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窩先生文集卷之四

　詩○古樂府體(十六歲作)

　　

一去紫臺遠。黃河天際流。忽看金菊發。猶是漢宮秋。

江南曲(二首)

玉手弄輕棹。雙雙泛月歸。不知淸夜盡。爭唱采蓮詞。露白秋江冷。芙蓉映臉紅。摘花盈一筥。搖櫓月明中。

出自薊北門行

羽書急徵兵。烽燧光不絶。窮秋燕草黃。虜騎無漢卒。萬乘按劍怒。推轂出雙闕。征車何轔轔。平明大軍發。列陣廣武野。飮馬長城窟。旌旗拂黃雲。鼓角動曉月。天寒隴水斷。疾風吹朔雪。角弓凍難開。鐵衣衝欲裂。宵眠枕淸霜。晝戰傍寒日。戰苦無歸心。力盡寶劍折。何當得上策。不箭旄頭滅。論功安敢懷。庶免沙場骨。

出塞曲

桓桓猛將自西來。十萬天兵闕下催。月落龍沙旗影薄。秋深楡寒角聲哀。陣中壯士披金甲。樓上悲笳動落梅。莫念佳人玉窓怨。行看沙霧一時開。

　　其二

風徹狐裘雪作花。蛇弓鶴轡向龍沙。旌旗亂蔽關山月。鼓角遙連渤海波。玉塞黃雲兵氣結。沙場白骨哭聲多。何當一使滄溟靜。還詣王庭奏凱歌。

朱明瞬不如。白露結爲霜。落雁下汀洲。蘆葦何蒼蒼。搖搖木蘭舟。泛泛水中央。美人在何處。悠悠天一方。欲往從之遊。雲間去路長。獨立暮天寒。月出江茫茫。

　　其二

靑陽如電光。素節倏已還。昨日黃鳥飛。今朝白露漙。天寒月華冷。木落山容殘。衆芳日銷歇。最惜谷中蘭。

折楊柳折楊柳。楊柳何依依。楊柳蕭蕭君遠行。楊柳靑靑君不歸。洛陽三月春茫茫。紗窓綺閣白日長。煙惹千條雨廉纖。鵝黃䙚䙚垂前簷。玲瓏露葉泣斜陽。撩亂風花撲繡簾。春光不曾饒別離。郞君何事歸遲遲。折楊柳憑誰寄。君歸須及靑春節。待歸不歸春已歸。欲折未折心先折。寂寂紅顏對翠眉。纖纖玉手映金絲。紅顏玉手君不見。只有黃鸝數聲碧。月出黃昏還掩門。靑樓寂寞梨花曰。

鳳池晴波綠。鴛鴦相對浴。誰憐白玉姿。永隔黃金屋。花枝入簷燕語樑。脈脈愁倚闌干曲。却憶承恩尙年少。綺樓靑春錦殿曉。春風海棠睡未足。曉日梨花嬌欲笑。六宮皆絶幸臨望。一身寵愛三千上。芙蓉忽驚一夜寒。粉紅零落無人賞。玉樹金莖秋意深。歲月不許紅顏心。西風絡緯啼金井。井上梧桐月中影。翠幕雲屛却成泣。寒天白露珠簾濕。獨居形容易枯槁。況此流景奔梭急。昨日纔見白雪飛。今朝忽復聞黃鸝。如何此身猶自阻。恩渥花落無由更上枝。願化蝴蝶粉翅開。長繞宮花飛去來。君雖不知我自知。歲歲獨趁三春回。

