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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轩先生集卷之三十六○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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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轩先生集卷之三十六○文稿
 谥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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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议政新丰府院君张公谥状
公讳维。字持国。德水人也。鼻祖舜龙。本元朝臣。以宣武将军镇边总管征东中书省。从齐国公主来。留仕高丽。官至门下赞成事,德城府院君。德水之张始此云。历数世入我 朝。有曰翮。汉城府判尹。五代祖忠辅。文科司宪府执义。高祖讳玉。擢魁科。以文章鸣。官卒承文院判校。赠吏曹参判。曾祖讳任重。能诗文。用太学公荐。仕为掌隶院司议。赠吏曹判书。祖讳逸。木川县监。赠领议政。考讳云翼。魁大科。有重望。以刑判终。赠纯忠积德补祚功臣,议政府领议政,德水府院君。三世追荣。以公贵也。妣贞敬夫人朴氏。密阳望族。汉城府判尹赠左赞成崇元之女。以万历丁亥。生公。公之在娠也。朴夫人梦日入怀。生而秀异。幼不妄戏。从伯氏傍听其所学。辄记之。判书公大以为奇。七岁受书。十岁诵诗书。十一读通鉴。十三而孤。持制如成人。因病脾辍业。十五学汉史于月汀尹公。又学礼于金沙溪之门。沙溪先生甚重之。期以致远。益读古文词。文日以进。十九冠汉城试。名声益大播。己酉。中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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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乙科第一名。选入槐院。寻兼侍讲院说书。田(一作由)槐院兼此任者。古未尝有也。时槐院将选新进。占第者多考官亲属。又皆权要子弟。同僚心不可而口不敢言。公与宋公邦祚正色斥之。终不得与选焉。翰院有新荐。公当为首。而为修郤者所沮格。辛亥。始被史荐。为检阅。俄迁注书。已而还艺文转待教。壬子之狱。坐婚家累罢。公奉大夫人。屏处安山者。十有二年。晨昏之外。所沈潜探玩者。惟性理之学是笃焉。癸亥 反正也。讦谟丕烈。多所密赞。拜待教转奉教。迁典籍。由礼曹佐郎。改吏曹佐郎知制教兼校书校理。于是书堂玉堂。俱以公选。继有暗行御史之命。仍令宣谕一道。公乃至湖南未复命。转正郎。策勋二等。赐奋忠赞谟立纪靖社功臣号。超二阶为奉直郎。郑公经世,沈公光世于筵中。白 上以公学识为当今第一。宜仿 宣庙朝卢相守慎故事。待以不次之位。 命加通政阶。无何。除兵曹参知。公既还拜。疏辞勋号及资秩。 上优答不许。是时。绣衣之之八路者各有书启。而公所陈达最详密。凡钜细弊端。无论宫家戚里。悉以条列。逋租之可免者。亦皆备陈。 上多之。采纳有加焉。甲子。大臣请以公为备局副提调。俾察有司之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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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百为。皆属公手。逆适反报至。 上幸公山。公扈驾次天安。拜大司谏。为台谏者。递有司任例也。而公仍带焉。盖大臣重公也。公陈疏请递不获。时变出仓卒。帅臣多逗挠。朝士雉鸟散。公论之壹以公。不饶权贵。不阿亲近。人服其得体。而忌者亦多。加嘉善阶。以扈从劳也。于是封新丰君。谏职仍旧。因旱进劄。其略。以日三开筵。讲明义理。裁制事变。为格天修德之实。又以国家大本。系于储嗣。教迪之方。最为切急。请早正储位。慎简宫僚。俾尽辅导之职。 上嘉纳焉。请急递大司谏。拜大司宪。又以病免。以原封兼同知春秋馆事。公素患血疾。