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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四十一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十一 第 x 页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十一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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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县近民轩清省堂记
小学之教。衰废久矣。惟文正公清阴金先生不惟以自律。而亦以敩于家。子孙遵奉。不惟以行于家。而亦以守于官。其大孙寿增延之为平康之三年。即作近民轩。既而思惟曰凡为吏者。孰不曰民可近不可下。然终不能近而日益乖离者。良由心不清事不省。私意参错。异言眩惑。则焦火凝冰。将不知此身之所在矣。而何近民之可言哉。即治燕居之堂。名以清省。盖本于颜氏之家训也。彼颜氏之为此言固善矣。然不有朱夫子著之于小学。则孰知为切要之道。而不有文正家子孙。则又孰能知其切要而以为近民之本哉。盖尝论之。此心之体。本自清明。不可名状。故朱夫子论说虽多。而卒之以秋月寒水为喻。可谓尽矣。然此心该贮于此形之中。而所谓形者。耳目口鼻之能觉者也。声色臭味。日接于此。而举为之病焉。故方寸之中。尘垢藤葛。偪塞无间。而清明之体。日益昏蔽。则于其骨肉至亲。亦无仁爱之恩矣。惟有志求仁之士。能惕然自省。超然自守。凡其外诱之可以为病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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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不留于聪明之用。则心不得不清。心既清则奇邪纷冗。自无所入。而事不得不省。如此则澹一虚明者。复全其体。而洞然八荒。皆囿于我闼矣。凡其动植飞潜。皆在所爱之中矣。而况同胞之吾民。伊何疏远之有哉。噫。延之乎。其知至要之道乎。此不但为政之要。而学问之道。亦岂外此哉。或疑以为近民者。实本周公之训。而然周公顾乃还执吐握。又尝诵文王之不遑暇食。此果清省之为本乎。曰有是言也。然考之于诗书则周公先自光明而后。乃能勤施于四方。文王无所歆羡而后。乃能以对于天下。果有曰身心之间。一有所累。则虽欲吐握还执以待士。不遑暇食以劳民得乎。夫小学之训。固与文王,周公。小大不同。然其本末相须。体用相涵之理则未尝异也。延之教我曰轩与堂虽异。而愿合为一说以记之。延之其已知此也夫。非文正公家法。乌能与于此哉。 崇祯丙午正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稷山县灵沼亭记
上之六年乙巳。 大驾回自温阳。临御稷山之东轩。前有小池。方可若干尺。 上爱其清泚。步至其上。命内官种以莲子。少焉青钱浮出水面。士民争相告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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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不翅如尧庭之瑞蓂也。已而浮出者渐稠。较其数则于子无输焉。盖植物亦含恩受泽。一一涵活于大专之中也。又未几敷披靓鲜。茎叶纷然。士民益以忻然相语曰。 圣上之省方。实一路之幸也。一路之中。吾邑尤幸也。吾邑之中。此池又尤幸之甚也。乃相与作亭其上。而其县宰臣尹就殷使邑人柳愿等。来问以所宜名者。贱臣谨拱手以对曰。名以灵沼可乎。盖闻周之百姓。乐文王之德。而加美名于其沼。故文王亦得以享其乐。而诗人歌之。今者不名则已。名之则宜无以易此者也。且闻之。斯亭之作也。老少坌集。咸愿出力。故不旬月而成焉。此实文王子来之民。则尤不可不以此名之也。虽然文王之所以使民欢乐者。岂声音笑貌之所能哉。故称其德者。有曰明德慎罚。不侮鳏寡。又曰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有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又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至于孟子则曰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朱子释之曰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此文王之所以为文也。今我 圣上亦岂无所以。而民能如此哉。父老既颂 圣德。又相与祝曰愿 圣主临沼。而戒武王毋溺人之训。则唐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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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舟覆舟之言。犹可取也。爱莲而思周子君子者之说。则朱子并刻图书之意。可默契于 圣心也。又咸曰愿 圣主爱民。而毋使如在沼之鱼。远色而痛绝于金莲之戏。又言曰为是者有本。夫沼有源头之活水。故能清滢鉴空。而天云光影。相与徘徊。愿 圣主常使此心虚明静一。不乱于纷华波动之际。则万事自理。万民自安。而能使此沼长媲于周民之所乐也。其为术岂外于文王敬止之一言乎。呜呼。此虽至愚下贱。皆有愿忠之心。而寓戒于颂如此。如有任采谣之责者。取以上闻则万一有补于 圣德。故贱臣者悉记其言。俾揭于亭壁云。丙午正月日。宋时烈记。
俗离山事实记
俗离山世号小金刚。金刚擅名寰宇。中原人至有生东国一见之愿。而此山与之长弟焉。则其奇胜可知耳。第旧迹茫昧。俚传荒诞。惟 世祖大王尝南巡至此。其见于乖崖金守温之记者详矣。大谷成先生隐居山下。每乘兴独游。其发于吟咏者多矣。然则此山尤当如帝王之尊。而亦有南岳云谷之致尔。山势皆面西。有一麓翔舞驰下。峙为水晶峰。峰上有龟石。举头西向。国史云中原人来见。以为中原财帛日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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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者。此龟之故。遂断其头。其背有十层浮屠。世传亦断头时一并所建以压胜云尔。其头则 崇祯癸巳沃川郡守李侯斗阳谕总摄僧觉性使续之。岁乙巳忠清兵马节度闵公震益来见浮屠。而听说于居僧。即谂于观察任公义伯。复毁去之。余未知中原财帛在何时日输于东乎。亦未知其后果能不如是否乎。今节度之毁之也。非欲其财帛之复输也。其时掊破荒唐之说。解人疑惑。则斯不为不善者矣。盖自世道衰微。异言并起。至使泥木能生舍利。纸封能为答问。朱子以为此皆人心所致。而亦是占得山川之秀也。夫使人心不趋于皇王之道。而入于邪说。使山川之秀气。不钟为人物之英杰。而乃聚于异物。岂不可慨也。夫浮屠之制。肇自葱岭。而道流术人转借以神其说。昔日建此者。乃敢兀然高峙。欲与文壮天王争其雄长。而居僧游客瞻仰誇耀者。不知其几百年矣。今按使节度乃能独立不惧。去之如扫尘埃。非独其识趣有过人者。亦岂我 列圣建用皇极之致也。兹记颠末。以备山中之一故事云。 崇祯丙午二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挹灏亭重修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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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同春兄在挹灏亭。要余为记。余不辞而敬应曰。此先叔祖尝与余先人爱玩游赏之地也。余将不命而犹承也。记昔丁卯之夏。叔祖就世。翌年夏先人又没。今四十年。而两家子老大垂死。同春既改构。而余又作记。俯仰今昔。宁不为之感涕也。盖当昏主之朝。叔祖坐事休官。坎壈于世。遂卜斯丘而筑亭焉。每当暇日。布衣葛巾。逍遥偃仰。翛然有遗世出尘之想。夫灏之名美矣。说者谓夷旷之称。亦富大之义。斯亭也。处高而瞰下。