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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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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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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直卿(干)仲固(栽○甲寅二月九日)
去秋猥蒙不鄙。再赐临顾。因有所质问。若将以愚为有所知识者然。迄兹愧赧。不独当时之踧踖而已也。忽于褫中。承拜惠书并别纸。备悉示谕之意。自愧不敏。当时不能极力辞谢。复有此下询之勤也。然如或寝默。不进其愚昧瞽说。则又无因缘承教之地。故敢于别纸略陈一二。幸于早晚褫便。下示其谬刺。千万幸甚。抑愚有请焉。愚自先师就世以来。伥伥擿埴。虽不忘瞽者之欲视。而傍无强辅。一味放过。今则死期日迫。极欲于未死之前。与朋友之有志者。相就讲讨。少去胸中之尘土。则庶不为虚过一生矣。然老病如许。不得远去。朋友之贤者又岂肯下从此损友于深僻之地哉。今见昆仲。似若不以愚为可弃者。愿于中半山寺中讨作会处。为时时相聚之计。则似甚便好。未知其肯不孤下诚否。千万力疾仅作。不宣
  别纸
 水火木金土。燥湿刚柔实之性。或者以为本然之性。或者以为气质之性。去秋东郊进谒时仰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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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本然之说。为是反复开谕。不啻丁宁。第干等禀质昏愚。尚不能无疑。复此仰溷。
朱子曰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据此则五行之性。似可谓之气质之性矣。然其下又曰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所不在。又可见矣。据此则当为本然之性矣。盖五行之理具于人。而为仁义礼智信。此仁义礼智信虽其为德不同。岂可谓之气质而非本然之性乎。试以此思量而见教也。
 有人叔侄为友婿者侄娶其姊。叔娶其妹。侄之年稍后于叔。而叔是大宗也。叔无子。他无继后之人。不获已将以其侄继之。侄继叔后。礼固当然。而妹为姑姊为妇。以兄行妇道于弟。揆以人情天理。极涉臲卼。未知如何处之耶。或侄之年反高于叔。则亦将何以处之耶。
姊为其妹之子妇。诚有倒置人伦之嫌。不知将如何处之也。如不得已则侄当改娶耶。然国法若不许有妻更娶则亦无如之何矣。若侄之年多于叔。则决不可为其后。揆诸天理则岂有父少而子反老者乎。礼不许为殇立后者。以其无为父之道也。况老少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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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乎。
 女服本宗丧应服九月者。未满九月而出嫁。则至五月而除之否。若已过五月。未及九月。而出嫁则即除之否。抑仍服九月否。
女大功未尽而出嫁。则恐当依未练而出则三年之例遂之。而不可径除也。
答金直卿,仲固(甲寅十二月四日)
自远仁里。恋溯之情。日益悬悬。忽于褫中。远承佥问。此不啻跫然之喜而已。时事日新。不免复就路傍。以俟 严命。未知将如何出场耳。第山村静寂。时与一二后生。翻阅书册。至有会心处。辄复欣然不觉彪怒狞飙之左右沓至耳。近岁与人酬酢。只寒暄饥饱而已。至如用力此事等说话。则只于吾友昆仲见之矣。恨不得朝夕相观。以幸窥一斑而稍进耳。李上舍不知何状耶。朱子于丙辰后。亟叹不能为党锢矣。今日则庶几免此者。伊谁之功也。彼随人执下之杜佑。果何人哉。别纸适值冗扰。兼此(一本此作且)朴生行(行下有甚字)忙。不能报去。当俟日后尔。
答金直卿,仲固(丙辰三月二十七日)
去冬远承问书并韵语。甚用感佩。而苦无便信。汔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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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复。寻常瞻叹。忽于褫中蒙此荐下。仍有所询疑义累数千言。殊非浅陋所堪承者。悚怍则深矣。而仰认进学不已之实功。又不胜其钦仰赞颂也。此自去年八月。已有水土之祟。涉冬至此。渐觉添剧。此于有生之初。自有当死之地矣。顺而俟之。实无侥倖之心也。只于病间之时。略看书册。不至全无所事。而精力已耗。随得随失。甚恨从前孤负可惜光阴也。尊从叔曾有所闻于道说。极用惊恸矣。今承来示。岂因其病笃而妄有流传耶。抑恶之者多。而冀其如此耶。试有一书。尚可以收览。则奉致如何。然一番运气甚不佳。深为之相念也。此事非便。来谕亦有意见。然朱子尝曰不成屋下合说底话亦不敢说。今日合说底话。岂外于此哉。仍窃观所论。不流于偏颇(一本颇下有诐僻二字)。不荡于恍惚虚无。又不类近日惊天动地。轻视先儒。睢盱恣肆。随意义起之说。而从容于程朱之绪馀(一本馀下有故字)。其说愈卑而愈实。其义愈浅而愈切。循此以往则门庭蹊径。宁有差互之虞哉。诚不胜慕用之私。敢此倾倒。亦见其僭率不逊也。批呈之说。如有未当。因便示教切仰。或于端午前送于万义山下则自可来此矣。所欲言者。不敢多及。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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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物格四字
来教所谓以穷其理至于极处。而无一物之不到也。○无字上添使字。到字下添其极二字。则尤为明备矣。
来教所谓各诣其极。而无一理之不尽也。○既曰各诣。又曰无一理。语势重复混沦。下句改以更无去处则如何。退溪初年所论。使后学见之。未能晓解。愈看愈有疑。至于晚年。幡然自以为前见不是。然所谓晚年所改之说。愈有可疑。其大意。盖曰理不是死物。故能诣其极。详此语意则似若以为理是活物。故能随人所格而自此至彼也。此尤后学之所惑。盖经之本意则以为理自有精粗本末。人能格之而至于极处。则此理更无可格之馀地云尔。朱子于大学或问及语类。论之详矣。栗谷之说一主于此。故明白痛快。无可疑矣。
 章下注其所明又非己有。而无以为进德之基云云。此所谓进德之基。或者以为进于德之基。或者以为进其德之基。未知如何。
凡看文字。必求其根本出处。进德二字。盖出于易乾文言。所谓忠信所以进德。程子释之曰。内积忠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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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进德也。忠信自是德。岂有自彼至此之理乎。朱子释之曰。进德便是诚意。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则德日进。知此两说则进于德进其德之得失。可知矣。第来谕以明德进德为一者。恐未然。明德兼知行而言。进德只就行处说。其立文之意虽同。而所指之实则有大小之不同也。
