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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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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二十一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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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两贤辨诬疏(辛卯为太学生等)
伏以天地之间。阴阳二物。不能相无。故有君子则必有小人。有正论则必有邪议。其强弱胜负之势。迭相推荡。而君子与正论。必弱且负。小人与邪议。必强且胜。此邵子所谓阳一而阴二者也。然于久远之后。则有所谓不泯者存。故弱而负者常伸。强而胜者反屈。此亦必然之理也。夫所谓不泯者。何也。天理也。人心也。然世道有升降。运气有腾倒。故当伸者不能大伸。宜屈者不必全屈。此亦理之或然者也。虽然。主张此道之人。苟明是非邪正之源。抑彼而尊此。为君子谋而不为小人谋。则所以范围天地。陶成治道也无难矣。然则主张此道之人。舍人主其谁也。恭惟我 宣祖大王龙飞九五。运启文明。时则有若故文成公李珥。以圣贤之学。抱君民之志。凤仪朝端。期兴至治。则有三窜惎之于前。二凶诬之于后。生遭蜮沙。死被簧舌。斯文之不幸。孰甚于此。故文简公成浑。道德甚纯。渊源最正。晚应 徵辟。礼遇极隆。当是之时。无论彼此。无不宗师。自一伸李珥之冤。而指目便生。凡疾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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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皆为仇敌而或甚焉。使 宣庙尊德乐道之诚。终不承权舆。谗人之效可畏也夫。呜呼。上天至仁。既生大贤。而何故。又生此谗贼。使斯世不见唐虞三代之盛欤。岂所谓天之爱人。不胜夫气数。而任其阴邪之强且胜欤。然人心难诬。天道有正。故二臣者虽厄于当时。公论之定。不待于百年。粤自乙亥之岁。从祀之请。发于章甫搢绅。以至于今日。而 殿下犹视以难慎之意。臣等不敢更渎。只俟 圣明燕閒之中。徐究二臣道德学问之懿。则必有不同时之叹。而崇报之典。不待群下之请矣。不料邪说更炽。乃有洪有阜,李象震,柳㮨等相继投疏。肆其诋诬而㮨之疏最其甚者也。臣等窃怪岭外常称文献。而人心之不淑。至于此极也。及徐究其论议来历。则贼臣仁弘实为其根柢也。夫㮨等诬罔之状。诚难枚举。而其大有三。曰出处之是非也。曰事业之得失也。曰道学之醇疵也。其所为言。率皆承袭旧套。而若理气辨论学疏等说。则仁弘亦所不敢容喙者也。(㮨疏曰。李珥之割弃天伦。逃遁空门。固已得罪于名教。其时尚不许司马,谒圣。成浑之受国厚恩。奔问不至。诚所不容于王法。 宣庙御教凛然如昨日。未有仁而遗其亲者。未有义而后其君者。毋论别事。只此二款。足为二臣之断案。其他巧诋忠贤。而曲护朋比。动称经济。而实务专擅。言论风旨。足以张皇而震耀。施措云为。未免偏蔽而疏缪。凡其心迹之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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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者类此。然此特其粗浅处耳。至其学术之蔽。则尤有大于此者。李珥早事异教。而旧习未祛。好为躐等。而实地未踏。蜃楼虚幻。既非吾儒家计。而剥换面目。以自济其私说。先臣正李滉。盖尝深恶而痛绝之。有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成。稊稗之秋遽及等语。其意固有在也。且珥之学。专主气字为理。以理气为一物。而无复分别。至以为心是气也。四端七情。皆气发。是其病根。元出于陆家。不分道器之见。而其为害同归于释氏作用为性之说也。李滉四七之分。殆启千古之秘键。李珥既无丝毫契悟。而落在儱侗之科臼。李滉没后。所以攻滉之学者不遗馀力。至曰。朱子真以为理气互发。则朱子亦误也。其偏见错认。敢诋前贤一至此哉。朱子之说曰。有理而后有气。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此非所谓互发者耶。朱子定论若是明白。而尚且不信李滉之学。乃朱子之学。则其见斥于珥固也。成浑之学。大抵与珥同一关捩。所谓理气一发等语。毕竟于大本上。未有得力。且其论学之疏。初未尝言讲明穷格之事。而特举保惜精神之语。为第一法门。此乃道家者流自私自利之说。显非吾儒为学底规模。盖由学术颇僻。素所受用者然也。)不知㮨等复何意见。复何传授而撰出此一层说话也。其见识之蔽锢。论议之诐邪。惟此一款。乃其根脑。臣等请就此一款。悉陈两贤道学之真。以破㮨等之误也。孔子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子贡曰。夫子之论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臣等亦末学也。其于此等道理。亦何敢窥其一斑乎。第二贤言论著于本集者。不翅粲然明白。而㮨等乃敢截断文字。䵝昧语脉。以惑 圣听。臣等虽未知二贤之精蕴。而尚能觑破㮨等之机变。则安得不以尽于 圣明哉。我东文献。至 本朝最明。文纯公李滉。以沈潜缜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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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启发关键。然后程,朱之学。大明于世。珥以高明超卓之资。直溯伊,洛,关,闽之学。洞究道体。故一生尊信李滉。讲明其学。靡二贤者。则我东性理之学。孰得以阐明之哉。惟理气离合之说。不免有少异同。盖滉尝与奇大升。论辨天命图四端七情。以为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引朱子四端理之发。七情气之发之语以證之。珥尝以此为措语未妥。