平临迥野。横带清川。而远近诸山。争集于轩窗几席之间。信乎其夷旷矣。信乎其富大。而可以朝夕焉挹之矣。然此则犹是外境也。若其神怡意适。体逸心清之时。得丧遗乎外。义善足于中。则此其夷旷富大者。不待外求。而以不挹挹之矣。推以极之。则虽复以养吾浩然之气可也。时余先人斥折凶邪。流落乡井。又竹窗李公安贫自守。却足荣涂。先人于叔祖。兼姨弟之亲。而竹窗则又表从侄也。志同意合。其臭如兰。每佳辰令日。尊酒相邀。于是焉徜徉。于是焉寝处。穷昼夜忘其所趋。想像一时意趣。自合得此处气象。厥后竹窗临乱殉节。其祠庙在其西一(其西一作亭西)唤地。而余先人丘墓在东隅数里许。英灵不昧。则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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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三。安知其不如平日乎。然则斯亭之一草一木。吾二家后昆。犹当恭且敬止。况叔祖之子孙乎。第窃观子孙于先业。守之数世者盖鲜矣。盖物之有形而积者。亦以有形而迁也。惟此夷旷富大之气。则是造物者无尽之藏。而无与与夺者矣。况其自得于吾心者。则父不得以传诸子。弟不得以让其兄矣。岂不自如而长存乎。噫。同春则既不独肯构。而亦得其当时之所得矣。吾以是谂于同春之后承焉。挹灏之名。俑于县官赵侯庆兰。亭之作。在 万历癸丑。而同春之修。在 崇祯某年。其旧额大篆。仙源金相公作也。亭有二十景。松潭宗丈约为十二云。
南阳县忠武文定祠记
盖自三国以后。如寿,晔之论。固不足言。而至于涑水大贤。犹昧于正闰予夺之公。至胡文定公。尚论古今。始独以诸葛武侯为首。慕用向往。言必称之。然岂敢以为贤于周召,孔孟哉。特取其身从帝胄。仗义讨贼。不顾国之褊小。至于毙而后已。使天下后世炳然知天理民彝之不可泯也。其识趣好尚如此。故其传春秋而告于其君也。乃曰人欲日长。天理日消。夷狄乱华。至此极矣。仲尼拨乱反正之书。可以行矣。夫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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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生出许多人物。而独取武侯之贤。圣贤之书。无非格言至论。而独于春秋拳拳何也。岂所遭之时使然哉。故朱夫子尝举武侯,文定。并以班于孟,程氏。而仍以为千载而一辙者。呜呼。二公之道。可谓盛且大矣。亦可谓朝暮遇者。然非朱夫子则又孰能如此断定。使之同条而共贯哉。朱子又尝于南康见庐山之卧龙潭者。此非关武侯事。而为之作庵以祠之。则其微意亦不偶然矣。盖尝曰老矣。不及见复中原矣。而常爱诵出师表。至于病卧楼下。则又幽吟庙柏行。其所感者深矣。而其于文定则有曰有所谓大者。如尊君父攘夷狄。讨乱臣诛贼子之大伦大法。虽圣人复出。不能改也。而又以立祠之有异议为不幸。其比并引重之意。又可知其所在也。夫二公皆南阳人。南阳何幸有此二公。而我东畿辅之县。亦有偶与之同名者。其为幸也又大矣。今使君闵侯蓍重率县之士夫。依样庐山卧龙之遗法。而作二公之祠。妥侑如仪。其指意之深远。规模之正大。固不须言。而其作事根据。立义谨严。又非师心妄作者之所敢知也。然是岂但一境之人观感而兴起哉。古人有言。读出师表而不为流涕者。必无人心者。闻侯之此举。而其有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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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者乎。况兼之以文定之法义。则将见三纲五常之道。焕然复明于世。而今日之否。有不足亨者矣。然徒慕二公之名。而不知二公之道。则虽没身钻仰而无所益矣。夫文定之称诵武侯者如此其盛。而其要只在于躬耕农亩。不求闻达。身都将相。不长尺寸而已。故朱夫子特以编于小学之书。而又尝语当时任事者曰。孔明择妇。正得丑女。彼其正大之气。经纶之蕴。固已得于天资。然其智虑之日益精明。威望之日益隆重。则寡欲养心之助。与为多焉。而又尝曰文定之学。得于上蔡者为多。论者谓文定之所得于上蔡者。透得名利关。能言如鹦鹉之戒而已。然则二公之所以班乎孟程者。岂无其本而然哉。今后之人。不徒慕其名。而必欲求其道。岂可舍是而他求哉。不然而徒自悬想于武侯之宏大事业。文定之松柏气象。则终无入头立脚处矣。此又非闵侯之所望于人者也。祠既成。邑人又相与语曰吾邑故使君尹公棨。当寇虏之乱。抗节以殉。若在汉宋之际。则武侯赏罚之典。文定褒诛之论。在所必及。盍亦有以处之。闵侯曰诺。遂置一位于祠之南偏而从祀之。邑人老稚闻之。无不感涕。是又朱子所称悯节庙之遗意欤。闵侯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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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自少读书为儒。故其为政。知所先后如此矣。然岂亦感于所遭之时也欤。事已讫而来请文以记者。故静庵赵先生弥甥李㤚也。时 崇祯丙午四月日。后学恩津宋时烈谨记。
南平县蓬山书院记
全罗道南平县士人姓名等上疏言。我东自殷师以后。高丽有郑梦周。至本朝则儒学之兴。又蔚然矣。然有以豪杰之才。直寻程朱正脉。卓然为百代真儒者。惟故文正公赵光祖一人而已。其时亲受其学。不坠馀绪。以传斯文之一脉者曰。故忠肃公参赞臣白仁杰其人也。仁杰生而颖异。孝友出天。稍长慨然有求道之志。始从大司成臣金湜学。非性理之说则未尝言。既而遂从光祖。委己而事之。就其宅傍。构室以处。一言一动。惟光祖是视。及光祖被祸而死。仁杰至诚痛毒。非但群小以光祖之徒。摈弃不容。仁杰亦不欲立于其世。绝交息游。闭门读书。愈自激仰。绳趋尺步。不失师规。及至党禁稍弛。始从有司。阐科登朝。则乃欲以光祖之所行于朝者行之。虽小人馀党非笑讥诮。而不以为意。及至乙巳之祸。士类之鱼肉将有甚于光祖之时。故虽鸿儒硕辅。犹依违媕婀。而仁杰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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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不顾身。要以只手。障塞横流。雷霆之下。九死不挠。虽在流离困㞃之中。犹日诵太极图说四书易及程朱书。如是者盖二十年而未尝废。是亦不忘光祖之遗教也。 宣庙即位。将兴至治。则朝野之望。皆以仁杰为第一。乃于经席。首论 母后垂帘之不可久。其初服陈戒之辞曰。人主一心。朝廷之本也。君心正则朝廷莫不一于正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先正厥心。以立其本。所谓精一执中。即其学也。而尧舜以来相传之法也。诚使 殿下体精一之道。以建其极。则莫不精白一心。丕应徯志矣。此实光祖之所以告于 中庙者也。呜呼。虽使程,朱复生。岂可以易斯言哉。 宣庙尝曰卿忠诚贯日月。节义凌冰霜。君子生世。致君尧舜可也。仁杰亦感激不世之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略以圣敬日跻。为勉进圣学之本。而缕缕以道学不振为忧。请从祀光祖于文庙。请伸宋麟寿等诸贤之冤。请招迎李滉。而引用李珥,成浑等。其至诚眷眷者。无非所以绍述光祖之事者。而其佑启后人之功。又有大焉。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皆其门人也。虽不可谓纯师。其以光祖之微言至论。公诵于斩伐之馀。使二臣得以闻而知之。遂因以大成之。则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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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山,豫章。虽于程朱不无小大之可言。而其上承下传。圣道益明。则其功可谓盛矣。仁杰于 中庙辛丑。以郎署来涖本县。不以下邑为鄙卑。首以兴学养士为务。四境之内。皆置书堂。择修士为师。又颁廪赡学。而月至某所。考课其业。儿童所学。为正句读。此实程明道为邑之馀法也。以故贸贸遐裔之士。得闻真儒之风。而皆知向方。夫虽在异域越疆。惟当尸而祝之。况其游宦之乡。遗化尚存者乎。故建祠崇报有年。久矣而颓圮。今将改作。以图永久。而第无恩额表章。则流俗所轻。废坠无日矣。伏乞 圣明特命有司。俾议所宣之号。谨昧死以闻。事下礼曹。礼曹请施行如章。崇祯丙午某月日。赐额曰蓬山。时宋侯时杰为县宰。与县士某某等。相地移建于邑之东偏。几月而功讫。遂以翌年月日。迎额以揭。其邑中章甫以余以宋侯之家仲。从初与闻其事也。来请文以为记。余谓诸君请额之疏。该而详矣。余何赘焉。遂要删其语。俾归刻之。
