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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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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五
 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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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封事(八月)
前司宪府掌令臣宋时烈。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臣闻。圣王之世。贤能在职。各效其忠智谋猷者。所以济治于上也。愚下退野。谨守其礼义廉耻者。所以象治于下也。此其贤愚之途虽殊。而其为兴化之资则一也。故朱子曰。士大夫之辞受出处。岂独其身之事而已。乃关风俗之盛衰。司马光为相。每询士大夫私计足否曰。若衣食不足。安肯为朝廷轻去就耶。臣于此数语。早自服膺。每蒙恩眷。辄思退缩。以为讳愚而不讳僭。畏法而不畏义。是乃无耻之大者。身既无耻。何以事君。此志介石。终始不渝。故臣顷者退归之日。 圣上之眷。极其隆重。英僚之挽。亦甚恳至。有为殊恩感泣。亦有以慢上訾责者。臣诚惶惑。不知攸措。而终窃以为强颜冒进。不足以报效万一。则只有以退为义。而窃自附于朱子所谓关风俗。司马所谓为朝廷者。庶几少寓愿忠之诚。故终于退而不敢留也。然而下来之日。眷顾 天阍。不忍无言。敢留一疏。略伸微忱。玆蒙 批旨。恳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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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有若父子间相语者然。因又闻 殿下更遣礼官。以谕书及臣未归而勉留云。臣非鹿豕。何以为心。感悚兢惕。置身无地。第臣窃有所喜者。以 殿下于臣。犹尚如此。故远近传闻。无不感悦。争颂 殿下爱士之诚。藏疾之量。于于焉愿立于 殿陛之下。臣亦自幸罪归于臣。而美归于 上。以见撝谦之懿。一倍光鲜。伏愿益思所以登崇延揽之道。宁受人欺。不可使好贤之诚少替。如程子之说焉。不以一噎而废食。如朱子之说焉。且臣于前疏愿忠之志虽切。然环视其中。则他无奇策。可裨 宸听。而顾臣平生所诵。只是圣贤之说。故敢条数款而为献。实是床上之床。屋下之屋而已。 殿下不以为常谈死法。而乃欲详闻其说。噫。此帝舜好察迩言之诚心也。昔。朱子将赴行宫。有要于路者。以为正心诚意之说。上所厌闻。戒以勿言。朱子曰。吾平生所学。只此四字。岂敢回互而欺吾君乎。今臣不敢迁就他说。以负高明纯粹之圣学。故敢掇先儒之绪馀。推衍为说如左。然正心诚意之说。本出先圣之训。平正精粹。初无新奇可喜之意。故汉唐之间。常屈于功利之谈。至宋之孝宗。则其初固尝喜闻矣。及朱子因其说而剖析于几微。指陈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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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迹。而以为此非所以为正心之实云。故遂恶其韬瑕毕见。隐泐难掩。而其初之未尝不喜者。终至于未尝不厌也。故朱子于癸未奏事之后。与人书曰。初读第一奏。论致知格物之道。天颜温粹。酬酢如响。次读第二奏。论复雠雪耻。第三奏。论佞倖鸱张。言路壅塞。则不复闻圣语矣。然则孝宗之所尝喜之者。果欲验之身心之内。而施诸政事之实乎。徒以其出于古训而不得不喜也。其后戊申。朱子复以封事。更进其说。上已就寝。亟起疾读。盖是时。上既厌勤。欲以此为诒燕之谟。故其好之笃也如是矣。故臣每以为宋之不竞。由于其始之厌闻。而其不亡者。由于其终之好之也。后之俗学。乃以诚正之妙。推以置之于冥漠不可测知之域。而其所以施之政事文为者。则与此不相入而别为一事。故从古帝王心法之要。终作笆篱边无用之物。悠悠千载。良可于悒。故臣常谓俗学之见。反不如憸人之智也。夫憸人之欲乱人国家者。必先坏人主之心术。然后行其巧乱之谋。无不如志。故仇士良教其徒以为天子常宜娱以奢靡。勿使之读书亲近儒士。心知忧惧也。彼乃深知天下之事。不问善恶。无不本于人主之一心。而彼俗学者。乃不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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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心诚意为本。徒骋乎事为之末流。不亦舛乎。故臣之所进。皆主乎 殿下之一心。诚能持养于燕閒蠖濩之中。而省察于用人处事之间。则知天下虽广。兆民虽众。所以治之者。不外乎此。而真得尧舜,周孔相传之要法矣。伏愿 殿下深留睿意毋忽。则 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前疏所谓节哀以保躬者。孔子曰。毁瘠为病。君子不为也。君子谓之无子。曾子水浆不入于口者七日。而悔其过。礼曰。不以死伤生也。不胜丧。比于不孝不慈。臣窃伏闻。 圣孝天至。哀慕无穷。哭泣无节。餰粥罕进。累然孤居。中外隔截。 慈殿罔容保护之道。臣邻未瞻 深墨之容。小大忧遑。告吁无阶。窃惟 殿下只思自尽之义。不计终孝之理。惟恃目前之支。不恤积渐之忧。然独不念 先王先后在天之灵。悲恼于冥冥之中乎。虽曰百神扶相。万无所虞。然礼道则不然。伏乞究圣人制中之意。体 宗灵慈覆之心。念 慈殿茕然之怀。顾 庙社付托之重。节减哭临之数。频进调胃之剂。以安内外遑遑之心。不胜幸甚。(臣按医书。气血不舒。则阏而成疾。今日 孤居倚庐。日夜閟郁。实犯禁方。窃念在朝臣邻。莫非 先王臣子。则有何嫌间之意哉。伏乞频赐 引接。或讲丧葬之礼。或叙哀疚之情。仍咨国事之最急者。不唯预防疾疢。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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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于机务也。昔。淮夷称乱。鲁公墨衰临戎。寿皇山陵未卜。朱子请开经筵。亟接儒臣。况今日艰虞万倍于鲁,宋之时。则固当谋诹之不暇。岂但以哭泣餰粥之节为孝哉。乞留 睿念。○臣又念 列圣导民。尤谨丧礼。故虽皂隶之贱。犹有可观。倭变之后。不免渐染。宣庙见一匠人无戚容。已为忧叹。及至昏朝。士大夫荡然无忌。理亦无怪。逮我 先朝。孝化薰蒸。民俗丕变。比年以来。丧纪顿毁。恣食珍羞。无异平日。又与妻子入处于内。不馈奠不受吊。三年之后。出而供仕。肌肤充润。腼然无耻。此又北虏之风。浸淫至此。甚可寒心。伏愿 殿下节哀自爱之外。以礼守身。愈严愈密。终始不懈。则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礼曰。强加餰粥。俯从礼制。此盖并行而不悖也。○臣又按礼。有疾则饮酒食肉。我朝则葬后。例请从权。殊甚未安。 殿下自量气力。或将成疾。则以酒肉少许。助其滋味。无所不可。唯是比御一节。自古以为难。伏望 殿下虽 祔练之后。极自谨严。隔断内外。 慈殿问安之外。一步不可服暗。则不惟 孝思无憾。聪明日开。志气日强。大有所益。况断指一事。大舜,文王之所不为。而 殿下行之。实高世之至行。伏思 殿下可继之道。则唯谨内外一节。少无所歉。然后可充其前行矣。不然则朱子所戒庐墓割股。亦是为人者终不免矣。可不惧哉。○臣又念 圣孝俯就。固不为难。然日月浸远。志气难持。古圣友臣之助。于是尤切。伏望 葬后。不唯昼御 经筵。每夜 召接儒臣。从容讲论。夜深乃罢。以为恒式。则谨内外之道。不勉而无所愧矣。诗曰。视尔友君子。不瑕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子思曰。莫显乎隐。乞留 睿念。此非所宜陈于今日者。只以微悃之切。而预进焉。臣罪万死。)
所谓讲礼以慎终者。子思曰。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程子曰。天下国家。礼治则治。礼乱则乱。匹夫送死。犹欲尽礼。况人君之举。四方之所瞻式。而百官备。百物具。何苦而一毫有憾。以为无及之悔哉。 殿下当初亟召读礼之士。俾议节文。如参判臣金集。学有渊源。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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诣精深。真是斯文之宗匠。士林之领袖。曾以礼书。引古證今。作书以进。此非口办臆创断。自周孔下逮程朱。一一有据。可俟百世而无疑也。然臣窃闻议者。未肯有施行之意。臣窃怪焉。虽使此书出于集之意见。苟其善也。从之。不亦宜乎。况此非集之说。乃周孔,程朱之说。则其贤于五礼仪之杜撰远矣。不知何所病而不行也。若曰。礼虽有阙。亦无所损。则有大不然者。张子曰。礼义之家。虽婢仆。出而之他。必能笑丧祭之无理者。夫以堂堂 大朝。行此大事。而不免见笑于礼家之婢仆。则不亦可羞之甚乎。借曰人不我笑。然君父送终之礼。茅缠纸裹。苟且了当。岂慊于臣子之心。伏愿 殿下复令儒臣礼官。更加看详。以为一代之制。永洗前古之陋。不胜幸甚。(臣按五礼仪。服制最为紊乱。盖本朱子之说。而大相径庭。盖朱子欲以丧服,朝服为二。而今合而一之。今之布帽。即朱子所谓朝服之布幞头也。今之盘领。即朱子所谓朝服。而其下不缉者。朱子所谓丧服之斩衰也。今之麻带。即朱子所谓丧服之绞带也。一衣之中。上则朝服。而下则凶服。一身之上。首则公服。而腰则衰服。此何仪式耶。五礼仪之不经。据此可知。其所以改正之说。具于金集所进之书。倘于 启殡。仿而行之。可俟后圣而无疑也。历代人主。自不能行礼。故不能以礼律下。今 殿下一一从礼。而群臣之服。胡乱如此。此正变革之会也。○臣又按程子曰。人谓礼官为閒官。吾谓礼官之责最大。朝廷一有违礼。则礼官皆任其责。 殿下顷日摆脱前例。特以金集为礼官。实度越百王之高识也。不意俗论纷纭。使集不安。至于固辞。而 殿下终亦递之。虽以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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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高明。犹被俗论之沮挠。可胜惜哉。 殿下既召金集。身既不列于礼官。所论诸说。又不见施。真朱子所谓我朝只有一程颐。而犹不能用者也。伏愿今后。坚持正见。勿为浮论所眩。一以为官择人为心。○臣尝记。丙子年 反魂时。 魂舆将入阙门。伏见 殿下于马上 哭擗。群下莫不陨泪。而 昭显世子则不然。此必仪注然矣。殊甚无谓。礼曰。反哭。哀之至也。入门不见也。上堂又不见也。入室又不见也。亡矣丧矣。于是为甚。伏望 殿下破去仪注之陋。反魂之日。益尽哀慕之情。使国人观感焉。○臣又按程子,朱子极言三年内受贺之非。顷日岳牧之臣。皆进贺笺。殊甚未安。伏望此后。节日贺仪。一切停免。幸甚。○臣又按。仪礼经传通解者。朱子之所述。而门人黄干为续编。杨复又为图。其目有家乡邦国王朝礼。有国者不可一日而无者也。我东绝无此书。知其名目者。亦鲜。况望知其说乎。此书湖南,岭南。各有一本。 先王尝命两道。合力刊布。久不奉行。至被推勘。而终始废阁。甚可恨也。其在湖南者。判书臣元斗杓取藏深处云。乞令所在疾速上送。以付金集。且令自辟儒生之通敏者。俾考其切于今日 丧葬者。讫。仍付书馆。不时印行。则不惟关于礼俗。亦所以为 继述之事也。顷日金集所进书。所谓仪礼经传云者。只是经传而非通解。故其说不详也。臣又有所慨然者。顷年。臣俞棨宰务安。与道臣谋刊此书。以举赢之故。议不合而止。臣以为今守令监司。刊布其祖先及所知者私稿。唯恐不及。夫私稿者。不过吟风咏月无用之说也。以此糜财。罔有纪极。而独于此书。爱财而不刊。臣不识其何意也。伏乞 留意。○臣按古礼。有君丧服。不敢服私服。故必待君服三年之后。择日行二祥。而始除私服。今者。古礼虽不可猝复。然 因山之前。 陵庙之荐。一切停废。则臣子何敢举盛祭于私室。况所祭之神。亦是臣子。其敢享于 陵庙辍享之日乎。今日辇毂之下。士大夫家恣行二祥。无所顾忌。或有不举祭而轻先脱衰者。此则薄于其亲。固不足言。其举盛祭者。是又后其君者也。金集力言其非。而从之者寡。其轻蔑礼法之习。甚可寒心。盖国家大礼。朝廷亦不用集说。彼之土苴礼义。又何足责。昔。有人论程子见忌之故者曰。朝廷尊程子太高。使浮薄辈甚忌。朱子曰。朝廷尊贤甚好。而自是诸人难与语赌。无钱吃酒。正自无礼。却将礼记向他读。如何不恶。夫当时朝廷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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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如此。犹致薄俗之纷纷。况今朝廷先弃集说。岂可望纵恣辈之矜式耶。夫先王以礼防民。民犹有侮上行私。朝死夕忘者。今日朝廷简贤弃礼如此。而欲望礼俗之成。不亦难乎。乞留 睿念。)