至是复作。乃再疏得解春秋馆。顷之拜大司成。辞递。乙丑春。复拜大司成。夏移大司谏。改吏曹参判。冬因遇灾求言。公应旨投疏。以为国家之致治非一道。致乱亦非一道。然大本系于人主之身。一言一动。悉关治忽。而其要在于心术之微。故古之君子必曰格君心之非。又曰正心诚意。盖为舍此则无别方可试故也。遂以立圣志恢圣量平圣心三事条陈。其略曰。天下之理。有其志然后有其事。有其事然后有其效。无其志而能有成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古昔圣帝明王。各有一代规模。故三王纯乎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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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霸假其仁义。皆能以实心行实事。规模先定。功效随至。污隆虽异。其致则一也。 殿下以有为之资。当变革之际。内有反侧思乱之顽民。外有垂涎伺衅之强虏。此正 殿下奋发大志。恢弘事业。以承 祖宗启佑之眷。以答臣民颙若之望。挽回颓运。侔烈宣光之会也。而 殿下循涂守辙。踵常袭旧。任聪明于文簿之琐细。局智虑于规例之陈陋。用人不分贤邪。作事罔念经远。至于经筵读讲。乃为进德修业之本。然其幽独敬肆之分。本源操舍之功。皆臣邻之所未窥者。不知 殿下于此果能以实心致实功乎。综名责实。内修外攘之业。果能辨其志而为其事乎。如是而欲望民之乂国之安妖祥之弭灭。不亦左乎。伏愿开广志趣。树立规模。以古先哲王为标准。以修己治平为己任。此臣所谓立圣志者也。人君临亿兆之众。抚一国之大。一喜愠一与夺。而物之荣辱死生系焉。苟非有恢廓之度。曷以处崇高之地。故曰山薮藏疾。川泽纳污。国君含垢。此至论也。伏见 殿下聪明恭俭。明习政事。内无声色之娱。外绝狗马之玩。此所以卓冠前代者也。然而人犹有所憾者。殆 圣量有所未弘焉。临御之始。从谏弗咈。几乎转圜之美。而识者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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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出于勉强。渐不克终。盖有以窃瞯于声色几微之间也。逮至近日。凡言事者。无论当否。辄以訑訑之色待之。甚至儒臣进劄。旋蒙外补。勋旧忤旨。不免窜黜。加之以情外之罪名。震之以过当之严命。虽大臣台阁争之。皆未省纳。殊不知听言之道与任事异。任事者善则有赏。不善则有罚固也。听言者可用则取之。不可用则置之而已。若匹夫有以言获罪。则举国必以言为戒。乱亡之源。未必不由是也。况人臣敢言者。是犹攀天而触雷霆。其事诚难。其志可嘉。而君人者乃反屑屑然较其长短。竞其曲直。必欲伸己而屈人。是何示人不广也。伏愿虚心易气。容受尽言。要使众美毕进。协于克一。此臣所谓恢圣量者也。夫人君之所恶于臣下者。莫如朋党。其在于今。又是病国之膏肓。 殿下之深恶而痛绝者。固其宜也。然去之之要。惟在明与平耳。明则枉直不蔽。平则举措无失。能是二者。何忧朋党之难去哉。窃窥 圣明似有矫枉过直。盖其恶之太甚。故因而有所过疑。绝之太急。故不暇察其本情。惟玆一念。既成偏系。方寸虚明之中。有所障碍。故发于事为者。不得其平者多矣。是以修饰外貌。奉承指意。依阿矫伪之习。日以益增。诚实质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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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日以益丧。以避形迹远嫌疑。为得计。以了官事任众怨。为大讳。此果何利于国家哉。如顷日以言被谴者。其言实一国之公论。 圣明所烛。夫岂不知。特以先疑其人有所偏党。故不用其言。罪斥其身。如使易地而处。易人而言。 殿下未必深罪之也。心有不平。害乃至此。可不慎哉。伏愿宅心。如水虚明。鉴物。勿以先入之见。揣断群情。惟执当然之则。无偏无党。会极归极。此臣所谓平圣心者也。疏奏嘉纳。辞递为大司谏。改副提学。迁大司宪。递复为副提学。又拜吏曹参判。盖自甲子至丙寅三岁之间。凡为大司成副提学者四。