 作新民○朱子于章句。分作新二字。以为振作自新。其义可得闻欤。
朱子必以作字为新民之新。以新字为自新之新者。盖曰人君自新其德。如汤之日新又新。则民必有观感而兴起者矣。此则所谓民之自新也。又以礼乐政令。鼓舞而作兴之。是则所谓振起之也。传之十章。其曰兴孝兴弟不倍者。是民之自新也。其曰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者。是所以振起之也。盖君与民。既同有是心。则不是全然无观感之心。及其作兴然后始乃自新也。朱子之必以作字新字分作君民两截看者。其意盖可见矣。
 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又曰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其下小注曰已知。即上文人心之灵莫不有知之知。妄意此注似失朱子本旨。盖上知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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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之灵。本来有知觉运用也。下知字。言此心本有之知觉。才知得一事一物之理则因此已知之理而益穷之。至于无不穷无不知也。然则此所谓因其已知者。非谓因其本有之知觉也。乃因此已穷之物理。推而益穷之。上下知字其意味自别。而然注说如此者何耶。
此处愚每以为疑。而质于朋友者也。其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者。正程子所谓以类而推者也。自与上文有知之知不同。盖朱子用字至精至密。其曰有其曰已。不啻有黑白之分矣。
 
或人有单提心字而训明德者。余曰苟如子说者。朱子于章句。何以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云耶。或者曰夫所谓虚灵不昧具众理应万事。不是明德也。只虚灵不昧是明德。而具众理应万事是明德中事也。曰此不然。盖天之所以赋于人者谓之命。人之所以受于天者谓之性。感于物而动则其随所感而发见者谓之情。盛贮此性。运用此情。而主于一身者谓之心。而心是气之极精爽处。故本体自然虚灵。其虚灵不昧。炯然洞然者。谓之明。心该动静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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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故心之未发而性之纯善。既发而情之中节者。谓之德。(先儒以未发为心之体。既发为心之用。中庸注以中为性之德。和为情之德。)指虚灵不昧与纯善中节者。谓之明德。今使释明德者。只言虚灵不昧。而不言具众理应万事则不备。只言具众理应万事。而不言虚灵不昧则不是。必须兼说而两下然后方得。故曰明德者。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其言痛快该备。跌扑不破。今只把虚灵不昧以为明德。而不言具众理应万事。则是只言其明而不言其德。未免落一边去也。其可乎哉。且以章句之文势脉络观之。其先言明德者三字。将以起下文之辞也。次言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承上明德者三字。而特举明德之体用而言也。末又结之以者也二字。言如此者。便是明德也。此者也二字。贯上明德者三字说下来有力。其意盖云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是明德也。若如或者之说。则释者何必为此拖引不切之剩语。以添于其下耶。今以先儒之说證之。有人问明德是心是性者。朱子以张子心统性情之说答之曰。此最精妙。又曰虚灵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随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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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便是情。黄氏曰虚灵不昧。明也。具众理应万事。德也。具众理者。德之全体未发者也。应万事者。德之大用已发者也。未发则炯然不昧。已发则品节不差。所谓明德也。传之首章释明德而引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朱子曰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又曰天之所以与我者便是明命。我之所得以为性者便是明德。命与德皆以明言。是这个物本自光明。观于此数说者。未知所谓明德。其但指心而言也耶。通书曰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则所谓仁义礼智信者。即未发之性也。爱宜理通守者。即既发之情也。既说性情体用。而以德之一字冠于其上。统而言之。盖德者是兼此五者之体用。而只是那善底。五者体用之外。别无讨德处。故朱子曰德者兼性情而言也。今若舍此性情二者。而只以心一边为明德。则是所谓明德之外。又别有性情体用之德也。岂不为错之甚者耶。
来说甚是。盖心如器。性如器中之水。情如水之自器中泻出者也。只言虚灵而不言性情。则是无水之空器也。只言性情而不言虚灵。则是水无盛贮之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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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者缺一则终成义理不得。岂得谓之明德乎。盖或者之意。以所谓虚灵不昧者。为释明德之意。故有此说。而不知所谓明德者。是心性情之总名也。