所谓勉学以正心者。自古人君。孰不欲正心以出治哉。然徒言正心。而不本于学。则终无下手处矣。盖心之为物。洞彻虚灵。天理全具。而又囿于形体之中。则不能无人欲之私矣。二者迭为消长。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国家之治乱安危。无不由之矣。然所谓天理者。极其精微。本无声臭之可接。而所谓人欲者。则各从其官。(臣按。先儒谓目之官则视。故美色从而入。耳之官则听。故淫声从而入。口鼻手足皆然。)杂然并进。无非可悦之(之恐误)心者。推原所自。则实本于天理而害天理。如虫蛆之生于醢而反害醢也。(臣按。昏暴之君。固以纵欲为乐矣。贤明之主。则始尝知戒。而亦流于人欲者。盖人欲本于天理。故由天理而少差。则流于人欲矣。故饮食者天理。而因饮食而极口腹者。人欲也。男女者天理。而因男女而纵于色者。人欲也。宫室者天理。而峻宇雕墙者。人欲也。尊卑者天理。而尊君抑臣者。人欲也。慈爱者天理。而养奸者。人欲也。庄严者天理。而傲贤者。人欲也。富强者天理。而尚功好利者。人欲也。小事大者天理。而忍耻事雠者。人欲也。由此推之。馀皆可见。自非桀,纣之暴幽厉之昏。谁肯纵欲而取亡哉。然毫忽不察。则自谓天理。而不知其入于人欲矣。此贤明之君所以驯致祸乱者。其几甚微而其归甚远。故敢以详陈。此实朱子之意。)人欲日炽。天理日亡。则此心之中所积者。尘垢污秽而已。何以得其正以为本。而可以修身齐家以及于国哉。故欲正其心者。必去物欲之蔽。然后自无不正。而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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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之广大光明者。卓然呈露于日用之间矣。然非学问之功。何以与此。而所谓学问者无他。主敬以存之。讲学以明之。从容涵养于虚閒静一之中。剖析几微于学聚问辨之际。则不睹不闻之前。而戒慎恐惧者。愈严愈肃。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者。此主敬之效。而所以存天理之本也。酬酢万变之处。而谨其善恶者。愈精愈密。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者。此讲学之效。而所以遏人欲之事也。千圣相传之心法。不出此两端。故舜禹之精一。孔颜之克复。皆所以明此而已。(臣按。择之精。而不使人心得以杂乎道心者。讲学之事也。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于人欲者。主敬之事也。辨人欲而克之者。讲学之要也。明天理而复之者。主敬之功也。)然则欲正其心者。舍是事何以哉。然帝王居常处邃密之中。接下喜渊默之体。其所以正心与不能之实。若不可得而窥者。而其符验之著于外者。则终有所不得而掩。不翅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可不惧哉。臣顷年窃闻臣金益熙之言。 殿下正位东宫之后。有所谓本宫私马者。敢因 书筵进讲。从容规讽。则殿下听纳如响。即行革罢云。四方传诵。皆仰克己从善之盛德。此则 殿下正心之不可掩者也。臣顷日赴召时。路见清州牧使臣韩德及。涕泣谓臣曰。 圣上诚孝如此。愿少须臾毋死。得见德业之成也。然窃有所可疑者。臣再三问之则曰。去年。有人自称 东殿私遣者。收取若干田地。并夺近旁(近旁恐乙)许姓人田地曰。此物故宫奴之物也云云。以此而疑之耳。臣不觉愕然。嗟惜于心曰。 圣上彼时。方在储位。则非有私财之日。而又为皇天之眷命。则尺寸之土。固将囿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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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何必有私财。况侵夺取怨。殷鉴不远。此一举而三失者也。自此累日忧叹。寝食不安也。此则 殿下不能正心之不可掩者也。伏乞由前之实德而益勉焉。惩后之实病而克治之。又因知正心之功。实为为政之本。真不为空言。而勇猛用力焉。则日见其洒落诚明而自不能已矣。○臣又念清州昌原之事。 殿下实不知之。而宫奴辈或不无凭藉威灵。致有此弊。然则请亟正刑法。昭洗 圣德之累焉。 是以。舜,禹,孔,颜有精一克复之传。而又必继之曰。无稽之言勿听。不询之谋勿用。谨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曰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此其本末一致。表里相因。精白纯粹。无少瑕翳。而为百王不易之大法。(臣按。无稽之言以下。自精一中出来。放郑声以下。自克复中出来。然则心术政事。可以殊观哉。)岂若异端俗学离内外判心迹。以此心为空无一法。而所以施于政事者。直用管,商之说哉。伏愿殿下。勿以为高远。勿以为陈腐。虚心逊志。终始典学。毋冀速效。毋废半涂。会千圣之心于一心。而以一心为万事之本。则所谓位天地育万物。参赞峻极之妙。不外乎此矣。倘留 圣意毋忽。则不胜幸甚。(臣旧日窃覵。 圣质高迈。他人论议。一切低看。至于当时。玉堂,讲院之误解文字者。引以为嘲笑之资。此非少病。伏念 圣学日进。想已消融。倘或一毫未除。则恐于进德有妨也。朱子曰。孟子有些英气。英气甚害事。曾子称颜子。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伏愿毋恃高明。能自得师。经筵讲论。尤当虚受。以广取善之路。其全无学术。不足以资辅者。则毋使侧于筵臣之列焉。○臣窃念。天将降大任于 殿下。故自变故以来。常处 殿下于危苦忧戚之地。所以眷顾玉成者。非偶然矣。固当动心忍性。增益不能。以答皇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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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而窃闻。 殿下在虏中。日事杯酒戏豫。而未尝从事于学问。其在韬晦之道。容或如此。然日浸月染。因假成真。熟处难忘。而此习为主于内。而圣贤千言万语。将不可抵敌矣。虽欲耐烦为学。窃恐捍格而难入。伏愿 殿下。内自循省。如或此习一毫尚在。痛加洗涤之功。勿使留滞。然后庶有为学之基矣。○臣又窃念。 殿下在彼时。日与馆中诸僚。忘分相从。其时形势似当如此。然其中浮浪无识之辈。最见亲与云。此则识者不能无疑于 圣心也。若所好在此。则虽日讲古训。日接儒臣。终无涵养之益矣。此程朱所以出死力。以排乐放纵惮绳检之流。而又有憸人易狎。正士难亲之戒也。乞留 睿念。○臣又闻。 殿下在彼时。以才气智能。周旋运用。有为必成云。若恃此以为只此便可立事御世。无事于帝王之学云尔。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程子曰。泰山高矣。然泰山顶上。已不属泰山。言事业虽大。而道体无穷也。伏愿 殿下一以诚心。典学为务。则日见高深远大而不可穷矣。○臣又闻。 殿下曾于书筵。以司马光为优于朱子云。未知信否。 殿下心实不然。而姑以试宫僚。则非接下以诚之道。若真以为如此。则其为正见之累。岂不大哉。司马光以忠信笃厚之资。当安石流毒之馀。除虐以宽。代暴以恩。天下翕然向之。其相业之盛。固为可观。然其学问道德。岂敢望朱子哉。臣不敢多辨。只以一事明之。夫曹操。汉之篡贼。人人得以诛之。而司马光于通鉴。即以帝之。而反以光明正大。亘宇宙贯古今。精忠大节之诸葛武侯。为之寇焉。是何识见之陋至此耶。此说不破。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朱子于纲目。大书特书以正之。然后君臣大义。昭如日星。而乱臣贼子惧。只此一事。亦足以承三圣之功矣。此义已明。故胡元入主中国几百馀年。而主续笔者承朱子之旨。不少假借。如吴澄,许衡之徒。皆坐失身之律。微朱子。吾其被发左衽矣。况朱子上接尧舜,孔孟周程之统。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若其见用于当时。则其功烈之盛。岂司马光所可彷佛其万一哉。殿下犹有云云。则是尧舜,孔孟皆不及于司马。而唐虞三代之治。皆不及于元祐之小康矣。 殿下倘于燕閒之中。精白其心。以读朱子之书。入其门而见其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则知司马之不足为。而追思前日之论。不觉莞尔而笑也。不然而犹以帝魏之司马。加之于倡正学明大道。将欲为君父。雪大耻。攘戎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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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中原之朱子。则为朱子之学者。有以窥 殿下而不欲立于 殿下之朝。以变其所学之正矣。孟子曰。生于其心。害于其事。发于其事。害于其政。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差之毫釐。谬以千里。此为 圣学之累。世道之忧甚大。故敢极力陈之。伏愿深留 睿念。)