义坛堂斋后记
崇祯癸卯七月。今 上殿下遣礼官致祭。赐额曰从容。俾揭其堂。盖取从容就义之意也。昔宋之忠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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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共贞。而以此名其并命之所。今先生殉节之日。谈笑解鞍。如坐平地上。其子弟门生争相授命。无不视之如归。信乎其从容矣。 圣上之恩号。可谓得其实矣。始其傍近氓俗。颇见其惊动祸福之徵。争相告语也。自有崇报以来。不复如前日者矣。岂七百义气郁而未伸者。或奋击发扬以为神。而及其 恩荣涣沛。礼备数登。则皆有以明格昭应。自然鼓舞。而无复憾于九原也耶。盖古亦有此理也。聊复记此。以备前记之缺。且自岁俭国贫。州县秩祀之仪。皆从减克。而此独仍旧。盖欲物不瘠于尸也。斋有簿正。除牲币笾豆外。二丁粢盛之为斗者各五十矣。岁丙午观察使闵公维重。举其数上闻。以为著令。而凡百修治之举。无所不用其极。皆可书。而盖不可尽书矣。闵公又捐俸以刊文烈公遗集。真后世之子云云尔。是岁七月日再书。
德山县祝旻堂记
崔君世庆为德山之明年。即治一堂于客馆之东。名曰祝旻。余尝问其所以。君曰自古言天者。曰皇天曰昊天曰旻天。天一也。而独于旻天。朱子释之以仁覆闵下之义。故吾窃称愿于吾君而名堂以祝之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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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称其君者。或以圣或以明。而惟以仁称之者为尤切。故史氏赞尧之德曰其仁如天。然则天之所以为天。尧之所以如天者。不过曰仁而已。在天为旻。在人为尧。则亦可以止矣。故吾以是祝焉。既而又泣而言曰。天以闵下为心。则凡在飞潜动植之类。无不囿于所爱之中。而惟我家不幸。曩昔家覆之日。其淫祸有不忍言者。当是时。任代天理物之职者。虽不足言。而所谓旻天者。亦不能监临者何欤。厥后我父以绵绵颠蘖。又不得考终。而吾孤露终鲜。又无嗣续。我曾考以下。生既怨毒。死且馁而。古人曰人穷则反本。故疾痛惨怛。未尝不呼天。此余之(一本余之下有所以二字祝之下又有而祝之三字)呼而祝之。必以是为称也。又惟爱君之心。得之于天。不以疏贱而有间。故既以推致于吾君。以寓区区蝼蚁之诚。而北望宸居于云天缥缈之间。亦以为岁时瞻伫祝延之地。后之人想有以谅余之意也。且吾之意。不但如华封之祝而已。每祝于心曰。愿 圣上不虐无告如尧。罪疑惟轻如舜。又祝曰愿 圣上泣辜自痛如大禹。视民如伤如文王。既又稽首而祝曰。我 圣上乎。愿使好生之德。洽乎民心。共跻于寿域。而永为我东方万年之旻天也。呜呼。人君之德。诚不止此。而吾所祝只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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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者。日夜之所伤痛有在焉尔。诚如暍死者呼河之意也。余闻而悯然曰。子之意则戚矣。然采风谣者。得子说而上闻。则恤刑矜戮。万物皆春之世。可驯致矣。遂书其说。俾揭于壁上。且语崔君。使以所愿于吾君者。亦以自勉焉。崔君首阳人。其曾王考观察使讳沂。仁祖朝特赠吏曹判书。事在光海时刑书云。丙午九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龙潭县太古亭记
万松亭在龙潭衙舍之西偏。虽有苍翠簇立。而亦蓁莽蓊郁。胜致埋没焉。岁甲辰洪侯锡君叙来涖县事。公馀登览而乐之。即辇燔疏剔。先构一屋。而对置燠室。南曰卧仙。北曰吏隐。又于吏隐之北。构一小轩曰拄笏。皆侯之所名也。既成。侯以书来请记其事。余谓三者之名则美矣。然凡物必会之归一。请以太古之亭。合而名之可乎。盖侯之为政。朴素醇质。绝去俗吏习尚。故其按使闵公维重书其考曰一境太古。斯不可无传。传之不可不揭之斯亭。使后之登斯亭者。有所观慕焉。或曰旧名万松。据其实也。今易之以此。无乃爽其实而近于誇乎。余曰斯亦其实也。夫县境深僻。民希俗厖。侯因而抚之。不事外饰。斯非今世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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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也。盖侯以簪缨世家。隐于深山之中。清阴金先生尝欲以隐居求志。荐于朝。 孝考朝。竟蒙奖拔。侯既不色喜。又不索高。去就真率。无心咎誉。及来此县。日与山氓。问桑说麻。抛弃敲扑。时以布衣葛巾。仰而见山。俯而听泉。兀然无朱墨之累。则吏隐之趣在是矣。时寄轩窗。悠然有出尘之想。而升沈得失。不入于心境之间。则卧仙之兴不少矣。岩岫秀拔。云烟开敛。独立骋眺。朝暮不厌。则拄笏之意可知矣。然则其人也。甚宜于其境其民矣。宜其按使之以是书其考也。此皆其实事也。以实而易其实。斯乃所以以不易易之矣。何实之爽而誇之为近耶。然侯之意。以为吏隐不如真隐。卧閤之仙不如卧云之仙。拄笏看山不如舍笏而看。将有谢绂归来之计。早晚北窗之下。陶然若羲皇上人。则是乃真太古矣。然则斯亭之名。益抵于实。而传之无愧矣。其扁额及溪壑八字。同春宋公浚吉之笔云。时 崇祯丙午九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四吾堂记
吾者。对人之名也。故求于人者未必可得。而又不足焉。且又不能长为吾有也。求于吾者必得而至足。且无与予夺者矣。然世人之求。不于此而必于彼。是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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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甚也。李生善元来自汉师之西郊。以其尊君之命。谕余以四吾之说。且曰愿为文以贲吾堂。余复曰是真得其所求而求之者欤。夫馁焉而耕吾田。渴焉而饮吾泉。性焉而守吾天。命焉而终吾年。此四者顺而易。安而乐。然人人不能如是者何也。荣华之悦于目。势利之慕于心也。故决性命之正以饕之。然终不能以得之。而徒取辱焉。虽或得之而终必失之。岂若此四者之求于吾而必得也。为吾有而无失也。虽然旱乾而水溢则田污而泉竭。六沴攻其荣卫则年亦夭阏。终不得而为吾矣。惟天也者。禀之于生。得之于心。水旱不能增损。鬼神不能灾厄。此则虽欲不吾而不可得也。然一为外物所蔽。则是物也亦为物化。而其失之之易。又有甚于三者矣。此而不吾则彼三者。又何足言哉。惟彼主人乎。居在京城之侧。荣华势利。日接于心目。而顾乃以四者名堂。其主于一而安于三者可知矣。惜乎。其堂之在于辇毂之下也。若是江湖涧谷之间。则余将膏吾车而秣吾马。从子于斯堂而以讽咏吾书。则其中自有箪食瓢饮。乐天知命之说矣。然后合宾主而名之曰七吾之堂。亦可也。 崇祯柔兆敦牂季秋日。恩津宋时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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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府学明伦堂记
