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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先生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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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先生集卷之七
 序(十六首)
  
溪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18H 页
阴符经解序
昔吾夫子设教。所雅言者诗书执礼。而性与天道之妙。虽高第弟子。希得闻焉。其见于论语礼记诸书者。盖绝无而仅有矣。唯易大传。是夫子自著其精蕴。故于性命之理最详言之。濂洛诸儒上达之论。多得之于此。孔子既殁。而诸子之书出焉。唯老子庄周明道德之趣。其言时与易系若有相契者。然其大致以虚无为宗。考其归则似近而实远。其馀百家之说。求一言之近道者。亦不可得矣。阴符经者。不知何代人所作。唐李荃始传之。自言得之于骊山石室中。道家者流尊其书而夸大之。以为黄帝所受于广成子。或云黄帝与风后玉女所论著。其言荒怪不经。唯程子尝称老子甚杂。如阴符经却不杂。然皆窥测天道之未尽者。又曰。非商末则周末。邵子亦云素问阴符。七国时书也。朱子亦尝为之发挥。盖有取尔也。以余观此书。其文辞之深博。不及老庄远甚。然其所论天地阴阳之理。颇与大传太极两仪之旨相符合。至其言性言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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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之要。往往不悖于洙泗之教。独其中时有舛驳语。如后世修鍊家说。所以未能醇也。窃意此必战国之际。隐沦君子有闻于性与天道者之所为也。顾其学未必尽醇。故其书不能无疵。然求之诸子家言则未有若此者矣。先秦诸书。故多散轶不传。此书最晚出而不幸为李荃所得。道家者流所傅会。故人猥以异端视之。莫有为之表章者。向无程邵朱诸贤之论说。斯书也其将闇没而莫之白乎。注解者甚众。余所睹一二家。皆以二氏之说乱之。不足以发明。秖益为病。往在丁未戊申间。余方弱冠。始得此书。读而悦之。妄以意见。随语笺解。因置之不省者于今二纪馀矣。前年冬。余被疾几殆者四阅月。既少瘳。索居无憀。偶检故书簏。得此解阅之。不觉犁然有会心者。乃于呻吟之暇。稍加修润。既成而叙其大略。此书子也。非经也。其称经者。恐是李荃之徒所妄加耳。以其沿袭已久。因旧不改云。
水城志序
郡邑之有志。犹国之史也。国史氏有常职。然尚患纪载之多废。矧守宰职专理民。能以馀力及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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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不亦难哉。我东三百州郡。名都雄镇。错落相望。而其有志者。不能以十数。此虽细事。亦足为文明一阙事也。吾友德水李汝固。往岁为养乞外。得杆城县。未满秩。以玉堂长官徵还。在任甫踰岁矣。乃能罔罗故实。撰水城志一卷。杆在岭东为小郡。又绌号为县。地远而僻。盖陋邑也。今得汝固贲饰之。声名文物。将流布四方。地因人显。讵不信然欤。余于是又有所感焉。往在己巳岁。余贬官罗州。罗固雄州也。余虽不才。辍太学士以出。其于著述。不可谓非其任也。然余尝有意于州志。竟以病冗未果为也。噫。以罗而失之于余。以杆而得之于汝固。是岂可徒诿之于适然而已哉。以余之无所成。益知汝固之勤且敏为不可及也。书此以志吾愧。