 古之欲明明德小注云峰胡氏曰。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者。性发而为情也。实其心之所发者。心发而为意也。或者以胡说为非。而有有情而后有意之语云云。愚观胡说固不是。而或者之说亦不是也。盖性是心之理也。情是心之动也。意是心之计较也。(于一念才动处。便有计较也。)心是性情意之主也。此四者虽有性情心意之分说。而只是就那混沦全体上各指其所主而言。故其命名殊而意味别耳。不是判然分离。而性是一个地头。心是一个地头。情是一个地头。意是一个地头也。故心发性发。虽有二名。然心之体谓之性。心之用谓之情。则心性之发。果有二耶。为情为意。虽有分言。然心之才动谓之情。才动而便有计较底谓之意。则情意之用果有分耶。性之发谓之情。虽谓之性发。非无心也。心之发谓之意。虽谓之心发。非无性也。心与性。发则俱发。情与意。有则俱有。此岂可分彼此先后而言哉。今若以因其所发而遂明者为性发而不言心。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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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之所发者为心发而不言性。则是心与性判为两物。而情与意分为二岐。此则胡氏之说。恐未免有病也。今若以情为先意而存而离意独立。以意为后情而生而与情不管。则是情自为情而先在这一边。意自为意而后在那一边。此则或者之说。所以为错也。尝观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辞让之心礼之端。则所谓恻隐辞让是情。仁与礼是性。而中间下得一心字。以统性情。程子以寂然不动谓性。感而遂通谓情。而先儒以寂然不动为心之体。感而遂通为心之用。邵子心易图。合心性二字而为▼(性/(心-丶))。然则心性情之非二物而不可离明矣。尝观朱子以喜怒哀乐之已发为心之用。而又以意为心之发。退陶天命图于心之动处。合情意二字而为。然则心情意之非二岐而无先后著矣。(以邵子所谓▼(性/(心-丶))。退溪所谓观之。则可见心性无二发而情意无先后矣。)苟如胡氏之说则心性有二体而各异发也。苟如或者之说则情意有先后而各异用也。二体而异发也则是心在此而发为意。性在彼而发为情也。必无是理矣。先后而异用也。则是意之上面已先有情。而情之下面方始有意。又岂有此理哉。或者又曰情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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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不善。意后有而便有善不善。故古人不曰诚情。而曰诚意云云。愚谓此亦有所不然者。窃尝思之。心能统性。而性不能统心。意能运情。而情不能运意。故性无所作为。而心则有所作为焉。意可以伪为。而情则不可以伪为焉。此古昔圣贤所以不曰正性。而曰正心。不曰诚情。而曰诚意者也。且情是理乘气而发出恁地底。意是缘是情而主张要恁地底。理乘气而发出恁地。故情有不掩于气而直出者。有掩于气而横出者。缘是情而主张恁地。故意主于善则善。主于恶则恶。今欲于发出恁地处。便要审察其几。而不使至于横出。则必自其主张恁地处用力。而致其诚实无伪之功。方始有得而不陷于恶。故曰诚意。而不曰诚情。岂以情先有而无不善。意后有而有善恶故云尔哉。
来说大槩得之。而时有出入处。或人之言。亦不至全非。正须更加沈潜涵养之功。以俟其融会贯通可也。大抵性是无作为底物。心是运用底物。情是不知不觉闯然出来。不由人商量底物。意是计较谋为底物。故胡氏以情属性。以意属心。此则不为不是。而但其下所谓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云者为未是。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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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发于性。而直出者为善。旁出者为恶。何得谓情无不善也。且其所谓当加明之之功者。又非朱子之本意。朱子之意则以为明德虽昏。而实体之明则未息。故因其善情之发而遂明其明德。以复乎其初尔。非谓其只明其情。而又非谓只明之而不复乎其初也。来谕发明。大槩皆是。而但以心性情意为不可分彼此先后者。甚未安。心性虽可谓之一物。然心自是气。性自是理。安得谓之无彼此。情是发于性。而意是缘情而计较者。安得谓之无先后哉。高论略有乐浑全而恶分析之病。此不可不察也。大抵所谓情者。是喜怒哀乐爱恶欲也。必须先有此物。然后商量此物者谓之意。意之商量。虽千涂万辙。实不出乎此七者矣。知此则情意之不能无先后。可知矣。
答金直卿,仲固(丙辰十一月十六日)
前一书自何来传。且有两度别纸。其所论义理之说。精深明白。实非愚昧所可窥测。三复玩味。继之以叹息也。吾人见解已到此地位。前头所至。其可量乎。自此而复加涵养之功。使之理日益明。存日益固。践履日益笃。扩充日益远。则朱夫子所以启发微言。以惠后学之意。庶可不负矣。世道幸甚。朋友幸甚。此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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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海。一息仅存。然犹不敢自昧。时阅简册。复理训诂。则茫然如初未尝见者。固将无所闻而死矣。自悼而已。然倘蒙吾友昆仲不以愚昧老耄而舍置之。时加警策。且以所相讲论之绪馀见示。则未死之前。或幸有一斑之窥矣。此则为赐大矣。只以路远便稀为恨耳。一阳将复。伏乞承颜尽欢。仍有日新之功。以慰远诚。病倩不宣。
答金直卿,仲固(丁巳二月十二日)
去岁褫奉惠书。苦无便信。久稽修复矣。腊月有从孙来见而归者。亟裁报答以附。意谓非久登彻矣。兹拜前月十六日惠书。恭审侍奉之适。此时所望。无以易此。喜庆无已。此土祟渐痼。结核唾血之症。次第𠟢剥。一日之间。多卧少起。以此书册工夫亦觉旷阙。自悼壮年不能尽力于此事耳。前来别纸。妄以瞽见禀白。而但怕承批之无阶矣。今复以此二长幅垂示。而末有近体一篇。濯手讽玩。不觉沈痾之顿祛也。此喜谁与敌哉。疑义乍看。极其精密。可见有日新之功矣。今日此事。尚属自己。吾侪固当尽力于此。而惟省身克己二者。实功尤不可缓也。嘉定以后朱门诸子之弊。明儒言之虽过。而恐不可谓一毫全无也。今兹长幅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第 464H 页
适困疾病。而来人告忙。当俟日后一一报上。以求教尔。监司丈练期且迫。思之酸噎。诸孤气力支胜否。○李先生为学图。鄙意不能无疑。方与李友箕畴往复矣。幸更仔细商量。从后详教于奉问之日也。
答金直卿,仲固(戊午六月十二日)
此地穷僻不须言。吾人所居亦是乡里。嗣音之难。无异弱水之重复。四月廿九日惠书。未知自何忽然到此。惊喜之馀。继以嗟讶。第闻方有尝药之忧。奉虑无已。神佑孝思。想已复常。惟恃此而为慰也。所谕王黄州赋。令人洒然。只黄州是有道者。故虽百谪而无所亏。此则无可亏之道。是为可愧耳。所引梅州事亦甚惶恐。今日诚难保运判之不来。而此无元城之定力。则岂能从容于仓卒之际哉。自少至老。学未得力。只将卤莽而终焉。追悼何及。伯仲见读何书。日有新功否。前日所禀物格说。未蒙回教。而无由更禀。甚以为叹。此粤自闰月。添以胃病。有同休粮老宿。极知馀日无多。虽欲再见直卿昆仲。极论所欲言者而不可得。奈何奈何。猥以明教草定大全问目殆十馀册子。极欲奉质。而净写未易。当俟早晚耳。第未知造物者留得此汉。以成此志否也。馀卧倩只此。
与金直卿(乙卯四月六日)
入此穷荒。相闻无阶。每想去岁从游之乐。时发于梦也。即日侍馀学况如何。想有日新之功。而恨不得相观也。此病间翻阅朱子大全语类。此亦重触时讳之一端(一本端下有然字)。正使铁轮转于顶上。此不可已耳。只此。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第 464L 页
答金直卿(丙辰)