秋閨詞

霜風入庭樹。月色明可掃。落葉下寒塘。蕭蕭秋氣早。此時深閨婦。坐愁紅顏老。孤夢伴殘燈。遠思入寒擣。龍庭何處是。目極關河道。

　　其二

金氣生洞房。香閨冷如鐵。不忍捲珠簾。螢火流復滅。蛩吟蕙草露。曉入沙棠月。下階擣征衣。胡天應已雪。

碧梧篇

碧梧生高岡。上有彩鳳棲。鳳去碧梧餘。月冷風凄凄。

獨含黃鐘律。憔悴臨淸溪。伯牙偶一過。見之心悽悽。斲作三尺琴。漆固絃亦齊。長詠南風詩。日向空山携。

櫓一聲歌一曲。芙蓉亂發秋水綠。征夫未還歲將暮。終日采采不盈匊。却羨鴛鴦相伴飛。歸掩中門月如燭。

　　其二

七月秋江波。露濕芙蓉花。玉手弄流光。雙雙揚翠蛾。搖蕩蘭檣與桂棹。時時驚起鴛鴦鳥。發皓齒飛淸歌。采蓮未終望天涯。日暮西風吹不絶。蒼茫雲海關山月。

昨日東風入羅幃。春汀蘭蕙正芳菲。今日西風入洞房。秋水芙蕖空自香。白露漙漙歲月晩。雁門迢迢音信斷。人生能得幾時好。玉顏盡爲相思老。相思不如雙飛鴨。別時鸞鏡猶在匣。蛟綃鴛錦數行字。粉胸繡臆雙痕淚。蘭燈悄悄夢難成。簾外銅壺點滴聲。中宵輾轉錦衾寒。起擁重羅琴一彈。未彈一曲愁轉切。投琴泣向闌干月。

皎皎天邊月。離離塘上草。不愁鴻雁飛。只恐芙蓉老。遊子在遠方。秋風玉關道。門前楊柳枝。落葉淸霜早。一書尙難寄。寒衣還自擣。攬鏡虛窓下。顏色好未好。

長相思行

長相思長相思。繡戶珠帳歎別離。郞君買茶去不還。獨妾深閨傷玉顏。妾家住在湘江曲。門對湘江江水綠。丹樓綺閣光參差。曲曲闌干楊柳垂。自君重利南與北。樓前花木無顏色。花開如待君來賞。木榮如待君來遊。文石甃邊鴛鴦怨。雕花籠中鸚鵡愁。金盤象床龍鬚席。奈此郞君終不御。我有煖衣君不衣。我有廣帶君不帶。心神不留枕屛間。夢魂長在關河外。五月初報過蘭陵。六月又報來艶澦。七月八月無一字。應聘他人樓上女。欲見郞信無人來。欲寄妾書無人去。隣人莫問郞在處。羞向人前答人語。

長相思長相思。君行何太遲。憶昨眉目艶皎月。是妾與君邂逅夕。窺鏡已驚花謝紅。解鬟更覺霜垂白。閨中顏貌日寂寞。君在誰家獨不惜。憶昨南園蝴蝶飛。是妾與君離別時。光風已彫碧蕙葉。白露更落沙棠枝。閨中節物日變遷。君在誰家獨不知。但恨賤妾輕許身。敢怨君意移新人。

長相思長相思。空歎葑菲詩。麒麟孔雀強爲容。恐使郞君聞妾衰。桃花洗面面猶皴。蘭膏梳鬢鬢猶絲。君歸但可慰離情。敢望嬌愛如少年。日日江口眼長寒。幾多錯認他人船。他人皆不愆前期。與君同去來先君。千金往問君平安。只道未遠還相分。生爲男子誰無婦。誰似郞君太無信。生爲女子誰無夫。誰似妾身恩情盡。君有明月弓。自言欲向黃雲開。去時留妾表相思。今成博山爐中灰。妾有金鳳釵。玉腕羅袖時時拂。別時贈君表相思。今作何人頭上物。少子今年兩巫峽。豐盈犀角難爲弟。待君結髮君不來。去歲已作東家壻。少女今年三北斗。艶態芳姿最人右。待君結縭君不來。來歲擬作西家婦。子女婚娶猶不念。已矣賤妾將何爲。物換星移年復年。但見日月西南馳。