送吴肃羽巡察海西序
为为我之学者曰。物生不愿材也。材则为人用。为人用则病于身。散木以不材寿。雄鸡自断其尾。故曰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饱食而遨游。君子非之曰。天之生物。必使为之用也。材者用而贵。不材者用而贱。贵者劳心。贱者劳力。心力无所劳。而以自暇逸为得计者。天民之蠹也。棫朴至不材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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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于薪槱。楩楠豫章之材也。封殖而称嘉树焉。盗骊乘黄之驷。金羁月题。一日千里。而羸牂瘠牛。命悬于庖厨。以材不材为祸福者。至此而说亦穷矣。士之生世也。怀材抱器。出身事主。及旅力之未愆。经营四方。以成尊主庇民之业。乃其志也。地不能无险夷。事不能无剧易。吾唯知随所遇而致其力焉。劳佚安危。非所虑也。吾友吴公肃羽甫。弱冠释褐。以文词重于时。既而稍稍发其才猷。政事军旅。无所之而不可。其少也。故尝佐元戎幕。出入边障。习知两西事宜。及 今上临御。最蒙奖拔。每国有重任推毂者。希不及焉。尝奉使朝 天矣。又出按岭南节矣。朝 天有涉海之险。人所惮避。岭南之剧。实甲于八路。而数稔之间。肃羽再履之矣。自岭南还。旋拜承宣。夙夜服勤者几半岁。会海西缺方伯。遂擢授海西节。夫海西重地也。自丁卯中兵。疮痍未苏。朝暮有疆场之忧。属者海寇又与虏合。一动则及于门庭。忧固倍蓰于旧日矣。乃今举而属之肃羽。肃羽诚材也。宁无以独贤为叹者乎。向使肃羽之材少贬。与馀人等。其历试诸剧。未必若是亟也。虽然亦奚病哉。古人有言曰。不遇盘错。不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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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器。操莫邪者理当割。欲委其任于铅刀。何可得也。海西诚难为也。然自经乱以来。君子知奋。小人知惧。惧者惩于失备。奋者耻于受辱。惧则戒。戒则有备。奋则勇。勇则有为。于斯时也。乘其机而益激之。鼓其气而益厉之。察其利病而兴除之。使民居则有安生乐业之心。动则有亲上死长之志。则虏虽强。不足畏。此肃羽之能事也。惟材故用。唯用故劳。劳而后方有成。能欲有成而无劳乎。肃羽所代者。吾弟绅也。吾弟自海西而进于关西。比肃羽为益劳矣。然皆 王事也。岂敢告病。在邑而饮酒。在涂而雨行。劳逸则悬矣。贤不肖何如也。请以是解肃羽。又以解吾弟。
送家弟显国按节关西序
吾昆弟童年早孤。奉太夫人零丁穷苦。幸籍祖考遗泽及太夫人之教诲。力学饬身。粗有成立。伯氏不幸早世。而吾两人际遭 圣明。依日月之末光。十年之中。骤跻通显。吾以孱病既忝长天官大学士者各再。而吾弟亦入贰八座。出典雄镇。至再建节领方面。此诚衰门之至庆。而布衣之极也。每念国恩隆重。无以报塞。夙夜惭惧而已。今年春。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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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畿南防御使。擢按海西。至秋。廷议重关西。又移授关西节。夫关西故是八路藩翰最重地。自胡虏陆梁。疆场之事殷矣。今举而属诸吾弟。其荣则至矣。其忧与责。当何如也。况亲年当喜惧。而违离膝下。不得奉晨夕之欢。仕宦本以为亲。今将未免贻戚。吾弟当何以自解于心哉。虽然吾少而尝学诗矣。圻父尸饔之叹。发于情也。四牡将母之咏。