所谓修身以齐家者。自古人君。孰不欲正其家以正国人哉。然厥身不正。无以正人。而家者。又视效之最先者也。易曰。父父子子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朱子曰。夫妇之别严者。家之齐也。嫡庶之分正者。家之齐也。采有德。戒盛色。近严敬。远技能者。家之齐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达。请谒不行者。家之齐也。此数者。皆自人君克己正心中薰化出来。故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圣贤岂欺我哉。然家人之亲。莫大于父子。而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 殿下仁孝之声。闻于四方。则其于父子之伦。已尽其道矣。然父母以性命之全遗我。而性命之中。万善毕具。一善未明。非孝也。一善未行。非孝也。必须尽去人欲。而尽复天理。使父母遗体。常立于清明正大之域。虽父母没。此心不衰。然后父子之伦。方可谓尽矣。故孔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呜呼。此其为圣人之言欤。噫。正家之道。莫先乎孝亲。而孝亲之义。莫大于德为圣人。则以 殿下孝思之无穷。其可不尽力于进德。而但以生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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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病致忧。丧致哀。祭致敬。为至哉。至于妃匹之际。尤是王道之始。万福之源。故人君必尽其自修之道。使心志一乎内。容貌庄乎外。昵狎之失。不见乎衽席。整肃之仪。常持乎幽暗。外无蛊心丧德之累。内无冶容诲淫之事。然后家道正而壸法成矣。然志气难持。情欲易牵。故朱子曰。虽以英雄之才。尚有困于酒色。溺于情爱。而不能自克。苟非正心修身。动由礼义。何以正其宫梱。杜其请托。检其姻娅。而防祸乱之萌哉。此诚至论也。伏愿 殿下。鉴前代之得失。察一己之敬肆。以为王化之本。不胜幸甚。臣窃念。自古人君。多事母后。而礼严情阻。至使谗间行于其间。而孝思有缺。此今日之大戒也。臣闻先王大渐之日。 殿下使人亟报 慈殿。而中间阻格。不以即启。至使寝鼓已击之后。苍黄颠仆。穿历市街而至。远近传播。无不惊愕。未知此说诚然乎。若果有之。臣窃疑 圣孝一毫未尽。而家法大段不严也。若是 殿下所以启于 仁烈王后者。则宁有是哉。以此观之。谗间之生。难保终无。乞留 圣念。○臣按古人恶艳妻戒盛色者至矣。我朝于选择妃嫔之时。悉聚士夫处女于内庭。纳其姿色之尤者。此与诸侯不渔色之道大相戾。而适所以基艳妻盛色之祸矣。选择之意既乖于初。则礼法之谨。难责于后矣。宫闱之不正。实始于此矣。窃念我春宫年岁渐长。数年之后。当议六礼。伏乞预讲世族女德。一用议昏之礼。而革去 亲拣之谬。以正家法。幸甚。○臣又按。先儒以为天子一娶十二女。诸侯一娶九女。而无再娶之法者。盖人君多死于欲。故欲其一时齐老而防淫泆也。此非但家法之要义。亦是养性命之道也。○臣又念。戚畹横恣。实家巷之大蠹。妃(妃恐姬)嫔出入无防。或称内言以恐动于外。或称外言以摇惑于内。或自请讥察以胁制其所忌。或媒进尤物以蛊败乎上心。其乱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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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之端。不一而足。伏乞施之以私恩。裁之以公议。匪颁有式。接见有时。以杜无穷之弊。 先(先恐前)朝时。国人疾视诸侯洪李妇。不翅蛇蝎鸱枭。此亦岂渠辈利哉。○臣又按。媒进尤物。实群小常态。飞廉,恶来。媒进妲己以灭商。林甫,国忠。媒进太真以乱唐。此厉阶之最甚者。且人君禀命。岂必独啬。而三代以后。能享其寿者。百无一焉。此皆尤物为之祟也。当初群小媒进之时。不过为固宠之计。而遂至于君寿促于内。国本摇于下。岂不惧哉。○臣窃闻。比来宫禁之间。埋蛊狼藉。不可纪极云。虽曰众阳所宗。妖不敢干。然 宸极祥和之地。岂容秽污。若不大加整顿。渐有难言者。外间已多窃言者矣。臣愿 先朝内人其有承 恩者。则别样处之。厚其廪给。无使有怨恨不满之意。其馀一切放出。而别选温良谨厚之类。以充内庭之使令。严禁其出入之路。则庶无意外之患矣。顷者。言官力争辛生之事。而 先王不忍正法。臣窃以为辛生。毋论听何人指嗾。而其手行凶逆之事。使秽物充衍。故 先王之心。不能无动。使李馨益。恣施妖术。真元日败。 圣寿不遐。尚忍言哉。伏乞 殿下。痛念其故。亟正辛生之罪。以泄神人之愤。然后宫闱之内。痛加刷涤。毋使淫邪之气。一毫留于幽阴之中。幸甚。然此其末也。邵子曰。鬼之畏人。亦犹人之畏鬼。积善多则阳浸多。而鬼益畏。伏乞 殿下。懋昭大德。使万善无不备于一身。则妖邪自消而福禄日臻矣。○臣窃闻。顷有进言者。勉 殿下事 慈殿之道。不以大舜,文王望之。而以今世之稍善者期之云。 殿下诚取其人之善行。则亦大舜与人为善之盛德。然窃恐 圣孝有大段未尽处。故臣下不敢望以舜,文之事。彼虽有吾君不能之罪。亦恐 殿下有以自取也。伏乞痛加省察。
所谓远便佞以近忠直者。自古人君。孰不知忠直之有益于国哉。然不能克己正心。则所耽者皆私邪货利之事耳。若用刚明公正之人。则恐其有拂于吾之所好而不得肆。故必抑此等人使不得容。而必取阿柔软熟骨不胜肉之流。置之近密。然后可使唯诺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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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而无所妨于吾事耳。然此辈既有以成人主之所欲。则遂恃其恩私。而亦欲自遂其所欲。故作奸欺弄威福。无所不至。而人主之心以为彼既顺我之所欲。则我亦当徇彼之所欲矣。是故。宁伤国脉。而不忍伤其意。宁忘宗社。而不忍忘其情。遂使之摈忠良植党与。纳贿赂行请谒。而莫之禁。然则忠直者何自而至。而其或已至者。岂肯留于腥秽之间哉。诚能反此而一正之。不取其所可悦而取其所可畏。不求其能适吾意而求其能补吾阙。不为燕私货利目前之便。而为宗社生灵万世之计。则便佞不期远而日远。忠直不期近而日近矣。伏愿 殿下先以克己正心为本。而留意于取舍。则不胜幸甚。(臣按。自古人君。始政莫不清明。故虽柔佞。亦莫不砥砺自新。而日者。阘茸滥至宰列者。首进谀言以尝 殿下。殿下虽以公论强为退斥。然其言则未尝不用也。用其言而斥其身。事甚无据。故彼有怨恨不服之心。而其时持正之臣。盘桓散地。则无复奖进之意。是 殿下以导谀恶正之意。示于中外也。且其时俞棨之递言职也。 殿下实恶其守正。而论者以为言。则 圣教有若不知而偶然做错者然。是何恶正士而待臣下不诚也。心术隐微之际。实愚夫愚妇之所洞见。而治乱安危之所由分。故圣王于此。屡加提警。如日方升也。且俞棨气质通明。才学超群。当南汉危迫之日。冒死尽言。其死生不变之节。已卓然矣。其后退处林下。读书求志。则士论甚以为重。今者。一忤圣意。遽示疏外之色。使谄谀狺然伺便。士气萧然沮丧。故顷日因请进方物者。亦以窥 殿下而侮公论也。岂意 殿下始初之政已如此乎。伏乞 殿下常以逆逊。求诸道与非道。○臣又按。人臣外似峭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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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实狡邪。傅会经训。文致奸言。以合君心而取宠擢者。实便佞之尤者。乞留 睿察。)
所谓抑私恩以恢公道者。自古人君。孰不知私恩之害政。公道之兴邦乎。然皇极之义。不明于后世。故不能兼临普照。公听并观。以行平荡之治也。朱子曰。以不能胜其一念之邪。而至于有私心。以不能正其家人近习之故。而至于有私人。夫既以私心用私人。则所用之私人。惧夫公道之行而贤才之进也。每以蒙蔽于上曰。今日无可用之贤才。呜呼。焉有贤才而可以自衒于无道之世哉。是以。怀道抱德之士。唯恐入林之不深。而朝廷之上。唯有庸鄙琐细之徒。窟穴盘据。则人主不免孤立于上。虽欲长虑却顾。以抑私恩复抗公道。势有所不能。此实今日之痼习。而 殿下之所熟见者也。朱子又曰。诸葛亮之告其君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当时昭烈父子。以区区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以亮忠智。为之深谋。而其策不过如此。可谓深知时务之要。而暗合乎先王之法矣。夫以蜀之小而于其中。又以公私自分。彼此如两国然。则是将以梁,益之半。图吴魏之全。又且内小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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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君子。废法令而保奸回。内之所出者。日有以贼乎外。公之所立者。常不足以胜乎私。则是此两国者又自相攻。而内之私者常胜。外之公者常负也。外有邻敌之忧。内有阴邪之寇。日夜夹攻而不置。亦已危矣。呜呼。朱子之言可谓明白痛快。濯江汉而曝秋阳也。然巴蜀之时。虽有陈祇,黄皓之流。而诸葛亮能鞠躬尽瘁。故犹据梁,益之半而能保相攻之势矣。今日未有亮之忠智。则彼固全据一国而无内外之殊矣。固不待邓钟之谋而有破败之势。此忠义之士所以隐忧永叹而忘寝食者也。伏乞 殿下。勿以臣言为诬。亟以武侯朱子之说。而思图回之策。不胜幸甚。(殿下当初。有重台谏择守令之教。此实急先务也。然顷者。金弘郁以论相臣而见递。则该曹不敢复拟清望。以为或非 上意。其中一人力主公议。得拟玉堂而 殿下又靳下批。是上下相徇以灭公道也。且顷日大政。守令中奸赃狼藉者多与焉。此必有蹊径而取之矣。是则该曹爱民不如爱钱。忧国不如爱身。可胜痛哉。○臣窃伏乡里。窃见蠢愚之人。有数百绵布。一匹骏马。则即有求官之意。初虽龃龉可笑。终必得之。以誇于人曰。因某爷得之。以此知朝廷之贿赂公行也。如是之故。闾巷之人。见发身之在于财利。故子饥而父不知哺。父寒而子不知恤。人伦斁败。甚可寒心。此古人所以观政不于朝。而观于野也。○臣又见勋旧之中。或有忠谨为国之人。而不学无识。又不能检其子弟。以致贿赂之说传播乡里。此不可不知也。)
所谓精选任以明体统者。自古人君。自非秦皇之强戾自用。孰不欲心逸而日休哉。特以不能克己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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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其论宰辅。常取其可爱。而不取其可畏。常求其适己。而不求其正己。其所以求之取之之意既如此。则其所以任之者。固不以经世宰物。辨别淑慝。总理庶绩望之。故其所自任者。不过容身固宠。持禄保位而已。是以。人主不免代行其职。日弊精神。庶务丛沓之中。何暇逊志典学。总揽纲维。得时措之宜哉。且庶务之繁。非一人之所可该括。故不得已以左右亲倖。参错于其间。则彼皆得以窃弄威福。使国体日亏。主势日卑。左右亲倖。又不足恃。则又使厮役潜行外间。以讥察事情。夫以不能胜一己之私。而宰辅不任其人。则不得不自任聪明。聪明有所不周。则不得不参以亲倖。亲倖又不足恃。则又至于任厮役。而国不可为矣。此岂非心劳日拙之大者也。诚能反此而正心克己。论相必以大人之能格君者为之首。任之不疑。使总百职。次选公直敢言者以充台阁。使吾腹心。耳目之托。在于贤士大夫。而不在于群小。进退予夺之柄。常在于廊庙。而不出于私门。则人主自当恭己南面。而主威自立。国势自重。纲维自张。刑政自清。民力自裕。军政自修。何必终日流汗。自亲细务。日入于丛脞之地哉。朱子曰。唐太宗之聪明英特。号为身兼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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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犹必使天下之事。关由宰相。然后施行。盖理势之当然而不可易者。伏愿 殿下深留睿意。则不胜幸甚。臣按。昔诸葛亮自治簿书。杨颙谏曰。坐而论道谓之宰相。起而行之谓之有司。故陈平不知钱谷。丙吉不问斗死。亮谢之。夫宰相犹然。况人主乎。臣窃闻。四方词讼大小文书。多经 睿财云。如此则君劳臣逸。其舛甚矣。精神日弊。志气日耗。小察大遗。纲废目举。上之听断愈勤。而其眩愈甚。下之蒙蔽愈巧。而为害愈深。岂若精选公卿辅弼之人。委任责成。而一人提纲挈领。自无不总也哉。顷年。修葺 大内。所谓相臣褰衣攘袂。出入众工之间。以董其役。四方传笑。是皆置相不以贤而自任。卑(卑下恐缺)人君下行其事。朱子所谓递低一等者也。孔子称舜之无为而治者。是乃命九官。咨十二牧之效也。乞留 圣念。○臣闻古人云。君子行道。必有领袖。小人为恶。必有领袖。故人君必得一贤相。使为百僚领袖。然后事有统绪。纲条不紊矣。臣在京。窃闻。臣俞棨与臣金益熙慷慨语曰。今日虽欲为国事。谁可为领袖者。当以我 圣上为领袖。而死生以之矣。此言诚可悲。而实切要之语也。伏愿 殿下。体大舜之元首起哉。效成汤之圣敬日跻。卓然建皇极于百官万民之上。则谁敢不振拔自新。以膺休命哉。臣不胜祈望之切。○臣又念。讥察一事。伤国体失人心之大者。其源盖出于厉王时卫巫之事。而反正之后。勋臣复寻覆辙。良可叹也。臣友权諰尝言讥察是亡国第一条。此言不为无理。盖用贤使能。国泰民安。则自无可察之事。不然则人各有心。可尽察哉。