为大司谏大司宪者五。三为吏曹参判。丙寅春。 仁献王后之丧。朝议以为 上既承大统。与为人后者同。宜降服杖期。延平,完城诸公意见异。谓 上为祖后。非为人后也。通丧不当降。公引礼辨之曰。父在为母。犹降服杖期。以有所厌也。 上虽非为人后者。既承 祖宗之统。依父在厌降之礼。服杖期可也。朝廷争之力。 上竟服杖期。初愚伏郑公。引礼记君之母非夫人服缌之文。拟定服制。完城然其言。公驳议之曰。记所谓非夫人。乃父之妾也。庶子为父后。己之母。是父之妾。则服缌固也。今日之礼。大异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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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城即悟。愚伏闻之。亦改其议。公在谏院。又上劄请寝称园。略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事亲终始。一有违礼。则非圣人之所谓孝也。一字之称。无益于显亲之实。而书之史策。传之于后世。将曰诸侯之私亲。以墓称园。自某代始也。恐非昭圣孝于无穷也云云。秋入玉堂。冬有雷变。公乃推原易象。进劄陈戒。大要以号令之失当。威怒之过中。与夫刑罚之或重。缕缕为言。辞递为大司成。兼同知经筵事。丁卯之乱。扈入江都。兼弘文馆提学。时胡差刘海本以汉人投北者也。至是来请平。公与月沙李相公,金判书荩国及先兄孝敏公。承命往接于燕尾亭者。凡三度也。海之初诣行宫也。 上坐而见之。海便怒立不进。公趋而启曰。 上若少动。亏国体大矣。海甚无礼。请麾之。 上是公言。海见群情奋发。即成礼而退。和且盟。金人请 上亲莅。或言唐太宗亦有渭桥之盟。许之可也。公与先伯兄相议入启曰。海之发此言也。业以 上方宅忧为解。今不宜轻许。且可力争。遂争之。大臣莅盟焉。移拜吏曹参判。扈 驾还都。秋铨长缺。特命从二品中才望表著者加望。大臣以公首拟。擢拜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公素谦退。逡巡不敢出。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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劄辞之。 谕以有才有学有德有行。眷意益笃。不得已而行。乃手写杜请嘱抑侥倖等事。揭诸壁上。常目在之。其为政也。务振淹滞。尤急循良。与僚佐会议于公厅。疏录可用之人。用之既尽。又询而录之。以补内外之窠。恐或遗才。志常切于大布公道。舆论称之。兼 世子左副宾客。时仙源金相公以公之外舅。为右宾客。右副宾客。即清阴相公也。公以宾客四员。而一家人居三。辞不得请。冬有 诏使声息。公膺远接使之命。屡辞不从。后诏行不果来。戊辰春。兼带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秋辞吏曹得递。为右参赞。 上因大旱求言。公又进劄。以立志为第一义。略曰。奋发大志。淬励振作。刻苦如越句践。节俭如卫文公。延揽英雄如汉光。励精图治如唐宗。犹恐未足以济乱而兴衰也。以今所为观之。得无近于泄泄沓沓者乎。若此不已。非惟无以致治。直恐寝微寝削。日趋灭亡而后已也。帝王之学。与治道相表里。其法不外乎大学之纲条中庸之九经。其著于方册者。 殿下于细旃之上。讲劘已熟。若能办得有为之志。不待他求。举此以措之而有馀矣。不然。书自书道自道心自心。都无所关涉。毕竟与俗儒之出口入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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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异矣。 殿下于此可不回心猛省。思所以立其志乎。其言内需司之弊。则以为内需公事。必关吏曹。其意盖仿周官之制。欲令冢宰政本与知人主财用。以示宫府一体之意也。 祖宗设法。良不偶然。然既使之与知则应有随事违覆之举。不当奉行文书。押署行会。如今日之为也。况近来颇有不待关由该曹。径下外方者。此尤可该之甚。本源一谬。末流之差。宜无所不有也。议者多言叛奴投属。山泽折受。渐复曩套。月异而岁不同。闾巷窃议不胜籍籍。 九重凝邃之中。