長相思長相思。此恨無絶期。四時十二月。一月三十日。無時無日不相思。空使秋波淚成血。翠落歌屛蛛網回。香消舞衣輕塵積。願爲天上織女星。一年一度期七夕。銀橋久斷鵲橋遠。誰借長空鸞一隻。願爲雲間鳳凰鳥。唱予和汝無相隔。平生未學羽化術。誰借雙翎插我腋。從今誤盡百年身。應作山頭望夫石。湘江之水去悠悠。妾心空逐江波流。

飄飄數莖髮。籊籊一竿竹。淸晨獨漾孤舟去。萬頃春波鴨頭綠。忘是非擲今古。盡日悠然傍沙浦。綠蓑渾帶柳汀煙。靑篛半濕桃源雨。人鉤曲我鉤直。不恨投絲魚不得。漁歌唱晩鏡天闊。千峯環擁江南北。江鳥浮還沒。江風吹不絶。淸宵獨漾孤舟還。一聲柔櫓江心月。

燕支行

漢家名將霍嫖姚。目下久已無天驕。一朝天子許專征。平明擁旄出渭橋。虎䩨犀渠白羽翦。麒麟錦帶明珠袍。涼秋八月胡天高。角聲悲壯風蕭蕭。晝戰列陣龍沙雪。夜戍吹笳簫關月。豼貅百萬氣如雷。蹴踏天山山欲裂。紅旗指城靑海動。鐵馬擁水黃河絶。將軍拔劍斬胡酋。懸胡埋胡涉胡血。蕭條白草黃沙裏。惟見戰骨空滿地。纔報成功歸獻凱。單于又窺桑乾水。疲兵未息還戍邊。漢家征戰何時已。嗚呼漢家征戰何時已。上策莫如修仁義。

老將吟

一杯酒方寸心。男兒志願何時畢。三尺劍百戰身。風雲壯懷已白髮。獨立淸宵望碧空。時聞雁度關山月。

長鯨未斬海波動。醉倚轅門歌激烈。

仙人夜遊曲

眞珠簾捲水晶宮。欄壓蓬萊東海東。玉桂花飄廣漢殿。月索垂雲銀浦淺。鳳笙鸞管仙人宴。仙語琅琅人不見。星斗闌干淸夜永。北海樽倒南山影。瑤姬玉盤薦瓊脯。湘妃寶瑟姮娥舞。醉翻王母掌中杯。白玉樓中歸興催。步虛聲裏鶴徘徊。眞人已駕蒼龍廻。雲母屛寒玉漏急。珠露冷滴霞衫濕。金鷄咿喔扶桑枝。天光海色明瑤池。

興武將軍歌

熒惑精英降東海。中原萬古無豪傑。背上星文手中霜。天遣神人授祕訣。雄視三韓期一之。壯心忽仗羅王鉞。劍戟朝開鴨水雲。旌旗夜失熊津月。當年微爾武定功。兩韓操鷄亦未識。倘使公生楚漢時。爲忠韓信義項籍。掀天壯氣今何之。想象龍騰千丈時。白楊衰草悲風來。荒涼古墓麒麟危。桂糈椒漿再拜之。百代興亡入慨歎。金鼇山高汶水深。漁唱一聲江照晩。

耳目吟

有耳莫好聽淫聲。有目莫悅看好色。淫聲蕩人心。美色喪人德。耳可聽流水。流水泠泠聲不俗。目可見靑

山。靑山淡淡色可掬。看山聽水外。風月亦足淸心曲。

登陶山後嶺

千蔡格一陳筇。翠屛雙隱隱。淸洛遠溶溶。悠然拂石松風裏。臥見淸涼十二峯。(唐宋千家詩選。有千蔡格之語。)

贈金叔(時敏)及朴弟(臨江仙)

杜柳聲華曾飽聽。今朝忽解金龜。竹橋化院雨晴時。淸涼金氣宇。瀚海朴襟期。

東坡雨(此詩蓋有所指。亦一滑稽談話也。時有一士人。言及此事。故戲作之。)

