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x 页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疏劄(十八首)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1H 页
吏判辞免劄
伏以臣痼疾缠身。不堪供职。呈单乞免。以为就闲养痾之计。不图升擢 异恩。出于梦寐之外。惊悚震悸。精爽惝恍。抚躬环顾。不知所以自处也。窃念铨衡之长。即古冢宰之职。苟非宿德重望表率一世者。无以厌服舆论。如臣庸孱驽劣。百事不能如人。待罪佐贰。已负素餐之讥。今乃使之处此地而堪此任。夫岂万分有一近似之理乎。又况 国家用人。自有阶级。循常理而举错焉。则人心悦服。谤议自绝。若乃越次之除。踰分之 恩。事非恒有。人所罕见。施之于可堪之人。犹恐未当。被之于不称之身。其谓斯何。方今 先朝旧德。 昭代高勋。才望隆显者。固自不乏其人。而新进后生。百无善状之臣。乃反独蒙 恩擢。揆诸事理。不应如是。臣窃为 圣明恨此举之失宜也。抑臣公义之外。实有一段私悃。事 君如事父。臣不敢有隐。臣以畸穷多衅之人。久废骤起。数年之中。躐跻宰列。福过灾生。百疾侵凌。常惧死亡无日。未伸报效之愿。今又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1L 页
加之以不常有之 恩数。置之于不敢当之职位。则是注其方溢之器。促其将至之菑。天道忌满。鬼神害盈。此必至之理也。不赀之身。诚不足恤。然使一物夭阏。亦足以损 圣化而伤 至仁也。言至于此。倍切陨越。伏乞 圣慈曲垂矜闵。亟 收新命。回授贤德。以重名器。以幸公私。臣无任激切祈祝之至。取 进止。
吏判辞免劄[再劄]
伏以臣猥蒙 恩擢。危厉熏心。封章控辞。实出衷赤。 圣鉴不谅。返下 温旨。 奖励之殷。迥出寻常。摧感跼蹐。悸不自定。再渎 宸严。罪合万死。臣闻伊尹进戒太甲。论任官之道曰。其难其慎。盖材不可以易知。故欲其难。任不可以轻授。故欲其慎。惟难故当慎。唯慎故能得其人。古昔圣贤用人之际。若是其不苟。如使上不择材而轻用。下不量己而冒居。则授受均失其宜。而瘝官偾事之愆必至矣。六官之任。莫重于铨曹。而长官为尤重。苟非舆望所归。必有负乘之讥。故自 先朝以来。佐贰则虽或有超升之举。至于长官。未尝有也。夫岂无其人哉。盖政体不应尔也。况以臣空疏蒙劣。百无一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2H 页
能。乃蒙曾所未有之 异数。此果于事理妥否。舍耆宿而取新进。一不可也。越贤俊而擢无能。二不可也。违公荐而用加望。三不可也。将使 圣明有谬举之疵。而国家受匪人之病。即臣虽欲强颜就职。何可得也。疾病沈痼。有不堪供职之忧。臣亦不敢言也。涯分满溢。有招损疾颠之灾。臣亦不暇顾也。唯以上累 圣治。下速物议。妨贤路损政体。为大惧耳。伏乞 圣慈俯察危悃。 亟收恩命。不胜万幸。臣无任激切陨越之至。取 进止。
吏判辞免劄[三劄]
伏以臣之情势。可谓极狼狈矣。辞章再上。 天听未回。欲更陈危悃。则渎扰是惧。欲冒没就职。则人器不称。渎扰之罪。止于一身。冒没之愆。上累 圣朝。虽欲无言。乌可得耶。臣闻上之用人。如器皿焉。大小不可踰其量。下之受任。如负担焉。轻重必须称其力。今国家以天官冢宰之任。越次超序。授之于至庸极陋之臣。已失器使之道。臣若承当而冒受。则尚可谓自量其力乎。黄流注于瓦缶。玉碗盛其狗矢。亵辱名器。有如是者。况以僬侥之孱。敢肩乌获之任。陨踣摧拉。必无幸矣。呜呼。上下何利于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2L 页
此哉。臣尝读唐史。见郑綮搔首之叹。未尝不掩卷咄咄。伤其时而悲其人。不谓今日身当此事。歇后郑五。犹若有蕴。臣之空空。殆有甚焉。 天鉴孔迩。不谅人只。情蹙辞竭。言不知裁。伏惟 圣慈哀怜垂察。 亟收成命。臣不胜惶惧陨越之至。取 进止。
左副宾客辞免劄
伏以臣空疏驽钝。百无善状。加以疢疾侵凌。日就尪劣。 误恩隆重。躐跻匪据。僶勉就列。日夜忧惧。乃于昨日政。又有左副宾客之除。夫胄筵羽翼。是何等责任。苟非年德尊重。学识淹通者。莫宜居之。夫岂瞢陋后生所堪当者耶。揣分量才。万万不似。况臣窃念左宾客金尚容。是臣之妻父。而右副宾客金尚宪。臣之妻叔父也。宾客凡四员。而一家三人。并处其选。揆之政体。不应如是。堂堂 圣朝。名宰林立。岂其乏人。乃有如许事耶。私门之荣耀虽至。公议之指点可畏。伏乞 圣慈 亟许递改。以安愚分。臣无任恳迫屏营之至。取 进止。
远接使辞免劄
伏以 国家自 祖宗朝。最重傧接之任。自非才识通明。词华赡敏。而风标可观者。无以堪其任也。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3H 页