恐为正见之一累。与成浑往复辨之曰。发者。气也。所以发之者。理也。非特人心为然。天地之化。无非气化而理乘之也。天地之化。即吾心之发也。天地若有理化气化。则吾心亦有理发气发矣。天地既无理化气化之殊。则吾心安得有理发气发之异乎。朱子之意。不过曰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云尔。非曰四端则理先发。七情则气先发也。理。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二者。不能相离。不可谓互有发用也。但理无为而气有为。故情之出乎本然之性。而不掩于形气者属之理。当初虽出于本然。而形气掩之者属之气。此亦不得已之论也。若朱子真以为理气互有发用。相对各出。则是朱子亦误也。何以为朱子乎。此乃珥灼见精微。迥出常情。不顾傍人是非。不计自己利害。勇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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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说出人不敢说底道理。令后之学者。晓然见得理气不相离之妙也。若使滉在世而相与讲论。则其必相契而吻合也无疑矣。若以滉决然主张己见。使后学必从其说而莫之敢违。则岂张子所谓其不善者共改之。正所望于后学之意耶。臣等窃谓滉之温厚和平。决不如俗学之陋。守己残而妒道真。使其遗风馀弊。波荡于末流也。滉之学问。近世无比。然道理无穷。是非至公。故颜子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虽以滉之学。盖不能无一说之差也。虽有一说之差。何足为盛德之累也。后之人。但当平心虚己。看得义理。不问亲疏。不计先后。义理通处。便当从之。岂可肚里先横着一个互发二字。而且谓朱子亦尝谓互发耶。珥之所以发明朱子之说。与滉说不同之实者。毫分缕析。殆无馀蕴。而今谓朱子之学。见斥于珥者。不亦悖乎。若使珥心知滉说之不然。而依阿掩护。左拦右遮。则正程子所谓昔所未遑。今不得复作。前所未安。后不能复正者也。以珥之高明洒落。专以明理为心者。其肯为此否耶。㮨等既不以张子之心待滉。则其不以程子之意望珥也宜哉。且今世之人。名尊李滉。而实不知道德之如何。学问之如何。则又孰与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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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明信之笃而尊之以诚也哉。珥断然以赵光祖与滉。拟议从祀之典。正如朱子以周,程上接孔,孟之统也。今㮨等乃曰。李滉没后。所以攻滉之学。不遗馀力云者。其悖理伤化。抑又甚焉。若以辨论互发之说。为攻滉。则尊信周,程。孰与朱子。而朱子辨析程子易传之差处甚多。至论周子之文字。则直以为有老,庄之味。以此而谓朱子攻周,程可乎。㮨等所谓珥之学认气为理。以理气为一物云者。㮨等亦有人心。何忍白地做出此等语。以欺君父耶。珥之书曰。非理则气无所根柢。非气则理无所倚著。妙合之中。理自理。气自气。不相夹杂。虽曰理自理气自气。浑沦无间。不见其为二物。程子曰。器亦道。道亦器。见者遂以理气为一物。朱子曰。理气决是二物。见者遂以理气为有先后云。此珥之学果以理气为一物乎。特以后之学者。执言迷指。不知浑沦无间之中。实有不相夹杂者。故不免两下说破。既明罗钦顺一物之病。又明李滉互发之差。然后理气之妙跃如于世。此正珥有功于后学处。而㮨等反诬珥以理气为一物。正如诬大禹以堙洪水。诬孟子以言性恶。不可以欺尺童。况欲以欺圣明乎。㮨等所谓病根。元出于陆家不分道器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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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害同于释氏作用为性之说者。不知孰从而鼓发此论耶。陆氏妄诋周子太极图说。直以阴阳为太极。故朱子以为昧于道器之分矣。珥之所谓理自理气自气者。果如陆氏之见乎。释氏不知性之本于天理。故以作用为性。而猖狂自恣。故其说曰。个个圆成。盖昧于一源之妙矣。朱子之明辨不可(可恐过)曰。此一而彼二而已。今珥力辨二岐之惑者。亦所以明夫显微无间体用一源之妙。而彼释氏迷藏之说。益无所遁其情。此实本于朱子之论。而㮨等之说一至于此。是岂但诬珥而已哉。㮨等又以心是气也之语。为珥之病。从古圣贤。以气论心者多矣。㮨等自谓不昧趋向之方。而乃不知此耶。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朱子释之曰。人心有觉。道体无为。张子释之曰。心能尽性。性不知检其心。程子曰。心生道也。心是活物。朱子又直以心为气之精爽。而有心自心理自理之说。自孔子至宋儒。皆分而言之。以性道属理。以心属气者。不翅详矣。正如大明中天而瞽者不见。故珥以一言直截说破。使圣贤之意。粲然于世。此亦可见珥之有功于后学也。但心虽涉于形气。而该贮此理。故圣贤有合而言之者。孟子所谓仁义之良心。张子所谓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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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知觉。有心之名者是也。然此亦指其中所具之理而言也。何尝直以心为理。如㮨等之见乎。若以圣贤之书未尝有此句语。为执言之地。则儒者之明道。惟在得圣贤之旨而已。性善养气之说。始于孟子。无极之说。始于周子。气质之性之说。始于程,张。苟得圣贤之旨。直可与同条共贯。而不言者不为少。言之者不为多矣。况以心属气者。分明如上所言乎。此则㮨等自谓工诃而反取盲吠之讥矣。至于成浑。理气之说。大抵与珥往复论辨。其天道人心气发理乘一道之说。则与珥契合。而其馀立论。未尝不以李滉为主。至于李滉互发之说。亦以为措语虽或未妥。而其意必有所本。不欲遽加攻破。其审慎周详之意。考之文集。自可见矣。又安可以此而攻浑乎。㮨等以浑论学之疏。未尝讲明穷格之事。而以保惜精神之语。为第一法门。此乃道家者流。自私自利之说。非吾儒为学底规模云者。此则虽使童孺闻之。犹不胜其大噱矣。昔宋臣赵汝愚受任当路。朱子与书曰。