上之几年。朝廷以安侯缜为东莱府使。交事之初。即修学政。重建明伦堂于文庙之前。以书来请记其事曰。此府僻在炎天涨海之际。其民之能为士者甚少。幸而有之。而其记诵文词之习。又不能齿于诸邑。况其进于此而知有所谓性善仁义之说哉。吾为是恻然也。然吾所职。日与倭人相接。谨条约侦情节。不暇于他务。又土地狭少。邑入纤俭。无以为延士讲学之所。遂以馀日多方擘画。不辞惫精而糜财。则学中堂序房室。既以备具矣。然尚惧诸生未知所以勉慕而知方也。愿有说以牖之。俾朝夕观省而自励也。余惟国家设学导民之意。生民秉彝好德之心。无有远近古今之殊。而前后为政者。特以为遐方之民。不足为教。辄鄙夷之。故民无所感发自振之心。其或有意于导率。而又以决科射利之说先之。故所谓天叙有典者。则皆漠然任其坏败斁灭而莫之觉也。今侯既新学堂。俾诸生有肄业之所。而又欲明其为学之方。夫所谓为学之方。岂外于人伦日用之间哉。舜之所以命契者。孔子之所以告于齐鲁之君。惟此而已。然其所谓人伦者。亦岂能徒厚哉。亦智以知仁以行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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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之。而此三者。只是性中之物事而已。亦岂外假而为之哉。莱之士。其亦勉之哉。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夫飞潜动植。洪纤巨细。无不各循其则焉。则夫以最灵之人。而奚独不然哉。侯之政固多可记。而非侯所以见属之意。故不复书其一二云。堂之役。始于某年某月。成于某年某月。终始董事者。邑子某某也。时崇祯丙午十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西原县近民轩清燕堂记
西原县。南方一大都会也。旧为州牧。自倭乱荡残之后。馆宇仓廒。虽旋旋修起。而未及其旧之二三焉。 仁祖朝又以为兵马营。又置中营将。偪侧趱那。牧官至无所居。或寄寓民家。有似畏垒庵貌样。至于收贮官物。露置苫盖。其所漏失有不可言者。而害亦及民矣。去岁 上使完山李公暹往涖之。公至则即治衙舍于城中隙地。有近民轩清燕堂之扁。而库厩廪庾次第俱成。夫唐贤馆传之饰。既为朱夫子所取。则其不可缓也审矣。而今人专不致意。惟自营是事。其或致意者则又宏侈巨丽。以为嬉娱宴游之观焉。其为害。反有甚焉者。今观公所扁之意。则其亦异乎人者矣。夫近民之言。见于周公戒子之训。则为政之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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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大于此者也。然而长民者知其然而不能然者何也。货利之纷挐。意欲之恼懊。终使心不能清明而身不得閒燕。正先贤所谓焦火凝冰。虽宫室饮食之宜。亦茫然莫之觉者。尚何暇于其民之能近哉。今公有意于近民。而必以清燕为先者。其知至要者哉。苟能朝夕之间。洁净其心。对越神明。无一毫私意介乎其间。既身安而气和。则凡天下之飞潜动植。皆在吾所爱之中。况于吾民之同胞者哉。故圣人以修己为安百姓之要。又将言治平之事。而必以心有所心不在为之戒。又以定静为能安之本。然后遂及处事止善(止善一作得止)之说。可谓无他道矣。今公其亦有闻于此乎。噫。长民者皆得此说而存之。斯民安得以不安哉。况其库厩廪庾。无一不完。使其收贮者。无所漏失。则其公私所赖者亦大矣。于是其民皆曰苟有意于己私者。其何以及此哉。盖公之为是役。一境之民。只一番辇木之外。其百为皆出于私俸矣。余于是抑有所感焉。朱夫子尝以艺祖出宗支仕州县。为圣谟之远。其微意可知矣。今公之尽诚竭力。求助王室之意。特异于他人者。亦有以也夫。公字退叔。某年司马。某年及第。尝为侍从官云。 崇祯柔兆敦牂阳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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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原驿飞仙阁记
飞仙阁在济原邮馆之后绝顶之上。望之缥缈夐绝。其名真不爽于实也。又马丞之来居者。无朱墨鞅掌之烦。词讼喧聒之扰。故点阅毛足之外。兀然若云水间閒人。又时乘先影之逸蹄。灭没乎苍松白沙之径。则有似跨鹤之侣。轇轕乎琪树紫烟之境也。其于是阁也。无不宜者尔。之阁也创于 万历丙辰。盖察访权恰之所构也。今赵君尔炳到任之初。亟新其坏破。而俾余书其事。余惟赵君以儒学世其家。宜其塞渊其心。勤事抚民。而亦胡为清真之是尚耶。无乃有丞负之叹。而自托于此以自遣耶。既而思之。官无卑。未尝无米盐凌乱之事也。亦或有升沈得失之汩其心者也。苟于此埋没恼懊。则其职事瘝旷。亦不暇恤。况于清真之趣。岂不如穷发之视珍剃哉。况晦庵夫子身任孔孟之统。而亦自称空同道士。又自谓云台真逸。则其所以托意寓言者。有非人之所能知者耶。抑真欲长年度世。如屈子之欲见时人出场耶。然则修是阁而居之者。非惟无损于职事。亦不妨于学儒之道也。噫。赵君其独观昭旷之原乎。然毛山之驿。有仙女吹箫之异。则晦翁又徵邮童之言而辨其诞。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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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者藉阁名之好。詑山水之胜。其以为子晋,洞宾。时或飞过于此。则亦必有邮卒之辈證其无有矣。此则吾必曰赵君儒学之化也。时 崇祯丙午十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济原驿望云亭记
赵侯尔炳为督邮之明年。构一亭于飞仙阁之左。名以望云。而请余记之。余问其名之之义。侯怅然而言曰。吾早失先人。惟慈母是依。未尝相离也。今猥忝科第。为官于此。定省之旷。已有月矣。不堪孺慕之私。聊取古人之事而寓此名于亭。以为朝夕登望之地尔。余泫然而泣曰。有是哉。子之意也。如余永感者。虽欲为子之所为。其可得乎。既而曰子之意则然矣。后人之登斯者。岂皆不如余而如子哉。如子则谁不如子心。而如余则其于此。不亦虚乎。既以此语侯。又从而思之。吾之言。其亦有蓬之心也夫。昔朱夫子记琼州之知乐亭曰。北望观阙于云天缥缈之间。以为瞻伫祝延之地。夫君亲虽有二致。忠孝本是一理。后之人虽衔恤如余者。其孰无爱君之心。而如朱子之言乎。虽如侯者。当其登望之时。想像之怀。岂偏在于慈颜哉。况古人有忆弟怀友者。皆托于云。则登是亭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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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无所不宜矣。噫。人心喜迁。随感异情。况为官者。前有朱墨之烦。上有官长之责。而其或有横目自营者。则又有焦火凝冰之恼其中矣。又安能临清旷之地。寄情于君亲兄弟朋友之间哉。余为是之叹。因侯之请而推广其说如此云。时 崇祯丙午腊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清州拱北楼记
昔朱夫子记琼州知乐之亭曰。邦人士女。佳辰胜日。咏歌鼓舞。乐被圣化。而北望双阙于云天缥缈之间。以为岁时瞻伫祝延之地。夫琼州去中州万里之远。而又獠蜒之所杂处。然而甫以守帅之化。而犹尚如此。况我清州之地。实我国之中土。而在王京秸服之内。先正之所设教。群贤之有馀馥。故其谣俗之文明。甲于东南盖已久。而又有今侯之导率。则其士民尊君归极之心。宜有异于他邦矣。此拱北之楼。所以重建于今日。而使士民益有以知方也。按舆地书多载高丽人诗若文。以记其王常御斯楼。拜送贺表。而因以为斯楼之胜事。盖其时所拱之北。有不足言者。而此地之有斯楼则其来盖久矣。抑其时君臣。未闻乔谷之训。而以是自多欤。其无乃不得已而然耶。此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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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斯楼之羞。而至我朝洗去之者殆数百年。则斯楼之幸又大矣。况兹士民。沐浴 圣上之仁恩。辐凑并至。四面归向。则我侯之政。亦庶乎成矣。若于暇日。率父老命子弟。会于斯楼。讲乡射乡饮之礼。而北望以拜宸居。则俗化愈明。向背不差。而比屋可封之美。终可驯致矣。然则斯楼之兴废。岂不有关于风化耶。然统之必有宗。会之必有元。此皇建其有极者然也。必须钦明广运。恭己南面。然后其下自然瞻仰。故圣人有言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若或纷纭丛脞。颠倒眩惑。则已失其居中应外之义矣。况望民人之不背而去乎。虽然葵花向日。百川必东。物性亦有然者。则臣民向上之诚。乌可以斯须而有间也哉。愿以前所称者。托于采谣之人。以闻于宸极。而以后所称者。思与州人咏歌祝延。如朱夫子之所云也。楼之重建。在今 上丁未。今侯寔 成宗大王之闻孙李暹字退叔也。是年七月。州民恩津宋时烈记。