归之义也。吾家本贫。今幸沾禄赐。可以不乏甘旨。而吾身虽病。亦能粗脩温清之奉。则尸饔之劳。非所忧也。吾弟业已身当王事。靡盬在念。宜亦不遑于其他。 君亲恩义。有时而相轻重。移孝为忠之训。所以著于经也。吾弟其可不勉哉。抑吾又有所谂焉。昔王阳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崃九折阪叹曰。奉先人遗体。奈何数乘此险。遂以病去。及王尊为刺史至其阪。叱其驭曰驱之。王阳为孝子。王尊为忠臣。汉史记其事。后世两美之。吾独谓王阳诚孝矣。然既出身事主。夷险之变。何所不有。若为一畏道遂至去官。则凡可以危身奉上者。皆将不肯为耶。王尊勇人也。事不辞难固善矣。然遇险而不戒。若至于摧辕覆车。以伤其身。则伤于勇而反失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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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忠矣。何其不思也。受命不贰。以尽瘁服勤为己任。临事而惧。以暴虎凭河为至戒。进足以报国。退可以事亲。然后忠孝之道全矣。吾弟勉之。
芝峰集序
自维始省事。每闻前辈诸公论当世第一流人。必称芝峰李公。恒举其字曰某甫金玉其人也。维固稔闻而心识之。既而遭罹否运。世道交丧。虽号称名士大夫者。亦多随流变化。或刓方为圆。或染贞为黩。而贤者不幸。往往触凶焰罥祸罔。颠连危阨者有之。惟芝峰公恬穆自守。危逊适宜。凡世之滋垢固不得以毫毛浼公。即机辟罻罗。亦无自而加诸公。维时屏处田园。每高公之趣操而窃向往焉。及 今上践阼。徵庸耆哲。而公登朝通显。为清流仪范。维亦幸联武朝列。时时获私于公。公不以晚进见鄙。辄为之倾倒。扬搉理义。品骘艺文。以至古今世务。靡所不讲。维于是益服公邃学博识。测之而弥深。酌焉而不竭。盖古所谓大雅君子。华藻之美。特其土苴耳。居久之。进拜冢宰。凛凛有台鼎之望。而公遽即世矣。公少而嗜学。于书无所不观。于文词无所不工。而尤深于诗。其为诗常疾世俗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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儇噭噪之习。必以唐诸名家为法则。故其声调谐协。色泽朗润。有金石之韵。圭璋之质焉。文亦主于雅驯。不作近代僻涩语。玄轩申相公尝称公诗神而化之。五山车天辂,南窗金玄成亦以为格高语妙。句圆意活。优入盛唐阃域。其见重于艺苑如此云。传曰德成而上。艺成而下。夫文章亦艺也。世固有饰羽而画。以栀蜡自售者矣。惟深于天机者不然。意发而后词见焉。质立而后文施焉。美在其中而畅于外。故曰诗可以观。若公之为者是已。不如是。何足以列于立言而称不朽哉。公既没。诸子以公家集授剞劂。而徵弁卷之文。昔苏长公于欧阳文忠,张文定。皆有知己之感。故序其集而词致深笃。维之不佞。诚无所比数。独于公积二十年景慕之私。终见知于暮途。区区感槩于中者。自谓不后古人。故不辞而为之序。
南窗杂稿序(以下续稿)
我东俗椎鲜好事。文人述作。罕有锓行于世者。近岁稍称右文。操觚家竞出遗集。可谓盛矣。然徐而察之。未必皆其人也。盖其家世隆显。胤胄趾美。则虽折杨皇荂。亦可以混响韶頀。咄嗟之顷。能令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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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而纸贵。即穷涂冷族。虽怀云梦之富。蕴随和之珍。没世之后。旋就湮灭。是以孝标兴秋草之感。子骏有酱瓿之讥。虽关世情。理亦宜尔。余抱疾閒居。今朝睡起。盥栉甫讫。忽报海西信至。乃方伯吴肃羽手简也。以新刊南窗稿一卷见饷。