今日之事第一。只是劝得人主。收拾身心。保惜精神。常以天下为念。浑平生服膺朱子之训。动静语默。无不受用。况于此等紧要处。其所契悟者必深且切。故其于引君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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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汲汲以此说为先。其学问之知要。爱君之诚切。百世之下。犹可想见也。然此亦岂但朱子之说。实出于孟子养气之论也。岂道家自私自利。非吾儒学问底规模。而朱子言之。此说非特浑爱之。李滉亦尝收入于其所编节要之书矣。㮨等参疏者殆数百。未知渠辈无一人读孟,朱之书而然耶。抑虽知出于孟,朱而直以攻浑之心甚急。故随其人之所在。而并攻所读之书。若庆元禁伪学之为者欤。直是可哀而吾道不明之为可忧也。抑臣等有大惧于此者。 殿下春秋鼎盛。保养之方正急。而㮨等乃以此等议论。撼惑圣聪。 殿下若有一毫惑志于㮨等之说。以浑说为非。而于纷华波荡之中。不知所以戒节。则其流之弊诚有不可胜言者。此孟子所以痛邪说之害正。而比于猛兽夷狄之祸者也。伏愿 圣明明辨而戒惧焉。至其所谓浑疏未尝有讲明穷格之事云者。则其疏尚在。安可终诬也。其曰。收拾身心。保惜精神。精一执中。明善诚身者。是浑贯始终该本末而言之也。其所谓惟精与明善。非穷格之事乎。朱子曰。大学所谓格物。非惟精不可。又以大学格致。为明善之要。此在大学章句之中矣。岂㮨等皆未之见欤。抑亦虽见。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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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之说。为不足信欤。况浑第一疏曰。人君莫不欲从善。而善不能从者。何哉。不明乎善。而不治乎心也。从善之要。在乎择善。择善之法。在乎明善。明善之功。则所谓格致之方而学之始也。古之圣贤。有讲此而传授者。舜,禹之精一也。孔,颜之克复也。至于哀公问政。而孔子对言三德九经明善诚身之旨。卒至究极要指。指视入德之门。则博学之以下五者是也。人一己千。不得不措是也。浑之说如此。而㮨等犹以为未尝有讲明穷格之事。则渠等所谓穷格者。无乃别有一法。而非臣等之所敢知也耶。抑臣等又有大惧者。殿下方以逊志时敏之日。若入此异言。以为穷格之事。不在于精一明善九经三德等事也。而别求一法。泛滥记诵。不切于身心。则此其为害。亦岂可胜言哉。㮨等不止诬浑。而将以误 圣明也。臣等之辨。不止于浑之受诬。忧 圣学之或累也。可不惧哉。可不戒哉。㮨等所论学术如此。则其论粗迹者可知。其所论大头颅处者如此。则其论零碎处者可知矣。盖㮨等既不知珥,浑道德学问。实大有功于斯文。则其不知珥,浑出处之正。无愧于古人行事也无怪也。其所谓割弃天伦。逃遁空门者。指珥幼少时染禅事也。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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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恩。奔问不至者。指浑壬辰年赴难事也。臣等请详言之。夫禅学。始于齐,梁之间。直以佛氏轮回报应之说。为卑下。说心说性。十分近理。故资质高明者。例多陷溺。虽以程,张大贤。其初未免流入。而朱子初年。则特其甚者也。故其自叙之辞曰。某于释氏。盖尝师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其后以先生君子之教。暂置其说。而从事于吾学。其始未尝一日不往来于心也。盖朱子年十五六。从高僧道谦而学焉。至有焚修之事矣。及二十四。得事延平。然后始就平实。故延平尝称曰。元晦初从谦开善处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呜呼。以朱子之亚圣。犹不得免焉。则珥之暂时之惑。何足为疵累乎。珥年十九而误染禅学。周岁而即返吾道。往见李滉而问学。滉极加赞赏。便谓后生可畏。而其答珥书。盛称其弱冠颖脱。勇于改过。急于向道。又知从事于穷理居敬之实。而曰。圣远言堙异端乱真。如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皆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哉。向闻足下读释氏书。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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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惧新嗜靡甘。熟处难忘。五谷之实未熟。而稊稗之秋遽及也。又曰。尝恐吾生之浪过。而有望于并世之君子。不翅如饥渴之在躬。足下苟能移断置不难之心。以行于世。则虽科目利害之在前。吾知其不与众人同其怵迫也无疑。此滉所以有感于足下者也云云。此书在 嘉靖戊午之岁。计珥生年。则才二十有三。而滉之书辞如此。此可谓深恶而痛绝之辞耶。其崇奖推许之意。殆同乎晦庵之延平。而又直以古人相期。则其暂迷益光于善复。高明终至于上达者。此实滉之先见。而抑可谓君子之定论矣。宁可以此而谓之疵珥乎。成浑之言曰。珥于道体。洞见大源。诚山河间气。三代人物云。而珥后来成就之正大。真不负滉之所期有如是者。而㮨等反取滉书中熟处难忘等数句语。截其首尾而孤行之。以證其矫诬邪僻之说。其设心必欲以旧染为累于珥。故便执滉勉珥之好意。反做为攻珥之嚆矢。岂不戾哉。诚若㮨等之言。则是滉以得罪名教之珥。妄拟于程,朱事业也。是欲诬珥。而不觉其诬滉矣。大抵观人之法。当分初晚之辨。若不论其道德学问毕竟成就之如何。而只以幼年之失。断其人之平生。则是埋鬻之戏可累孟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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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之好可疵明道。而朱子亦不得承孔,孟之统也。天下宁有此等议论哉。仁弘之诋珥。可谓不遗馀力。而尚不及其幼年之事。㮨等乃反言仁弘之所不言。