 前禀心性情意之说。所谓情先意后。即依批教而已改之。然而此有难之者曰。周子以情为几。(通书曰几善恶)朱子以意为几。(大学注曰以审其几)夫几者。是欲动未动之间。则情与意虽有计较与不能计较之异。而却似俱为心之才动处也。又曰传之六章章句以审其几之下小注朱子曰。几者动之微。是欲动未动之间也。便有善恶。便须就这处理会。若到发出处。更怎生奈何得。新安陈氏亦以是为念头初萌动。善恶诚伪所分之几微处。今若把意置欲动未动之间。而为念头初萌处。则其欲动未动与念头初萌之前。即寂然不动之时也。其前似无情先发出之理。凡此数段。皆可疑也云云。近观朱子曰意缘有情而后用。栗谷先生曰情是感物初动底。意是缘情计较底。又曰心之初动者为情。缘是情而商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第 465H 页
量者为意。批教亦曰情是喜怒哀乐爱恶欲也。必须先有此物然后。商量此物者谓之意。此等说不啻明白痛快。而第以此就彼。略有枝梧不合者。则惟此一节尚不能无一毫可疑者。然妄意周子所谓几者以为情。是可以善可以恶底。直出则善。傍出则恶。此即善恶所由分之几也。故周子于情。以几言之。朱子所谓几者以为意。是于可以善可以恶处。便有主张底物。故主善则便善。主恶则便恶。此则为善为恶所由分之几也。故朱子于意。亦以几言之。字虽同而意实不同尔。不然则无乃以为意本缘情而后用者。凡言意则情之包在其中可知。而今此诚意之意。亦兼情而言。故朱子于此。总言几字也欤。虽然此皆出于臆料。而匪有考据者。兹敢不避僭越。更此仰禀。伏望于此处更赐一转语。以破愚迷之惑幸甚。且或者今又以情意为一物。而曰性之发亦可谓之意。心之发亦可谓之情。又曰情便是意。意便是情。此说亦似有弊。何者。盖性是无作为底物。心是运用底物。情是不知不觉闯然出来底物。意是计较谋为底物也。故就其中以其意味之相近者而分属之。情便属性。意便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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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其条理脉络有不可紊者。是以朱子亦曰情是性之发。意是心之发。则其不可泛然混称曰性发亦可谓之意。心发亦可谓之情者明矣。而况情意二者。名目既异。意味又别。而随其所主。迥然不同。则亦岂可混沦作一物看。而曰情便是意意便是情也。朱子曰情如舟车。意如人使那舟车一般。夫人与舟车虽缺一不得。然二者自有分别。今曰人便是舟车。舟车便是人。是不成说话。不成文理矣。大抵心性情意四者。合而言之。皆统于心。分而言之。四者各有分别。以分属者言之。情属性意属心。而若只就情意言之。意又属情。随事异用。各有所指。不可强为牵合打作一物而曰此亦彼彼亦此云尔。盖此以上数条。皆是与或者论辨之说。虽文稗意涩。不能详悉。而要其大略。不出于此。近见批教。庶几归一。而惟此末端一条尚有不合者。并乞特赐镌诲。
来示自周子以情为几(止)几字也欤○此说固善矣。然亦不须如此费力。只情之发动而善恶于是乎分者谓之几。意之经营而是非于是乎异者亦谓之几。不可以几字之同而以情与意合而为一也。盖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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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交分之名。故其从木者。为弩子所由发之几。又有治乱之几。又有胜败之几。此等处各随所指而看可也。
自今又以情意为一物(止)彼亦此云尔○性之发亦可谓之意。乍看似可疑。而意之善者不从性发则从何而有此善乎。故曰无性外之物。此等处须活看可也。若夫心之发亦可谓之情。则尤恐无害。盖心统性情。此所谓情。虽发于性。而性自是心中所具者。故谓情为性之发可也。谓之心之发亦可也。此之心器也。性器中之水也。情是此水之泻出者也。此水之泻出。即此器之倾泻也。故谓之水之泻出可也。谓之器之泻出亦可也。故朱先生尝以性发心发。分为情意。而又尝曰心所发为情。(见语类第五卷)此等处须不可不细分。亦不可不活看。故朱先生尝以执著偏见。为读书之病。此不可不知也。
 北溪陈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理与气合。所以虚灵云云。妄意此所谓理与气合所以虚灵八字。也似有病。盖心是气之精爽处。故其为物自然虚灵。虚灵故知觉。虚灵知觉。故于心中所具之理。无所蔽隔。不是理与气合然后方能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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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也。夫理者气之根柢。气者理之器具。有气则理便寓在那气中。而二者本相离不得。今使就此处而只曰理与气合者是心云则可也。曰理与气合故虚灵云则不可。何者。凡天地之间。人物之生。莫不受天地之气以为形。禀天地之理以为性。此则人与物同也。只以人则受气之清。故其心虚灵。而于是理无所蔽。物则受气之浊。故其心闭塞。而于是理无所通。(此只以人物之大分而言)然则人心之所以虚灵者无他。以其受气之清明故也。若一如陈氏之说则凡草木禽兽之生。亦皆理与气合也。其心之虚灵。似当与人无间。而禽兽何以偏塞。草木何以全塞耶。(禽兽受气之浊。而草木又受气之尤浊者)由是观之。心者是气也。心之虚灵者。是气之清也。气清故能虚灵。虚灵故能烛理。非是理合了此心。方得虚灵也。且观或问曰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咸备云云。所谓虚灵洞彻者。即心之本体也。万理咸备者。即心中所具之理也。而陈氏又曰虚灵洞彻。盖理与气合。有此妙用耳。非可专指气。如心𧏮底人。亦有气存。何故昏迷颠错。无此虚灵洞彻耶。此与上说。同一为病。夫理者无为。气者有为。故气如此则理亦如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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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气则清明纯粹。而性则昏乱汩浊者。未之有也。气则昏愦馁乏。而性则炯然光明者。亦未之有也。然则彼心𧏮之人。所以昏迷颠错。无此虚灵洞彻者。正由气之昏迷颠错。而失此虚灵洞彻之本体。此皆气之为。而非理之为也。气昏故性亦昏。岂心𧏮之人。独有气而无理。故有此昏迷颠错耶。今若必谓理与气合后。方始虚灵洞彻而有此妙用云。则朱子于此。只言方寸之间虚灵洞彻。已为足矣。何以既曰虚灵洞彻。又曰万理咸备。为此混沦重复之语耶。如今且将自家去体察吾心。一时间身气清爽则便惺惺。一时怠惰了。便昏昏。此处亦可见心之虚灵洞彻便是气。而彼昏迷颠错者亦便是气也。朱子尝曰灵处只是心。不是性。又曰所觉者心之理。能觉者气之灵也。以此观之。陈氏之说尤欠了当。未知如何也。
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陈氏此说。栗谷尝病之。盖其语意似若以为先得天地之理。而后又得天地之气也。中庸首章注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盖理与气。本是混沦无间之物。故此气流行而成人物之时。理自然赋于物矣。今陈氏不但先言理后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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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未安。其分开理气。有若有先后者然。以此而病陈氏则可矣。而若如来谕之说则恐似未备。盖人得气之正且通者而为人。故其形体背阴向阳。端直平正。而其为心也最居一体之中。中空通虚。以其中空通虚。故便具此众理矣。来谕所谓气清故能虚灵。虚灵故能烛理。太无次序曲折。然则陈氏以虚灵为理者。侵过理之界分。来示以气清故能虚灵云者。遗却形之一边。一则失于蔓延。一则病于轻忽。此不可不知也。(虚故具此理。而直以虚为理。此陈氏之病。)