清州望仙楼记
增饰馆传。吏政之不可已者。然循俗者慢之。识务者察焉。故客至无所馆。而古人知其国之必亡。此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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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者道也。清州牧使李侯暹自禁密来莅州事。节缩浮冗。大治廨舍。而又有馀赀则遂重建拱北望仙二楼。盖望仙者。旧名聚景。而中间改之者。州人之大官。其姓名不足详也。然其来已久则只得仍之而已。既成。余有所感。猥谂于侯曰。丽朝执端宋公明谊。余先祖也。恭悯南幸时。与李崇仁诸公。取科于此楼。古人揭其榜于壁上。惜其与楼而俱灭矣。今楼名既新。而榜额复旧。则其于故事之传殆可矣。侯曰然。凡侯之为政多可记者。而独详于楼观者。楼观可以示后也。其记必属余者。余州民也。记之而无颂美之语者。 圣上已有康锡之褒。大厩天驹。振鬣于楼前则不必赘也。楼之兴废。无载籍不可详。而其重创在今年。今年实 崇祯丁未岁也。七月日。州民宋时烈记。
龙潭县龙渊祠宇记
龙潭县之北。有颜子洞。南有程子川。西有朱子川。卧龙岩居其中。 崇祯丙午。县令洪侯锡。依晦翁夫子卧龙庵故事。建两祠于县治龙渊之上。颜子及程朱三夫子祀于东。武侯祀于西。用丁未六月丁丑。始将释菜之礼。其议之始发也。余谓洪侯曰。因其地名之偶同。而尊尚其人。已有卧龙故事。而我东之依样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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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如星州之川谷。南阳之龙柏。虽近于好事之为者。而亦不害于模样前范。则今日之举。夫谁曰不可。但有所虑者存焉。夫潭之为县。僻在穷山深谷之间。名以章甫之人仅有存者。典守圣庙。亦不能齐于他邑。则今此祠庙安知其不为茂草于侯去之后乎。事宜谋始。议当虑终。愿侯之深思之。侯复曰民彝物则。无古今华夷之殊。而前此之为治。皆以其人之不足与有为。而无意于诱掖之方。故其人亦不能自振。而终于墙面。此其人可哀而不可恶也。今吾则不然。稍以课督农桑之暇。劝之以诗书之习。孝悌之行。则皆曰我侯不鄙我矣。颇自砥砺。而有可望者矣。国家所设学校。固足以肄业论学。而时俗蔑视而数慢。故托迹于其间者。先自置于卑冗贱微之末流。况望其有所兴起哉。今为此举者。欲使新一方之耳目。而有以耸动于万一也。日后废兴则吾何知焉。且余尝语其人曰。吾为尔等。刱为此举。以为朝夕观瞻勉慕之地。尔等其能终始无坠乎。皆应曰诺。不敢忘今日之言。夫长民之道。宁民之不我信。而无我之先以不信待之也。余闻而善之。遂书其说而以为记。以遗潭之章甫。俾揭于讲堂之壁间云。 崇祯丁未阳月日。恩津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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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烈记。
南阳府道源斋朴先生祠宇记
国朝盛际。以己卯为称首。维时静庵文正公为之领袖。则其志同道合。大经是遒者。指可多屈。而其中最著者曰道源斋朴先生。即其人也。先生少静庵八岁。中庙庚午。与之同上舍。甲戌壮元及第。静庵尝曰朴某吾之畏友也。先生尝启于 筵席曰。如臣开发。实由赵某也。及神武祸作之日。谗者以先生勇力绝伦。谓静庵将恃而为非常。先生遂与静庵同就吏。又同杖配。静庵受后命于绫城。而先生则自尚州移江界。馀十年而卒。虽祸有缓急之殊科。要可谓相贲而共贞者矣。先生没百有五十年。骊兴闵侯蓍重出为南阳县监。以为南阳寔先生桑梓之乡。而俎豆之奉尚阙焉。是章甫之耻也。既先修乡校之屋宇。次建忠武侯,胡文定祠。而以其馀财。亟创先生之祠。将以今年月日。妥侑如礼。斯盖有待也。噫。静庵之祸。可谓惨矣。然公议不泯。人心难诬。故旋有复官赠爵之命。又有从祀文庙之典。其为崇报也。无复遗憾矣。噫。爱其人。爱其屋上乌。况静庵之同条共贯之君子人乎。而肸蚃之举。至于百五十年之寂寞何欤。其不能恶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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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恶水中蟹者可知矣。宜乎衮,贞之流。接迹于世。而世道之日病也。今侯与章甫之徒。其尊尚之美既如此。此虽一事。而其关于世道也不其大乎。愚故乐为之说而为之记。第有一事。愿为侯与章甫而卒言之。当时或有病先生而惜之者曰。先生于经席之上。进说支离。 中庙多而久之。厌倦之意。屡见于言色。神武之祸。未必不由于此。噫。此言奚为而至哉。先生爱君忧国之诚。深且切矣。故吁谟之际。反覆丁宁。不觉其支离矣。昔明道奏事。至午漏方出庭中曰。御史不识上未食耶。然未闻其时以是病明道者。倘使当日无有虫篆之谗。则 圣主鱼水之欢。未必不卒也。愚惧今之君子。以先生为口实。不以竭诚尽言为忠。而以寂寥噤默为贤。启沃之际。以草草数语。塞责于立谈之间。而以为全身持禄之良谋。故表出而言之。先生讳世熹字而晦。尚州人。与其伯松村讳世勋。连芳缀徽。松村亦以才识。被荐别科。事在己卯录云。时 崇祯丁未九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先生奉安之举。将行于丁未之秋矣。乡中章甫与闵侯。以为先生道德渊源。实出于松村。松村既与己卯荐目。又其敦行之化服乡人者深矣。亦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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俎豆之事。遂以戊申二月之丁。并享于一祠。而松村公以伦居右云。戊申二月日追记。
罗州爱日堂记
贱臣每读史臣记 圣考读蓼莪诗。呜咽不能成声。未尝不抆血沾衣也。夫人君之孝享。宁有不足之叹。只以夜朝之理。圣人所不免。而百年之期。有同隙驷之疾。故孝有不及。而怨痛无穷矣。而况处匹夫之势。而有不能自尽焉。则后虽有列鼎重禋之时。反不如崎岖负米之日矣。然则未及百年之间。人子汲汲之情愿。顾当如何也。吾友李侯敏叙彝仲为罗州牧使。亟治一堂于衙舍之西。扁以爱日。余将叙其意而以为记。或有问者曰。彝仲之先相国。以宗戚大臣。遭遇圣明。赍志而没。令彝仲立于本朝。继述志事。是乃孝之大者。而顾乃低徊下邑。以晨昏甘旨为急焉。是乃孝之一端。岂所望于彝仲者。曰彝仲自取第以来。未尝不在禁密。则 圣上未必疏而远之也。特以 圣考之心为心。以为孝者是化民之要道。故暂许其得伸私情而已。行且召入矣。于是乎彝仲仰体 圣考之心。俯循私情之切。惜此景之荏苒。念来日之多少。志物虽备。而常如不足。人心既恔。而天理其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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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凡所以修身行道。以显其亲者。可即此而推之矣。夫岂以为一端之偏乎。大学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今四方皆仰 圣孝之盛。而彝仲先兴于此矣。罗之民亦岂无感发之心乎。以一州感发之心。推之南北东西之海而无不准焉。则其所以继述先相国之志事。岂必吁咈于厦毡而后得也。况彝仲之伯仲季氏。郡藩犬牙。兼之翰苑之宥密。而以荣其亲。则思国恩而图报之者。又岂浅浅哉。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君。而又引诗而申之曰心乎爱矣。瑕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朱夫子亦进言于其君曰。岁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返。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而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矣。则安得不深有感而重自悲乎。呜呼。彝仲夙夜禁密。凡几年矣。则岂以远近进退。而忠爱之心有所间也。然则晨昏之暇。北望枫宸于云天缥缈之间。少纾其爱矣藏之之心。而叹惜其岁月之如川。则此堂之名。岂专在于吾私乎。吾未见忠孝之二致也。若余孤露之生。兼抱泣弓之痛。深有感于彝仲之为。而谨为之说如此。则因亦有感于屈左徒之愿长年度世。而朱夫子发一大笑也。 崇祯著雍涒滩正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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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溟川书院记