岂能尽察幽隐。窃为 圣主伤之。愿 殿下特下明教。凡内需公事须入启者。必令吏曹堂上郎厅签署。然后由政院出纳。如有事理违谬者。许令本曹据理覆启。以昭圣代平明之理。其言言路之不广也。则以为国之有言路。犹人之有血脉也。血脉壅则人病。言路塞则国亡。苟不廓开言路。即身有愆谬。何得知之。下有奸邪。何得闻之。故传称舜好问好察。大禹闻善言而拜。成汤从谏弗咈。孔子亦言惟其言而莫违。一言足以亡国也。古之喜闻谏者。非为其言之皆善也。所言有近于迂者疑于激者涉于讪者。亦皆优容而虚受之。若以其迂也激也讪也。而弃之厌之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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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不迂不激不讪者。亦将远而去矣。非国之利也。粤自 圣明临御以来。朝臣言事获谴。非止一二。触忤 殿下。则殿下不悦。触忤宰执。则宰执不悦。故台阁之上。以言为讳。棱骨消软。直气摧沮。此识者之所以为世道慨也。转移之机。只在 殿下。能使屈者伸。塞者通。正直之士。洋洋动气。皆欲奉白简缄皂囊。立于殿陛之下。则人心大悦。疵政自祛。国脉灵长。终必赖焉。 殿下何吝而不为也。此 殿下之诚未至而志未立也。悠悠泛泛。牵补架漏。一朝天怒民离。外侮内讧。则国之危亡无日。此臣之所大惧也。改大司宪。因求言。又与台僚进劄。其言以极其正。以责人之不正。极其公。以责人之不公。极其诚。以责人之不诚。洪范建极之意为务。而其归则在于勤圣学。立志欲直切。穷理欲精密。践履欲笃实。以圣贤为必可学。三代为必可至也。又谓进言之臣。屡被 严谴。或有特命补外者。或有弃置不用者。其或抉擿而文致之。此岂国之福而清朝之美事哉。愿虚心察理。翕受敷施。凡其言之可取者。一一采用。不俟终日。而前后以言事被贬者。悉皆收召。置之言责之地。则远近风动。朝野吐气。皆知求言之举。出于应天之实。人心悦服。天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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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矣。至论安民之事。则以损上益下为要。官家鱼盐之弊。芦田补饷之宜。与夫内需推讨奴婢。折受田场之扰害民生者。靡不殚论。前后劄辞。虽有触犯之语。壹出于赤心。 上皆优答之。辞宪职拜右参赞。亦以病辞。以原封闲居。左右参赞大司宪之命迭下。而皆辞之。己巳秋。罗万甲有远窜之命。盖因升平相公以万甲侵挠铨长之意。启于 筵中也。是时。朴炡,俞伯曾及罗万甲等。以年少名流。共倡论议。颇长短前辈得失。间有扇动者飞语造谤。祸机转深。公以朝廷有大过举。不言不忠。遂上劄明万甲不可窜状。劄入 不报。已而特除罗州牧使。诸大臣及一时名宰。皆以为不可。三司争执之。越月而不听。俞朴两君。亦俱补外。罗素称剧地。而公乃游刃恢恢。牒牍无滞。适会水舰之调发。远近骚然。而公处之整暇。民有赖焉。前此米粟之臭载者。以累万斛数。当再徵于民。民无以办。公陈疏乞免。 特命荡涤。乡俗角立。喜相倾轧。纤芥之忿。动至按剑。党与成习。莫敢何问。公风晓父老。痛加刮磨。抚辑氓庶。视之如伤而不饶豪右。井里晏如。务修学校之政。数引邑子。讨论经史。劝课有程。士多作兴。簿领之暇。日对黄卷。萧然自得。无一毫几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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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色。时毛将驻在西岛。文移络绎。酬应不暇。太学士实主之。而一措语间。事机之轻重悬焉。公前后文告盈溢几阁。而理到语圆。解纷者多矣。及公出。代撰之。词颇不称旨。 上尝临筵。谓左右曰。张某在时。词令可观。月沙李相公对曰。张某文章。得之经学。词理兼备。识见明透。所谓草创润色。斯人可优为。 上曰。予甚思之。庚午秋。以刑曹判书徵还。罗人追思。为之树石颂德。刑狱之政。壹以明慎为主。民无冤者。兼同知经筵事。改大司宪。辛未春。延平李公,阳陵君许𥛚。上疏请追崇 章陵。公劾其非。三司共争之而久未定。