東坡雨。初從西海來。靄靄滿九宇。妬蔽伊澳梧桐月。巧濕洛陽桃李樹。君不見老豪門前北風急。雷霆十月愁雲泣。皎日獨在南天明。武夷松柏長靑靑。東坡雨。却不使衆芳皆凋零。

敬窩先生文集卷之四

　詩○小詞

　　

春曉詞(蝶戀花)

月隱闌干錦帳小。日映雕樑。簾捲紗窓曉。楊柳樓臺光景好。梨花院落香風早。

花下佳人花上鳥。鳥自弄春。人自愁春老。春不饒愁花漸少。紛紛滿地無心掃。

　　其二(更漏子)

鴨香爐鸞鏡匣。塵滿虎紋龜甲。華兩鬢淡雙眉。有簾

難卷時。

黃鸝鳥聲聲巧。綠繞關河未了。一斷續一高低。紗窓曉夢迷。

春夜詞(靑玉案)

黃鸝又是靑陽節。憶摻手無言別。綠草南園香雨歇。繡窓朱戶。錦衾羅襪。此恨憑誰說。

漏聲點滴歌聲咽。簾外春風帳中徹。淚落粉胸珠滿結。翠屛燈暗。玉樓人絶。寂寞梨花月。

懷舊詞(憶秦娥)

歸雲暮。蕭蕭客帆花山雨。花山雨。舊年歡樂。夕陽喬樹。

白蓮暗送香風度。綠蘋波上輕搖櫓。輕搖櫓。一聲漁唱。悼今懷古。

　　其二(臨江仙)

花發春歸院落。月明人倚闌干。新年徒想舊年歡。一聲風外笛。千里雨中山。

桃李天倫樂事。悠悠夢冷雲寒。鉤簾矯首暮遐歡。大江流不盡。落日下層巒。

春懷詞(巫山一段雲)

院落愁春處。闌干欲暮時。美人遙在漢江湄。萬里遠

相思。

白白雲低岫。靑靑草滿池。瑤琴一曲酒三巵。唱罷采蘭詞。

宮詞(鷓鴣天)

夢侍君王覺不看。梨花寂寞曉窓寒。簾開翡翠香風暖。帳掩芙蓉缺月殘。

今日恨昔年歡。一聲長笛倚闌干。此身已極高明享。坐詠黃裳且莫歎。

　　其二(沁園春)

愛極恩疏。白日移光。番華未終。憶金床初拂。瓊樓侍宴。桃花夜月。柳絮春風。環佩無聲。羅紈有恨。夜雨長門鎖別宮。誰知道。把君情妾意。各自西東。

殘燈獨伴朦朧。柰綺殿瑤臺夢旋空。但蘭膏香盡。歌屛怨翠。玉奩塵滿。粧鏡愁紅。柳絮風還。桃花月在誰遣。悲歡已不同。那堪度。又鶯穿庭院。燕撲簾櫳。

　　其三(望海潮)

煙消庭院。春晴池館。丁當玉漏聲遲。鶯惱燕愁。梨香柳嫩。闌干曲曲簾垂。風動紫棠枝。試看鏡中貌。雲髮成絲。咫尺長門。一回金輦更難期。

何心復畫雙眉。悵顏穠寵極。顏變恩移。蓮步沒塵。梅

粧委地。誰知昔日嬌姿。絺綌歎凄其。空思友琴瑟。長詠周詩寂寞。藍宮夜鎖花落月明時。

　　其四(卜算子)

泣奏綠桐琴。敢願君王顧。深鎖重門翠草長。鳳輦頻頻度。

不捲水晶簾。寂寞紗窓暮。銀箭金壺漏水多。滴滴梧桐雨。

秋閨詞(木蘭花幔)