所谓振纪纲以砺风俗者。自古人君。孰不愿风俗之美哉。然风俗不能以自美。有纪纲以振之于上。而自然有以淬砺矫革之也。然而人主自不能去其私欲之累。故内自禁省。外达朝廷。不公之道。不正之人。窟穴根柢。以坏其纪纲。故贤者不必上。愚者不必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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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不必进。佞人不必退。薰蒸销铄。使人主好善之心无馀。疾恶之念不萌。遂并与其所以立纪纲者而尽坏。是以其有识者。皆污秽朝廷。唾鄙搢绅。而其无耻者。则渐染攀附。惟利是求。中外之风。遂至靡然。不知名节礼义之可尚。而贪鄙放肆。依阿淟涊之为急。一有端立正色。趋绳守规之人。则群排众怒。必使无所容于世。是则人主一念之差甚微。而其为害至于如此。可不惧哉。衰乱之世。无不如此。而今日尤甚。惟在圣明洒濯其心。而有以大警动之。使中外大小。各自奋发。礼让之风。廉耻之节。上自朝廷。施及氓庶。皆知善之当为恶之当去。然后为至也。伏愿 殿下深留睿意。则不胜幸甚。(臣窃见比来。纪纲颓废。风俗坏败。故廉耻荡然。其爱官爵贪货财。罔有纪极。此实孔孟,程朱之所大惧也。孔子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朱子释之曰。大则弑父与君。孟子始见梁惠。不暇及他而曰。上下交征。不夺不厌。程子曰。礼制不足以检饬。名器不足以旌别。则奸诈攘夺。人人厌其欲而后已。朱子曰。彼爱官爵。弑父与君敢为。若不深原其意。而详究其实。未必深信其必然。然乱臣贼子。何尝不起于好利贪官之辈。而轻爵禄守贫贱之人。有入于篡逆之党者乎。今日之弊。若不汲汲遑遑以救之。国家实不知其所税也。伏乞 殿下深知圣贤之不我欺。而思其所以然之故。○臣按。 祖宗朝待臣下。皆有礼意。所以养廉励节也。比来。守令有过。使之决杖而还任。待士夫不亦薄乎。此法初行。犹有知耻而弃归者矣。今则恬不知怪。惟以保官为幸。夫守令。主一邑风化。而其无耻如此。则不几于导民以污乎。伏望亟革此法。使之知耻。幸甚。○臣又按。程子曰。取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也。丁丑变初。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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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令其夫不得离弃。是教以失节也。夫作法于义。犹患其偷。以此为法。何以防民。窃闻张善澄家。有失节人所生。而相臣忍与议昏。丑莫甚矣。大臣如此。故朝廷日卑。君势日降。甚可畏也。○臣又按。先儒有言。义胜利者为治世。利克义者为乱世。上重利。则利克义。故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丧。士不通财货。皆羞利而耻积藏。又曰。开仁义。不以利。然后风俗可移也。传曰。诸侯好利。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庶人盗。是开利孔。为民罪梯也。今日习俗之弊如此。唯在 殿下尚义弃利以先之也。臣窃念。内需司。是教以私教以利。且敛怨之地也。不革此司。则虽得陶,夔之佐。日号月令。不得为尚义之世也。伏乞快断私意。勿复恋藉。以其财归之版曹。以其人归之兵籍。其冒属者。悉还其本主。则是王者无私。杜塞利源。慰释众怨。三善具焉。群下仰见 殿下之心如青天白日。不令而风动矣。大学曰。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此实万世之格言也。然后士大夫有营私谋利者。一切断以王法。则纲纪安得不振。风俗安得不美哉。不然则未有上好利而禁臣下之好利者。臣前所陈精一克复之实。于此亦可见矣。)
所谓节财用以固邦本者。自古人君。孰不忧生民之困悴乎。然不被其泽者。以侵用伤财之横赋暴敛。剥割无艺故也。叔季君臣。亦尝知此。而侵欲诱于前。残忍继于后。惟思适己之可乐。而不念椓民之可忧。流毒日广。植怨日深。民之视上。不翅豺虎。而为君相者。方且易而侮之。以为彼奈我何。而不知祸胎伏于冥冥之中。一朝变起所忽。则匹夫匹妇皆为勍敌。虽欲悔之。其可及哉。先儒有言。视民如己之子。则讲治之术。必不为秦汉之少恩。五伯之假名。又曰。一念之恻隐。可以泽万物。呜呼。人君诚以己子视民。而加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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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念。则宁有浚其膏血。绝其咽喉。以自快足于己。又宁有放纵权豪。以刻斲吾子。因循弊法。以毒虐吾子乎。诚使忧念隐痛。未遑暇食。一粒妄用。若割吾子之肌肉。一缕滥费。若断吾子之毛发。然后实惠下究。恩浃骨髓。爱结肺腑。而邦本永固矣。伏乞 殿下深留睿念。则不胜幸甚。臣窃见民穷财尽。莫如此时。以赋役之重。观之朝夕。虽锦墙绣壁可以有馀。而经费常患不足者。以太半失于侵欺渗漏之故也。其弊有三。一是度支之官。不能律己。故不得禁吏胥之奸。而甚者。有同谋而分利者。二是厌其浩繁。句校文书。专委胥吏。三是权豪请托。各充其欲也。此皆由于纪纲不立。上下征利之害也。况各邑上纳之际。吏胥阻当。徵索无厌。而其徵索之数。此皆出于民者。民安得不困。欲革此弊。只在 君上克己以塞利源。严刑以惩奸欺而已。○臣顷闻。臣赵溭为户部郎官。以计夺取诸吏文书。急藏樻中。为手自句校之计。则吏辈即为张榜。以为车裂赵溭之状。故溭亦畏之。而还委吏辈如故。议者甚恨云。○臣又念。四方膏腴。尽入于权豪私屯。其弊有三。取民田归怨朝廷。一也。征税不出。移赋于无势下户。二也。募入良民。以耗兵籍。三也。○臣又见守令。固有苞苴以媚权贵(贵下恐缺)勒徵索者。故守令之无势者。有涕出而从之者。此民之所以重困也。○臣又见守令。出自贵戚者。及曾接郑胡者。必先剥民。以为媚事之地。故民间语曰。守令之所尽心者。郑译为上。权门次之。肥己次之。 上供次之。而民不与焉。此实悲痛之辞也。故下民怨上之说。悖逆绝理。有臣子所不忍闻者。以此观之。一夫一妇。无非国家之雠敌。可畏如此。而朝廷方且溺宴安贪 货利。而不知所以救革之道。真是炎突之燕也。
所谓正贡案以纾民力者。自古人君。孰不知赋敛之不可繁乎。然不能克己节欲。则唯己是徇。而民力之舒惨。有不暇顾矣。故正赋之外。广设窠目。一切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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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民之所以重困也。昔有若。犹以什二为不可。况今所取。不止于什四五而犹不已也。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况列邑土产。有昔有而今无者。有昔贱而今踊者。朝廷不计其然。唯以峻法严督。则适为贵势猾吏防纳之资而已。故民费百倍之价。而公家须用常患不足。其实非不足也。只为渗漏于贵势猾吏。而复以为后日防纳之计。故今年稍增于去年。明年又增于今年。势将岁增而无止也。加以民户日耗。田结日缩。荒畴破屋。在在有之。故今年二结之所供。明年责出于一结。今年二人之所出。明年责办于一人。此岂父母斯民者之所忍见哉。臣窃闻。 祖宗朝用度甚约。故取民甚少。今所用贡案者。是燕山辛酉年所定也。燕山中年。奢汰无度。常赋不给。故加定以取足。视国初所定。则不翅倍筛(一作蓰)矣。 中庙反正。百弊俱革。而惟此至今尚存。呜呼。其亦不敢知也。抑有待于今日耶。伏愿 殿下。特委臣僚之有计虑者。详究利病。以复国初之旧。而量入为出。然后严防纳之禁。杜渗漏之弊。则民力庶几大纾矣。切勿为因循之说所误。不胜幸甚。(臣伏念。凡物之切于经用者。则固不得不取于民。今以不可用者。而徒伤民力者。不可胜记。臣请以一事言之。臣从兄臣宋时荣。尝任各司。为臣言。尝捧祭享片脯时。各邑所纳。例皆腐黑。不得已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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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十倍之价。请于胥吏防纳。其所防纳者。则红润鲜泽。问之则曰。牛肉则例不好。故以马肉合造矣。又问马肉。何以得之。曰。自毙马也。夫邑吏既以十倍之价。出月利以图防纳。既归其邑。又徵数十倍于民。岂能支保。况 祀典所用不洁如此。其不受福也无惑。臣又闻。公山县。有所纳鲋鱼四十尾。其价白米二十石也。必涂以蚌灰。然后色不变。故其实味恶而不可食也。或胥吏阻当而防纳。则必费四五十石。贵势家防纳。则又加焉。以此二事而观之。则其摈财于无用者何限。此皆燕山朝所设。而滥觞至此也。顷年臣金堉为忠清监司。以为外方亦行宣惠厅。则诸弊可去。将于辞朝时。启请行之。则胥吏坌集拥马曰。何为绝我命脉云。故遂不得行。先正臣曹植所谓我国亡于胥吏者。诚为有理也。然胥吏亦困于责应。不如是无以存活。然则今日之弊。必须从源头大加整顿。庶可救矣。○臣又念。量田甚罕。田结不均。豪右久倖而下户益困。此朱子所以慨然变通于南康。而竟为豪猾所狼狈者也。伏乞并留 睿念。)
所谓崇俭德以革奢侈者。自古人君。莫不恶民俗之奢靡。而卒不可革者。以人主自不能克己以崇俭德。则其下岂肯反其所好而从其所令哉。风俗之侈靡。虽稽诸史册。莫甚于今日。宫省之事。则臣固不得而知。闾阎之间。则无非骇目怵心之事矣。贫者十人之食。不足以供一案之馔。寒者百人之衣。不足以为一袭之服。所乘之马肥大。拟于内厩。所居之室绮丽。敌于掖房。尊卑无章。上下相混。此足寒心。况其所以为此者。一毫一分。孰非赤子之膏泽哉。搢绅之流。既自僭上。故仆隶之贱。递相效尤。争奇斗新。糜费不赀。民志不定。天物日殄。若此不已。必至于国无类矣。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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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奢侈甚于天灾者。可验于今矣。天下之理。未有无其本而有其末者。则窃恐宫省之间。有以倡之者。非一朝一夕之故。东方朔对武帝曰。上为淫侈。而使民不奢者。难也。伏愿 深思革弊之本。 圣躬效大禹之菲衣。内庭用马后之大练。俭约之风。始于禁掖。士夫之家观感取则。而以达于下贱。然后人心不放。天财不耗。而民瘼渐可救矣。切勿以臣民。为能效其尤而不效其德。不胜幸甚。(臣按。古之圣王。必躬俭以化下。今之议者则曰。下贱犹服美食珍。 君上反减于下贱乎。此为今日不易之定论。其亦异哉。昔年大司谏臣尹煌。以其人木为民赋之最苦上劄以为。 祖宗朝淑仪以下。皆处板房。故其人之役。不甚浩繁。今请复旧例。事下大臣。则皆曰。今士大夫家婢仆。皆处温突。顾以后宫而处板房耶。尹煌曰。自古闻上行而下效。未闻上反效下也。其时大臣事君无义。谄谀取容如此。其致倾败也无怪。张南轩论雪耻之策而曰。为国者。每念稼穑之劳。后妃。不忘织纴之苦。此真格言也。)