公乃博考经传。兼取先儒定论。撰述八条目曰典礼问答。上之。冀悟 宸衷。而留中不报。然谈论者取以为资。异议者亦或悟焉。谏院以议礼有严批。两司俱避。特递谏院之官。公不自安。不赴召命。遂递。夏再兼两馆秉文衡。知成均馆事。请递甚恳。三上章不许。寻判礼部。公以宗伯礼官之长也。既不能改其意见。而僶俛在职。则进退无据。上劄即递。尝入侍经筵。讲讫。 上留公谓之曰。追崇不可之论。卿主张云。是何意也。公对曰。此论世多非之。岂独臣主之。臣之意见。已悉于顷进典礼问答。今不敢更渎。而大槩继体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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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追尊私亲。其义甚严。于是反覆论辨。陈其不可之意。夏拜议政府左参赞。移大司宪。公以前日议礼不见报。请递不许。出谢申避。且陈言路不开之弊。递拜左参赞。秋有疾请告。往浴广州冷井。沙溪先生凶问至。为位以哭。翌日冒雨而还。疾益苦。请急调治。乞解职不许。 世子再遣宫官问疾。冬十月。太学生捲堂而退。以议礼事有未安之教也。公病未入泮。遂辞知馆事。且陈儒生等空馆之举。虽非中正之道。狂狷之徒。圣人亦许。况多士所为。不可以威胁迫。愿亟遣近侍慰谕还入。以扶元气之意。许递而大臣以知馆事。即文衡之例兼。法不可递启达。即 命仍带焉。岛众幽其帅黄龙事闻。朝廷移檄责之。公承 命草檄。晓谕以逆顺之理。义严辞正。岛人革面。岛帅赖以无他云。冬病递参赞。辞文衡而不许。未几。又拜参赞。又以病免。旋复还拜。壬申春初。始出谢。及仙源相公为相。法应相避。上劄递参赞。大臣启请以公为光海日记纂修都厅。公辞免焉。兼同知春秋。时追崇之礼已定。大臣会宾厅。与诸宰连启请寝。启辞皆公笔也。有严批。公退伏请递本职及兼带而不许。公以自前意见异而在职未安。陈疏乞递职。至四而不听。 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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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太学。公不出则当停。命招不进。又以议谥事命招。亦不敢进。公陈疏待罪。且申前说。以为今者群议既定。缛礼将举。设或朝廷宽大。不复追咎既往。臣何敢仍据馆阁之长。晏然若无罪者哉。况大礼时该用文字。必有分及于臣者。夫文词出于心匠。心所不然。文岂徒成。臣若辞而不为。是废其职也。强而为之。是枉其志也。废职则不恪。枉志则不直。不恪不直。何以事君云云。 上温谕不许。谒圣日迫。又命招。不获已乃出。 仁穆大妃上仙。承命撰进哀册文及 穆陵志。进阶正宪例也。拜大司宪。秋八月。拜吏书。务恢公道。澄肃官方。而至是。前患项肩之病益重。辞递观象监提调。改授司䆃寺提调。十二月。再上辞劄。得递铨长。自是至癸酉三月。陈劄者凡六度。备局提调同知经筵,知春秋, 世子宾客两馆大提学等任。并解免。居闲处静。五载之间。除大司宪者六。除礼工二曹判书者各一。三授左右参赞同知经筵。而皆以病辞。甲戌。为司仆寺提调。再辞不许。乙亥。大臣以为张某虽病。槐院文书。宜令照管。于是兼槐院及备局提调。丙子冬十二月。西报急。 大驾幸南汉。公强疾起。奉送大夫人于江都。驰入南汉山城。既被围。清人请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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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而怒其非真。又遣左相洪瑞凤,户判金荩国。先伯兄孝敏公。亦以备局提调。同往议和。清人更言 东宫来和可成。其语以丽朝世子入元事援例。朝廷愕然。公独曰。敌将唯十王先驱深入。诸军未集而办大事。是其所深欲者。孤城受围。外援难恃。质储君。诚臣子所不忍闻。然从之则 两宫安。否则两宫危。祸且迫矣。宁早定计。庙堂诸公。皆以为然。领相金公瑬,左相洪公瑞凤与备局提调金公荩国,崔公鸣吉,李公圣求诸宰。夜入请对。领相及崔相公。首发其议而语未畅。 上意亦难之。公明陈事势之不可已者。因请恢弘圣志。激励三军之气。 上嘉纳焉。