书中自陈童年从南窗公游。挟筴周旋。最蒙奖许。公尝手写五七言律绝百馀篇见遗。托以异日面目。言甚悲切。属意似非偶然。恒藏之箧衍。不敢失坠。及按海甸。遂捐俸锲梓。既已告成。虽不足为公不朽地。要以自伸宿志。庶几不负公相托耳。惟子亦雅知南窗。盍以一言引之。嗟乎。古人重知己之感。或有生来不识面孔。而只为诗什中一语相许。便托死生之契者。况肃羽甫以妙龄英秀。受知于斯文老成。针芥之合。迥出流辈。则今之有斯役。其亦衷情之不能自已者欤。南窗公操履端粹。学识淹雅。诗文并美。草隶兼绝。盖所谓玉质金声者。而身没无嗣。门户零替。遗草残墨。将放轶无传。谭者为之叹惜。肃羽甫此刻。虽不能载公之全。亦可使潜光发耀。艺苑吐气。甚盛举也。乐道人之善者。其可以无言乎。南窗公金氏讳玄成。字馀庆。弱冠擢文科。官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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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以老寿终。芝峰李公铭其墓。称道甚备云。
颐庵集序
国制选仪宾。事异前代。既受爵。便与朝绅殊籍。内有尊荣豪贵之乐。而外绝功名进取之慕。故居其地者。类多沈酣于声酒绮纨蒱博狗马之玩。其于砥行立名修辞游艺之事。盖有不暇念及焉。夫唯豪杰特立之士。乃能渺然高举。不以众所同好役其志。而独留心乎其所不暇念及者。以自托于儒林。而流声竹素。此特百千之一耳。若故砺城都尉颐庵宋公是已。公天资过人。实有卓志俊才。身既蚤贵。乃独痛刮豪习。循循自饬。积文种学。视布素有加焉。卒以行业词翰名于世。观其所树立。不唯绝出流辈。即号称贤士大夫者。亦无以远过焉。呜呼。可谓难矣。历观前史。尚主而贤者。如王武子,刘真长,王子敬诸人。其风流才致。讵不标令可尚哉。至其雍容礼法。被服儒雅。则视公或当少避。呜呼。可不谓尤难乎哉。公有诗文十数卷。遭乱放轶。存者犹若干卷。公之孙某。尝锓梓于升平。而藏之家久之。不戒于火。郁攸所及。板遂多缺。今年曾孙熙业出宰杆城。乃刊补其见燬者。既成。请维序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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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佞自结发闻公之风而知慕焉。既而从诸老先生。得见公礼说一二。又从山人衲子卷轴之题。得见公诗律。又从碑版墨本。得见公笔迹。而独以未窥大集为恨。乃今获闻剞劂之役。其何能已于言耶。抑维于此。又有感且戚焉。维之先代。与公有世雅。高祖柳亭公以文章名世。先君子少时尝以遗稿就公删定。将镂板而失于兵燹。今无存者。公之集虽不全。犹能刻行于世。是其一幸一不幸。岂亦有数存焉欤。数系乎天。人固无能如之何矣。然其为子孙之遗憾。何有穷已。故余序公集而因并述其感伤焉。
成庙御制潇湘八咏帖序
潇湘八景之胜。擅名海内。古今诗人赋咏。不胜其多。而妍丑巧拙。各随其人。惟我 成宗大王万几之暇。戏赋短律十六章。每景各二章。流传艺苑。咸以为在圣人诚为馀事。终非词人墨客所能到也。我 殿下命元勋八人各写二章。唯延平府院君李贵未及写进而殁。从其家得草本。字多剩缺。纸亦不类。乃 命画史李澄描以绘事。联为巨帖。既成。 命臣维识之。臣维窃闻诗固性情之发。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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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心画也。洪惟 成庙以天纵多能之圣。神藻睿韵。高出前代。八咏之作。虽出于偶尔游戏。无非陶写性情之一端也。即诸臣笔迹。各有长短。要之皆心画之形于外者。我 圣上之为是帖。上焉而对越 圣祖寓目咳唾之馀。亦足以起羹墙之慕。下焉而注念勋旧。观其手迹。不特如丹青之忆老臣。鼙鼓之思将帅。则兹事虽微。其所系之重为如何哉。其视前世帝王留意书画。耽赏光景。徒为玩物丧志之归者。何啻穹壤。猗欤美哉。猗欤盛哉。