盖接待 王人。国之大事。凡供顿调度。应对词令。皆出于傧臣。一失其宜。关系至重。臣才庸识劣。未谙世务。寻常职事。恒患不能修举。况傧接之际。区画策应。必有许多难处。其何以动中机宜乎。其不堪一也。沿涂唱酬。已成故事。其才也则足以华国。不才也则未免辱国。 中华人材之盛。固非小邦所敢望。而奉使海外。必是隽选。拙手当之。将为天下嗤笑。亦非细故也。臣少习举业。粗解彫篆。中年以来。渐就惰废。至于诗律。学之既晚。工程疏卤。近又官冗倥偬。疾疢缠绵。绝无吟讽之暇。间或为人牵率。有所酬和。神思昏塞。笔路荒涩。往往掷笔自笑而止。若猝遇勍对敏手。急责赓报。必有腐毫曳白之窘。二百年来。词场盛事。其忍自臣身堕却乎。其不堪二也。客主相接。容貌居先。古之相礼者。以威仪为重。董越 诏使。一见许琮。不觉起敬。亦其风仪有以动人故也。如臣孱羸寝陋。不及中人远甚。设令中有美蕴。犹不足以自表见。况内与外相符者乎。倘被华人笑侮曰。东国可谓无人。乃以孱措大当我云。则宁不为 盛朝之羞辱。其不堪三也。有一于斯。犹不可当其任。况臣兼之。虽欲冒昧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3L 页
承 命。何可得也。窃念 先朝旧臣。才望盖世。见重于华夏者。自有其人。华使之来。或不无想望期伫之理。今不此之取。乃以万万不似如臣者。充其选。臣窃怪大臣之谬举也。一身颠踬有不足言。其于偾事辱 国何哉。臣之此言。非敢备礼虚让。实出于衷赤。伏乞 圣明曲垂谅察。 亟命递臣远接之任。以便公私。不胜万幸。取 进止。
远接使辞免[再劄]
伏以臣沥尽危悃。冀蒙 垂察。 天听未回。返下温旨。臣诚惶怖煎迫。不知所出。人臣服勤之义。不择夷险。虽蹈汤火冒锋镝。有不敢辞。况此傧任。乃搢绅之极选。书生之至荣。揆分揣材。略有可堪。臣亦何心强拒 恩命。顾以国家今日事势。异于平昔。 诏使之来。其能坦然无疑阻于我。未可知也。加以西路物力荡竭已极。接待之具。必多疏略。如有意外难处。则周旋弥缝。不至败事。皆傧臣责也。其任之难且重。盖什倍于平日。此岂愚臣所能堪者乎。人情见可敬者。则疑可以平。愠可以解。于可慢者反是。臣尝闻诸长老。张宁之奉 诏也。恨不见成三问。触事生瞋。虽以徐居正之才。犹不能当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4H 页
其意。诚使当今 朝廷。都无可使者。臣犹不当承乏。况今 先朝旧臣。名满华夏。为中朝学士所称艳者。自有其人。舍此而他求。无乃未之思耶。昔赵不用廉颇而用赵括。秦不任王剪而任李信。覆军偾事。悔之无及。呜呼。岂独任将为然哉。人材渐降。如水趋下。新进后生。虽竭其步趋。终无以追踵前辈。用违其器。则细事犹恐不济。况此傧相之重乎。大臣以臣应 旨。未晓其意。殆以臣犬马齿少。谓可以耐劳驱驰耳。卢守慎才学重一世。及为远接使。自以诗思淹迟。再三固让。 宣庙知其至诚。竟许所辞。夫不强其所不能。此 圣王器使之通谊也。守慎犹然。况不及守慎万万者乎。伏乞 圣慈谅臣至恳。 亟递远接之任。回授可堪之人。不胜万幸。取 进止。
远接使辞免[三劄]
伏以臣不避烦渎。再上辞章。自谓底蕴已竭。而犹未蒙 恩许。此必臣诚意浅薄。不足以动 圣听也。理宜惶惧屏息。以俟 谴何。顾念此举关系至重。若冒没受任。竟至于偾事辱 国。则非惟臣罪难贳。必贻 圣明后日之悔矣。臣之驽劣不称之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4L 页
状。备尽前劄中。 圣明想已洞烛。秪以大臣所举为不可废。有所持难耳。噫。大臣亦有公是非。岂不知臣之不才而愈臣者之有其人乎。但不欲以驱驰鞅掌之役。烦劳耆宿耳。 圣鉴所及。宁不默照。昔孙膑卧辎车。能成马陵之功。赵充国年踰七十。竟办金城之绩。武功犹然。况于雍容翰墨之任乎。华使不来则已。若来则其一愠一喜。实系 国家大利害。初头接欢。都在傧臣。其可容易尝试而不为深长思乎。古人有言曰。恶成不及改。事机一误后不可悔。伏愿 圣明断自 宸衷。亟命递改。公私万幸。臣无任惶闷危迫之至。取 进止。
副提学乞免劄
伏以臣之呈告乞递。实出血诚。 圣鉴不谅。又有还出之 命。惶悚陨越。不知所出。理宜驱策癃孱。黾俛就列。而忱悃所迫。不容自隐于 宸扆之下。夫论思之任。职在辅道。 国朝故事。最重其选。故少被訾议。则不敢居其地。臣之空疏愦愦。百不近似。未经馆职。而骤玷长官。固已内自歉然矣。叨窃以来。曾无一言一事稍可称塞者。瘝旷尸素。坐积罪戾。顷者伏见重臣劄辞。并斥三司。身为馆阁之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5H 页
长。素蔑举职之效。舆台之谤。犹当愧怵。况元勋重臣之言乎。且念臣素有痼疾。深缠骨髓。自分为朝暮之人。每当隆寒盛暑。只宜解官谢事。屏蛰将息。以延如线之命。而近缘初寒失摄。旧患转甚。种种苦恼之状。岂堪尽烦于文字。今欲强疾供职。则气力有所未逮。称疾自便。则分义有所不安。乞免之请。夫岂得已。古人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夫不才而不能称职。与有疾而未堪供任。皆在所当去也。一之犹然。况兼二乎。伏愿 圣慈曲谅危悃。特许镌免。以安愚分。不胜幸甚。臣无任祈恳战灼之至。取 进止。
论郑弘任事劄子
伏以臣伏见今月十三日承 传。兴阳县监郑弘任。以捉囚内需司差人之故。 特命先罢后推。以惩不有 君命之罪者。臣私心惶惑。不料 圣朝有此举也。此事颠末。臣实昧昧。然窃意必有曲折。而 殿下未之察也。内需司公事。例必关由吏曹。移文于监司。然后行下本邑。未知今兹公事。果亦关该曹移监司而后。下本县否也。不然而或直自内需司行文送差。或虽有该曹公文。而不经监司。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5L 页