前此 世子白 上曰。苟可以纾 君父之难。何敢惮往。遂请行。议者犹嚣然以诸公请对之举为非。及至危迫然后。群议始定。识者恨公计之不早用也。丁丑正月晦。以礼曹判书。扈 驾还都。二月之初。闻大夫人讣。奔往安山。四月。权厝。反哭于京第。左相崔公鸣吉请起复公。用法例署经。两司无异议。即拜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右议政兼领经筵监春秋馆事新丰府院君。且为奉常军器都提调。命下。公欲死罔措。沥血固辞。而 天意邈然。八月。舁出安山。连上疏不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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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时。近侍临谕者四。及出。再遣敦谕。凡十八疏而得递相职。十九疏而尽递两寺都提调。先议政公葬于果川先山。而山家有忌。葬地且尽。故朴夫人之丧。权窆于安山新卜之原。十二月。永窆。羸病之馀。触冒风寒。经营葬事。疾益危笃。 命遣御医。昼夜看护。药自内局馈。临终。言不及私。惟呼沈阳而已。以戊寅三月十七日卒。年五十二。讣闻。 上震悼。辍朝市三日。遣都承旨临吊。赗赙如仪。礼官赐祭。官庇葬事。公卒之日。卿士大夫相与吊曰。国将奈何。以至舆台闾巷之人。莫不嗟悼曰。贤宰相亡矣。卒三月。葬于安山酉坐卯向之原。公天资高迈。禀气清秀。胸襟洒然。无一点尘累。符彩映人。目如明星。接人和气蔼如。其中则有确乎不可拔者。于名利若将浼焉。于学敏而勤。读书先探义理。直穷大原。上自洙泗。下及濂洛关闽。微词奥旨。靡不研究。藏之于心。体之于身。不烦师资。暗合于道。充养于中者有素。故发见于外者粹然。其言动行事。不规规于绳墨。而自无不合乎准则。不欲以己长示人。和光混迹。时或杂以调谐。而亦不流于时俗。坦然由之。无复畦畛。为文章以理为主。不以雕琢为工。本诸经学。辅以班马诸子百家之书。尽会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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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地志道释医卜兵家之记。亦涉其流。词赋诗律。各备体格。序记碑铭之作。可与古作者侔。盖海东文苑数百年来所罕有也。先辈伟人如白沙,玄轩,月沙诸相公。皆推重之。以为非今世之人物。白沙相公尝曰。张某文章德行。虽置于孔门。可以无愧于颜闵。弱冠。著阴符经解。多有独得之见。奉朴夫人。诚礼备挚。愉色婉容。先意养志。财无私畜。虽微细之物。必献之大夫人。以供施与。其奉先也。必尽敬谨。馔品器数。酌定恒式。俾子孙遵行。而其仪节。仿朱文公家礼焉。与伯氏同居几三十年。怡怡而恭。虽贵不懈。其病也。迎养于家。药必亲尝。其没也。情文兼至。敛葬以礼。友弟而诲。既翕且湛。闺门肃穆。庭无间言。妹婿死于诬狱。妹亦寻没。育其孤儿。长而婚娶。无论中表。克惇姻睦。恤匮周急。不遗疏属。乡族依归焉。抚爱诸侄。常勉之以孝弟忠信之道。不以科业为急。家贫。甔石屡罄。而不问有无。衣不华靡。食不兼味。谨于辞受。虽微物。义然后受。有一济州判官。以连婚之义。牵送骏驹而谢不受。同勋武宰尝为南帅。遗以一騣笠而辞焉。虽列邑馈岁之礼。其人无一日之雅。则不受。疏封之后。所赐臧获土田。绝意寻讨。若未始受赐然。 国婚时。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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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虽曰大礼。犹是私事。何可烦请于郡邑。初不欲发简。亲旧诸人谓公曰。需用弘多。若不循例求之。无以办矣。始乃发书。而亦不广求。惟于相识求之。或有远不趁来者。则虽过礼后翼日来。并皆还之。其介如此。国婚之家。例多从俗张大之。而公独扫除侈习。务在俭约。环堵萧然。人不知其为国婚之家也。公之处穷也。人皆以国士待之。惟公之自任也。亦不轻。尝曰。宇宙间事。无非男子分内事。丈夫自期不可草草。闻人之善。乐为之称道。虽疏逖卑贱。苟有可教之才。则必诱掖而成就之。抠衣请益。