疏庵集序
始余读易。至节之甘苦叹曰。甘节尚矣。然不可必得。节而至于苦则离于中道。然非志之笃而守之确者。亦讵能安于此哉。世衰道微。利欲横流。胡广,吕温之中庸。犹足以欺当世。而特立独行。守节清苦之士。往往见訾于流俗。圣人之恶乡愿而进狂狷。其以是夫。故友疏庵任茂叔。有绝世之操。其刚贞如金石。冷洁如冰雪。言论崭截。有壁立千仞之势。家世本华腴。而生来不问产业。既释褐。贫益甚。陋巷矮屋。不芘风日。土床无藉。脱粟不给。人之见之者。殆若无以为生。而茂叔怡然自适。未尝有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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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也。光海时坐直道迸黜。当权奸用事。以罟擭鼎镬制一世。清名之士颇以逊默自晦。而茂叔危言激烈不少挫。 中兴之初。历扬台阁。高标直气。为士林所尚。方骎骎向大用矣。无何暴疾不起。呜呼。苦节之士。常患难于际合。若茂叔初虽蹇连。既而遭时。且显用矣。而竟夭阏。岂所谓命与数者。有以限之耶。嗟乎惜哉。茂叔才甚高。记性绝人。于书无所不览。览即无所不记。故其学甚博。为文章多腹藁立就。其没也。门人权㶵收取遗草。就泽堂李汝固编定为五卷。镂板于中原。县监李侯培元,连源察访姜与载实干其役。余谓茂叔生平著作。必不止此。盖其放轶者多也。然观斯集者。于排律大篇。可以见其富。于骈偶诸作。可以见其精。于读国策游水钟等文。可以见其识。虽其游戏漫兴。皆可以见趣操之所存。呜呼。是足以不朽矣。使世有良史。将传卓行文苑。则畴能先茂叔而标名者。不然而徒欲操空文以传远者。抑末矣。
漫笔自叙
人不可无所用心。亦不能无所用心。谓博奕犹贤乎已。此夫子警夫惰游者。然亦有有为不如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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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顾人自不能尔。余自幼鄙拙无它技。惟以读书著文为本业。则平居舍是。宜无所用其心也。数年来。有幽忧之病。杜门谢事。沈淹于药饵砭焫之中。于斯时也。唯当栖心澹泊。塞兑葆光。庶几不悖于养性卫生之经矣。习气所薰。不得顿除。虽未尝覃思结撰。伏枕呻吟之暇。时时拈笔。草小说琐闻。纵有一二发明者。馀食赘行。道听涂说。皆归于德之弃矣。此亦不可已者耶。虽谓之枉用其心可也。业已为之。不忍弃捐。遂录为一通。因自志其过。乙亥正阳之月。溪谷病夫题。
牧场地图后序
马政。国之重务也。周官校人。实掌王马之政。而牧师掌牧地。皆有厉禁而颁之。夫畜牧犹稼穑。以得地为先。故周有非子而必取汧渭之间。唐有张万岁,王毛仲而必就陇右,河西而后马大蕃息。然则牧地又马政之本也。 国家设牧场。多在洲岛。盖以就不食之地也。 国初盛时。宜无有场而无马者。升平既久。马政渐弛。当 宣庙中年。牧场之废者多至四十馀所。因经壬辰之变。继以昏朝乱政及丁卯虏难。万事无复旧观。即群牧之凋瘵。无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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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也。臣曙待罪太仆有年所矣。日夜思所以称 上任使之指。