直下本县。则是大违体式。而启无穷之后弊。为守宰者。安得坦然奉行乎。然其不为奉行足矣。若以此至于捉囚差人。诚过矣。第未知差人所为。无乃大段无状。有不容坐视。而不得不为之捉囚也耶。诚使内需公事。本无失体。差人所为。又无乖戾。而遽加拘囚。则弘任不得辞其罪矣。不然而有他曲折可恕者。而 殿下只信内需司所言。不为舒究。则是 殿下厚于私人。而刻于奉法之吏也。不瑕有害于 圣德耶。且 殿下虽以弘任所为。实涉不韪。亦宜先加查验。得其实状然后罪之。不当只凭差人之诉。遽加重谴也。夫偏护仆隶。横怒他人。此鄙俗之为也。乡党自好者。犹且不为。今若以是未免上累于 圣明。则岂非大可恨者乎。噫。内需司。人主私财之府也。人主而有私财。本非大公至正之道。其弊至于废朝而极。到今言者。为之气塞。反正之后。人皆想望谓 殿下必能革罢此司。以与一国共之。今纵不能遽罢。岂忍踵其弊而益滋其乱也。臣忝叨吏部。窃见内需司以推捉徵督等事。讨出公文。旁午交至。其事之是非。未敢知也。然窃怪其不应如是太烦也。毕竟乃有如兴阳事者。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6H 页
呜呼。此而不已。几何不尽复废朝之旧贯哉。臣窃意 殿下此举。必以事关 慈殿故也。若然。臣之惑滋甚焉。匹夫事亲。犹当从容道达。要以纳亲于无过。不以从令为贵。况帝王之达孝。何可拘拘剪剪。不思所以谕之于道。徒以承顺为哉。 慈殿虽或盛怒。 殿下亦宜委曲譬解。期于动听。无使累于 塞渊之德可也。以 慈殿之仁明。其有不释然于此者乎。今乃不顾事理。致有伤治损政之累。而反诿之于 慈殿有若情意相阻。言有所不敢尽者然。臣恐 殿下事亲之孝。未尽其理。非所以彰 慈殿之懿美也。臣尝读春秋传。楚灵王时。申无宇之阍者。亡入章华宫。无宇执之于王宫。有司执以请罪。灵王不之罪。乃曰取而臣以往。灵王狠暴亡国之主也。申无宇之执人于王宫。事涉犯上。如欲文致其罪。岂止于不有君命而已哉。然而有司请罪。而灵王置之。今弘任所犯。不至如无宇。既无有司之请。 殿下直加谴焉。得无与灵王异乎。臣民平昔所望于 圣明者何如。而今反有歉于楚灵。臣窃为 殿下伤之惜之。噫。今之国势。可谓岌乎殆哉。顾瞻四方。无一事一处不受病者。所恃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6L 页
者。只是 君德清明。里外之间。无偏僻私曲之可议而已。自有此举。人皆睢盱错愕。敢窃议而不敢显言。 殿下深居九重。岂知群情之怫郁乃至此乎。成汤之圣。不曰无过而称改过不吝。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伏愿 圣明翻然改虑。 亟收郑弘任罢职之命。因 下明教。自今内需司公事。如有不当理者。许令监司守令。随事违覆。以昭 圣朝平明之治。国家幸甚。臣受 恩深重。不胜区区忧虑。敢陈越职之言。唯 圣明留神恕察焉。取 进止。
大提学辞免劄
伏以国家用人之道。量材而器使。人臣就列之义。揣分而受任。如使上眩虚名而谬举之。下贪荣利而冒受之。则必病于其国。累于其身。不祥孰大焉。馆阁之职。莫非清选。至于大提学而极矣。握文章之权衡。为多士之宗匠。凡文风之隆替。士趣之淑慝。辞命之得失。皆系焉。自非才学兼优。望实全备者。莫宜居之。人虽至愚。各有自知之明。臣少业雕虫。叨窃科目。中经废蛰。粗习数卷文字。然学无渊源。闻识孤陋。五经之书。亦有所未读者。才思钝滞。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7H 页
至于馆阁骈偶之文。全未晓解。寻常制 教之任。犹恐未能称塞。及叨提学以来。每当述作。窘态百出。恒以尸素自愧。况此文衡重任。夫岂梦寐所及乎。抑臣又闻器维新人维旧。人材渐降。如水趋下。 先朝盛时。培植群材。蔚然可观。非今日所能及也。耆旧名臣。已试著效。才华之精敏。学问之淹博。不啻加臣数等者。其人非止一二。大臣进拟。实协舆诵。而 误恩所加。乃在至陋极庸之臣。踰序越次。舍臧取否。不唯微臣一身坐积负乘之愆。其于 圣朝举措。窃恐大有玷累。非细故也。臣自被 恩命。忧惶愧恧。冰炭交战。杜门循省。置身无地。伏愿圣命曲赐矜谅。 亟收新 命。改授贤俊。公私万幸。臣无任激切陨越之至。取 进止。
大提学辞免劄[再劄]
伏以臣罄吐衷赤。仰吁 宸严。谓宜即蒙 准许。温旨旋降。奖励有加。非臣愚陋所敢承当。臣诚惶恐。不得不再申前说。臣资性驽下。百事不能如人。少业文墨。只为科目。未尝有渊源之学笃实之功。加以早婴羸疾。不堪刻苦读书。徒以耳剽目巧。粉饰彫篆而已。至于馆阁文字。尤所昧昧。环顾其中。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7L 页