户外之屦常满。闻公讨论。莫不诚服。儒雅文学之士。多出于门下。其所守者正大。故当事毅然。当刘海入江都处舍馆也。海出示数条约。第一使我绝 天朝。公大言斥之。往复良久。海将论语。桓公杀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孔子以管仲为仁等语言之。译官张礼忠不能传其说。公不解华语。而曾看四声通解。略知字音。且以语意推知之。即以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之语折之。海不敢复言。彼又使我不书年号于答书中。盖欲其绝 天朝也。朝廷将依揭帖式为之。公适病。上劄论之曰。自前通书时用此例。则年月之不书。乃常事也。今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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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因渠所言不得不从。而方便刱出此例。此于事理何如哉。和议之始发。 圣意坚定。事关 天朝者。断不可从。举国臣民之所共知。而事竟至此。臣窃痛之。设令不从此言。和议不成。大防所在。决不可轻毁。况今师老兵疲。归意必切。似无因争一事。遂败和事之理。第能坚忍不许而已。何至轻自劻勷。以丧失其所守哉。事大之道。莫重于年号。一番差谬。后悔无及。不可不深长思也。 上嘉之。令庙堂更议。竟用公言。闻者韪之。后刘海跳归椵岛。说及前日事。辄称其得体。崔承旨有海以问安使。往袁军门崇焕营中。军门亦称其时事。问公安否。恨不得见公元。兴阳县监郑弘任。以内需司差人横恣。捉囚之。 慈殿恚怒。 上命先罢后推。公上劄力陈其不可。以为匹夫事亲。犹当从容道达。要以纳亲于无过。不以从令为贵。况帝王之达孝。何可拘拘剪剪。不思所以喻之于道。徒以承顺为哉。楚灵王时。申无宇之阍者。亡入章华宫。无宇执之于王宫。有司请罪。灵王不之罪。乃曰取而臣以往。灵王狠暴亡国之主也。无宇之执人王宫。事涉犯上。如欲文致其罪。岂止于不有君命而已哉。今弘任所犯。不至如无宇。既无有司之请。 殿下直加谴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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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无与灵王异乎。 上嘉其言。金差仲男来刷我人之逃还者。公在告中陈劄。略曰。刷还一事。天理人情之所不忍。人谁不知此理。顾以利害所关。不容不出于缓祸之计耳。使一番刷送。足以充虏之欲而更不生心。则今虽割恩断义而为之。可也。狡谲叵测。意欲无穷。今若既从其言。则安知继而至者不有难于此者乎。于斯时也。其可一一曲从乎。然则所谓利害之说。恐有时而穷也。国之为国。以民为本。弃民而为国。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平原君一公子也。魏齐匿其家而身执于秦庭。犹不肯从秦王之言而出魏齐也。况以堂堂国家。安忍为丑奴一言。遽弃我赤子。委之虎口也。虽只送一二人。与送千百人无异。民心既去。则国之危亡。岂待虏马之南牧乎。伏愿断自 圣衷。特下恻怛之教。勿许刷送。 上是公之言。使之熟讲以处。而完平李相公,升平金相公。虑存利害。竟许刷送。公以为此乃国家大计。不可不争。又上劄条陈其六不可之意。言虽不行。而识者义之。以此忤时议。不安在职。陈情力辞。遂递吏书。其进退之不苟如此。为铨长时。有一戚畹。将与勋相结昏。勋相欲其引入铨曹。屡以为言。而其人虽有词华。不厌人望。公以公议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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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己不敢专。终不许。人以是益贤之。秉心如此。故其在铨部也。凡所注拟进退。一循公论。人亦不敢干以私。为文衡。思革时文之弊。劝多士以对策。文风颇变焉。所与游者及及门之士。公预言其日后臧否吉凶爵位崇卑。既久无不如其言。人服其鉴识。其谋国虑事。不拘拘于近利。惟怀远图。