务欲突过仁弘之上。而宁背先圣已定之论。其亦不仁之甚者也。成浑。处士也。父守琛。受业于赵光祖。浑得传家庭之正学。而又尊慕李滉。平生行事。一以古人为律。早与李珥。定为道义之交。及珥得君行道。乃与朴淳荐浑于朝。 宣庙累徵乃起。首问大道之要。此诚三代之盛际也。昔。司马光,吕公著。与处士程颐。相知二十年。后乃始荐之。光等之荐。程子之出。夫岂苟然而已乎。文彦博以大臣。益恭于幼主。而程子以布衣自重曰。不敢不自重也。士之自任之道当然也。浑既学程子者。而君父之待之者以古道。使之者亦以古道。则浑亦不敢不以古道事之。道有不行。则不为恩隆而久留。义有不可。则不以礼勤而轻进。如此然后方可以不负所学。而答吾君待士之盛德也。壬辰倭寇。祸乱之大也。官守奔问臣子之常也。浑于此际。岂不深思熟虑。以尽其处变之道哉。只以君子所守。异于常情。惟殉道义。不避疑谤。故众人不识。多口噂沓。臣等请更言之。浑之遭遇盛际。首尾数十年。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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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望。宠命日隆。而入城不过五行。立朝未满数月。是君臣相际之道。与当仕有官职者。固已不相似矣。其在 两母后之丧也。浑与李珥俱在田野。珥皆入赴。而浑则皆不入。夫国恤入赴。臣子之常节。而珥,浑之或赴或不赴。何也。司马光当神宗丧。不召自入。程子当高后丧。有召不赴。珥,浑之事。亦犹是也。故世人不以此非浑。 宣庙不以此罪浑。岂以王者待士之道。不宜以常节责之也。及当倭寇之入也。浑方待罪田里。朝廷不复收召。浑自念山野之臣。身被钩党之目。若无洗涤收召之命。则径进 阙下。义所不敢。故引王蠋,江万里之事。以自靖。此岂浑之本心哉。实出于不得已也。不意 大驾西行。决于一夕。不及出候道傍者。玆亦事势之使然也。其见于 行朝待罪启辞者。悉矣。论者乃谓其时虽不及出拜。后当追赴西路云。是亦不量浑之义者也。义若当赴于后。则岂其不入于前乎。特以 驾过本州。情理不忍。拟将出拜。以俟进退之命。而仓卒未及。故无可奈何。痛哭而已。及光海以世子驻伊川召之。浑乃力疾以赴。非浑之苟赴也。以其有入赴之义也。浑自成川。即入义州者。亦非浑之冒进也。以其既入分朝。义不可不入 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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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大驾还都。病未随扈。追诣 阙下。乞身而退。则浑之终始进退。莫不裁以义理之正者。岂不晓然明白乎。噫。执羁靮从君父。世之庸夫。犹且勉焉。则以浑之贤。宁有不知而苟然而已哉。盖在昔人君。本不以奔走效力。责之在外之臣。蠋事尚矣。万里则以度宗朝相臣。与贾似道不合而退。不赴国难。而死于其乡。常仕而退者。尚且不赴。则况本在山野者乎。非独万里之事为然也。先贤若杨时,尹享(享从火)诸人。当建炎板荡之际。君父奔播道路。而未尝无召自至。若胡安国。则再被高宗召命于播越之际。或既登道而辞归。古人行事多有如此者。则君子出处。虽不敢妄论。而窃意浑之自处。亦必有其道矣。彼谗者。必以此执言者。抑有其由。臣等请索言之。浑自癸未上章伸珥之后。大为群小所深怨。珥没之后。众怨丛于浑身。乙酉。群奸诬以丑语。列数党籍。书名天府。则程子之不得复召。实非帘中之所知也。己丑逆节。起于群小之党。 宣庙特思浑贤。以亚卿召之。 恩旨至再。当此之时。浑虽欲不进。得乎。程子西监之就也。门人尹享(享从火) 疑之。程子曰。首被大恩。不如是。何以仰承德意云。浑之此行。即程子之义也。而群小之怨浑者。反自扇耸。从此益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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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以来。党祸复作。必欲甘心于浑者。无所不用其极。而犹不敢发。及夫弘老之巧中。仁弘之毒螫。乘机抵巇。雄唱雌和。前后继起。则甲午之 批。辛丑之 旨。皆缘市虎之交乱。初非曾母之不慈也。弘老等构捏之说。则前后章疏。略已论列。 圣明想已洞烛矣。惟仁弘诬浑之劄。则听者或未觑其肝肺。臣等不得不终言。夫仁弘之必欲陷浑者。非一二也。始与崔永庆。共推曹植。而斥浑之尊李滉。终与梁弘澍。构怨相图。而疾浑之彰破渠恶。内怀戕贼之心。外肆诐邪之说。簧鼓诪张。勒成罪案。其言曰。浑若以不赴国难。拟诸王,江。则何独于逆变之初。托称赴难。不待 召命。轻入城中云。是仁弘非不知王,江自拟之为当也。然且强为是说者。特以群小之怨浑在于己丑。故欲执壬辰之不进。以诋己丑之进。初若无召而自入者然。其阴险倾危之意。毕露于此矣。然则前进后退四字。本是群小怨浑之私言。非君子之所宜惑也。仁弘于诋李滉疏中。亦尝僭论儒贤出处之道。则仁弘岂不观古人文字也。亦岂不韪古人行事也。然于其攻李滉也。则以自进为咎。毁成浑也。则以难进为罪。奸贼情状。不翅观火。而㮨等乃敢绍述仁弘。至举其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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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等凶悖之辞。肆然驰骛于白日。不亦痛乎。果若此辈之说。则程,杨,尹,胡诸君子。不免为忘君负国之罪人。而守道自重之士。难进易退之君子。悉可以王法从事也。其为悖乱。岂独浑之受蔑而已哉。必将为斯文千载之祸矣。大抵不见李珥迁善之勇。则何以知其见识之超卓。不见成浑处变之义。则何以知其操履之敦确也。是其道义之真。出处之正。我东儒者之道。至两贤而较著。此非臣等之言。乃先正老师之论也。昔。孔文仲指程子为奸邪。余哲指朱子谓伪学。自文仲,哲等视之。程,朱亦似奸伪。故诋斥无复忌惮。今此㮨等至以遗君后亲等语。斥两贤者。亦犹文仲,哲之视程,朱。则宜乎其言之若是其甚也。具眼者。自可辨之。臣等亦何足相较也。㮨等于珥,浑出处。全未见得其大槩。故其于事业论议之间。实不能窥其涯涘。敢肆诋毁。无所不至。其所谓动称经济。实务专擅云者。乃急于诬人。而不觉其自陷于小人陷君子之辙。吁。亦异矣。自古君子得君行道。小人之害之者。何尝不以此为目。而以近事言之。