只一空疏男子耳。假使今之世。都无一人可堪此任。臣犹不当承乏。况今 先朝旧臣。才望表著。学识精深。为朝野属望者。自有其人。而新进后生。无分寸之长者。乃反超躐踰越。据其前列。四方闻之。其以此举为何如哉。抑念臣以十年废锢之馀。遭逢 圣明。骤跻通显。从前所沾被者。在臣涯分。已极满溢。人非鬼责。理所必至。日夕忧惧。若阽渊谷。今又横蒙 恩擢。是乃益其疾而重其殃也。微臣颠沛。有不足恤。恐有乖于 圣朝曲全万物之至仁也。昔司马光以不解四六。力辞掌制。光之文学。百世所师。犹以一艺不工。自视欿然。有此辞逊。古人之不安于所不安者。有如是也。今臣谫材瞢学。所不能者。不但四六。而文衡重任。又非掌制之比。虽欲冒没受 命。何可得耶。臣之控辞。实非饰辞备礼。血诚所迫。不避烦渎。伏乞 圣慈 亟许镌免。以幸公私。臣无任激切祈恳之至。取 进止。
论刷送劄
伏以臣有贱疾。方呈辞单。顷日备局会坐时。未得进参。因相臣之历问。略陈意见。 庙堂 启辞中敌未至而先失民及两西人心一款。即臣之说也。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8H 页
伏见 圣批。盖欲广询在外大臣。采取长算以处之。第臣之愚意。尚恐 殿下未能深察物情。轻处此事。则必有后日无穷之悔。兹敢更献瞽见。刷送一事。天理人情之所不忍。人谁不知此理。顾以利害所关。不容不出于缓祸之计耳。使一番刷送。足以充虏之欲而更不生心。则今虽割恩断爱而为之可也。此虏狡谲叵测。意欲无穷。今兹既从其言。则安知继而至者。不有难于此者乎。于斯时也。其可一一曲从乎。然则所谓利害之说。恐有时而穷也。国之为国。以民为本。弃民而为国。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平原君一公子也。魏齐匿其家而身执于秦庭。犹不肯从秦王之言而出魏齐也。况以堂堂国家。安忍为丑虏之一言。轻弃我赤子。委之虎口也。虽只送一二人。与送千百人无以异也。民心既去。则国之危亡。岂待虏马之南牧乎。近察中外人心。汹骇惨怛。有不忍言之气色。此岂细故哉。伏愿殿下断自圣衷。 特下恻怛之教。勿许刷送。依前日郑文翼发送时定计。以答胡差。国家幸甚。臣不任区区忧虑。敢陈越俎之言。取 进止。
论刷送劄[再劄]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8L 页
伏以臣以愚昧之见。妄论大事。自知罪犯僭越。而谴诃不及。 奖谕有加。臣诚惶感。不知死所。第臣自闻处分。反覆思量。终有不安于心者。不得不更烦 天听。渎扰之罪。无所逃避。刷送之不可许。其义有六。弃赤子而委豺狼。任其吞噬。忍心害理之甚。其不可一也。我人之前后陷虏者。各怀乡土之思。若闻此举。不唯断其归正之路。必皆坚于从贼而雠嫉于我。是为贼润树其党也。其不可二也。两西逃回人及其父母妻子。皆怀疑惧。或有意外之变。设无他虞。异日贼至。 国家何面目发号施令。使之执干戈以抗贼乎。其不可三也。业已缚送其人。而乃区区探问其生杀。是儿童之见。妇人之仁。见侮于强虏益甚矣。其不可四也。此事既从。何事不可从。虏见我不敢违其意。则难从之请。将无所不至。从之则无以立国。不从则前功尽废。其不可五也。上年江都之事。危亡在于呼吸。其势可谓急矣。然于 亲莅盟约。断绝 天朝。需索牛马等事。皆以死力拒。彼亦终不得强我也。今乃为仲男一言。先自劻勷。丧失其所守。若虏更以兵威相胁。则虽如完颜之责宋者。皆将一一曲从乎。积威约之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9H 页
渐。必至于此。其不可六也。执此六者揣摩之。利害所在。断可见矣。议者以为不刷送则虏必至。虏至则无以御。小不忍以促大祸。非计也。此亦不无所见。然臣有以辨之。虏之渝盟与否。乃其大计必有素定之画。似不因一事而遽动也。彼若意在再逞。我虽事事听从。何患动兵之无辞也。不然。婉辞厚弊。亦足以中其欲而解其愠矣。何至遽为渝盟。设或狼心难测。再有南牧之警。不过如上年而止耳。江都之所不从者。何忍到今日而辄从之乎。是 国家大计存亡所系。恐不当因老臣一言而断然行之也。虽已说与仲男行会于郑文翼。犹可追止而及改之。伏愿 圣明将臣此劄。更询庙堂。熟计而审处。无贻后日之悔。不胜幸甚。
呈辞后乞递劄
伏以臣身有痼疾。不堪供职。辞单三上。 恩暇荐加。义当祗慄 殊私。亟理曹务。顾以区区私悃。有不胜其危迫者。兹敢更溷 天听。烦渎之罪。有不暇避。臣以积废馀生。骤跻通显。涯分踰溢。更无馀地。梦寐之外。擢授本职。贪恋 恩渥。不敢力辞。风人不称之刺。大易匪据之戒。臣实犯之。恬不知耻。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299L 页
荏苒周岁。嘲诮沓至。物议可畏。其当递一也。宠利之地。不宜久处。私则有止足之冒戒。公则有贤能之妨路。故伊尹大圣人也。君臣之间。宜无矫饰之辞。犹复以此为诫。况在凡庸。其可忽诸。俗谚以再经都目。为铨判瓜限。今臣限已满矣。濡滞不去。岂但悔吝于一身。必将玷累于 清朝。其当递二也。臣才禀孱拙。鉴识昏蔽。加以抱病敛迹。不能广揽人材。用人之际。循涂守辙。借听求视。真所谓执簿呼名一吏职尔。尸素愦愦之状。众所共知。屡形于重臣之陈达。不能者止。古今通义。其当递三也。况臣近以刷送一事。妄陈意见。触忤重臣。重被诟詈。文词朴率。语欠宛转。 圣批亦以轻侮为教。惶怖惕息。措身无地。理宜 明示谴责。岂合仍叨官职。伏乞 圣明曲垂鉴谅。亟许镌免。以为终始保全之地。不胜幸甚。
勋阶及兵曹参知辞免疏