建请慎简监牧而严其课绩。其于马政。盖不敢不尽其心力矣。然计甲戌考牧匹数。视平时殆减三之一。而牧场之废者几乎加倍矣。坏久者难补。理亦宜尔。臣曙谋于寮寀曰。马之耗者。犹可以渐息也。牧地一失。不可复得。诸场之废者多矣。若因循隳弛。为有力者所侵冒。后欲复之。不亦难乎。今唯有修明图籍。俾后人有所考据。不至失坠。此吾辈事也。本寺旧有牧场地图。经乱放失久矣。乃令诸监牧各写送牧场图。合为一编。凡幅员阔狭。牧畜牝牡。牧子多寡之数。悉书于其上。既成投进。以备 睿览。藏其副于本寺。又送春秋馆。藏诸史库。我国八道唯江原道无牧场。京畿三十场。有马者十六所。监牧官二员。公清道十场。有马者四所。监牧官一员。全罗道四十二场。有马者十四所。监牧官三员。庆尚道二十一场。有马者四所。监牧官二员。咸镜道六场。有马者五所。监牧官一员。黄海道十场。有马者七所。监牧官二员。平安道四场。兵后皆废。总之牧场百二十三所。而有马者五十。废者七十三。耽罗在海外。关西四场为辽民
溪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25L 页
所占。箭串郊于国都。故今皆不图。其馀皆图。场之废者。往往募民开田。收其入以佐刍秣。或有入于诸宫及它衙门者。异时国马渐蕃。则当次第复旧。此正今日作图之意。而深有望于方来者也。臣维亦忝提调。与闻其事。谨以识诸卷末。
马经谚解序
人与物并育天地间。得气有偏正。赋形有钜细。然其含生则均也。古之人推仁民之心。以及于物。虽昆虫鱼鳖之微。皆欲遂其生。况六畜之用于人者乎。畜之类莫如马。其为用。可谓大矣。故有国者莫不以马政为重。夫欲马之蕃。在于善其养而除其疾而已。马之为物。其五藏六府经络血脉。略与人同。而寒热燥湿饥饱劳佚。皆足以致疾。不究其理。无以尽其治。此马医诸经之所以作也。国家厩牧之政。皆辖于囧寺。完丰府院君李公曙实为提调。常念马病之难治。而马医之懵于术也。既锓行马经四卷。又辑节其要义。译以谚语。剞劂而广布之。将使舆儓厮役。皆得以按方施治。瞭然于心目。其用心亦勤矣。古者马政。莫备于周官。既设校牧庾圉之职。分理其事。而又有巫马掌养疾马。相医而
溪谷先生集卷之七 第 126H 页
药攻马疾焉。夫治马而至于兼用巫医。圣人之致其纤悉乃如此。然则完丰公之纂是书。亦可谓合于经义矣。余幸忝寮寀。乐观厥成而为之序云。
溪谷草稿自叙
余结发治文词。颠毛已种种矣。世称文人多夸嫭自喜。然余实朴鄙。每一篇成。人或妄称之。徐而镜考古作者。未尝不欿然自失。即临深以为高。非其志也。幼时所作。既壮辄焚弃之。中岁手抄杂稿诗文各如干卷。阅十馀年而再忝文衡。所著撰几倍蓰焉。乃取文自癸酉以上。诗自甲戌以上。通前稿而汇分焉。词赋十六。表笺二十三。教书十。册文三。箴铭赞十三。杂著四十。说九。序四十二。记十五。祭文三十八。碑志二十六。行状五。疏劄五十。启辞十七。奏咨三十。檄一。呈文二。帖四十五。诗五言古百四十三。七言古四十一。五言律四百二十一。五言排律四十四。七言律四百三十二。七言排律七。五言绝五十。七言绝二百九十二。六言十。杂体四十四。总千八百六十馀篇。缮写为二十六卷。继而为者。将目以续稿云。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惑也。为覆瓿之讥而辍其业。亦非达识也。知我者幸勿见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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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榜会帖后序