盖惟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居敬以成其始终此三者。实朱夫子所以为学之大纲也。栗谷李先生以为自孔孟以后。得其道而传其统者。惟朱子为最。而其所以自为而为教者。实惟此三言而已。于是亦以是自为而为教。有重峰赵先生者谓李先生真得朱子之道。遂谢去前日所游从之朋徒。一意从事于其门。日闻其议论。日见其行事。诚心悦服。有同七十子之服孔子也。既而李先生被群小媢嫉。至于身后而愈甚。先生痛愤师门之受诬。斯道之将丧。上疏辨白。极其痛快。因悉数群小之奸欺。而遂远谪遐荒。所谓吉州之岭东驿是也。先生所数群小之中。有郑汝立者谋逆伏诛。 宣祖大王亟思先生之忠贤。即命赐环。先生既归。益论事不已。仍废处田里。及秀吉弑其君。将犯 天朝。先生又上疏以为弑君之贼。天地之所不容。请斩其使。奏闻 天朝。又傍檄诸侯。共致天讨。主和者又讥摈斥退。使不得容于世。先生慨然流涕而无可奈何。则遂辟室于沃川之山间。聚徒教授。一以朱子大全语类日讲诵焉。而每语诸生曰。栗谷东方之朱子也。诸生不欲为学则已。不然则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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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宜无所学也。及秀吉果举国入寇。直指 天朝。则当国者劻勷惶惑。惟以弃国内附为策。先生释经而起。倡率义旅。门人诸子从之者七百馀人。先讨清州屯贼。使不得西向。又移兵南讨锦山之贼。以众寡不敌。竟致败没。而七百馀人一无旋踵者焉。事闻。朝廷赠官恤孤。士林修墓立祠。至于 仁祖朝。复有节惠之典焉。呜呼。其所以崇报靡有遗憾矣。当 崇祯甲辰之岁。闵公鼎重仗节莅北。谓父老诸生曰。此吉州者。赵先生遗迹之所在也。盍为建祠俎豆之。以致其尊奉之诚乎。遂经始于某年某月。阅几月而讫工。妥灵揭虔。悉如其仪。而请记于余。余谓舍生取义。人或能也。而能以外国陪臣。为 天子明大义。非人人之可能也。此犹有可能者。识真儒于群小媢嫉之中。得闻朱夫子之所以为教者。尤人之所不能也。虽然始苟昧于所趋之道。则其终之所树立。能如是其卓卓哉。呜呼盛哉。先生善行嘉言。不可胜数。而其中一事有绝异于人者。先生儿时继母不慈。虐使先生如王览母。先生益恭不懈。一日先生往见其外祖母某氏。某氏泣而抚背曰。汝继母虐汝甚至。汝何以生为。先生无一言即辞归。某氏怪其久不来。召而问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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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对曰。前日非责吾母。耳不忍闻。故不敢复来也。某氏大贤之曰。吾为汝。后不复言矣。呜呼。此虽求于古之册书。岂易得哉。此又穷荒谣俗之所可知者。故表而出之。 崇祯戊申三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畏斋记
圣贤言敬。肇自唐虞。而释其义者。不翅多矣。朱子以程子与谢尹之说为最善。然至其所自为说。则只以惟畏为近之一言而蔽之。然则学问之要。无切于敬之一字。而敬字之义。莫要于畏之云矣。盖尝论之。武王称文王之敬。而必以忌兼言之。则畏字之意已著矣。至如所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深渊薄冰。临谷集木等语。亦无非一般义意。则朱夫子真得千圣之相传旨诀矣。其有志于学而求下手入头处者。其何以易此哉。友人德水李季周尝名其书室畏斋。可谓知其要矣。苟能朝夕顾諟。惕然悚然。常如上帝之实临其上。鬼神之实在其傍。则私意无所容。而天理自然明矣。盖季周先府君泽堂公博极群书。而最用力于论语及朱子诸书。尝编辑字训篇。其于论敬之说。特加详焉。而以惟畏为近者。为一大公案。俾学者知求端用力之方。季周之学有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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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字书又以敬字从苟从支。苟诚也。支象竹枝下垂而相持也。人虽以畏存心。而苟不以诚持之。则其所谓畏者。若存若亡。终无所巴鼻矣。故朱子虽极称程子言敬之有功。而其自为入道之方。则实主于诚。然则未有敬而无诚者。亦未有舍诚而为敬者。而亦可以一以贯之矣。此后学所当知也。季周以为如何。崇祯著雍涒滩六月日。恩津宋时烈书。
静观斋记
太极有动静。动之不能无静。犹静之不能无动也。然静无资于动。而动常本于静。故周夫子明圣人立极之道而必曰主静。则其与大学所论知止能得。周易所论行止光明者。可谓同条而共贯矣。吾友延安李幼能卜筑于东郊之外灵芝之洞。名以静观。余惟为儒者孰不欲观理而以自明也。只是心者是活物也。不能不诱于物。故常纷纶胶扰。如波动火炎。虽欲顷刻停息而不可得。则遂自视其心如仇敌矣。又安能立其本而窥一斑之理哉。今幼能既谢脱轩冕。幽居林壑。所处者已静矣。然身虽处静。而心不能主宰。则其害有甚于台岳之坐驰者有之矣。幼能既超然于事物之表。而利害得丧。无所入于方寸之间。则其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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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动之体。真如鉴空而水止矣。然后左右图书。朝夕观玩。则彼天地鬼神之妙。古今兴亡之变。将无不卓然而呈露矣。此心既与理会。犁然乐而忘忧。则年数之不足。且将不知矣。况其馀乎。噫。万物无不自得。而不能静观则有不能知者。故明道有邵子之和章。得失未尝不明。而不能静观则有不能辨者。故晦翁有储君之诲言。幼能可谓得其要矣。比观其所论日月行度及格致等诸说。则其静中所得已不浅矣。如此不已。他日所就。其可量乎。然幼能自其先王考月沙相公。道光王猷。文洗国蔑。蔚然为 圣朝大雅之君子。其先尚书白洲公。亦以文章俊望。冠冕一时。而幼能承藉先业。则其非草泽閒踪之比者审矣。虽欲长处于静散之地。其可得乎。吾知其所观者终为所用矣。幸及此暇时而益勉之哉。虽其不幸而终不能用。然不害其为可用矣。盖既曰太极有动静。则远事绝物而偏于一边者。非圣人大中之道也。幼能以为如何。时 崇祯著雍涒滩九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睡窝记
密阳朴季直作新屋于清州之木瓜洞。扁以睡窝。其友恩津宋时烈为写以揭之。盖季直与余。俱是老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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鳏无睡鱼也。故古人以名无妻者。岂季直苦于无睡而愿睡之意耶。抑末俗纷纷。欲其无闻而入于睡乡也。季直必居一于是矣。故聊复问之云。时 崇祯纪元之上章涒滩季秋日书。
陶山精舍记