奋忠赞谟立纪靖 社功臣通政大夫兵曹参知知制教臣张维。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百拜上言于 主上殿下。伏以臣曾在南中。伏见朝报。靖社勘勋时。臣得参二等之列。超二阶为奉直郎。既而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0H 页
因筵臣陈 启。特命升堂上阶者。及到 阙下。又闻除授本职。承 命惭惧。措躬无地。臣窃念酬劳报功。 国家之重典。必须功与赏相称。施与报允惬。然后上无僭予之过。下免虚受之讥。不然。君臣胥失。名器都紊。所损甚重。不可忽也。臣庸疏僻拙。忤时获谴。十许年来。屏退田野。谢绝人事。举义之谋。预闻最晚。而臣孱病懦弱。百无可堪。未尝画一奇出一力。以赞大计。西郊奋义之日。随众周旋。获睹会朝清明之庆而已。若论有所猷为。则会中百千人。孰有出臣下者。若以通谋李景立。归之于臣。则此事颠末。臣曾于 榻前。略已陈达。盖景立素与李贵父子。同闬相善。分义非常。且其人虽是武夫。素有知识。故身居宰列。结姻巨室。而常有伤时嫉邪之心。曾因李贵父子。微闻义谋。意向已定。故一言入耳。如石投水。初非游辞缓颊。多费气力。钩致难得之人。挽回不动之听。如随何之说英布耳。以此录勋。固已忝窃。况高参二等。据诸人之上座。历观臣名之下。其人效劳宣力。皆出臣右。而屈居臣下。窃怪勘勋诸臣。何乃作此谬误。至如资级之升。自有常典。虽以元功一等。不过超授三阶。而臣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0L 页
则由郎署之卑。躐貂玉之班。细算阶级。踰越极多。况此新授职名。又出梦寐之外。虽欲强颜冒受。其若名器何。其若物议何。且念臣被罪废散。一纪于兹。幸遭鼎革之会。复玷清朝。曾未一岁。自参下跻堂上。历数近世骤升之人。未有若臣比者。不惟 恩擢隆重。无以报塞。久废暴贵。指摘四集。小器易盈。大福难保。人非鬼责。理所必至。忧惶愧恧。若负罪戾。伏愿 圣慈曲谅微悃。将臣所赐功臣号及资级职名。并令镌改。以重名器。以安愚分。不胜幸甚。无任陨越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求言应旨劄
伏以臣伏奉七月二十六日 下教。若曰人主失德。天降灾殃。教化不行。民犯邦宪。其理甚明。可不惧哉。予以无似。猥托臣民之上。六年于兹。而无一事可观。徒有扰民之举。天怒民怨。固其所也。噫。弑逆莫大之变。数月之内。继起于畿内。旱乾莫大之灾。节届仲秋。点雨不下。八路雨雹。六月飞霜。星文示警。既非一再。物怪呈妖。殆无虚月。咎至于斯。痛自刻责。处事乖当。而已德亏欤。无辜横罹。而至冤未伸欤。用舍失宜。而人材湮郁欤。刑赏不信。而人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1H 页
无劝惩欤。赋役不均。而庶民怨咨欤。言路杜塞。而下情不通欤。享祀不洁。而百神不歆欤。豪猾肆凶。而闾里愁叹欤。谗夫得志。而私谒昌欤。内外不严。而贿赂行欤。欲修弭灾之道。宜求谠直之言。政院代予草教。广求正直之言。其有可采。予则有赏。虽或不中。亦不加罪者。臣闻天道流行。气数推荡。有常有变。有饶有乏。灾祥之作。无代无之。或出于天心之警告。或由于人事之感召。必欲推类曲傅。如汉儒之论五行。则归于凿矣。然而古之人君。遇灾而惧。侧身自省。修德行政。以答 天谴。则灾不为灾而国以治安。厥或遇灾而不戒。虽戒而不以实。则天用殄绝。乱亡随之。然则灾之为灾。不在于天而在于人。不由于人而由于我。呜呼。可不惧哉。自殿下践阼数年之间。灾异荐臻。每月一异才见。辄有一事旋应。天人之际。捷于影响。不幸今年旱暵。又是数十百年所未有之大灾。百谷大无。草木皆焦。夫日食地震。彗孛飞流。虽曰大变。然其切酷于人。未有若今日之旱者也。哀我生灵。大命近止。比及明年麦秋。殆将靡有孑遗。兵燹之祸。未足拟其惨也。伏读 圣教。辞旨恳恻。其所以责己求助。可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1L 页
谓至矣。第此特言而已矣。未知 殿下所以存诸心而见于事者。果亦有以副其言乎。夫君道至广。非可以一言尽。然其要在于立志。盖天下之事。必志立然后功随之。故志在稼穑则为农夫。志在嬴利则为商贾。斯而推之。志王则王。志伯则伯。志富强则富强。随其志之远近大小。而事功亦称焉。盖有其志而事不成者有之矣。未有无其志而成其事者也。臣窃覵 殿下天资聪明。仁孝恭俭。内无声色燕眱之愆。外绝游畋狗马之玩。此 圣德所以度越前代也。然而循常守旧。不奋大有为之志。无乃 圣意以为治道岂有他术。谨守规例。足以无失成宪。精察簿书。足以策厉臣工。朝廷无大奸慝。君上无大阙失。如是则不失为小康之治乎。若然。臣窃以为过矣。夫继熙洽之治。承丰豫之业。百度维贞。金瓯罔缺。如 祖宗升平之世。则人君恭己寡过。可以不坠旧绪。所谓守成者也。然尚有不进则退之忧矣。况今 殿下所处。是何等时耶。其事则拨乱也。其义则鼎革也。且自壬辰兵难。疮痍甫起。旋遭昏虐。民坠涂炭。垂十数年。 反正之后。再经大变。国之不亡幸矣。至于今日。民穷财竭。远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2H 页