一时议者。始或疑其儒缓而终必称其明见。常谓天下国家之大本。在人主之心术。一言一动。悉关隆替。人臣事君。当以格王心正厥事为先务。其形于前后章奏者。无非诚正格非之说。且曰。纳忠当以进言。始见君父之过举。喑无一言者。非有犯无隐之义。是不敬其君者也。以此如见朝政之阙失 天怒之过中。则不敢不言。言不敢不尽。入侍经筵。则订正疑义。讲明微旨。援引古今。开譬切至。其归以天德王道只在谨独为本。公风范端凝。志操恬逊。虽怀间世之才而德常掩焉。人不能以一长目之。馀事游艺。笔迹亦遒逸不俗。古称贤俊无不善书。信哉。公号嘿所。晚称溪谷。有文集十六卷行于世。丁丑冬。客使来。使之碑于三田渡。徵其文甚急。公因 上特教。辞不获已。且有为国远虑撰进。而不知者有所是非。此岂足以为公疵哉。向使公言得行。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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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南汉之厄乎。公于丙子冬。目击时事。已有深忧。冀朝廷仿汉唐东西都制。以行都为行宫。冬则入保。草一劄辞。而海昌尹相公。以领台入侍。略陈预入江都之意。有一承旨面斥其避乱之非。时议如此。故劄不果上。当是时。 上进大臣及备局诸宰而问计。景奭忝为宪长入参。敢陈其羁縻不可已之意。退而引避。又申其说。往见公。公闻吾说。乃曰。若披云雾睹青天。因出劄草于角枕中以示之。嘘唏者久。智虑有如公者。而其计未施。则岂非时运之不幸也欤。后 上闻之。益叹浮议之误国。景奭与公为邻。自少从游。义兼师友。其穷与达。皆亲阅之矣。余以郎官。事公于判铨时。公之居处及动止。即与前翰林时无异也。或于朝夕。乘闲往叩。则唐板论语。常在案上。余自儿时。喜读论语。怪公常对是册。问之则曰。圣人遗训。无如是书。子亦勉之。余从公久。未尝见公怒于色。亦未尝闻公短人语也。丙子入南汉也。先伯兄及余与公同舍。宵昼之间。退自行宫。未尝须臾离。月晕既久。朝暮莫保。三人约与同死。公一夕作绝命词曰。平生忠孝志。此日恐全亏。年年春夜月。血洒杜鹃枝。遂相对流涕。即丁丑正月望后也。公居垩时。年已衰迈。毁瘠亦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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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哀号。馈奠必躬。亲旧以为忧。引礼止之。而公谓死生有命。何可不尽吾诚。襄奉之际。正当严寒。而杖以莅役。役讫乃退。不以病而少懈。公于诚孝。盖天性然也。前卒之一日。扶而坐。呼纸笔手草。演连珠数十章。大抵规讽君人之义。而文不加点。字画亦如平日。是日。余往见之。公乃开眼执余手。为相诀语。精爽犹不迷。易箦之朝。有长虹横亘寝房屋上。见者咸异之。自古贤人钜公之殁也。往往有风雨星辰之变动者。今此异徵之见。岂适然而然哉。公配金夫人。安东大姓。高丽太师宣平之后。忠臣议政府右议政金公尚容之女。初封贞敬夫人。视公贵也。后封永嘉府夫人。以 王后贵也。后公十七年而卒。越四月。就公墓右地。迁公衣冠而合葬焉。面势犹前也。府夫人屡举子女不育。有男女各一。男善澄。忠勋府都事。女即我 当宁后也。善澄初娶县监尹宗之女。生一男。曰楦。改娶士人李承孝女。无子。 后诞生世子。早正储位。聘掌乐佥正金佑明之女,领议政堉之孙。为嫔。公主五。一曰淑安。下嫁益平尉洪得箕。二曰淑明。下嫁青平尉沈益显。三曰淑徽。下嫁寅平尉郑齐贤。四曰淑静。五曰淑敬。俱未执笲。福善福谦。天之道也。孰有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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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不福之欤。仁者之寿。虽有啬焉。而积善之庆。庸可量哉。公孝友于家。忠信于国。文章德业。足以无让于古人。有辞于后世。此非景奭之言。乃国人之言也。谨据其家乘而撮其迹之最者。并载亲所睹记如右。敬请易名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