所谓择师傅以辅储贰者。凡人有子。莫不欲择师而教之。况帝王以祖宗基业之重。生民万世之命。将付于元良。而可不谨其教哉。其教之之法。略见于小戴礼。而详具于保傅传。朱子又发其义而极言之。可考而知也。我 朝设官虽极备。然师傅,宾客。接见甚罕。宫僚之进讲。徒事尊奉。而规警罕进。只以章句训诂。数墨寻行。为应文之具。虽欲严惮切磋。以成其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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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无由。而又不专其任久其职而责其成效。则日月之间。难望其薰陶涵养之益矣。又于 筵席。务为曲拳擎跽之礼。而极其劳苦。则争相规避而不入也。又其中。不无邪佞之人。浸染其耳目。或有庸陋之流。徒取轻侮。而宦寺使令者。日从容于閒燕。则虽德性已就。岂能免于渐坏哉。况我世子年龄幼冲。志虑未定。尤宜亟选端良方正博闻道术者。俾专辅养而责其实效。发其隆师亲友尊德乐道之心。防其戏慢亵狎奇邪杂进之害。然后学可日进而德可日就矣。然又念宫官之辅于外者。虽极其至。然 殿下燕閒之中。所以持身养德者。一毫放过。则顾何所观感而取则哉。况母子之间。尤以护过遮愆为事。毋使得罪于严父而养成其失者多矣。若 内殿。过于慈爱。而不知小不忍之乱大谋。则尤非小忧。伏乞 殿下并留睿念。则不胜幸甚。(臣按。程子将进讲。中人以黄覆容字曰。上藩邸嫌名也。讲罢。程子进言曰。人主之势。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过甚。而骄心生耳。此皆近习养成之。不可不戒。臣窃闻。日者宫僚徒务尊奉之礼。此近习之态。而非儒臣之事也。程子此语义正理明。世子不可不知。而亦 殿下之所当知也。○臣窃念。世子为学一日为急。而顷日。大臣议以丧服辍讲。殊非朱子于山陵未卜之前。劝嗣皇讲学之意。乞留睿念。)
所谓修政事以攘夷狄者。孔子作春秋。以明大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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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义于天下后世。凡有血气之类。莫不知中国之当尊。夷狄之可丑矣。朱子又推人伦极天理。以明雪耻之义曰。天高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阴阳。地之道不出乎柔刚。是则舍仁与义。亦无以立人之道矣。然仁莫大于父子。义莫大于君臣。是谓三纲之要。五常之本。人伦天理之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其曰君父之雠。不与共戴天者。乃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凡有君臣父子之性者。发于至痛不能自已之同情。而非出于一己之私也。臣每读此书。以为此一字一句。或有所晦。则礼乐沦于粪壤。人道入于禽兽而莫之救也。钦惟我 太祖高皇帝与我 太祖康献大王。同时创业。即定君臣之义。字小之恩。忠贞之节。殆三百年不替矣。不幸顷者。丑虏肆凶。举国沦陷。堂堂礼义之邦。尽污腥膻。彼时之事。尚忍言哉。继值甲申之变。 皇京荡覆。天下无主。是则虽曰非此虏之所为。然乘时聘(聘恐骋)丑。凌夷我 寝庙。歼污我皇族。已为痛疾。至于 弘光皇帝建号南方。大统有在。我朝虽未有聘享之礼。然既是我 神宗皇帝之骨肉。则君臣大义。岂以天外而有间哉。何意天不悔祸。逆虏复肆弑逆。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性命之伦。莫不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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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戴之义矣。况我国实赖 神宗皇帝之恩。壬辰之变。 宗社已墟而复存。生民几尽而复苏。我邦之一草一木。生民之一毛一发。莫非 皇恩之所及也。然则其在今日。所以怨毒愤痛者。举天下孰如我哉。况光海无道。使弘立,景瑞全军投虏。使天下谓我沦胥为夷。我 大行大王揭义反正。痛洗垢蔑。昭如日星。则一国臣民。永有辞于天下后世矣。重以 大行大王至诚享上。每蒙 恩奖。终始无间。自丁卯以后。遽为北虏所胁持。幽郁隐忍。忠节莫白。自丁丑以后之事。绝非臣子所忍言者。最是助兵一事忍见于前。而郑逆抗礼。寸铁终无。甚矣。臣子一死之难。至于如此哉。呜呼。以 先王德义之盛。遭此大变。兵力寡弱。将相顽蠢。卒未免事 皇上之深雠。又未能雪臣妾之大耻。长年掩抑。 神武终屈。抑恐 寿考之不遐。未必不由于此也。然则臣子之情。又当如何也。彼苍者天。曷其有极。抑无乃使彼厚怨于我。而基三户之势耶。 殿下天锡勇智。威德已著。皇天之眷顾。 先王之付托。意必有在。而臣民祈向。方切于此。若于此一毫未尽。则虽 享天位。岂以为乐哉。固知圣算之必已默定。而所可忧者。一种顽钝嗜利无耻之辈。若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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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屈身于彼。名分已定。则 弘光之弑。 先朝之耻。有不可顾。窃恐此说得行。则自孔子以来。大经大法。一切扫地。而将使三纲沦九法斁。子焉而不知有父。臣焉而不知有君。人心僻违。天地闭塞。而混为禽兽之类矣。可不惧哉。然于今日。不量时势。轻绝强虏。雠怨未报而祸败先至。则亦非 先王忍耻屈己。以延 宗祀之本意也。伏愿 殿下。坚定于心曰。此虏者 君父之大雠。矢不忍共戴一天。蓄憾积怨。忍痛含冤。卑辞之中。忿怒愈蕴。金币之中。薪胆愈切。枢机之密。鬼神莫窥。志气之坚。贲,育莫夺。期以五年七年。以至于十年二十年而不解。视吾力之强弱。观彼势之盛衰。则纵未能提戈问罪。扫清中原。以报我 神宗皇帝罔极之恩。犹或有闭关绝约。正名明理。以守吾义之便矣。假使成败利钝。不可逆睹。然吾于君臣父子之间。既已无憾。则其贤于屈辱而苟存。不亦远乎。然此事尤不可不以 殿下之一心为本。必须克己正心。齐其家而近忠直。恢公道而明体统。振纪纲而节财用。革奢靡而纾民力。使志勇谋明。势满气饱。然后可以语此。不然则虽朝夕谈之不绝于口。亦徒为虚言以快一时之听闻。故朱子告孝宗曰。不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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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难保。中原之戎虏易逐。而一己之私意难除。故不敢苟为大言以欺陛下。惟陛下正心克己以修政事。则真实功可以驯致。盖所谓善易者不言易。而真有志于恢复者。不在于抚剑抵掌之间也。又曰。其本不在乎威强。而在乎德业。其备不在乎边境。而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纪纲。此真万世之至论也。伏愿 殿下。以朱子此说。揭诸坐隅。朝夕观省焉。呜呼。 殿下既以雪耻正义为心。则一身不足顾。举天下之物。无足以当吾心者。况宴安之乐。货利之玩。便嬖之私。何足以一毫役其志。而妨振作之功乎。如此则虽喑聋跛躄之人。亦且增百倍之气。以赞大有为之志也。伏乞深留 圣意毋忽。则 宗社幸甚。生民幸甚。(臣按。三纲五常。天理,人伦之大体。于此有缺。则国不可为国。人不得为人。故儒贤隐遁。不义者进。众志无所统属。君上无所凭藉。虽欲偏安久保。亦不可得矣。故朱子于初见孝宗。首陈此义。其意亦可见也。 殿下尝于书筵。以汉武优于文帝。以为复平城之雠。岩穴之士闻之。莫不歆动思奋。惜乎当时筵臣。不能默会。而反有所强辨也。然有雪耻之实而无雪耻之名。然后事可成。有其名而无其实者。事之大忌也。我国人心轻薄。禁令不严。顷年。 先朝有所密议。使诸臣虽父子间亦勿相泄。而引对才罢。其说狼藉。甚可痛骇。易曰。谋以密成。事以泄败。朱子有云。虏人有所为。必谋于密室。其大事则只大人若干。聚于广野。以指画沙以议。故事不泄而必成。朱子之意。亦可知也。○臣按。高丽时。礼义未明。然不忘君臣之义。密请内医于宋。付达事情。又遣泛使。艰关通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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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者谓丽朝五百年绵历。实由于此。朱子亦称高丽风俗之好。而我 朝礼义。非丽朝所敢望。而此反有愧焉。岂无忠义可仗之臣而然耶。不胜慨然也。○今日议者。皆以兵力之弱。为不可有为。然高句丽以我国三分之一。摧却隋,唐百万之众。且以唐太宗之英雄。困于安市。彼虏不过犬羊之桀黠者。岂敢望太宗之万一。况我国炮手。是天下精兵。而彼时所未有者乎。今日急务。惟在练兵择将偫糇粮严军律而已。○臣又念。今日穷民之中。惟军伍尤可矜怜。而漕水军又最甚。伏想献言者。已陈其弊矣。必须汲汲以救倒悬。然后可使于缓急也。○臣又念。兵额日多。必须频签军户。然后偏苦之弊。可纾矣。○臣又念。阃帅之任。在平时。尤当慎简。而今日主阃者。皆是债帅。蒙不解事。军政太疏。臣之所见闻者。亦多有之。乞垂 睿念。○臣按。 列圣谥典。必降自 中朝。今若彼虏效嚬。则何以处之。一书 庙主。则百世污蔑难除。不用而见泄。则必招祸衅。伏乞预讲美号。密令重臣及题主官。相议善处。俾无痕迹。古有私谥之例。而又天子之谥无所请。故称天以诔之。则今日称以 大明皇帝以为谥。无所不可。日者。以 徽号未安。论议甚激。而臣之深虑独恐。惟在于此。伏乞以臣言。为正名举义之兆。○臣窃念。程子疏劄既进。必削稿。不以示子弟曰。矜己扬善。心所耻也。况臣此疏。尤不敢以草稿示人。伏乞 留中勿下。臣不敢自爱。恐惹纷纷。以伤事体也。)
已上数条。臣谨以瞽见僭论以进。而皆本于 殿下之一心。芹曝之献。虽未免傍人之笑。萤烛之微。庶有补日月之光矣。呜呼。 殿下当五百之期。任君师之责。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蕲向方切。而哀痛惨怛之中。未有纷华波动之感。则善端之发。如春始嘘。愿治之志。如水方至。此正因时乘势有为之会。于此。不以帝王之盛德大业自期。而杂之以世俗卑下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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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毫釐之差。奚翅千里之谬哉。然或志乎帝王之道。而徒事其名而不究其实。徒务其末而不探其本。则五谷之美。不如荑稗之熟。而一杯之水。宁胜车薪之火哉。呜呼。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子思子述千圣之传。以作中庸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而继以为之之方。则不过曰。尊德性而已。孟子述子思之旨。发挥出浩然之气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而示以为之之术。则不过曰。必有事焉。勿忘勿助而已。而程子又一言以举之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谨独。盖帝王之道至大至高。而其法至近至约。只患人君不肯为之耳。噫。自古人君。其肯用力于此。而败国亡家者。臣固未之闻。而世俗之论。则率以为禁语。一言及此。则群讥众诽。必使无所容而后已。至于货利声色谗邪近习。则乃历代败亡昭昭之迹。而顾乃恬不知畏。呜呼。其亦异哉。 殿下圣学高明。春秋方富。其所以修身而御世者。固当日新而不已。然臣之所可忧者。俗论方驰。正议久消。谄谀伺隙。直士难亲。征利之习已痼。而尚义之风未著。苟逭之计已惯。而正大之规未明。安知 殿下终不入于彼而出于此。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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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以二帝三王自期哉。因循苟且。牵补架漏。天眷日衰。民心日离。四顾茫然若无津涯。而兼且岁月逾迈。如川之流。年龄益高。志气益衰。则抑将委之于时运之无可奈何。而唯目前之娱是徇矣。自古迄今。有志之君。始初清明而终至于委靡者何限。此臣之所大惧而深忧。故不得不先事而毕其愚焉。臣既退伏田野。则不当妄有论说。以犯出位之戒。而只是爱君之诚。出于犬马之性而不能自已。冒犯至此。臣罪万死。伏乞 圣明。哀矜财赦而择其中焉。臣不胜瞻天恋阙激切屏营之至。