近嗷嗷。强虏朵颐。日思吞噬。而又重之以凶灾。 殿下谓此时何如也。尚可以所以守成者治之而保其无失乎。正宜奋发大志。淬厉振作。刻苦如越句践。节俭如卫文公。延揽英雄如汉光。励精图治如唐宗。犹恐未足以济乱而兴衰也。以今所为观之。得无近于泄泄沓沓者乎。若此不已。非惟无以致治。直恐寖微寝削。日趋于灭亡而后已也。帝王之学。与治道相表里。其法不外乎大学之纲条。中庸之九经。其著于方册者。 殿下于细旃之上。讲劘已熟。若能办得有为之志。不待他求。举此以措之而有馀矣。不然。书自书道自道心自心。都无所关涉。毕竟与俗儒之出口入耳。无以异矣。呜呼。 殿下于此可不回心猛省。思所以立其志乎。臣闻圣人有言曰。不患贫而患不均。故安民服众之道。莫善于均。均者何也。公而已矣。一有私焉。便不均矣。人主富有一国。不当蓄私财。内需司。私财之府也。然而其来已久。非刱于今日。第自 反正以来。中外颙望者。皆谓 殿下必罢此司。是则容有未察事势而过有望于 上也。然若转滋其弊。以致病于政而伤于民。则将与曩辙同趋。殊非所望于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2L 页
圣明者也。内需公事。必关吏曹。其意盖仿周官之制。欲令冢宰政本与知人主财用。以示宫府一体之义也。 祖宗设法。良不偶然。然既使之与知。则应有随事违覆之举。不当奉行文书。押署行会。如今日之为也。盖内需之官。高则宦寺。下乃贱隶。事理之当否。 君德之损益。此辈夫岂知之。初既任意入 启。启下之后。即送吏曹。讨取移文。吏曹虽欲求正。已无及矣。呜呼。吏曹岂为内需奉行文书而设哉。况近来颇有不待关由该曹。而径下外方者。此尤可骇之甚。本源一谬。末流之差。宜其无所不有也。议者多言叛奴投属。山泽折受等事。渐复曩套。月异而岁不同。臣虽未经目睹。闾巷窃议。不胜藉藉。 九重凝邃之中。岂能尽察幽隐。臣窃为圣主伤之惜之。各司之残破。以典仆尽也。典仆之所以尽。以斜付繁也。典仆既已尽。而斜付犹不已。至令该曹给直。其势可谓穷矣。备局请以内奴充斜付。而 殿下不许。此教一下。闻者无不错愕。昔者句践之治越也。非其人之所种则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织则不衣。盖不以己所衣食烦诸民也。今斜付。 禁中之执役。内奴。 殿下之家僮。以 殿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3H 页
下之家僮。充 禁中之执役。于理至顺。于事极妥。殿下犹不之许。其亦异于句践之为矣。以典仆则垂尽而不之恤。以内奴则有馀而不肯用。典仆与内奴。孰非 殿下之奴。孰非国家之民。而其不均若是哉。不均则不公。不公则民不服。民不服而能为国者。自古未之有也。臣愿 殿下特下明教。凡内需公事须入 启者。必令吏曹堂上郎厅签署。然后由政院出纳。如有事理违谬者。许令本曹据理覆 启。斜付一事。亦依庙堂 启辞施行。以昭圣代平明之理。人有恒言曰。国之有言路。犹人之有血脉。血脉壅则人病。言路塞则国亡。人君以一身处乎亿兆之上。堂陛深崇。耳目隔蔽。苟不廓开言路。即身有愆谬。何得知之。下有奸邪。何得闻之。故传称舜好问好察。大禹闻善言而拜。成汤从谏弗咈。孔子亦言唯其言而莫违。一言足以亡国也。夫古之喜闻谏者。非为其言之皆善也。即所言有近于迂者。疑于激者。涉于讪者。亦皆优容而虚受之。若以其迂也而弃之。即不迂者亦退矣。以其激也而厌之。即不激者亦远矣。以其讪也而罪之。即不讪者亦去矣。如是则非国之利也。故言可用取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3L 页
之。不可用置之而已。粤自 圣明临御。朝臣以言事获谴。非止一二。盖触忤 殿下。则 殿下不悦。触忤宰执。则宰执不悦。故台阁之上。以言为讳。棱骨消软。意气摧沮。上涉乘舆。则不敢言。下关廊庙。亦不敢言。所能言者。不过举劾微官细事耳。识者以为世道慨也。转移之机。只在 殿下。能使屈者伸。塞者通。正直之士。洋洋动气。皆欲奉白简缄皂囊。立于 殿陛之下。则人心大悦。疵政自祛。国脉灵长。终必赖焉。 殿下何吝而不为也。凡兹数事。皆系于 殿下之至诚。使求治之志真切恳到。如饥者之欲食。渴者之欲饮。则不待臣之言。而 殿下自能行之。今而事有不然者。是 殿下之志。或者其未立乎。悠悠汎汎。牵补架漏。一朝天怒民离。外侮内讧。则国之危亡无日矣。此臣之所大惧也。臣曾在乙丑年间。应求言之 教。猥陈三说。其第一义。即立 圣志也。言辞陋拙。诚意浅薄。不足以动 天听而裨 圣德。顾今寻思所进之义。终未有以易此说者。其言则刍狗也。乃其诚则芹曝也。唯愿 明主之加之意也。方今外有伺衅之强寇。内有垂尽之饥民。筹边求荒。庙谟所急。而臣才智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4H 页
空疏。未谙世务。敢将迂腐之见。仰塞 明旨。无任惶愧屏营之至。取 进止。
进典礼问答劄