则此实衮,贞诬赵光祖之说也。噫。士生斯世。其抱负之重为如何哉。穷而学之。将欲达而行之也。故孔子曰。隐居以求其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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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以达其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不如是。又安可谓明体适用之真儒也。东方儒者之学。莫盛于我朝。而亦未有出而以经世自任者。惟赵光祖以纯正之学。遭遇 中庙拔茅群哲。庶几一变。而至治未兴。奇祸旋作。李滉以精深之识。仪表儒林而专意引退。不欲担当时事。故经世大道。未见展布。其后继光祖,滉而兴者。实维珥,浑。浑则虽负望斯文。而迹在山野。未尝自任以当世之重。然辛巳一疏。亦足以见其经纶施设之梗槩矣。唯李珥以王佐之才。值 圣明之主。其眷眷于救时。极言竭论。终始一议。其所以论治者。为说甚备。而乃若其要。则未尝不以修己为出治之大本。安民为救时之急务。修己之道。则必以唐虞三代为法。而格致诚正之目。莫不一本于圣经。安民之术。则必以革弊变通为先。而更张布置之方。率皆参酌乎时宜。不但可行于一时。而允为万世之通法。此岂拘儒俗学所可摸象其万一哉。其见于万言封事及东湖问答等诸书者。可考而见也。至于朝论横溃。簪绅不睦。则珥独深忧远虑。以为东西二字。必为亡国之祸胎。而力陈洗涤调剂之策。镇静其浮浇。裁抑其𧬈訾。周旋两间。不顾怨谤。其至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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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怛光明正大之意。如青天白日。靡有纤毫之幽隐。而亦以此大忤时辈之心。我 宣庙深识其有经纶道德。简自 圣心。将欲大用。癸未际会之隆。寔东方千载之盛举。明良相遇。治化可成。而媢嫉之徒。群吠四起。哲人云亡。天不憖遗。使我东民。不得蒙儒者之化。志士之痛。到今益深。而㮨等反以此为珥之罪。然则士之出身事主者。固皆忘致泽之大道。而没溺于利禄。然后乃为贤乎。若使㮨等之说行于世。则士不闻大道之要。而民不蒙至治之泽矣。此非只诬珥,浑。而乃欲诬天理诬万世矣。且人臣受君委任。担当世道。竭尽底蕴。其迹疑于专擅。而人君之所厌闻者。亦莫甚于专擅。故恭,显用此题目。以为杀萧之机阱。此正人主之所当深察而明辨之者也。至若所谓巧诋忠贤。曲护朋比云者。是为藏头之说。以为荧惑之计。臣等莫测其指谁而发也。然推以仁弘之说。亦可知㮨等之所主而言也。昔在 宣庙壬申年。珥上章论故相李浚庆遗疏之失焉。辛巳年。仁弘论沈义谦。并及郑澈。而珥与之争执焉。所谓忠贤。似指浚庆也。所谓朋比。似指义谦,澈等也。臣等请得以明言之。浚庆社稷之功。国人知之。李珥亦尝称道其贤相矣。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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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痛亦自有之。性气矫亢。不喜士类。至斥李滉为山禽。 宣庙方锐意文治。士林颙望。而浚庆以元老大臣。所以导迪者。专主因循。及其遗疏。过疑士类。以启圣心之惑。而其所以攻破之策。适足以起朝著之祸端。故李珥血诚论救。明其不然。昔。宋臣留正。以士大夫之朋党为患。朱子责之曰。朋党之祸。至于缙绅。而古之恶朋党而欲去之者。往往至于亡人之国。盖不察贤否忠邪。而惟党之务去。则彼小人之巧于自谋者。必将有以自盖其迹。而君子恃其公心直道。无所回互。往往反为所挤。而目以为党。汉,唐,绍圣之已事。今未远也。珥之秉心。亦若是耳。夫论事之体。只当论事理之如何。若以其人之贤。而并护其事之非。则亦岂君子之用心哉。司马光首膺元祐之召。将变熙丰之政。而明道谓终归于乱。陈俊卿,汪应辰。可谓南渡贤臣。而朱子亦尝以善类宗主许之矣。及其一正士见逐而不能救。则朱子便斥俊卿为本无可观。而应辰为碌碌。贤者之论人。取其所长。而责其所短。其心自至公。以此而谓之巧诋者。不亦诬乎。义谦当权奸窃柄之日。实有扶护士林之功。后来一种论议。妄揣上心。用为陷人之机阱。而今考义谦平生行事。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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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浊乱之邪人明矣。至如郑澈。则忠清刚介之人也。但其禀性过于峻洁。嫉恶如雠。大为泼,仁弘等所怨怒。泼,仁弘等。以外戚斥义谦。而必欲连累于澈矣。珥以为义谦果是外戚。则犹可弃也。澈则介士。不可论也。是岂珥之护澈哉。特仁弘等自为朋比。以启不靖之端耳。当是时也。举朝乖隔。而能超然独立。不染于党目之中者。惟珥一人而已。况浑以局外之人。何曾干与于其间哉。惟其群小之怨。深积于癸未。而释憾之计。巧发于己丑。夫群小之诬澈以己丑治狱之事者。构捏罗织。固无所不用其极。欲巧反拙。情状尽露。数十年来。公论始伸。癸亥反正。首雪冤枉。则至于今日。用是罪澈者。亦云骇甚矣。况敢并累于浑耶。噫。当时谓澈等为奸。谓两贤为党者。果谁人哉。不过汝立,仁弘辈之所主张。而和附之徒从风向应。及汝立,仁弘皆以凶逆诛夷。而是非邪正。自不容掩。则于此益可见两贤好恶必察爱憎至公之心也。而㮨等必欲以曲护二字。点累于儒贤。其亦岌岌乎用心哉。呜呼。世道交丧。人心陷溺。未达儒俗之辨。徒知偏党之论。以小人而量君子。执童观而疑大道者滔滔皆是也。今㮨等以遐方蒙学。其视君子之大道。不翅若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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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观。而顾不知从前邪说。实出于贼贤覆邦之奸术。乃敢执为口实。腼然露章于 圣明之下。其亦可哀而不足责也已。夫其所谓遗亲者。本于癸未群慝之启也。所谓后君者。本于壬寅仁弘之劄也。动称经济者。本于乙酉泼之启也。实务专擅者。亦本于癸未之启也。心迹之间大可疑者。