昔靑春欲暮。長占鵲。待人旋。倚繡戶紗窓。先憂王事。又惜流年。夢斷一聲黃鳥。正江南芳草綠連天。花落珠簾不掛。月明羅幕遲褰。

新涼已入采蓮船。白雁度愁邊。悵玉塞香閨。容顏易老。書信難傳。空愁魴魚頳尾。更一堂琴瑟樂無緣。露下芙蓉墜粉。風前楊柳凋煙。

春閨詞(浣溪紗)

鶯喚春眠近翠櫳。晩窓香夢失遼東。碧桃花落滿簾風。

遙望玉門關外路。戍樓明月夜臨空。不知何日報平戎。

　　其二(鷓鴣天)

人在關山信不通。芳辰別恨也難窮。鞦韆院落梨花月。簾幕樓臺燕子風。

愁鬢綠淚顏紅。杜鵑聲裏倚薰籠。閉門且祕靑春色。恐遣狂蜂入室中。

　　其三(法駕導引)

燕山路燕山路。戍客淚沾巾。舊燕不來新雁去。江南芳草欲靑春。閨裏有佳人。

韶華晩韶華晩。佳節蕙樓空。雙髮委欄和睡憑。懶穿金線繡雲紅。香夢半䑃朧。

簾寂寂簾寂寂。遲日暖金閨。睡起整鬟。矯首望綠楊。春色動前溪。歌罷一鶯啼。

　　其四(太常引)

良人遠應白頭征。無信使向長城。明月幾虧盈。千里外君情妾情。

陌頭楊柳。半黃半碧。䙚䙚拂新晴。見此猶堪驚。又何處流鶯一聲。

採蓮詞(菩薩巒)

西風雨過秋江水。芙蓉花冷愁紅墜。月白露華淸。蘭舟歌有聲。

動橈明鏡裏。鳧雁衝波起。採採欲貽誰。關山歸使稀。

送別詞(定風波)

祖帳初舒雁翼風。人當佳節欲西東。無限夕陽秋水岸。一曲陽關離恨滿杯中。

洛水橋邊河水上。應對碧天明月兩心同。若見苔磯微雨洒。須憶綠蓑靑篛獨漁翁。

春日詞(眼兒媚)

東風淡淡雨初收。日晩翠煙浮。柳花雙岸。桃花十里。鳥喚溪流。

濯纓歌罷仍垂釣。白鷺近扁舟。一聲漁唱。山靑水綠。萬古閑愁。

秋夜詞(玉樓春)

秋雲淡淡秋雲靜。秋水盈盈秋水淨。松風萬壑翠屛回。月滿沙汀人朗詠。

一聲淸簫千巖應。白鶴飛來巖上聽。月低簫罷鶴凌虛。縹緲玄裳天半影。

　　其二(漁家傲)

百道飛泉淸灑雨。仙山縹緲開雲霧。萬壑松聲寒。日暮詠而步。夜深月照三花樹。

不覺蘿衣沾玉露。紫鸞笙裏心千古。白鶴橫翻江。雪羽翩然舞。天風吹入秋空去。

懷人詞(法駕導引)

淸江曲淸江曲。南望碧山開。腸斷暮天懷遠客。北風吹送雁聲來。何處獨登臺。

明月出明月出。波冷白蘋秋。空遣錦鱗吞釣餌。嶺雲江樹思悠悠。愁倚一漁舟。

暮春詞(霜天曉角)

一簾疏疏雨。淡淡花明樹。眼底忽生佳興。吟詠際自成句。

雨晴風更急。落紅朝滿路。試倚曲闌遐眺。芳郊外草如縷。

　　

其二(虞美人)

晩鶯處處迎初夏。啼到靑山夜。五更風雨滿西園。濁酒三杯聊復餞殘春。

三杯已破強愁陣。更酌三杯進。總無籬落杏花明。但見曉日千巖嫩綠映新晴。

秋興詞(撲蝴蝶)