 玉溪卢氏曰虚者心之寂。灵者心之感云云。盖虚灵者。是心之本体也。未发只自虚灵。既发亦只自虚灵。今以虚灵二字。分属寂感。似涉破碎。
据中庸序则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卢氏以虚灵分属寂感固未安。而来谕以虚灵谓之既发则尤未安矣。
 敖惰小注云峰胡氏曰。或疑敖惰不当有。殊不知本文人字非为君子言。乃为众人言。章句曰众人曰常人是也云云。此说觉未稳。盖敖惰是人之所不能无者。故虽君子亦有之。而至于辟后方是为众人。传曰人。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既有一辟字。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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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句曰人。众人也。若无辟之一字则章句未必以人为众人也。是以或问以孔子取瑟而歌。孟子隐几而卧言之。今如胡说看则是君子元无敖惰。而众人独有敖惰也。未知如何。
胡氏恐不见或问所论而立言如此也。来说甚当。
 传文自明明德章至平天下章。大槩皆各言其事之工夫与功效。独正心修身。修身齐家二章。却只言心不正身不修家不齐之意而已。一未尝言正心修身齐家之工夫及功效者何耶。
朱先生尝曰。到得正心时节。已是煞好了。最是诚意时节。正是分别善恶。最要着力。若打得这关过。已是煞好了。到正心。又怕于好上偏去。如水已是淘去了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看此说则到正心处。更无淘浊工夫。只怕波浪动荡而已。省察其四个有五个辟。是只怕波浪动荡之谓。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来说所谓皆言身不修之病。故如此结末者。似然矣。然经传文字。或不无异同处。如传十章无结语。此亦此书中变例也。
 汤之盘铭章句。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云云。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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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盘之意看。则于自警之意似不足。
尝见 宣庙朝赵重峰校正朱子大全大学讲义。则册头有曰名。唐本作铭。恐当以此为正。
答金直卿(辛酉正月七日)
答书备悉。仍审哀候支胜。又以为慰。纸末示谕。尤见郑重。感荷何极。 国哀中私丧练祥之择日退行。已成规例。其择日之法。或丁或亥祭祀日而已。刚日柔日或朔或望。未之前闻。君亲丧偕。出入时。世俗皆服私服。此等事似难免从俗耳。
答金仲固(丙辰)
物格之说。明白精切。更无馀蕴。甚可敬服。但所谓各各十分圆足。无少欠缺者。似有乘快立说之病。如蜂蚁之君臣。虎狼之父子。仅得其一路而已。岂可谓十分圆足乎。于其未能圆足者。吾能格之。而其未能圆足者。更无馀地。则亦可谓此物之理。已至尽处矣。岂必于未圆足处尽其圆足然后。乃谓格物而物格耶。来喻所谓格物愈多。用力既久。穷之至于十分尽头。此条次序。略有未安者。夫十分尽头。以一物之理而言。格物愈多。总万物而为言也。虽程子亦有如此说者。(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浅深。)然终未若朱子先言各到其极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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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脱然贯通之为语顺而理明也。未知如何。
愚少从文元公金先生。得闻栗谷之论。以为此老见解超出诸儒之上矣。其后就经文及章句或问。以文求意则经文已自明白。而章句或问之意。益易晓解矣。特诸家不求乎此。而纷纭立说。以乱正意耳。然则栗谷之见。非自超出也。只依文见解而已。章句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则其一之字。已自分明。不待他说而可知矣。或问曰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则其一其字之分明。诚如来谕之云矣。合二说而观之。虽粗解文理者。亦不至于误解矣。何故纷纠异同至于如此耶。惟退溪李先生一生沈潜于性理之窟。于此讲论。尤极纯熟。而每以人格人到为说。及其晚年。幡然以前见为非。始以物自到为说。则其用力诚笃。不知不措之意可见矣。然其所谓物自到者。其意恐有异于朱子之说者。朱子之意则以为凡理之为物。无情意无造作。其所谓无不到者。非自此至彼而诣其极也。只是人之格之也至此尽处。则此物之理更无可格之馀地云也。退溪之说则不然。既曰理之体虽无情意造作。而其用之妙则发见而无不到也。又曰此理至神之用也。又曰向也不知妙用之能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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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若认以为死物云云。其意盖以为理之用是活物。故能随人心而自此至彼云尔。然则其所谓物到云者。与朱子语虽同。而其意则迥然不同矣。夫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者。自是不可易之道理。岂有其体则无情意造作。而其用则有情意造作也。夫所谓发见显行云者。盖谓此理乘气流行而以为用。如朱子论鸢飞鱼跃之义而已。(见语类中庸十二章炎录)非谓此理其体则无情意造作。而至于用则有情意造作。自能到其极处也。(此理之无情意造作。无间于体与用也。)且其所谓理之用。既不外乎人心。故可到极处云。则当其格物也。以此心穷此不外之理乎。抑以其心与其不外之理而穷其在物之理乎。若曰以此心穷其不外之理云则以心穷心。无异于以口吃口。若曰以其不外之理而穷其在物之理。则以理穷理。亦不成说话矣。朱子所谓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云者。统言其浑然一致无内外精粗之间也。如父子君臣物也。而孝敬之理在心云尔。故尝论物我一理。合内外之道曰知得万物均气同体。见生不忍见死。闻声不忍食肉。便是合内外之道也。然则其所谓用不外心者。非所以论格物物格之义也。且退溪之意若曰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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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之用。穷在物之理。则此理之用。又谁穷之耶。若曰只穷在物之理。则是于此物之理。得其体而失其用矣。非所以穷尽其精粗内外之义也。此等论议。实皆后学之所冥迷者。然以退溪学问之精。必无差误之理。必是蒙学愚鲁。不能见得其本意而然。故愿闻吾友之所见耳。