亦本于仁弘之劄也。今若检看前后说话。则可知㮨疏之所从来。而毁誉淑慝之实。自有不容盖覆者矣。㮨等又引乙亥年 御批。以为钳制公论之计者。(㮨疏曰。乙亥年间。始有此请。而 仁祖大王毅然屏斥。当时 御批不啻丁宁而痛快。至今庄诵。不觉感动而激仰, 弓剑才遗。横议又作。轻朝廷而负 先王。莫此为甚云云。)是亦仁弘之馀术也。曾在五贤从祀之时。仁弘唱言排之。而惧公议之不可遏。则遂引 宣庙之批。以为攻斥李滉之證据。夫圣人犹天地。阴阳舒惨。变化莫测。彼小人者。乃执其一端。以为诬贤之资。此何异以一时风雷之变。而诬天地大和之运乎。㮨等名尊李滉。而实祖仁弘。且见 殿下方在谅阴。至诚追慕。以为若引 先王之批。则 殿下之心。片辞可撼。而为此逢迎尝试之态。夫舜服尧丧。羹墙之慕。可谓至矣。然举十六相。退四凶。皆与尧殊政。故朱子曰。如春夏秋冬相反以成岁功。夫 中庙罪光祖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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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丁宁。衮,贞辈岂不庄诵哉。然 仁庙即令伸雪其冤。 宣庙斥滉之教。亦岂不丁宁。仁弘辈亦岂不庄诵哉。然 圣考未尝黜庙。夫㮨等不欲 殿下遵二圣好贤之诚。而反欲信群小丑正之说。吁亦悖矣。㮨等藉曰。从祀之典至重且大。不可轻议。留待后贤。则或不害为慎重之意。而乃敢构诬丑诋。极其张皇。又惧诬罔之不深。遂攻其所以讲明圣贤之绪论。不觉其自陷于诬圣毁经之罪。其无所顾忌如此。则于二臣也。又何惮焉。况彼碑辞中状德处文字之错。只是文人立语尚奇之过耳。何与于大贤实地上。而㮨等犹且引以为说 稷(一作㮨)疏中蜃楼二字。即李恒福所撰碑文中语。 其捃拾文字。巧为诟病之态。噫。亦太甚矣。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夫岭外之大户不下数十万。岂人皆此辈也哉。此辈特其陷溺诖误之深。悖妄无识之甚者矣。观其会议之际。争斗驱鬨。无复士子貌样。噫。岭外者。寔前贤讲道之地。其流风馀韵。尚或未斩。而其议论气焰。乃反一遵仁弘之纵悖无忌之习。岂所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者耶。噫。天地既有阴阳。则是非之分。何代无之。未有如近世之甚者也。 宣庙之世。不有三窜二凶。则二臣经纶之美。庶几可见矣。 圣考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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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振后权迹。则一国趋向之定。庶几可保。而㮨等亦不至于祖述凶邪之馀论。倒戈圣贤之大训。以肆于 圣明之日也。然主张此道之权。唯在 殿下之一身。伏愿诚心典学。体二帝,三王,孔,孟,曾,思,两程,朱子之道。而一以贯之。则 圣学高明。圣鉴洞澈。有以独见于义理之原头。而不眩于人言之同异。知理气二物。一而二二而一。浑沦妙合。亦不夹杂之实。则知珥之所论。洞见道体。发前圣所未发。所谓理气一物。认气为理之病。太不著题。而陆氏之昧道器。释教之言作用。不翅黑白冰炭之自别。益见珥高明纯正之学。迥出寻常者矣。知前古圣贤论说义理。不厌熟讲。而未尝苟同。则知珥论辨互发之差。意在明道。而未尝有意于攻滉也。知圣贤论心以知觉为主。而知觉即气。则知珥心是气也之说。说得明快。妙契于圣训。而有功于后学也。知保惜精神之诀。为修身之至要。而朱子未尝作第二义看。则浑之渊源。有自可见。而圣心不溺于芬华燕昵之惑矣。知精一明善学问思辨之未尝不为穷格。而又知必先于三德九经之切于身心政事之间者。是乃圣贤之大训大法。则浑之门路之正。规模之大可见。而 圣学亦不至于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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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泛之失矣。知异端之说。易以溺人。而程,张,朱子尚且出入。则珥之幼年暂迷。不足为大贤之累。而滉之与珥之书。意在于奖许。不在于痛绝。可见矣。知群枉害正。谗言罔极。而程,朱犹不免謟(一作谄)邪奸鬼之名。则浑之明夷狼跋。适增其盛德之光。而出处之不必疑。可见矣。知贤者之仕。志在行道。而一物失所。君子耻之。则动称经济者。可见明体适用之学。而指为专擅者。是贼贤之口实也。知君子之交不厌多朋。而恶而去之。或至亡国。则极论浚庆之疏。只是血诚忧国。而非有意于诋人也。知邪人指正为邪。是非交乱。众所好恶。不可不察。则不绝清介之澈。益见君子之心公而正(正恐乙)见非曲护也。然则此于 圣学。不为无补。而二贤之诬。亦将无事于辨明而自明矣。况百世在前。万世在后。二贤之道虽厄于今。而至于久远。则可俟后圣而不惑也无疑矣。臣等固不欲哓哓然与㮨等争论。而㮨等之说。非但诬二贤。亦或仰累 圣学。而且误后学。故不胜隐忧浩叹。长虑永伤之至。敢详说而极论之。伏愿 圣明澄省焉。
连山遁岩书院请额疏(代进士尹晢等作)
伏以明道莫如尊贤。尊贤莫如隆报。隆报之典。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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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其庙而锡其号(一本号下有夫揭庙锡号五字)。虽若无与于尊贤明道。而尊贤明道之实。舍是则无他事矣。窃惟故儒臣文元公金长生。道德纯备。学问渊深。其在 先朝礼遇隆重。间者。圣明亦以筵臣之启。门生之请。特赐美谥。以表尊尚之典。至于其子故判中枢府事臣集。则以绝异之资。承家庭之训。操履专笃。充养纯完。德成行尊。继为宗匠。粤自 先朝。亦既徵招。而初元 睿简。倚以为政。则其两世道学之懿。臣等不须一二陈达。而 圣明固已洞烛之矣。曾为长生。即其所居连山县境。建立院祠。以妥其灵。仍为士子藏修之所。及集之没也。远近士子不忘仪形。咸以为依近世坡山书院之例。同堂而配享之。实为儒林之盛举。而昭代之美事也。乃敢以今年季秋之中丁。相率而妥侑如法矣。顾念斯院之创垂三十年。而适会时事多故。迄不敢陈乞宣额。夫宣额之有无。而事体顿异。轻重自别。其所关系有如是者。昔。朱子乞修白鹿洞书院也。