登高望遠。始覺塵寰小。朗吟飛下仙風吹。秋寒玉宇崢嶸。雲捲靑山縹緲。歸來夜深。明月掛松杪。露淸衣濕。閑捲疏簾碧牕曉。人間富貴悠然忘到了。水邊倚石觀魚。林下移床聽鳥。予心樂知多少。

春興詞(金縷衣)

晩泛春江渡。想前賢浴沂。至樂過川眞趣。楊柳靑黃桃杏紫。十里輕煙疏雨。獨倚處闌干欲暮。雨歇煙消明月出。向花間弄笛花間舞。花易老月難駐。

曉來醒醉簾前步。見東風落紅。嫩綠交明山路。生作男兒無箇事。自幸昇平之遇。衮職吾何能補得一。乾坤二樂雙淸主。舒萬卷掬千古。

夏日詞(送將歸)

水繞靑山山繞舍。疏雨一村散桑柘。蕭灑琴書。淸閑松竹。露頂虛窓下。

晩汲寒泉時自瀉。見綠野悠然枕瓦。愛楊柳淸風。芙蓉明月。臥待池塘夜。

　　其二(江神子)

海棠花下睡初殘。日三竿近西巒。抱得秦箏腸斷不堪彈。萬里玉關人未返。眉翠薄倚闌干。

何時破虜效桓桓。鼻空酸眼長寒。獨向幽林深谷采崇蘭。粧鏡綠雲看已失。嗟歲月若跳丸。

閑居詞(水龍吟)

此身元自疏迂。含華不是矜高躅。靑山當戶。澄流在左。數椽茅屋。玩理鳶魚。結盟鷗鷺。淡然離俗念。人間

富貴。浮雲聚散。一簞食萬鍾粟。

芙蓉楊柳風前綠。倚杖籬門時聘目。夕陽西隱。沈鱗競躍。月搖江曲。翠竹寒松。瑤琴玉友生涯中。足識江湖如許無窮。眞趣有誰干祿。

進酒詞(滿庭芳)

塚臥麒麟。堂巢翡翠。杜陵詩句堪驚。如知物理。有酒莫辭傾。每遇良辰美景。思白也牛宰羊烹。吾何用獨醒無醉。華髮鏡中生。

天倫俱會處肆筵設席。稱壽飛觥。引香風趙舞。明月秦箏。但願及時湛樂。安足道富貴功名。君須念空山暮雨腸斷白楊聲。

微雨詞(點絳唇)

喜聽前山。後山鳩喚崇朝歇。能知時節。潤物當春發。河漢流雲。淡淡聲將絶。陰猶結涼生林樾。花院䑃朧月。

獲麟操

麟之趾兮。規而不踶。麟之角兮。肉而不觝。麟之德兮。聖王之瑞。非今世珍兮。胡爲乎來此。麟兮麟兮。吾已矣夫。

麟之去兮。聖王已死。麟之來兮。又誰爲。麟之衰兮。我

心憂矣。唐虞世遠兮。我將何歸。麟兮麟兮。吾道非耶。

秋風嫋嫋兮。白露團團。蟲鳴金井兮。宇宙寒朗。月垂光兮。夜漫漫。所謂伊人在水中洲。豈不爾思兮。路阻且脩。愛而不見兮。中心悠悠。

秋風瑟瑟兮。白露未晞。玉宇寥廓兮。雁南歸。寒蟬晝吟兮。熠燿宵飛。所謂伊人在水中央。欲往從之兮。路阻且長。愛而不見兮。使我心傷。

秋風淅淅兮。白露爲霜。木葉零落兮。百卉爲之不芳。采蘭盈匊兮。采蓮滿筐。所謂伊人在水中沚。欲以遺之兮。路阻且右。愛而不見兮。獨立搔首。

敬窩先生文集卷之四

　書

　　

答金敎官(光繼)