参议金公既祔葬于文正先生之兆下。其孤延之昆仲无以寓其哀慕之怀。则遂就其阡隧之外。立小屋数架。因地名名以陶山精舍。盖仿晦翁寒泉遗制也。既而遣其昌国诸胤。就愚而问曰。陶山是退溪李先生之自号。今亦取而名之者。无亦有相嫌者耶。愚曰礼不敢与世子同名。然臣名在先则不改焉。今陶山之名。其来甚久。则岂可以偶同于李先生之自号而为嫌哉。且鲁中阙里之名。犹以称于晦翁之居。则今日之为。未知其为不可也。且延之昆仲非特因其地名而已。文正先生留沈时。中朝人孟英光慕先生义。来献渊明采菊图。而就丹花心。以寓深意。今者垂在中堂。又适相符。则陶山之名。虽自我作古可也。大抵无心冥会。即是真境。此地之名。不知创于何代。而今日乃有渊明真像来在此堂。虽曰无心冥会。而造物者实有心也。既曰造物者有心。则延之昆仲虽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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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于嫌避。安得以自已也。又尝记晦翁诗。余生千载后。独叹渊明贤。结庐倚苍峭。举觞酹潺湲。今欲并置先生像。每值九月之日。使村翁野老。得以酌清泉泛寒英。荐之堂中。而又刻醉石二字于岩面。以备山中之一故事。未知如何。幸佥贤财处之。 崇祯戊申十月日。恩津宋时烈谨记。
追远堂记
昔朱夫子释鲁论民德之章曰。追远者。祭尽其诚。又曰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然古未尝有墓祭。则所谓追远者。只是庙享而已。而论(论一作说)其义者。以为春秋霜露之时。君子必有悽怆如见之心。况于墟墓之间。草树吟风。狐兔交迹。衣冠在此。其人不见。则其感伤思慕之怀。又当何如也。鲁人所谓未施哀而民哀者如此。呜呼。其可忘而或不之追欤。丰山洪氏之葬在高阳之高峰山下。宰木连围。而草亦有才宿者矣。今永安都尉就营斋舍。扁以追远。噫。公之免于丧属耳。声音笑貌。常在耳目。心志嗜欲。每存心思。则不可谓远矣。何忘之可言哉。然而必以是名之者。将以遗子孙于无穷也。夫自吾子。以至于不知之人。则其有能不忘者乎。朱夫子之制。虽使墓祭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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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改。然陵迁谷变之后。能保其香火之不废乎。公之意。盖曰其废不废。存乎人。使不废。存乎我。存乎我者。我不敢不勉。其存乎人者。又何知焉。虽然人必有诸己而后能责于人。今公之所以责于后人者如此。则其自为人之不知之人而尽其诚孝。可知矣。公之子孙。有不以公之心为心者耶。况闻公之祖考大宪公亲癠。拜医必言泪俱发。每晨起上堂。问衣燠寒。丧祭悉遵家礼。宿斋必浴。虽有疾未尝废。其至性醇行如此。而又自号慕堂。则公之所以追之者。不独在于荐祼兴俯之间而已矣。顾今公之子姓昆仲。科第接武。簪缨盈室。岂其诚孝之报欤。吾知锡类之庆。储毓于罔倦也。又闻近世洪氏之祭。未尝阙官供。而又其祭式。旁亲之在此山者。无敢不逮。则其忠厚恳至之意。又非他族之所及。将见禽鸟之巢于丘木者。相哺其子矣。兆域盖背兑面震。而公七世祖中郎公始葬之位最下。高祖部将公次其后。曾祖赠赞成公最在上。大宪公次其下。而考参判公正当四位之中央(一本央下有中郎公讳龟故戒子孙凡神道之树勿用龟趺十八字)云尔。时 崇祯著雍涒滩长至。恩津宋时烈记。
听松堂记
市廛差可隐。未暇泛沧洲。此李深卿诗。而见讥于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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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者也。自古隐遁之士。莫不深藏于山溪涧谷之间。而惟成先生听松之堂可异焉。堂在王城之内白岳山下。繁华声利。日接乎耳目。而先生之心。邈然如浮云之有无。皭然如泥而不滓。岂所谓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者欤。真可谓学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者欤。惟是先生学于静庵文正公。文正公早有君民之志。夙夜忧勤。死生以之。则师承之间。何其南北之不同也。岂观变玩占。随时处宜。不同于事而同于道也耶。其为市井之臣。不为离群遁世之行者。岂亦通而不污。介而不激者欤。义理精微。非后生末学所可窥测。而其立懦廉顽之风。振起颓俗。则虽谓之百世之师可也。然则朱子之所讥。其没溺于酣豢而不能自拔者欤。先生有子曰文简公讳浑。趾美传德。其道尤大。实得文正公适统。尝徵召入朝。欲行其道。而时论不容。得罪甚重。世所称牛溪先生者也。尝重建斯堂。问业者坌集。贼臣郑仁弘以为谗诋之目。其后堂亦废而不修。噫。肯构肯堂。乃反为罪过。则况嗣述其道。而不忤于世俗耶。自是而其遗址为人所占者又几五十年矣。噫。朱夫子祖墓尚失于他人。则此又何必言哉。今曾孙佥知㮨,玄孙某外裔尹舜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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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举等。合谋以复于旧。而又复重建。则搢绅章甫相与喜庆。世道之污隆。人心之淑慝。可见于此堂之兴废矣。先生之始终本末。见于退溪,栗谷二先生之称述者详矣。总而言之。含章可贞。明哲保身欤。其以山林市朝为一致者。尤见其道之高且大也。然则斯堂之梁木砌石。虽与山岳俱弊可也。后人其谨守而勿失也哉。 崇祯戊申十二月日。后学恩津宋时烈记。
康津县社稷坛斋宇记
国朝制作。侔拟中华。而尤遵用朱子定式。惟事神之礼。未能大备。而列邑社稷之仪。尤灭裂焉。其祀版常权奉于官廒瓮盎樻桶之间。每值当祭之时。迎而祀之于坛上。则其俎豆牲币之用。升降背向之式。安得以免其苟率哉。 崇祯乙巳。骊兴闵公维重为全罗监司。视事之初。访问检视而叹曰。宜乎暵乾水溢之相仍也。神人之道。势虽相隔。而理无不通。奉则慢之。而冀神之佑。不亦难乎。遂稽考五礼仪。参互朱子说。令州县各修其坛壝。而仍建屋宇。奉安祀版。而祀员亦得以致斋于其下。然州县以岁恶。亦莫能一一奉行。惟康津县监星山李侯馥意克相符。不敢以闵公递去而沈其命。遂以己酉三月。鸠材募工。作斋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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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四五尺之地。斋有厅事。厅之北壁龛。作藏版之室。而盥沐宰副之具略备焉。既成。以书问序于余。余惟治人事神。未尝有异。故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子路亦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然今之长民者。或拘于法令。或计其升沈。尽力于民事者则或有之。而事神之礼。全然灭裂者何哉。以民则有言。而神不能言也。殊不知神虽不言。而其阴阳祸福之道。视民人反有可畏者焉。传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知其说者然后。可以论事神之道。故程子曰能事鬼神。已是一等人。闵公李侯殆非今世长民之所及也。继而来者。皆以闵公李侯之心为心则殆庶几焉。如此而康津之境。犹有暵乾水溢之灾。则责有所归。而古所谓作神羞者。乌得免乎。其任事而终始不怠者。县之士棠岳尹生之任也。 崇祯己酉四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甲山府客舍重建记