愚尝与李友幼能论物格之说。以为物譬如路。格譬如人行此路。夫路自人家门庭至于东海者。如物之理自有始终本末也。人行此路而至于东海者。如人穷此物之理而究其终也。自人行此路而言则曰格物。自路到东海。无复可行处而言则曰物格。夫路自是元来本有底物。岂于今日始乃运动而至海哉。此稍精实也。未知如何。又经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事有终始。以格物看。物有本末。以物格看。则大段简易矣。○以明德新民相对。则明德为本新民为末。以明德而言则格物修身相对为本末。以新民而言则齐家平天下相对为本末。于此又细分之。则格物自有本末。诚意亦有本末。正心修身。亦各自有本末。齐治平亦各自有本末。自本而至于末则便是物尽处而事亦终也。又自末而反求则本又是极处矣。如是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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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玲珑穿穴。无往而不相值矣。
章句或问中。只有曰到曰诣者。而无自到自诣之说。其下语之精密如是矣。来谕所谓不是运动迁就。自此至彼之云者。则可谓十分精当。而犹有自到云者。是犹未免于运用行到之意。此虽语病之小者。而亦恐未尽善也。
 明德统三为一以一统二
于三者。舍其一则不得为明德矣。此乃统三为一之义也。然章句于不昧下下一以字。则是略有宾主之分焉。是乃并行而不悖者也。何必以此费力分疏乎。然必欲细分则虚灵不昧。指明字。具众理应万事。指德字。盖以此心之明。得此理之实。然后可谓之明德也。故论其宾主则心为主而理为宾。论其虚实则理为实而心为虚。如此则亦不可专以心为主。而太分其轻重也。
 心发为意。性发为情。
此亦不必太费力分疏。只是人心有觉。道体(性)无为。性是无为底物。而情亦闯然发出。不由人为。故曰性发为情。心是知觉运动底物。而意是经营商量者。故曰心发为意。盖自有脉络条理之分矣。其实情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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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发。故朱子又曰情者心之所动。是二者皆心之用。则虽谓之一物亦可也。而然必先有情而后所谓意者。将此情主张营为则分明有先后之异矣。故李梦先问情意之别。朱子曰。意因有是情而后用。又曰因有是情而后用其意。何可泛称为一物乎。大抵心统性情则以情为发于心亦可也。意之善者实原于性则虽以意为发于性亦可也。惟当于其同处辨其异。异处论其同可也。
 自蒙袂辑屦以下云云
此则专以善情善意而言。故以为非二物矣。然见其蒙袂辑屦之初。便有恻隐之情。而有救活之意。俄而爱惜财用之意从傍而起。竟不遂其恻隐之情者或有之矣。此情与意。分明不同处也。且朱子既以情为舟车。以意为人使舟车。今来喻则以舟车上自有可浮可行之理。而人不得与焉者。如此则舟车自浮自行可矣。何必待人之使之也。此等处恐思之太深。约之太精而然也。又舟自有可浮之理。而如浇行之于陆。炀行之于黍。则此亦可谓舟有浮之之理而不待人乎。○此可与见蒙袂辑屦而爱惜财用者参看。
 情意是一物。不知何者乘而何者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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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发出之后。意便将此情而主张商量。则情是意中所载之物也。又何疑乎。○退溪图意。不过以为性是心中所具之理。故亦置情于意。以见性之所发者亦持载于心之所发者而已。恐不必太求深意也。
末端所谕。吾友于是乎未免失言矣。夫立言垂后。是何等人事耶。是犹责稚儿以乌获之举也。且惟自朱子以后则无一理不明。无一言不释。纵使如朱子者复起。更无所自立之言。只守朱子之说而已。苟不如此则定不是如朱子者。而为象山,阳明之伦而已。如我者气质愚下。见识卤莽。其于退溪,栗谷发明朱子之说之义。犹且疑晦而不能晓。如上项物格之说是也。况敢以吾友之所期自期耶。且人为学。便以此为心则已非为己之事。非徒愚不敢为。而亦不为朋友愿之也。愚于今日。益知其高自标致(一本致作置)者之无所不至也。
答金仲固(辛酉五月八日)
伯氏远来。承知近况之适。慰泻不可言。况此事云云。所警于昏耗者深矣。人家子弟自执册以来。孰不知有圣贤事。惟汩没于声利场中。不然则懒惰戏慢。以没其世。甚可惜也。如吾友早年从事。精力方强。岂患其因循。而乃有此教耶。自警之馀。又不胜其惘然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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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也。伯氏所托二事。本非所能。兼且贱疾比剧。又不成貌样。如此小事。犹不能了办。其他又何说焉。只自怜悼而已。真像帖奉玩无斁。跋语病未能焉。容俟后日耳。倩草不宣。
答金士肯(构○壬戌十一月二十日)
日者山里。未罄所怀。常用歉恨。即奉来书。丁宁警诲。出于寻常。披读藏戢。感幸亡已。所谕上策。除非程朱以上。可以了此。下此一等则恐是僬侥之千匀也。况以责于麇麚贱质。则岂不为识者之所笑乎。若其中策则前定久矣。已首归路。而犬马之诚。不能自已。来抵江郊。短疏告行。回望(望下恐脱)但有涕零而已。至于下策则虽欲如此。而筋力不逮。自不贻朋友之忧也。然上策中节目。虽非此汉之所可用。而亦敢谓终无所用乎。其所谓草野之贤。除今日徵召之外。可指而言者为谁。一世人才。自足了一世事。而乡曲贱生。了无所闻。甚可愧渥也。朱子尝讥桓温对景略怪豪杰不至。可用人物。岂必求于草野哉。如有所知。可以言于贵宗名流否。朱子丹田气海之谕。诚今日之急务也。未知士肯以为然乎。儒先画帖。徐当讨于畴孙而依命也。直卿,士直皆得安善否。忙未别书。可恨。馀卧倩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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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君辅(世弼)
 大学序极其规模之大注。东阳许氏曰。独以八条言之。平天下为规模。七条为节目。○按平天下为规模。七条为节目。则义有所不通。盖修身体也。平天下用也。修身本也。平天下末也。以体与本为节目。而用与末为规模。果何如耶。大抵大学以平天下为极功。许氏之意。盖曰其所以平之之功。皆自他七条中来。恐未深考也。八条中如必欲分规模节目。则修身为规模。而格致诚正为修身之节目。平天下为规模。而齐家治国为平天下之节目也。如何。