伏承下札。謹審窮冬。尊靜棲起居萬福。溯仰區區。士友之不志於此學久矣。院宇荒涼。絃誦寂寥。時或有挾冊而來遊者。不過爲科場之學利祿之資也。其於心上都不管攝。若使憂道者聞之。寧不寒心。今此心經講讀之擧。實出於勉進後學之誠意。令人不勝歎賞。爲士友者。亦能奉承盛意。終始不怠。得有所成就。則斯文之幸也。如烋者從前半生。已是枉過了。追思

今日。悔悟實多。而旣無開卷自得之功。又不及此時而得與於函丈之列。面墻孤立。將不免白紛之歎。有時自念。不覺慙汗。今日所望於吾道者。只在於年富力強之士友。曷勝羨仰。

答李軍威

仰稟之藥。至以單方妙訣經驗於身心者。丁寧錄示。自顧無狀有何可取。而愛欲其生。乃至於此哉。手捧心感。無以仰喩。末端所示坎離交濟。此尤治心養氣之妙法。而如烋者性本躁暴。守亦不固。懼不能體驗於身上而能有所得。然旣承至誨如此。其何敢付之忽忘之地。使病勢有加。藥物無效也哉。所恨者。身在草土。道路悠遠。不得面承指敎。以開迷惑之胸也。

答金上舍

昨日臨問。迨極仰感。第於其時。熱氣方熾。且爲傍人所止。未遂接語之願。達夜耿耿。益增懷抱之惡。忽此意外。特賜書訊。副以藥物之惠。可見不遺高義。令人歎謝不已。往在二十年前。吾儕之所望於尊者。固非淺淺也。尊之所以自期於身者。亦非尋常。中間麴糱之托。是豈初心耶。伏願自今以後。回車改轍。及其迷途之未遠。以副平昔期待之意。千萬望也。縷縷所欲

言者甚多。而疾甚代草。不盡所懷。惟在默會中。

答鄭敬吾

兄之心事。弟豈待兄之辨明而後知之耶。只緣罪蟄中。外間論議。無由得聞。雖有謬見。無由說與。有若聾盲者久矣。今蒙示及終始辨明文字。始得其詳。何幸何幸。左右決非誣賢之人也。人誰不知。凡論人是非者。必須平心察理。絶去偏私。然後可無過當之失。欲自辨明者。必須開說通暢紆餘委曲。然後可無激發之患。皆不可以憤辭相加也。左右心事。不知者雖不知。而知者旣已知之矣。今不必強起爭辨。必須收心定慮。杜門讀書。增益其所不能。固守而靜竢自修之道。旣盡於我。則今日之不信者。皆將信之於後矣。人言之有無。皆左右身心外事也。於左右有何加損焉。風樹餘生。僅延頑喘。此非向人作此等說話之時。而左右旣以烋爲知己。委示情曲。縷縷至此。弟豈可無一言以復耶。但不爲箴規相勉之語。而只欲爲兄辨明。亦非朋友責善之義也。玆以區區鄙悃。略陳於末端。竝垂察焉。

與張察訪(應一)

頃見盧世謙。伏審先生之喪。今已奉還于南山本第。

又作一倍悲痛。不覺身病之益甚也。不審嚴寒。哀履神護否。烋一息未絶。祥制已過。慨廓之痛。曷有其涯。自念無狀一身。在平日過蒙恩接。仰之如天地。親之如父母。而罪與惡極。事不心謀。旣未及進訣於啓手之時。又未得奉護於還柩之日。前頭衰奉。想在不遠。而奠芻之誠。臨穴之願。亦無可展之勢。情禮俱缺。痛摧之心。豈容暫忘。氣息奄奄。一語敍哀。亦恐不及於未絶之前。僅僅口呼。修置輓語。而禫制未過。不敢遽上。今始付送。這間心事。哀有以想得其萬一也。