伏以臣以庸陋无似。忝长风宪。循嘿充位。坐招饥乌之讥。顷因被斥于重臣。循例引避。寂寥数语。不足以开悟 圣聪。碌碌就列。内积惭悚。仍念近以议礼一事。 圣上屡下严教。而言官弹劾谬见之人。论之愈久。 殿下拒之愈峻。 上下否隔。台阁错莫。殊非盛世气象。臣窃闵焉。伏见 殿下天资纯粹。 圣学高明。言动注措。一循义理。必不肯知其是而强违之。知其不是而强从之也。夫追崇之论。世之非之者。十居八九。而 殿下之意。必以为此于礼未必非也。朝臣各执意见。强欲沮我之至情耳。 渊衷湛净之中。恒蓄是念。故发于言语者。未免有郁怫不平之气。如使 圣明洞然有见于礼经本意。则自无如是之累矣。书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不能上格 君心。而徒规规于攻击谬见。此臣等之罪也。臣识见浅陋。固不足以论辨典礼。近因此事。颇尝翻阅经传。参考众说。略有一二见解。不揆僭妄。谨著典礼问答八段。缮写投进。倘于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4L 页
燕閒之馀。 留神省览。则凡近日论议之是非。举将暸然分晓。罔逃于 天鉴之中矣。抑臣又有一说焉。君臣之间。贵于情志交孚。听言之道。要在平心察纳。今兹追崇之议。无论事之是非。其在廷臣。有何毫毛利害。但其区区一念。只恐 君父举措。或涉非礼。欲导 殿下于尽善无疵之地耳。其中识虑不能无明暗。言论不能无过不及。然求其本心。断无他肠。而 殿下不能先平 圣心。过疑群下。前后 圣教。多有臣子所不敢闻者。 王言一播。远迩震惕。此岂平日所望于 圣明者哉。伏愿殿下虚心平气。精察义理。唯善是从。勿以逊逆为喜愠。则 国家幸甚。臣民幸甚。臣妄陈瞽说。干冒宸严。无任惶悚陨越之至。取 进止。
  典礼问答
或问于臣曰。今之为追崇之论者。皆言于礼当然。此亦或有所据。可得详言而明辨之耶。对曰。此非愚所知也。以愚所闻继体之君。不得追尊私亲。求之经传。其义甚明。请试陈之。谨按曲礼曰。已孤暴贵。不为父作谥。先儒解之曰。父之爵不当谥。以己爵当谥而作之。是以己爵加其父。欲尊而反卑之。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5H 页
非所以敬其亲也。丧服小记曰。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先儒解之曰。祭用生者之礼。尽子道也。尸以象神。自用本服。丧服小记又曰。大夫不得祔于诸侯。诸侯不得祔于天子。先儒解之曰。公子之为大夫者。不得祔于先君之庙。仪礼子夏传曰。诸侯之子为公子。公子之子孙有封为国君者。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先儒解之曰。后世为君者。祖此受封之人。不得祀别子也。春秋谷梁传曰。君子不以亲亲害尊尊。先儒胡文定公。亦引用其说。若以仪礼,礼记,春秋传为不足信也则已。不然。兹五说者。自足以断今日之礼矣。夫既曰不为作谥。则追崇之际。凡庙号尊谥之上。皆违礼矣。既曰尸服士服。则先亲本位应服之外。不敢有所加也。服犹不可加。况加之以名位乎。既曰不得祔于诸侯。则入庙之非。不待辨而明矣。既曰不祖公子。则为始封之君之父。而犹不可祀以为祖。况于继世之君。又安可尊其私亲。上列于五庙乎。既曰不以亲亲害尊尊。则隆其私亲。上干大统。至于径祧祖宗者。其害于尊尊亦大矣。凡此五条之说。皆经传明训。炳烺方册。若能考其文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5L 页
而寻其义。则不待旁引曲證。而追尊之是非。可以立断矣。
或曰。经传所论。已闻之矣。若历代帝王已行之迹。载于史籍者。亦可得以言耶。对曰。历代得失。其说甚多。必欲详陈。更仆有不能尽。姑举其深切著明者。昔汉宣帝追尊悼考。程子非之曰。乱伦失礼甚矣。范镇亦讥其以小宗而合大宗。哀帝欲追尊定陶恭王。师丹曰。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晋元帝诏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云礼典之义。子不敢以己爵加其父号。从之。光武初立四亲庙于洛阳。既而用张纯,朱浮之议。迁其庙于舂陵。而名号无所加。胡致堂称美之以为寡恩之诮。不闻于当年。失礼之议。不生于后代。以此观之。先代帝王追尊之举。其是非得失。不啻若白黑之易辨矣。
或曰。若如仪礼礼记之云。周公之追王大王,王季亦非耶。对曰。何为其然也。此乃创业之君之事也。仪礼礼记之云。所以通行于天下。而继世之君所当守也。夫追尊之礼。夏,商以前。未尝有也。武王既有天下。周公推原文武之志。本王业之所由兴。遂有追王之举。盖以义起而不拘于前代之礼者也。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6H 页
既而又制为礼法。以教天下后世。使继世之君下及大夫士。皆守以为则。若仪礼礼记之云是也。与王制丧从死者。祭从生者。中庸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之文。同其意也。然则创业之君之可以追尊。与夫继世之君之不可以追尊。其礼皆出于周公。非有异也。