来说恐得。朱子论规模之大曰。凡人为学。便当以明明德新民止至善及明明德于天下为事。又曰明德新民是节目。止至善是规模之大。据后说则明德新民。犹不得为规模之大。况平天下乎。平天下其事虽大。只是新民中之一节耳。来示所谓八条中若分规模节目云云。恐未安。修身平天下自是节目。何得为规模耶。愚欲改云明明德是格致诚正修之规模。新民是齐治平之规模。止至善又是明新之规模也。
 玉溪卢氏曰虚犹鉴之空。明犹鉴之照。○按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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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明。明即虚灵也。明字已含得虚灵之意。故明即虚灵之总称。虚与明似不可分而对言。卢氏以虚属鉴之空。以明属鉴之照。未知其稳当也。更思之。明犹鉴之明字。似是灵字之误。何者。卢氏此注。所以训章句之虚灵也。故其上句曰虚者心之寂。灵者心之感。独于此只举虚字而遗却灵字。岂其理乎。以此推之。恐是灵字也。
来示是。愚见常如是。世人只为明明德之明字所乱而不之察耳。来示所谓明即虚灵也者。语势恐未安。愚欲改云虚灵即所以明也。盖虚灵故明。今直以明为虚灵则太无委折。
 致知章句曰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按推吾之知识。此知字就吾之已知者而言。即补亡章所谓因其已知之知也。所知无不尽。此知字就知之所推广者而言之。即补亡章所谓知至之知也。然此两个知。只以其已知与益知之别矣。然则推吾知之知字。即尽所知之端绪。尽所知之知字。即推吾知之推广者欤。
来说得之。然来示所引补亡章已知之知。此知字其意云何。补亡章小注已知。即上文人心之灵莫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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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知。愚每谓此注未安也。此所谓已知者。盖因格物而已知之知也。所谓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即知觉之知也。两知字自不同。盖以此知觉之知而知事物之理。既有所知然后因此已知之知而益穷之也。来说虽甚分明。而却于此未甚说破。敢以为禀。
 退溪先生答高峰先生物格说曰。其用虽不外乎人心。其所以为用之妙。实是理之发见者。随人心所至而无所不到。无所不尽。又曰无情意造作者此理本然之体也。其随遇发见而无不到者。此理至神之用也。退溪此说。未知何如。高峰之答退溪书曰。无为之体。至神之用等语。阐发幽隐。尤极精密。但细看其间。恐有不自在之累云云。高峰此言虽寂寥一句语。见其自在字则实得或问理诣其极之意。此似精的。当以是为正耶。
退溪所谓随遇发见无不到者。此理至神之用也。愚僭以为此说未安。既曰理则无论体用而皆是无情意造作之物也。岂有如人心之有知觉而流转运用自此到彼也。朱子所谓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者。盖谓人穷此物之理而至于极处。则此物之理更无馀地之可穷者云尔。如人行路。行之至而路穷云尔。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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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岂是从人举足之地。而随人行步以至于止足之处乎。退溪一生论格物之说者。只是知至之意。而晚年因高峰往复。自谓大觉其前见之误。然其论所谓无不到者又如此其未安。经义之难明。乃至于此乎。行路之说。请有以终之。城中路自东门至南门横亘十里者。路之体也。人物行之者。路之用也。人物虽往来不绝。而路岂有随人往来而自此至彼之理乎。曾与幼能,和叔论此。得蒙二友印可耳。
 顾諟天之明命小注双峰饶氏曰。静存动察。皆是顾。其静也。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栗谷驳之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非静中气像也。栗谷之言。与中庸或问中说。似有不同。如何。
与中庸或问不同。栗谷之意以为既曰视听则非静中气像也。此主视听而言。中庸或问则主于不睹不闻而言。言各有所当也。然朱子尝曰但有视听。何妨其为静。栗谷之说。与此不同也。
 传文用一边。辨义通考朱克履曰传言所以正心之道。专以用言。退溪谓正得其意。而语类经文诚正条。既曰心又是该动静。传文正心条又曰。心包体用而言。传之明德章顾諟天之明命注。朱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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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应接。此理亦随处发见。卢玉溪曰日用动静语默之间。孰非顾諟明命之所。东阳许氏曰顾諟。动静皆顾。朱克履说与语类及朱子注。卢,许二氏说皆不同。而退溪是之者何也。
来说大槩得之。盖传所以释经者也。谓之有详略则可也。谓之有异同则恐未安矣。然吾于此思量不透。而欲质于朋友者久矣。讲义曰心之本体。可致其虚而无不正矣。于或问则曰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矣。此则似指体而言。至于章句曰欲动情胜。而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分明主用而言也。愚恐讲义或问与章句各是一义。恐不可牵合为一。而乃曰经文兼体用言。传文单言用云。则窃不能深信也。朱子尝曰惟子思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孔孟教人。多从发处说。据此则经传本义皆主于用。而讲义或问。恐是推本而言之意也。盖体不得其正则用何以得其正乎。然未发之体。恐不可以正不正为言也。此有所不敢知耳。
 缉熙敬止小注。节斋蔡氏曰缉熙敬止者。所以止至善之本。○按缉熙。止至善之工夫。敬止便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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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即缉熙之功效也。若以敬止为止至善之本。则以止为止之本。似失传文与章句之意。如何。
来说得之。其以敬止与止至善分而二之者。果似未安。然蔡氏之意。岂不以敬止者但为随事敬止。是止之零碎处也。止至善。是总指经文明德新民而言也。是止之全体也。故分而二之耶。
 正心章章句曰一有之而不能察章下注。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
朱子引李先生说曰。大段恶念。却易制伏。最是不大段乍往乍来底念虑。难为驱除。于此不加密察则为害不细矣。
答李君辅