丁酉封事(八月十六日)
伏以臣伏蒙前月 批谕。忧念臣疾。无异慈父之于稚子也。且许以安心调理。俾臣得淹晷刻。臣奉戴鸿恩。感涕交横也。臣朝暮饵药。日夜祇摄。冀得少愈。庶伸趋谢之愿。而因循月馀。疾势愈痼。废失眠食。或连数日。沈绵枕席。如痴如狂。朝夕所待者。只是死而已矣。大运难逃。固当甘心。而唯是 圣恩未报。孤衷莫效。一朝溘然。诚难瞑目。又况胄筵华贯。久辱尘埃。揆诸事体。深所不便。伏乞 圣慈。终赐矜念。许递臣职。使臣死后。得以野服从事。毋窃 误恩于地下。永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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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戾之鬼也。臣又窃自惟。爱君之心。根于天性。销铄不得。况蒙 殿下不世之知遇。既不能致身周行。以效犬马之劳。又不能一进忠言。以补 圣德之万一。则臣不知将何以死哉。臣陋质末学。无所知识。然曾子有言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玆陈一二忠赤。以效芹曝之诚。倘垂 采纳。或不能无助于遇灾勤恤之心也。第其中或有不宜宣泄者。故敢以小册子。手自缮写。三袭以纸。各行胶署。谨望 阙拜上。乞至 上前。特令承旨史官。开检以启也。此非臣所创俑。自有朱夫子故事也。臣吟呻痛楚。夜不能寐。惄然伤叹以为。皇天之诞命 圣躬。圣考之付畀 殿下。是岂偶然。而临御八年。因循荏苒。了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皇天 圣考之意。俯答群臣万姓之望者。至于今日。则人怨天怒。内鬨外喝。危亡之祸。迫在朝夕。彼臣僚之泄泄沓沓。惟禄位苟保者。固不足言矣。 殿下独不念 祖宗基业之传。社稷臣民之托耶。比来。 殿下因天示警。惕然改图。戒惧之意。每发于号令事为之间。若此不已。殆庶几矣。而然心体难持。志气易衰。日往月来。浸淫解惰。则仁爱之天。亦将怠弃而亡不旋日矣。一念至此。心胆若坠。呜呼。今日之事。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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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弊。而皆由于其本之不端。本端而末流之弊者。臣未之闻也。今国势如此。而乃为端本之说者。诚如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然与其卒于危辱。孰与汲汲于此。而宫闱犹可及正。朝廷犹可及清。民情犹可及慰。天心犹可及豫也。然本不能自端。所谓正心云者。是其实也。然自孔圣已有此说。二千年来。已成常谈死法。自人君言之。尤似迂远。然以朱夫子所论观之。则其切于人君之为政者。为尤甚而更无馀法也。盖自幽独得肆之地。以至于用人处事之际。其所以精一克复。如对神明。如临渊谷。未敢有须臾之怠。犹恐其隐微之间。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师保以开明。列谏诤以规正。而凡其饮食酒酱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之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凛然常若立乎宗庙之中。朝廷之上。此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白纯粹。无少瑕翳。而其遗风馀烈。犹足以为后世法程也。此则朱子所谓正心之事。而其论治道。必以为至切至急。而不以为迂远者也。故其提辖南康。总管荆湖也。其所理者财赋也。所治者军伍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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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告于时君者。乃曰乡总于县。县总于州。州总于诸路。诸路总于台省。台省总于宰相。而宰相兼统众职。与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天下之纲纪也。然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纲纪有所系而立。守土之臣。尚可凭藉威灵。以称任使。盖虽以朱子之道德。一邑之偏小。必待君心既正。然后可以理财赋治军伍。则其所系。岂不大哉。盖一心既正。则自身而至于朝廷。自朝廷至于州县。莫不一于正而人心信服。国势自强矣。此其切于人君为政之道者。岂有加于此哉。苟惟不然。则一心无主。万事无纲。清明之地。物欲填塞。用人处事。无一得其当。故朱子以为爵赏之滥。货贿之流。便嬖之招权势。将帅之刻士卒。皆系于人君一心之不正。可不惧哉。臣姑以近日一事言之。夫为边帅守令者。虽未必尽知义理。孰不欲效其声绩。以图进用哉。惟其迫于朝臣之求责。虽决知其陷于赃污而不暇顾。一身且不暇顾。况于军民乎。虽覆辙在前。峻法在后。亦不免外剥疲癃之肤。内削妻孥之俸。以应求责。而西北为尤甚。此则臣之亲闻于帅守者也。只此一事。亦可见 殿下不能正心以正朝廷之验。而益信朱子之诚不我欺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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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而推。馀皆可见矣。若 殿下一心诚正。一己诚修。表里洞彻。无少可议。则廷臣孰敢不祇慄精白。以承休德哉。帝王之道。断不外此。此朱子所以虽知世主之所厌闻。而必以此为献也。臣又闻。心不能徒正。必先有格致之事。而其用力之方。又有甚易于章句之士者。盖制事之际。求其是非。用人之时。别其贤愚。听言之间。辨其得失。又验之于身心。考之于史册。随其用功之多寡。即见得力之浅深。当为即为。则有千万人吾往之勇。当止即止。则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之志矣。如是则心安有不正。己安有不克哉。然则人君为政之道。无切于此数言。而此数言之为切于人君者。盖万万于凡人矣。伏乞 殿下。勿以为国势如此。何暇及此。而当日下功。早夜毋怠。则安知今日之蓄。不遽为三年之艾哉。微臣愿忠之诚。实切于心。而回顾其中。他无所有。故敢昧万死。以此为献。倘蒙 殿下留神采纳。而或有补于万一。则微臣志愿。千万满足。舍荣就木。无复遗恨矣。臣不胜瞻天望 圣激切屏营之至。
一。臣窃闻。孟子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朱子慨叹当时。以为大承气症。却下四君子汤。如何得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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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却怪 殿下奋发大志。而见诸行事。只与寻常时一般。如此则亦何以激励臣工。作兴事功也。大禹爱惜寸阴。成汤昧爽丕显。今日视禹汤之世如何。而顾乃 深居九重。不与群臣日讲治道。臣不胜闷郁焉。伏乞 殿下。继自今孜孜于帝学。汲汲于时务。一以禹汤为法焉。
二。臣闻。孔子曰。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况乎人君上为神祇之所眷。下为臣民之所依。则其所以保守身体。儆戒冰渊者当如何哉。臣窃闻。 殿下常于后苑。躬事驰骋。臣固知 圣意所在。然每念衔橛之虞。不胜寒心。极欲进言以效微忠。而自以微贱言轻。又虑听闻有烦。迄玆不敢。臣之不忠。死有馀罪。昔。宋孝宗亲御弧矢。有弦激之虞。大臣陈俊卿。以不能先事陈戒。痛自克责。上密疏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籍籍。由臣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以致惊动圣躬。亏损盛德。非细事也。前日已尝面奏俟罪。圣体未宁。未敢复请。然区区之愚。不敢不先言之。冀或有以感寤宸衷。则臣归死司败。无复憾矣。臣闻自昔人主处富贵崇高之极。志得意满。道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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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制欲。则游畋声色。车服宫室。不能无所偏溺。而不得为全德之君。陛下忧勤恭俭。清净寡欲。凡前世英主所不能免者。一切屏绝。顾于骑射之末。犹有未能忘者。臣知陛下非有所乐乎此也。盖神武之略。志图恢复。故俯而从事于此。以阅武备。以激士气耳。然诚如此。臣亦窃以为过矣。夫孤矢之利。虽圣人所以威天下。然本非帝王所当亲御也。一剑之任。吴起且羞为之。而况万乘之主乎。赵王好剑。而庄周说以天子之剑。楚王好弋。而庄辛说以王霸之弋。陛下既有志于武功。诚能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仗武猛之材。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卒。恢信义以怀归附。则英声义烈。不出尊俎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千万里之远矣。尚何待区区驰射于百步之间哉。太祖皇帝深却手挝之献。盖有见于此矣。又况陛下承祖宗积累之休。膺太上皇付托之重。一身之动静。宗社生灵之休戚系焉。可不自重以为天下无穷之计乎。今者之事。尚赖天地祖宗密垂覆佑。即获痊愈。使其万一有甚于此。则贻太上之忧念。骇四方之观听。虽诛左右执射之人。亦何益乎。故臣愿陛下。常以今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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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永为后来之戒。不惟志之圣心。而又书之盘杅。铭之几杖。不使须臾忘之。则天下幸甚。且古之命大臣者。使之朝夕纳诲以辅德。绳愆纠缪以格非。欲其有以正君之过于未形。而不使著见于外也。唐太宗臂鹰将猎。见魏徵而遽止。宪宗蓬莱之游。惮李绛而不行。此其效也。臣人微望轻。无二子骨鲠强谏之节。致陛下过举彰闻于外。今诛将及身而后乃言。亦何补于既往之咎哉。虽然。惩羹者。必吹于齑。伤桃者。或戒于李。弓矢之技。人所常习而易精。然犹不免今日之患。况毬鞠之戏。本无益于用武。而激射之虞。衔橛之变。又有甚于弓矢者乎。间者。陛下颇亦好之。臣屡献言。未蒙省录。今玆之失。乃天之仁爱陛下。示以警惧。使因其小而戒其大。诚宗社无疆之福也。陛下诚以弦断之变思之。则向之盛气驰骋于奔踶击逐之间。无所蹉跌。盖亦幸矣。岂不为之寒心哉。太祖皇帝。尝以坠马之故而罢猎。又以乘醉之误而戒饮。迁善改过。不俟旋踵。此子孙帝王万世之大训也。臣愿陛下。克己厉行。一以太祖为法。罢毬鞠之会。屏骑射之习。谨威仪之节。玩经典之训。则盛德辉光。将日新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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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而前日之过。何伤日月之明哉。臣每读此疏。感其忠诚。甚恨今日。无以此謦欬于 殿下也。伏乞少留澄省也。