深叹其有屋庐而无敕额。夫白鹿洞者。唐李渤之所隐也。只以太宗皇帝尝有九经之颁。故朱夫子以为先帝之所尝留意而眷眷如此。今长生父子之德业。固与李渤殊科。而 先朝之所尝礼敬。圣世之所尝登庸。又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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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颁经之举而已也。朝家之所崇报。士林之所尊护。诚不可寻常处也。则恩额之典。亦不可一日缓也。往在 嗣服之初。深谷,坡山,紫云三书院锡号之恩。一时并施。大慰士望。 圣明右文之意。既如彼彰明。则今玆未遑之典。盖将为次第举矣。伏乞 圣明俯垂睿鉴。亟赐嘉名。以示崇儒重道之意。且以为儒宫久远之规。则不独区区章甫之幸。其为敦本兴化之助。岂浅鲜哉。亦可为息邪说正人心之急先务也。臣等纵昧蛾述之功。久沐莪育之化。当此尊贤明道之日。敢陈宣额显号之请。臣等无任瞻仰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南平白休庵书院请额疏(代儒生作)
伏以惟我东方。自殷师以来。素称礼义之邦。而第考其道学渊源端的可指者。则亦无几人矣。丽朝郑梦周之后。有以豪杰之才。直寻程,朱正脉。一以斯文为己任。而卓然为百代儒宗者。则惟故儒臣文正公赵光祖一人而已。其时亲受其学。不坠绪馀。至死羹墙。以传师门之一脉者。曰故忠肃公参赞臣白仁杰。其人也。仁杰生而颖异。孝友出天。稍长。力学自立。慨然有求道之志。始从大司成臣金湜。以诸生讲学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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庠。非性理之(缺)。则口未尝言。其学益进。则能自得师。遂从光祖。委己而事之。就其宅傍。构室以处。一言一动。惟光祖是视。及光祖被祸而死。仁杰至诚恸毒。非但群小以光祖之徒。摈弃排抑。仁杰亦不欲立于其世。绝交息游。闭门读书。其时士祸之馀。俗尚大变。道学二字为世大禁。而仁杰犹不少沮。愈自激昂。绳趋尺步。不失师规。及至党禁稍弛。始从有司。阐科登朝。则乃欲以光祖之所行于朝者行之。虽小人馀党非笑讥诮。而犹不以为意。及至乙巳之祸。士类之鱼肉。将有甚于光祖之时。故虽鸿儒硕辅。犹且敛气缩头。罔知如何。而仁杰犹奋不顾身。要以只手。障塞洪流。雷霆之下。九死不挠。真可谓众流靡靡。一柱亭亭者也。及至就理脱死。流离困㞃之中。犹日诵太极图说,四书,易及程朱之书。如是者盖二十年。而未尝废。是亦不忘光祖之遗教也。 宣庙即位。将兴至治。收召贤俊。则朝野之论。皆以仁杰为第一。 宣庙召置 经筵。数旬之内。自校理。擢拜直提学。又数月。升为大司谏。上论 垂帘之不可久。 宣庙既专听断。初服陈戒之辞。亦不出于光祖之所以告 中庙者也。其言曰。人主一心。朝廷之本也。君心正则朝廷莫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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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正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先正厥心。以立其本。所谓精一执中。即其学也。而尧舜以来。相传之心法也。诚使 殿下体精一之道。皇建有极。则表端影正。群下取则。莫不精白一心丕应徯志矣。呜呼。虽使程朱复生。岂可以易斯言哉。 宣庙益知其贤。又未一年。升为宪长而曰。卿忠诚可以贯日月。节义可以凌冰霜。君子生世。扬于王庭致君尧舜可也。仁杰亦感激不世之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略以圣敬日跻。为勉进圣学之本。而缕缕以道学不振为忧。请从祀光祖于文庙。请伸宋麟寿等诸贤之冤。请招延李滉。而引用李珥,成浑等。以风动士林。振起斯文。其馀言论风旨。不可胜记。而至诚拳拳。则惟在于此矣。其所以上承光祖之传者。既如此其纯粹明白。而下启后人之功。又有大焉。如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皆其门人也。虽不可谓纯师。其以光祖之微言至论。公诵于斩伐之馀。使二臣者。得以闻而知之。遂因以大之。则譬之龟山,豫章。虽于程,朱不无大小之可言。而其上继下传。圣道益明。则其功可谓盛矣。夷考其平生始末。真所谓儒先之宗适。后学之梁栋也。生而有功斯文者。死而必享俎豆。此古今之通义也。仁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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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庙辛丑。以礼曹佐郎。出为南平县监。不以下邑为鄙卑。首以兴学养士为务。四境之内。皆置书堂。择修士为师。俾主教导。又颁廪赡学。而月至其所。考课其业。儿童所学为正句读。此实程明道为邑之馀法也。以故。贸贸遐裔之士。得闻真儒之风。而皆知向方。则其深仁厚泽在于县者。为最矣。夫以仁杰之正学渊源。虽在异地越疆。惟当尸而祝之。况其游宦之乡乎。故乡中父老议建祠宇。春秋设享。积有年纪矣。久而倾圮。今将重建。以为永久之图。而第无 恩额之章。则流俗所轻废坠无日矣。臣等窃闻 圣上临御以来。崇扶儒贤之典。无所不暨。而独仁杰之祠。未有及焉。此则臣等孤陋。畏恐不以上闻之罪也。今敢裹足赴阙。猥吁 天阍。伏乞 圣明特下有司。俾议所宣之号。以新一时耳目。则非独一县之幸。其于斯文之兴废。亦不无所关也。臣等不胜激切祈恳之至。
宋子大全卷二十一
 启辞
  
未参陪 祭引避启(己丑十月十四日)
启曰。臣以愚妄。屡负违慢。引咎归田。是分之宜。而顷于 榻前。圣教温谆。未蒙 允退。臣诚惶感。祇自徊徨。不意玆者。复此叨冒。内自循省。益增惊惧。昨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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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启辞。则 返虞以后。以至冬享。不参人员。并令宪府一一纠正。臣以贱疾。亦间有未参之日。臣亦当在被推之中。何敢晏然仍冒。请 命罢斥臣职。