或曰。人之欲尊其亲一也。继世之君。独不得如创业之君。其故何也。对曰。此义有不同而礼随而异也。夫创业之君。建邦启土。肇立 宗庙。以祀其先。则推本王业之始。以尽其崇奉之礼。于义当然。且无所妨压。固不可已也。若夫继世之君。承祖宗之统。处祖宗之位。乃以生我之私恩。尊其本亲。跻祖宗之位。而混祖宗之统。则下焉而子爵加父。有乖于敬亲之道。上焉而卑孙祔祖。大亏于尊祖之义。不唯是也。七庙五庙。昭穆有数。若有所升。必有所祧。升不当升之私亲。祧不当祧之祖宗。则循恩蔑义。以亲亲而害尊尊。自古叔季之君。致隆私亲。取讥于天下后世者。盖以此也。此可以为戒而不可以为法者也。
或曰。师丹之说。贺循之议。与夫先儒之讥斥外尊。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6L 页
其说甚备。其义甚严。然此皆为为人后者而发。其与为祖后者。义例不同。子乃举此以议今日典礼。无乃未之思耶。对曰。不然。夫人后祖后。义例既殊。名号之称。丧祭之制。容有不能无差别也。至于追尊之典。则礼经直言子之于父。不可以己爵加之。初无辨于人后祖后也。夫为人后者。既称本生为伯叔。而建非正之号。加之于所称伯叔之地。则诚不免两统贰尊之讥矣。若仪礼礼记之文。乃是通论子之于父。礼当如是。非以论为人后之礼也。正可为今日议礼之断案耳。至于先儒所论。虽为为人后而发。与今日典礼。差有不同。然其由藩邸而奉大宗。尊私亲而干祖统。则其义未尝异也。举以论今日之礼。有何不可也。
或曰。追尊之为非礼。已无疑矣。第观自古帝王。汉光晋元之外。鲜有不行是礼者。身为万乘之主。欲致隆于父母。此亦人之至情。子何非之深也。对曰。非然也。昔孟懿子问孝。夫子答以无违。无违者不违于礼也。子之于亲。生事葬祭。悉合于礼。然后方可谓之孝。不然。虽隆其名号。侈其仪物。以极其祲盛之观。其于孔子之训乖矣。尚可谓之孝乎。况人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7H 页
主一身。上承祖宗。下临臣民。一言一动。皆为亿兆之瞻仰。如或一涉非礼。上而失敬于祖宗。下而见非于臣民。则是求以为孝。而未免归于过举。岂不大可惧哉。
或曰。今之议礼者。或言 主上上继祖统。而 太庙见阙祢位。业已称 大院君为考。则不可不列于昭穆。此言亦有所据耶。对曰。此今日追崇之论所由本也。惜乎。其徒执意见而不考先儒之定论也。愚请辨之。夫国之有宗统。犹家之有宗法也。然私家宗法。则无论尊卑贵贱。只以祖考子孙为承继之序。故虽高曾为公卿。祖祢为士庶。不害其相承也。若夫帝王宗统。异于是。必践其位然后承其统。不然。虽世适元子。亦不敢与于大统。非可以私恩厚薄。有所与夺于其间也。古之人君。或有以兄继弟者。鲁之僖,闵是也。以叔继侄者。唐之宣宗是也。以从祖继从孙者。晋之简文是也。以从孙继从祖者。汉之宣帝是也。无论属之尊卑亲之远近。既袭其位。则继体之义。便同父子。典丧承祀。礼无差别。此岂非以宗统为重者乎。唯其以宗统为重。故不践其位。则不得与于其统。不与其统。则不可列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7L 页
于其庙。此常经通谊也。至于 宗庙昭穆之序。古人所论意见非一。历代典礼。亦各有异。然以先儒定论推之。岂无折衷之义乎。谨按春秋传。鲁僖公。文公之父而闵公之兄也。闵以弟先立。僖以兄继闵。先儒以闵,僖之于文公。当为祖祢。是僖公当以弟为祢庙。而文公又当以叔为祖庙也。又胡传有曰。襄公。哀公之皇考也。祭法以曾祖庙为皇考庙。盖襄公者。哀公之祖也。襄公传其子昭公。昭公传其弟定公。定公卒而哀公立。故定公当以兄为祢庙。而哀公又当以叔为祖庙。以祖为曾祖庙也。朱子作周庙昭穆图。孝王以懿王为昭。是叔以侄为祢庙也。夷王以孝王为穆。是从孙以从祖为祢庙也。又作宋庙昭穆图。太祖,太宗,哲,徽,钦,高。各为昭穆。是皆弟以兄为祢庙也。然则昭穆之位。唯当以继体为序。祖孙兄弟。皆与父子无异矣。夫春秋之定制既如彼。朱子之定论又如是。则今日之论庙制。当断自 宣庙为一代。而五庙九室。皆宜以此推之。然则所谓庙阙祢位者。盖亦未达于此义耳。或曰。昭穆之制既如是。则凡继袭之君。虽兄弟祖孙。皆可称以父子耶。对曰。不然。夫继代而嗣位者。
溪谷先生集卷之十八 第 308H 页
皆尝为其臣者也。君臣之义。犹父子也。故既嗣其位。便有父子之义。丧而三年。庙而称祢固也。至于天属之称。生我者为父。生生我者为祖。自有一定不易之伦序。非可变改也。故春秋传。既以闵,僖为祖祢。而何休解之曰。僖公以臣继闵公。犹子继父。故闵公于文公。亦犹祖也。范宁曰。臣不可以先君。犹子不可以先父。故以父祖为喻。胡氏曰。闵,僖非祖祢而谓之祖祢者。臣子一例也。又曰。僖公父视闵公。吴澄曰。闵,僖曾为君臣。义同父子。盖以闵僖非父子而义同父子。故其庙非祖祢而亦称祖祢。然则庙可以为祖祢。而名不可以为父子也。又鲁大夫公子遂之子公孙婴齐。为其兄归父之后。何休以为弟无后兄之义。乱昭穆之序。失父子之亲。又曰。不与子为父孙。疏家解之曰。婴齐后归父。若为归父之子然。故为乱昭穆之序。言失父子之亲者。若后归父。即不为仲遂之子故也。胡传亦以其说为是。夫以弟继兄之位。未为不可。若便为父子。则其如坏乱天伦何哉。以此论之。所谓庙可为祖祢。而名不可为父子者。可以信其必然而无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