  臣每念此事。忧叹竟夕。窃怪 殿下何故自轻如此。而亦恨今日大臣。寂无俊卿爱君之心。陨结幽郁。只自涕出也。
三。臣窃闻。丽氏于契丹时。请医于宋。密奏忠虑。而金虏之时。又有奔问宋朝之事。当时义之。后世韪之。皆以为丽氏五百王业。寔由于此。此实知言也。夫三纲五常。天之经。地之义。人所以为人。国所以为国者也。于其中。又有最大而尤切者。所谓仁莫大于父子。义莫大于君臣。是也。而君臣之中。受恩罔极。又未有若 本朝之于 皇明也。岂比丽之于宋哉。窃闻。今日一脉 正统。偏寄南方。未知 殿下已有丽朝之事。而机禁事密。群下有未得知耶。若然则天怒自息。民心自悦。我国其庶几乎。如其不然。则未有大伦有亏。大义有坏。而天佑民服者也。万里鲸波。信息难传。而精诚所在。无远不届。一国军民文武之中。岂无忠信沈密而应募愿行者乎。伏乞 殿下。默运神机。独与腹心大臣。密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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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之。臣虽驽劣。极欲怀符潜行。以达吾 君忠义之心。以明 祖宗诚悃之极。则 圣上培养之恩。庶几少效。而假使未达。溺死于万丈层波。万万甘心。荣幸无穷矣。惜乎。今病已矣。南望长恸。只有匪风之思而已。伏愿 殿下潜留睿思毋忽。则千万幸甚。
四。臣闻。圣人有言曰。言以泄败。谋以密成。朱子说虏人。有谋聚于一屋。全不言。用一物画地以谋。如其难决。则便出野外无人处商量。朱子又叹孝宗诘漏泄文字之罪。而拘于亲宠。不能穷治。臣窃闻。今日机密无不透露。甚可寒心。顷年 榻前说话。 特命勿泄。而入侍之臣。出而传语。诸大臣以下。皆无远虑。共为营救。使其人不伏典刑。至于贼鍊之妻。公行书角以通事情。而尚保腰领。此出于 殿下保全元勋之至意。然父子功罪。何可相掩哉。此禁不严。丽季之事。必将驯致矣。伏乞 深思远览。追行典刑焉。
五。臣闻。朱子曰。高宗问张戒曰。几时得见中原。戒曰。古人。居安思危。今日。居危思安。仄闻议者皆谓人心疑惧。且烦听闻。军政可废。臣以为不然。盖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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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端。伏于冥冥之中。不知其发于何时。则岂可无仓卒应变之具乎。况今金火错行。其徵可畏。虽汲汲于此。犹惧其不及于事也。然不以得民心为先。则是徒为虚设。而适为不戢自焚之祸矣。盖民心之怨苦。由于赋役之烦。赋役之烦。由于用度之不节。故朱子曰。李楫寇广西。出榜约不收十年税。从者如云。反谓官兵为贼。朱子又曰。但移浮费。以为养兵之资。则虏首可枭。臣之愚意以为。今日急务。惟在悉除百为。只以养民养兵为事。则本固而有备。国事可为也。今之言者皆曰。内需可罢。臣则以为。凡事必有公私。故朱子尝称太祖出内帑。以易胡人之首。今若 殿下一钱尺布。皆思爱惜。以养士卒。则岂不愈于付之外司。以入吏胥之囊橐也。不然而只为燕私之奉。诸宫之赐。则又不若付外。以示王者无私之意也。
六。臣闻。为国须有体统。理事须有缓急。纷纭细碎。在治世犹且不可。况于艰危之际乎。昔宋高宗时。有尚书言南剑人。凿纸钱。废农桑。乞禁之。朱子叹曰。粘罕长枪大剑如此。而令此辈谋国耶。又有一御史上言。圣节多杀鸡鹅。请只杀羊猪。时人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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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鹅御史。适闻龙虎大王(虏将)南侵曰。此有鸡鹅御史。足以当龙虎大王。当时气象如此。南渡之不竞也宜哉。
  臣闻今日大臣。不辨台谏是非。只以惶恐二字。仰对 圣问。故外方笑以为惶恐政丞。大臣当国。为人所笑如此。可胜寒心。
七。昔谢安当苻坚至桓温来。夷然不以为意。人以为有谋有量。而朱子论之则曰。安不逃则北面事贼。臣伏睹今日危迫之势如此。而大臣以下恬然若平世。无汲汲遑遑底意思。臣恐其素定。只如谢安也。然则何足恃哉。
  先朝臣郑蕴。忠诚贯乎金石。义烈争乎日月。立朝风采。激厉颓俗。临危大节。耸动百世。顷以微事。独阻谥典。物情甚郁。臣以为当此时节。此等人。尤不可不崇报。伏乞 特命有司。亟议其谥。以为奖振贪懦之地。不胜幸甚。
八。臣按。春秋以至纲目。一主于大一统。盖大统不明。则人道乖乱。人道乖乱。则国随以亡。我国自丙丁以后。人心渐晦。以伪为真。以僭为正者多矣。若复十数年后。则正统之说。当不闻于搢绅间。此盖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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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衡。以近世儒者失身胡元。乃以帝尧大统。接之女真。且于辽金称大。而以列国待宋。正犹入鲍肆而不闻臭。遂以丑差之论。倡于天下。而后人藉此为重。甚可羞也。呜呼。皇天所以锡 殿下神圣者。固将使之秉天理以正人心。明王道以立民极。辟邪说以一士趋也。伏愿 殿下。黜去许衡从祀之位。以承孔子,朱子之功焉。安知天运循环。上帝宠异。授禹,武之丕责。而桓,文不足道也。
九。臣窃有所怀。敢冒万死以请焉。伏睹 殿下至德纯茂。为人伦至其所以处骨肉者。高出古先。非但后世帝王之所不及而已也。虽彼岛中之人。未蒙放回。然 圣教有曰。亦有所深虑。未有宿怨而然。远近传说。谁不感泣也。此非臣谀辞。其实然也。第有一事未能无疑于人心者。麟坪大君。生长深宫。未尝习鞍马之劳。且未经痘疫。故我 先王常以此轸念。其保护之责。正在 殿下。奈何每任以饮冰之役。既还而复去。未尝有暖席之时也。长途顿撼。既非万全之道。况豺虎丛中。事衅难测。岂能保其终始顺善也。顷日之事。亦可寒心。顷在 先朝绫原大君。未尝有此行。此岂非 圣朝之家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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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市巷流传之说。则以为 殿下欲其富之以彼中赐与。此则尤不近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彼身外之物。何与于我而冒涉险阻哉。况深耻未湔。虽不得已外为礼敬。视彼之物。岂忍有利之之心乎。窃闻。倭变之后。铨曹以平姓人拟官。 宣祖大王下教曰。岂无他人。而拟此姓人耶。此岂非文武之怒。而后昆之所当法耶。且传曰。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臣民方以趾定之仁。冀见 殿下修齐之效。而市巷小人。乃以怀利之心。疑 殿下骨肉之亲。臣窃痛焉。窃不胜区区忠爱之心。敢进此言。
十。臣闻。益之戒舜曰。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臣窃闻。 殿下数令姬嫔诸主。六博欢谑。仍徵戏债。酒食烂熳。争尚丰侈。疏远传闻。不知信否。若果有之。则不惟 圣心有所流荡。亦岂德将检下之道哉。今日乐放肆而惮绳检。已成江左之习。而 殿下又以此驱之。臣恐风尚日败而莫之救也。臣窃以为 殿下非乐乎此。特以 圣孝无穷。欲以慰 慈殿茕然之疚。庶尽一日之欢。然当此人穷财尽之日。不惟张此娱戏。使百姓。增其疾首蹙頞之声。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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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穴之士。疑 殿下有玩细娱忘远虑之心。而不欲进于 阙下也。况 殿下身启弊源。俗败士靡。以至国步倾覆。则亦岂慰安 长乐之道乎。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养其心。不违其志。说者曰。喻父母于道也。然则圣孝之可以自致者。莱戏之外。岂无其道乎。伏乞 殿下继自今。于此等杂戏。推类而痛绝之。况春宫年幼。尤当以礼自防。以基雎麟之化者也。其于导率擩染之道。愿更 留意焉。
十一。臣闻。涵养之功。最为 圣学之要。若不用力于此而纵欲任情。则其为德性之累。何可胜言。 殿下顷以一时之怒。辄杀金弘郁。大失人心。夫 圣学高明。岂不知言者之不可杀也。只以一朝事触心境。发之太急。不及思量。窃恐 殿下涵养之功。有所未至也。厥后。 殿下出御郊幕。馀威犹激。声气大震。臣窃闻。当时从臣其少气魄者。莫不惊詟失措。其有精神者。无不掩口窃笑。故外议益不厌于弘郁之死。夫人君暴怒。非但害其德性。亦损其气血。非所以养寿命之道也。张绎诟詈仆夫。程子曰。何不动心忍性。又论颜子不迁怒曰。如舜之诛四凶。可怒在彼。己何与焉。夫使弘郁有可死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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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当令有司议定其罪。以正王法。可也。何至盛加声色。过震雷霆。至于久而未已也。国言至今未已。而弘郁之名。愈往愈美。真所谓若先暴怒。只能自害。岂能害人者也。臣窃悼焉。且 殿下非不知敬大臣。使以礼之道。而曩者奴诟大臣。豕叱庶官。此朱子所甚惊叹者。而至于 经筵儒臣。露肤受决。记曰。退人以礼。又曰。杀人之中。又有礼焉。如使臣下有罪。则或退或杀。以制刑法之中。何所不可。而顾反为血气所使。以亏 圣德。以坏国体。臣不胜慨然伤叹也。此皆 殿下不能涵养之致。伏乞继自今。深留 圣意于此。而兼加省察之功。不为喜怒所动。使臣民。爱之如日。畏之如天焉。