答張察訪

沈綿鬱積中。伏承哀復書。謹審哀中起居神佑。頗慰病懷。而滿紙縷縷。情義懇惻。愛欲其生之意。溢於言表。益增悲感。卽日寒威。不審何樣支遣。旋極遙慮。賤疾已浹三月。往復無常。一日稍安。則一日更苦。元氣極虛。難望其完復。亦非尋常藥物所易攻下。方且置身生死路頭。以聽命物者處分。頃聞人傳衰奉卜在今十五日云。益增摧悼。不能自定。況在孝心。其何以堪居。顧念此身。不能自力於人事上。若送迷兒。則實與身往無異。而痘疾在處鴟張。不惟道路不通。在渠情理。決難離去病父之側。反覆思量。計莫之遂。臨穴

辭訣。已不敢望。而菲薄之奠。草率之告。亦將遠借他手。烋是何人。而一疾至此。情禮闕然於山仰父事之地乎。告辭僅僅口呼。文不成理。語不盡意。亦一大恨也。只祝俯從禮制。克成大事。以副遠誠。

答丁仲蘧

身在罪苦。萬里之行。無路攀別。悵鬱之懷。不能自禁。意望之外。反承尊問。副以賻儀。哀感之餘。旋增慙恨。厥後連有疾病。且無信便。尙稽修謝。罪惶俱至。夷險一心。可見君子之素守。吾兄已試此路。不愧古人。亦可謂毅然大丈夫矣。幸望隨其所遇。勿忘此心。以副士友之望如何。此道理。兄豈待人言哉。區區若是。亦是古人切磋之義也。烋身有重病。不能早圖。柴敗日甚。以到難友之境。自憫柰何。旅軒先生奄捐館舍。斯文已矣。痛哭何言。

答洪都事

戀仰之餘。得承手書。感賀無已。以審靜裏起居有相。溯慰區區。弟拙狀依度。餘無足奉凂者。羅織之事。聞來不覺驚歎。人心世道。何至此極也。古人云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此乃聖賢之高處。自外至者。吾亦末如之何矣。惟幸益修其在已之道。以爲成就德業之

地。則彼所以橫加於我者。未必不爲他山之石也。

與柳德甫(碩)

氣息奄奄。命在頃刻矣。平生之友。吾不復見。昔日交道。今不可續成。良可歎也。惟願吾兄勉卒事業。勿太剛勿太柔。須以謹獨不欺爲要。用副知舊朋友之望千萬。

與金萬古

卽因孟堅。聞兄卜居蓼村云。弟欲死托龜洞先山之下。生雖遠居。死當爲隣。若然則弟之志願畢矣。死亦何恨。竝以孤兒托焉。兄其忍負此意耶。

與李戚僉兄

庚炎未退。不審僉戚契侍奉起居何如。科事聞皆不利云。固知關數而怪歎無已。烋羸敗中。加以痢侯。廢食澌憊。自憫柰何。就煩火燒後。家人無所於歸。方借接村家而狹陋甚矣。不得已將欲營造新屋。而役人無可得之路。卽今農事已歇。正當始役之時。而束手無策。虛送日子。此間憫切。當如何哉。竊念吾洞中。旣依呂氏鄕約之法。患亂相恤。乃是約條中大節目。而國家事目。亦已詳悉。伏想僉契不待鄙訴。而已有所料理者矣。失火家。出力相助。雖有一洞之舊規。而不

如鄕約之所及者廣也。惟願僉侍相議出令。招致約統。使之赴助。則露處之人。庶可保存於仁風厚意之中。而民德亦將自此而有歸厚之美矣。如何。

與仁同士林會中

仲春尙寒。僉斯文起居何如。山頹之痛。遠近士林之所共。而烋則身病危篤。與死爲隣久矣。顧念前後全廢職分。此心悲恨。天地無極。伏聞文集已爲修正。僉尊齊會校中有日云。病中慰賀。當復如何。人世事變。有難預料。必須傳寫累件。散藏各處。可爲萬全之策也。先生平日賜烋簡札及誨諭文字。謹寫呈上。而但奄奄度日。不得考證。要在僉斯文商酌去取耳。且編入之後。卽還此冊。而所編條目。一一點標示及。以開病鬱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