其过。则必喜闻而亟改之。平居无所嗜好。服食粗疏。凝尘满室而亦不扫也。唯性理之学。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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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犹耽。昼诵夜思。有得则辄识之。同志来见。则欣然讲讨。穷昼夜不倦。真所谓勉焉孳孳。不知年数之不足者欤。盖公于静庵先生。诚服而心醉。没身景仰。虽未知尽得其全体。然以其相近者。自成一家。见诸行事而以诏后生。则其功真不少矣。若使天相斯文。士祸不作。使公得竭其才于师门。则其所成就。岂止于此。而强盛之年。不使坎壈羁穷。以展其蕴。则其事业又岂可量也。呜呼惜哉。 宣庙尝褒公以廉谨。 仁祖朝追赐易名之典。牛溪先生尝曰。休庵他日当得勤学好问之文。世无公议。其言不行。识者恨之。南平士民为立祠宇。赐额曰蓬山。坡山人亦俎豆于栗谷院庙之傍。公水原人。上祖景臣。为高丽侍中。曾祖效参。持平。祖思粹。参校。考益坚。王子师傅。以公贵皆有追爵。妣丹阳禹氏。司直从殷女。公初娶平泽林氏。生一男曰惟恭。早夭。继媲顺兴安氏。万户璨女。文成公裕后也。妇德甚修。教诸子。常以急流勇退为戒。生二男。惟恒县令。惟咸承旨。主簿赵堪,安守基,进士辛世英,义宁监胤祖,县监任穑。其五女婿也。惟恒二男五女。男曰孝民县监。悌民生员。婿曰佥正金期远,李详,崔兴云,柳信朋,李𧩦。惟咸五男一女。男曰海民,善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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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监信民,都事贤民,佥知宪民。婿金兴禄。赵堪一男一女。男毅道佥正。婿成文浚县监。安守基一男一女。男键。婿李景震。辛世英无后。义宁监一男一女。男李春英佥正。婿赵大宏。任穑一女婿李重基县令。孝民男奉事弘命,佥知弘性,弘中,郡守弘一。悌民男佐郎弘祐,参奉弘绩。善民男弘望,弘基,弘猷。信民男弘规,弘兼。贤民男弘济,弘胤,弘源。至今四五世内外子孙。多不能尽录。而其外裔之显者。令赵镒,佐郎釴,佥正成栎,佥知㮨,李时材,同知李行健,右议政行远,参判李时楷,时梅,通政申恦,监司李万雄,掌令郑始成,郡守始大,县令赵逢源,正言崔商翼。始公与听松成公为同门友。牛溪先生事公甚谨。尝记公始末以为状。今弘一,弘祐将树墓隧之碑。要余书其事。余惟公盛德大业。非后生末学所可形容。谨将牛溪之状。节录如右。而又系之铭。铭曰。
箕条邈焉。文弊言堙。真儒勃兴。道宏学醇。孰承其绪。伟哉休庵。如在程门。杨氏于南。麟死鲁郊。恸缠鳣堂。閟彼空谷。我佩洁芳。理有伸屈。乃进王庭。元祐馀踪。羁旅孤茕。众流靡靡。一柱亭亭。时当辰巳。 二圣继陟。小人究凶。君子为肉。厖臣旧弼。口缄手缩。公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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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贲育莫夺。流离困㞃。我心弥白。 宣庙之初。寤寐豪英。起公于废。日加恩荣。暮年壮心。匪石谁转。事喜乖张。卒莫我展。惟有师门。九死可忘。高山景行。江汉秋阳。寻其剩馥。发其馀光。斯文不绝。繄谁之功。真源既导。百川其东。曷徵其信。有觉坡翁。我作铭辞。以告无穷。岂敢作之。坡翁是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