甲山在建州卫东良之界。去京师一千三百馀里。旧号虚川府。久为女真所据。高丽末。置万户以统边氓之逃徙者。本朝初置郡守。又升为都护府。盖国家之要荒也。其地在大山上。去平地数百里。冰雪寒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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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地尤甚。虽以 王命。为官于此者。犹惘然回顾。有同迁谪焉。故朝廷往往不暇择人。其冒而往者则又或私有以自利。而不复知所谓承流宣化者为何等事。是以其地今为王土数百年。而旧俗犹未尽变。论者因鄙夷之。而以为是不足以与内地之声教。其人盖尝耻之。而未有以自洗也。今 上丙午。赵侯世焕由侍从出自海西。移为是府。先是闵公鼎重为监司。穷荒绝境。无不遍历。以宣风化。见是府公馆。燹于兵乱。而权安 殿牌于门侧。衋然而叹者久矣。及见赵侯之来。而与语勉之。赵侯到任。即鸠材命工。重建正堂于旧基。经始于丁未二月。明年夏五月讫功。得七月一日戊戌。奉安 殿牌于正处。盖尽诚相助。终始不替者。府之儒士韩文郁数辈也。文郁等以余有素于闵公赵侯。介赵侯来。请文以为记。余惟昔之潮柳二州。实在獠夷鱼虾之间。而韩柳二子尚且教以中朝文献之懿。至于宋之琼州。在中国万里炎天涨海之外。而朱夫子犹示以圣王之教。又虑其民之但能由之而不能知也。则其责之愈深而望之愈厚矣。况今此府俗朴民淳。又无词章利禄之诱。则其导而之善也。又易于他邑。此盖观朱夫子论秦俗而验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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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以往。为府官者。正至名辰。率其吏民。拜蹈伛偻于 殿牌之前。以为瞻伫祝延之地。而西望宸居于云天缥缈之间。则其亲爱君上之心。岂不油然而生乎。盖闻民彝物则。不以夷夏而有间。况以远近而不同哉。诚愿为官于此者。勿以荒远待其民。而为其民者。亦勿以荒远自待。则我朝 列圣之风声导化。其将洋溢而无外矣。此岂非闵公赵侯今日之意欤。盍相与勉之哉。 崇祯己酉孟秋日。恩津宋时烈记。
盘谷聋斋记
昔晦翁以盘桓解诗之考槃。而退之称李愿之盘谷。则又以盘旋及环两山为言。今合二说。相说以解。则盘之为义。隐约可见矣。汉师之南阳城县有村焉。其名适与李愿之居相同。而有幽静之趣焉。首阳吴公谢事归老。而筑一室曰聋斋。夫盘既隐沦之意。聋又无闻之名。身既隐而耳又无闻。则是真入华山之中而学希夷之术者也。然耳目同体。而目之力尤蔽于物。今不曰瞽而必曰聋者。岂以目之视止于莽苍。而耳之听虽万里外中华远夷之事。犹无所隔阂耶。然公之所欲聋者。只人世之纷冗。天下之理乱而已。若其涧水之泠泠。松风之瑟瑟。则固将入耳而不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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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谓其斋为聋乎。为不聋乎。惟置之勿复道。而只欲膏吾车秣吾马。从子于盘。如退之之云。而咏坡公百不闻之句。如有以外事来言者。则当举白而浮之也。 崇祯后己酉仲秋既望。恩津宋时烈记。
安山县官舍重建记
朱夫子以馆传必增饰。著为小学之训。而及其为同安主簿。则其为政恰三年。而廨署隳弊。亟以因葺之宜。为请于县。既涉春则已摧压而不可入。遂假县人之馆而居焉。盖修旧作新之难如此矣。吾东郡邑。事力凋残。至于畿辅则尤甚焉。而又自经乱以来。偏受苞稂之侵。黄童白叟。村鹤野鸭。无不罹其毒焉。为官者何暇念及于工缮哉。以是惟以姑逭过失。苟满岁月为幸。而视官舍如逆旅。故所在官舍。如故衣弊履。牵补粘苴。终不成貌样矣。安山县监李侯齐杜涖任之始。视诸屋宇。残坏废坠。思有以一新之。乃相地于旧衙之东偏。爽垲环抱。形胜俱焉。第以时屈举赢为忧。遂以谂于宣惠厅提调金公佐明。公助以米布及铁。遂自戊申之秋。度地攻位。盖仓舍所以储谷物也。而先时圮坏。难防偷窃渗漏之弊。囹圄所以禁察奸冤。而先时疏缺。时有踰越逃脱之患。斯数者不免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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苫则民益病之。至于社稷城隍厉祲之位。国家所以敬事神祇。以导祥禳灾。而先时权置位牌于谷物之所。尘埃汩没。慢亵甚矣。遂先创仓廨官厅及囹圄。次建明斋。以安大神以下位牌。然后遂建衙舍。盖起役于今年己酉二月初八日。越三月二十七日告讫。为日仅五十矣。其四月大会境内老人而落之。邑人大悦。盖李侯之言曰。吾世受国恩。簪绅不替。吾又专城近畿。得遂庭闱之养。每切衔感之心。而人微才谫。图报无阶。惟竭力官事。不敢自便。且不敢以官私之羡。为肥己之谋。故不敢有晨夕之休。尺斗之私。遂至诸缮粗完。此可以庶几焉。余闻而叹曰有是哉。无负乎朱夫子之训矣。朱子于同安。至于假馆以居。岂亦以身为邑佐之故。不能自专而然耶。然犹作高士轩。以为燕休之所。及为南康则适值岁荒。园中蓬蒿没人。未能芟除。而修造之可为者。则犹皆不废焉。圣贤之用心盖如此。夫今此县赖李侯而究于俱备。继而来者。知今日成之之难。而不懈于葺治。勿任其颓坏。则此邑之幸。为不小矣。李侯以余为末属。请书其事而曰。此皆由金公赐也。余又嘉其劳而不有之意。略书而归之。是岁十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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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县白云亭记
青山宰申侯晟。今年秋到官。即修客舍东偏之白云亭。余曰此役何如是汲汲耶。且岁仍不登。公私俱困。事力其能及此耶。曰职交事初。叶籍检赀则有某物若干某物若干。不领于国赋而又不可混入于月俸者总若干矣。首以修文庙。而次补兵械之缺额。又赈吏民之最疾饿者。然而犹有所赢。而斯亭也昔有而今无。修旧起废。实当官者之事。且又饥民势将流徙。而仍转于沟壑者或有之矣。古贤有起土功。以集流民而活之者。职之所以为汲汲于此役者。盖出于此也。余闻而叹曰。青山为邑。诚棋局之小。而收拾奇零。不被侵欺渗漏。则其所赢羡尚有如此者。况其雄州钜镇乎。昔朱夫子守南康时。诏州郡俾供出纳大数。朱子以为正当窠名之外。多方措画。添助支遣者。皆不敢载。则是上欺使台。以及君父也。官吏以为所收窠名。多不正当。若有诘责。莫任其咎云。则朱子又以为所不避也。夫州郡于正赋外。措画添助者。古今一规也。虽其名义不甚正当。而苟其用之无不正当。则亦无所害也。侯不幸孤嫠满室。而月俸廑廑。虽以此等添补其不足。夫谁曰不可。而必以为是则其约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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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公之意可知矣。早晚朝家有究问出纳之举。则虽如朱子之一一供申。而不避诘责之至亦可也。吾知侯之善政。将不可胜书也。余故略叙其事。以告后来之人。而其名亭之义。景致之佳。则金乖崖守温之记详矣。此不复赘焉。己酉十二月日。恩津宋时烈记。
清安县安民轩记
国家屡经丧乱。公私荡残。如清安事力尤绵。久不能复旧。大小廨舍。皆草创支拄。民病岁苫。盖数尺之材一束之茅。用于官者一二。而其出于民则倍蓰。兼且官吏夤缘。或徵其米布者有矣。今 上丙午。锦城朴侯元度由文谱来涖是县。本道自 圣考初设新科。令守宰受月俸一如京官。则守宰尤病于廑廑。然既名月俸。则随意盈朒。亦有因狭见巧者矣。朴侯削衣贬食。月有其扐。以至三年。而视其聚有。则曰可矣。衙舍之修。亦县民之所愿欲者矣。遂鸠材募工。经始于戊申之冬。期年而告讫。盖本县脩广无二十里。民户仅二千。而十数月之内。能了内外大小七十馀间之屋。皆覆以瓦。然皆自官调度。民无与焉。而既成。侯犹归之于民。属县之耆老。落之于东轩而告之曰。衙舍虽县官之所处。然随毁随补之际。弊及于父老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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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今吾之为是役者。亦不得已也。虽曰民不与焉。亦岂神运而鬼作也。皆父老之力也。然古语曰不一劳则不久安。父老从此得免于上入执功之劳矣。父老咸举手谢曰。公私幸甚矣。遂取其意。名其轩曰安民。侯又凿池莳荷。清绝可爱。遂名内斋以清心。窃惟朱子于小学书。取颜氏以清心省事。为为政之要者。夫为政者。孰不欲安其民。而其民终不能安者。职由于心不能清矣。凡物有本有末。心者所以参三才而出万化之本也。如使尘垢污秽。丛沓于其间。则其所猷为者。无非贪饕剥割之事。民安得而安也。诚使方寸清明。无外诱之累。则举天下之物。不能动其鉴空水止之体。而其见于云为者。无不得其当矣。民安得不安哉。今斋与轩。虽有内外之异名。然其体用一源。理事同致之义。则又侯之所得于古训者然矣。余侯之表亲也。嘉侯之学优而仕。而知有本末之序。故书以记之。然政成事暇。而侯有赋归之意。则县民咨嗟不乐矣。余语之曰汉宣帝有言数变易则民不安。幸勉副民情。毋负斯轩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