 心经寄命于耳目○校本曰命。性命也。谓以耳目之欲。为性命之正也。○按浅见以为性命之理。只寄于闻见。而不体于吾心也。未知如何。
来意亦好。然其下有腾理口舌之语。若如来示则意甚重叠。窃见篁墩文字则凡其语意精当。窃恐以鄙说看。似得其本意矣。
 人心伊何。生于形气。○校本从释疑旧本而曰生是气用事时方生。此乃胡云峰说。退溪谓之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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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之意亦如此。浅见于此。有未释然者。伏乞明教焉。
栗谷先生曰发之之际。气已用事则人心也。七情之合善恶也。知其气之用事。精察而趋乎正理。则人心听命于道心也。不能精察。而惟其所向。则情胜欲炽而人心愈危矣。用事字。栗谷所论不可易矣。来说以为人心之发也。理为主而气不用事则亦为道心。此恐无曲折而病于太快也。若然则帝舜何必两下立说。使与道心相对也。始虽发于形气。而必须听命于道心。然后得人心之正。然若以得其正者直谓道心。则更无人心之名。而所谓人心者。皆是不好底心。不但曰危而已。然则人心亦道心之说。特以先儒发帝舜言外之意。似当活看也。中庸序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盖上智之人。心本自安帖而不危。若指此为道心则上智终无人心之名矣。来说又谓在气之欲用事未用事之境界。易流于不好者。方是人心本然之体段。非但语病。其于名理。亦大不着。大抵目欲色耳欲声者。是人心也。欲其所当欲者。是人心本然之体段也。流于不当欲者。是人欲也。若谓人心易流于人欲则可。指其将流者为人心本然之体段则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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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欲易流○校本曰以人心为人欲。与中庸序不同。
西山此欲字若是七情之欲则似无甚害。故已以此意。改于释疑矣。(改云此所谓欲者。是礼记爱恶欲之欲。孟子寡欲之欲则无病。若是朱子人欲非性之欲则似未安。)
 虚灵知觉○校本从释疑旧本而曰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虚者心之寂。灵者心之感。○按浅见感即心之用也。既以灵谓之体则似不当更以为用。如何。
所以感者灵也。若直以灵为感。诚少曲折。释疑初本是全用退溪说矣。其后微觉其未安。已追改之。通于玉堂诸贤矣。(改辞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虚者所以能受。灵者所以能应。能受而应。故有知觉之理。)
 不远复云云
来说固亦有理。然系辞先言殆庶几。后言不远复无祇悔。圣人之意。盖谓颜子有有不善。未尝不知以下之事。故庶几于道也。若谓庶几于不远复则文势倒也。况颜子之学。几于圣人矣。其于不远复。不但庶几而已。故朱子以近道为言。当时所称停必详矣。
 诚其意○校本曰情是自然发出底。无可施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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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是商量运用者。可容人力。故不言诚情。而只曰诚意。○按夫意者。即正心修身之要。而为善为恶皆系于此也。曾传于此。必先拈出意字。以诚之之功。反覆致戒者。于此一有所不诚则无以正心而修身云矣。此盖善恶关头故耳。至于情无施功。意可容人力。似非传者之本意也。若曰情无施功则礼记之君子反情。程子之觉者约情。反约字岂非情上工夫耶。
此段来谕全不是。君子反情之情。程子约情之情。皆意也。
 
曹操遗令事云云
初因退溪意。略加修润矣。后以温公本语。已改之矣。(改辞温公尝论曹操遗令事曰。此操之微意也。遗令世所谓遗嘱也。遗嘱之事。必择其紧要言语。至纤细不紧要之事。不暇矣。今操谆谆百言。下至分香卖履之事。其意盖曰禅代之事。吾未尝教为之。是实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矣。○按朱子所谓掩耳盗钟。其罪尤大者。而温公乃曰微意也。可谓失于太恕也。)
 人之有是四端也○校本曰臣按文纯公,文成公皆以四端为纯善。而然考朱子说则有曰恻隐羞恶。也有中节不中节。又曰恻隐是善。于不当恻隐处恻隐。即是恶。据此则两臣之言。亦未为定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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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隐羞恶之有善恶何也。因性之有善恶而然也。孟子之言性善。取善一边而言。故于恻隐羞恶亦指善一边而言。程张因孔子性相近之说而兼言有善有恶之性。则朱子之言恻隐羞恶之有善恶者。亦因性有善恶而言也。然孟子,程子言性处。朱子既以程子为密。今言恻隐羞恶之有善恶者。亦可见其密矣。然释疑中臣又按以下。更加修润矣。来谕言指乘气流行之理。而非指理之本然也。未知乘气之理与本然之理同耶异耶。谓此理乘气而或流于不善则可也。谓乘气者非本然之理。是本末异致。其可乎。且所谓本不能纯善者。愚元无此说。无乃近于栗谷所谓自作元只者耶。
 如睡一觉来云云
梦中所见云者。似涉太深。欲改之云如睡起来。无复有睡云云则如何。
 精察于动静之间毫釐之差○校本曰动静以身而言。毫釐以事而言。○按浅见以为动静言心之动静。毫釐言心之细密。未知如何。
若如来谕以动静毫釐为心。则所谓察者是何物也。未免以心察心之病。
 
宋子大全卷一百四 第 477L 页
人心伊何云云
不分形气性命。而偏属之人心则果似未安。
 道心惟微云云
此当以中庸序微妙为正。然所谓微昧细小。虽各为一说。而亦可以互看也。盖微妙故常人于此。不无微昧矣。微细自与粗大相反。则亦可与微妙参看矣。西山所谓始然始达。亦细小之意。
 声色臭味而发云云
谓之人心则当曰精之而已。当曰听命而已。今曰用力克治则定指人欲而言也。
 
大学正心章云云
正心章只言不正之病。而无正之之法。朱子论其病痛。无如所谓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而此皆以用而言也。所谓心之本体可致其虚者。正是指体。而所谓无不正则岂不可以用而言乎。其下所谓心得其正者。正用传文所谓四不得其正也。经传之文。实无言体。而朱子急于晓人。必先从本源说来。然至于传文或问则欲明其正意。故遂单言用而不及体。其意可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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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往复。朱先生不以为不韪。今兹奉答。可幸无罪否。其不是者。更蒙指示则尤幸尤幸。第有一说。此等义理。只资口舌而无得于心。则只与閒言语一般。有何所益哉。此则吾辈所当猛省者也。僭易及此。皇恐皇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