十二。臣窃不知弘郁之罪犯如何。而窃闻以应 旨进言而死。夫既已应 旨。则所言虽妄。宜若无罪。而既已求言。而又杀言者。则不惟大损国体。后虽有目前必亡之事。谁敢言之。不过择其不至大忤者。以应文具而已。上以文具求之。下以文具应之。则国事将何所凑泊哉。比来言者。皆以弘郁为请。此岂皆私于已朽之骨而然哉。可见众心之所同矣。众心之所同。即天意之所在也。死者。不可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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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孙亲属。并被禁锢。伏乞 殿下翻然洗冤。且宥其子孙。则人心欢洽。咸戴 天地之仁日月之明矣。且人既以逆诛。死则斯已而已矣。曷尝闻制护逆之律。以防人口乎。此所以起众人之疑。来弘郁之疏也。臣窃恨焉。且尹绛既长论思。朝夕纳诲。是于 圣躬。近之近者也。虽有所失。何可顿捽榜笞。以示众庶也。昔。宋帝有轻士之言。而其臣勇退。若使尹绛。少有士夫之心。何忍冒羞忍耻。更厕周行乎。 殿下待之以奴隶。故渠又以奴隶自待。然则阶级安得以崇。朝廷安得以尊也。此识者所以寒心。而自重之士。徊徨而不敢进也。且 殿下所以诟叱臣僚者。岂不以 殿下有有为之志。而群臣碌碌无一当其意者。故发于言辞者。时或如此。然 殿下若待之以礼。而责之以义。则安知群下不自淬砺以效忠节乎。昔。宋帝开天章阁。以厉群臣。各自奋策。卒启庆历之治。 皇明以桁杖待臣下。稍有志节者。一皆退去。北京之破。无一人死国者。此前事之明验也。夫待之以奴豕。而责之以士夫。诚不能也。伏乞 殿下。深思管子灭亡之戒。贾谊遇报之论。而亟改前日之失。一以廉耻。待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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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不胜幸甚。
十三。昔。刘珙抱家国深羞。创治居第。朱子责之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顷者。 殿下违拒众议。营造大内。此虽 圣孝笃至。亟欲以奉安 慈殿。然圣人之孝。养志为先。虽以 慈殿之志言之。 宗庙之羞耻未雪。岂欲安居于壮丽之中哉。然此则犹有可诿者矣。至于公主第宅。人人无不言其太侈。不惟民穷财匮之时。不宜屡兴大役。以增愁怨。自古国家倾坏之日。公主驸马乞为私孥而不可得。况能保有宫室耶。倘使民安物阜。国如盘石。则洪枝茂叶。自可镇长繁荣。何必汲汲于此。以乖民情。以咈天意也。且有志之士。以此疑 殿下无卧薪尝胆之志。有宴安鸩毒之惑。而一切解体。非细事也。伏乞 殿下。深思而亟反之。专意于其所当为。不胜幸甚。
十四。臣闻。朱子论兵曰。本强则精神折冲。不强则招殃致凶。今日纪纲都坏。而军律尤不严。臣则以为江都时将领以上。皆不可赦。南汉中。激士卒为变者。皆可戮也。 殿下今日教鍊禁卫。皆甚精锐。可谓缓急可用。然已成骄悍。有轻侮搢绅。杀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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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又常聚在辇毂。深所未便。伏乞 殿下。申严约束。少有所犯。一切毋贷焉。
  臣按。朱子曰。今日兵且骄又养安。不知劳苦。一朝如何用。此正今日之弊。乞留 睿意。朱子又曰。汉时宿卫。皆是子弟。不用军卒。此言甚有意思。并入 神览。
十五。臣谨按。宋室抢攘之际。朱子师胡公宪。进为时用。朱子为进时务之要。其言曰。天下形势。独在救其本根而已。所谓救其本根之术。不过视天下人望之所属者。举而用之。则天下之心。翕然聚于朝廷之上。其气力易以鼓动。如羸病之人。针药所不能及。焫其丹田气海。则气血萃于本根。而耳目手足利矣。夫以朱子道德渊深。为君师尽其忠智。而其策不过如此。可谓深知时务之要。而同符乎帝王之道矣。今日望士闻人。 殿下既皆号召而罗致矣。然安知废置之中。又有贤于此者而 殿下莫之知也。伏乞廓乾坤之度。垂日月之明。毋牵于一时之好恶。一以共济时艰为心。则国家幸甚。
  臣瞢无知识。然以臣所见。则李惟泰,俞棨。实可用之贤才也。惟泰当初。感激不世之遇。极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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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仍致一世愤怒。不吉之徒。遂教乡人。先造谤书。以至 上达。鬼蜮之事。诚不忍言。俞棨以议谥事。得罪甚重。设使棨有意于诋谤。然汉廷犹容夏侯。况棨万万无此事乎。此二臣者。皆是儒林重望。昭代名臣。而摈弃流落。已过半生。渠虽无闷。独不为明时之恨耶。伏乞 殿下。回臣所冒职名。以畀二臣。 召致朝端。则大有所益矣。臣若党于所好。以欺 君父。则神明监临。必加诛戮矣。
十六。臣闻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圣人以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故自古国家将亡。信义先亡。以臣所见。朝廷失信于军民者甚多也。湖西大同之始。守令以布尺之太长被推。而又截还其剩尺于民。今则定尺之外。又为馀数。以尺短还退。俾准其数。去年。有束伍给复之令。军卒甚喜。今年已罢之。如此则上下何以相恃哉。伏乞 殿下留神焉。
  且大同之法。只当量入为出。今乃量出为入。而又过为赢馀。今其馀米积在各邑。久为贪官奸吏牟利和籴之资。臣愿依朱子破分之训。以其所馀之数。量减所收之数。则民情必大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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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臣窃听。今之论变异者皆曰。将无奈天数何。此绝不然也。朱子尝以为钦宗勤俭仁慈。出于天资。亲出诏答。所论皆是。其即位时。日有重晕相轧。是太祖即位陈桥时瑞也。其三四日后。昏雾四塞。是耿南仲邪说。有以蒙蔽之。若使钦宗专任李纲。则岂不复太祖之业。以符荡日之瑞乎。然则人事之感天。甚昭昭也。且臣未见 殿下亲祷而天不雨之时。以此而推今日之灾。岂无可弭之理乎。今日变异如此。而群臣无忧伤恻怛以为消融之计。臣每读鲍宣灾异之书。未尝不叹息流涕。切悲忠臣痛迫于危亡之日。汲汲于悟主存国而不见听也。今附见其书。伏乞试加 省览。
  汉哀帝时。孔光,师丹,何武,傅喜以正议。皆免官。丁傅子弟并进。董贤贵幸。鲍宣上书曰。孝成时。外亲持权。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徵。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覆。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之士。论议通古今忧国如饥渴者。敦外亲小童。幸臣董贤等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难。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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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今人有七亡。水旱为灾。一也。重责赋税。二也。贪吏取受。三也。豪强蚕食。四也。苛吏徭役。五也。部落鼓鸣。六也。盗贼劫略。七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驱杀。一也。治狱深刻。二也。冤陷无辜。三也。盗贼横发。四也。怨雠相残。五也。岁恶饥饿。六也。时气疾疫。七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耶。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耶。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奈何独私养外亲幸臣。赏赐大万。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非天意也。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孙宠息夫躬奸人之雄。惑世尤剧。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徵傅喜。使领外亲。何武,师丹,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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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宣,龚胜可大委任。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耶。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
十八。臣闻。朱子曰。古先圣王。饮食酒酱。无不领于冢宰。故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纯白。可以为后世法程也。臣窃闻。今年春间。有一岭阃。徵督蔚鳆甚急曰。自 上因勋戚大臣而索之也。未知果有此事否。无乃勋戚自为己私而凭藉 圣教乎。孟子曰。饮食之人。则人贱之。凡人尚然。况以帝王之尊而有此。则其贻侮于下也为如何哉。臣不胜惊怪焉。伏乞 殿下。反求诸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焉。
  此事有无。臣不敢知。然闾巷窃言不胜藉藉。而岭海尤甚。其累 圣德不少。故冒死敢陈焉。
十九。臣窃见朱子初见孝宗。首以讨复之义。极陈于前矣。至于二十年之后。则不复以此言进。而但曰唯欲陛下先以东南之未治为忧。而正心克己。以正朝廷。庶几真实功效。可以驯致。而不至于别生患害。以妨远图。盖善易者不言易。而真有志于恢复者。果不在于抵掌抚剑之间也。盖其时。孝宗已误于近习。狃于宴安。而本根有不胜虑者。故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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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如此。此岂其初心哉。亦可悲也。臣陛辞八年。恋 阙之心。何尝一刻少弛。而自以无能且有病。母故不忍远离从宦。今则祸罚馀生。已失乌鸟之私。只有蝼蚁之诚。愿尽于 君父。而疾病侵凌。夙志归虚。然其毕义之愿。则入地难泯。故敢陈其狂言如此。此外所欲言者何限。而臣精神昏愦。前失后忘。不能遍举。而今此所言。亦无伦脊。罪当万死。抑臣少读朱子书。每以为尧舜,孔孟之道。尽在是矣。故终始以为献。而于其中。又别有所感焉。孝宗之戊申。即朱子五十九之岁也。是岁封事。有曰。自顷以来。岁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反。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而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矣。臣之固滞。固无忠言奇谋以裨圣听。而陛下日新之德。亦未能有以使臣释然而忘其夙昔之忧也。则臣于此。安得不深有感而重自悲乎。臣每诵斯言。窃不胜感激流涕也。伏乞 殿下。惕然却顾。悟流光之不留。惜壮年之易逝。奋厉不息。克崇德业。以副皇天诞命之心。 先王付托之意。不胜幸甚。
  臣按。朱子封事曰。投进贴黄。乞至御前开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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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用袋重封投纳。亲手书写。目昏笔纵。又曰。乞留中。小臣此举极知僭猥。然不为无稽。伏乞 圣明财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