五臣远窜后引避启(己丑十月二十五日)
启曰。五臣远窜之 命。遽出意外。 圣意所在。虽不敢测窥。而臣于顷者。妄陈疏章。略及是事。今此 严谴之下。臣安得不惊悚震越乎。臣疏本意。直欲渠辈被论之后。杜门咋舌。念咎自新。偕之平荡之道。是欲以大善之义望之也。不料玆者。 天怒赫然。行谴太重。群情震慑皆以为过当。臣之不能从容启沃之罪大矣。且臣疏中所谓善处谤者。盖臣实闻李时楷,李行进颇能推分嘿省。故敢附无隐之意。至于上达若严鼎耇,李海昌。亦能敛退。不为呶呶之状。人多言之。而烦不敢尽举。汎称为数三人矣。伏闻再昨 筵席。圣教以为李时楷等外。更有善处谤者乎云云。当初臣疏不能详细陈列之罪。亦大矣。以此以彼决不可仍冒。请 命递斥臣职。
宪府请还收五臣远窜启(己丑十月)
大司宪金集,掌令宋时烈启曰。今此五臣远窜之 命。行谴太重。群情震骇。皆以为过当。夫五臣之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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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持身不谨。坠坏名行。不可不稍加纠正。元非欲置之重律也。若其被论之后。不善处谤之失则果有之。然因此至于投畀远方。则罚过其罪。矫枉太直。非惟渠辈不能心服。臣等亦疑 殿下涵养之功。或有未至。而好恶之正。未免有过也。请申冕,李之恒,黄㦿,李海昌。严鼎耇等。还收远窜之 命。
宪府请远窜金自点启(己丑十月)
启曰。金自点黩货奢僭负国营私之罪。既为国人之共愤。足被流放之常典。而论执阅月。 俞音尚閟。臣等窃惑焉。自点擅弄威福。恣行胸臆。边阃老倅。皆出其门。辇输填委。民力已竭。无耻士夫。率皆引进。以致官方日紊。世道坏败。迷国误朝。莫此为甚。 殿下虽欲以勋贵而私之。胡可得焉。举国公论。久而愈激。请亟命远窜。
宪府请覈治李桧,宋兴周等家奸变启。
启曰。近日民彝晦蚀。风俗斁败。伦常之变。多出于士夫家。亦或有因嫌搆诬之言。行于其间者。司仆寺正李桧之子奸其从母。事觉自毙之说。传播狼藉。继闻李桧家谓为行护军洪宪及姜珝妻所诬。至有呈状之举。该曹所宜两造辨覈。亟断大狱。而置诸寻常。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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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累日。至于按问之际。举措失宜。殊极可骇。请该曹堂上推考。郎厅罢职。两边家长李桧,洪宪。并为拿问处置。砺山前府使宋兴周之子奸兄女之说。亦甚狼藉。掩置不发。人皆痛惋。请令本道。捉囚启闻处置。家长宋兴周削去仕版。其地守令难免掩置之失。亦 命罢职。
因宫奴事引避启(己丑十月二十六日)
启曰。整朝纲矫风俗。虽有缓急之序。然岂待朝纲尽举。然后乃矫风俗乎。臣自在乡时。熟闻诸宫家奴仆。怙势豪横。莫敢谁何。及至京邸。麟坪大君宫奴。作挐于臣所寓至近之地。臣职在风宪。则其事虽微。不可置而不问。故累日推捕。竟不能得。其徒一人仅得拘留。今又解去。噫。古之士师。犹可以执天子之父。今之台宪。乃不能治大君之奴。法之不行。自贵近始。世道良可寒心。此盖缘臣疲劣。亏损台风。不可仍冒。请 命递斥臣职。
吏曹判书金集去国后乞退启(庚寅正月二十二日)
启曰。臣昨以言事不合乞退。而 圣明慰谕。同僚请出。臣之狼狈到此益甚。臣之所可去者。前事之外。复有数端。吏曹判书金集。臣之所师事者也。兹被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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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斥。苍黄去国。而臣不能极力明辨。同其去就。臣不胜惭腼也。臣本草茅疏贱。感激洪恩。与金庆馀,宋浚吉等。妄有激扬之举。因此辗转。浮言胥动。谤议朋兴。延累师友。骎骎转及元老。亦有可惊可愕之说。不胜其多。必欲去之而后已。所恃者 圣意坚定。三公夹辅。庶有以辨别镇静。不使国事终至于溃裂也。不料今者。右相因些细故。便怀不平。其所辞职之疏。有曰。身佩安危。系国存亡。有曰。来自山林。德望盖世。隐然有讥刺二臣之意。又曰。伤弓曲木。又曰。适所以祸之也。终则以为触犯忌讳。救死不赡。语意太深。一节加于一节。有若以金集为执握一时。张皇威福者然。噫。言之不谅有如是耶。夫所谓时者。是谁之时也。君相所以陶铸一时也。右相当国秉政。身任经济。而有若以此时为他人之时者然。亦不可知也。窃想右相之平生。必不至此。必有往来行言。有以激成有如 圣教者。而究厥所由。则实原于臣等妄作之罪也。噬脐咋舌。已无及矣。昔。范仲淹被逐。尹,蔡,余诸人以为仲淹。臣之师友。进退荣辱。义无独殊。请同贬朱子之被斥也。知旧门人其能自守者。皆同其退。而其不能然者。依违狼顾。故朱子或以风头立脚不住。责之。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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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耳三藏觑天津桥上。讥之。今金集既去。则臣义难独留。此臣之所当必去者也。噫。 殿下膺受艰大。奋发大志。礼延元老。登崇宿儒。臣因谓 殿下将诚心典学。克己从善。嘉靖邦国。如殷高宗。兴衰拨乱。如周宣王。则一世臣民与有荣光。故臣不量陋劣。黾勉进退。既去而复来。今者 圣明施措。有大不厌众心者。而世益溷淆。事益艰危。臣上怖天灾。下忧民隐。沥血敷陈。冀效涓埃。而其大者既未蒙察纳。今又有师友之义。不可异同者一退之外。无他道理。且臣昨论玉堂之缄嘿不言。今见答沈之汉等疏曰。尔等殊无所失。之汉等若无所失。则是臣言妄也。尤不可强颜仍冒。请 命罢斥臣职。
吏曹请汰去忠勋府都事张善澄启(戊戌)
别嫌疑明等威。有国常体。大夫之臣。不敢稽首以其等于君也。圣人未尝不致谨于毫釐之间也。忠勋府研药人数与内医院无有差等。此是前例之甚谬者。兵曹减定其数。名正理顺。事得其当。都事张善澄因此发怒。酷治该吏。惹起闹端。其不顾义理。率意妄作之失大矣。请忠勋府都事张善澄汰去。以惩其后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