崇祯七年冬某月。设壬午榜会于骑省之故廨。会者八人。而三议政在焉。居久之。右相仙源公以书命维曰。司马虽非大科。登名于榜者。类非童稚之俦。自壬午至甲戌已阅五十三岁。宜其人之皆老耋而在世者无多也。吾榜二百人。存者不能什一。而居在京辇者只八人耳。乃能同堂合席。举觞相属。苍颜白发。共尽一夕之欢。诚老境胜事也。抑是会又有绝异可纪者。夫司马。古上舍选也。自上舍而登科第者稀矣。登科第而得膴仕者又稀矣。膴仕而至金玉之班。滋稀矣。踰金玉之班而致身台鼎者。又能有几人哉。一榜而有一人作相。犹谓之难。况吾辈三人。同时鼎列联席于一会者乎。此盖夐绝前后所未有者。咸曰不可以无纪也。已作小帖。图其状而录其名氏。子其为我文之。维复曰。榜会常事也。其榜近者其会弥数。常则不足纪也。数则不胜纪也。若兹会者。诚可谓旷世稀觏者也。会中诸公。其齿高者固已踰八帙而上之。最下者亦过七旬。夫耆英九老。固以齿会者。今则不期齿而齿皆尊。何其异也。国有三丞相。而同出一榜。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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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又同跻高寿。呜呼。此岂人力之可致者。 先朝得人之盛。 昭代锡福之厚。于此可见其一端。请以是说识简末。
月沙集序
自欧阳氏论文章有穷而后工之语。操觚家多称引为口实。夫雕虫寒苦之徒。风呻雨喟。啽哢飞走。争妍丑于一言半辞者。以是率之犹可也。乃若鸿公哲匠冠冕词坛。彰其色而黼黻青黄。协其声而笙簧金石。以大鸣一世者。此其人与才。岂囿于穷达之域而格其巧拙哉。历观前代豪杰之士。以文章致身宰辅。兼擅艺苑之誉者。盖旷世罕觏。而唯我朝为最盛。此殆祖宗右文之效。若故相国月沙李公真其人哉。公自布衣时。已有盛名。甫释褐。摄官起居注。 宣庙临朝。见公记注赡敏。为倚案注目。久之不觉研滴坠。水沾公衣。 命黄门拭之。此公受知之始也。兵乱后。恒管槐院文书。每一篇进。上未尝不称善。 锡赉相踵。或命录进草本。及辩诬事起。 特命进秩充副使。所草奏本。同时应制者凡数人。而独公作称 旨。华人见者万口传诵。至廷臣覆议。称其明白洞快。读之令人涕涔涔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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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自是公之文名。遂震耀寰宇矣。无何而践八座握文衡。为一代宗匠。论者谓文人遭遇之盛。古今鲜公比云。 宣庙知公虽深。然无如消长之数何。竟未能究其用。寻遘否运。当彝伦变故之际。守正不挠。屡阽不测。及今 上龙飞。公与诸耆硕。同被眷遇。竟膺大拜。艰危之日。尽瘁弥纶。惓惓忠爱之诚。屡形于章疏。而公亦已老矣。公于文词。天才绝人。虽高文大册。多口占立就。而辞畅理尽。自中绳墨。 宣庙尝称之曰。写出肺肝。温籍典重。其知公也至矣。公既没而诸子将行家集。谓维尝出公门下。辱徵弁卷之文。噫。公之文章。不唯国人知之。天下之人举知之。晚生末学。强欲赘以一言。是何足为公重哉。然维尝观 皇朝汪学士煇叙公朝天诗。有曰生意洋然。神理焕发。卓异曹,刘。驾轶李,杜。夫汪公身生华夏文明之会。其所见者大矣。而朝天一稿。在公特豹文之一斑耳。然其称道乃尔。如使汪公尽见其所未见。其为说岂止于是耶。夫文章世固不乏。若公雍容大雅。得质文之备。内以 明主为知己。外为中华所称慕。施之廊庙则藻饰治道。用之急难则昭雪国诬。名实纯粹。照映竹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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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所谓经国大业。不朽盛事者。非公其谁当之。公之诗文以卷计者八十有一。而续集不与焉。 国朝名家集未有若是多者。易大传曰富有之谓大业。不如是。何以称大家数。呜呼盛哉。
故右议政枫溪金公自撰墓铭后叙
崇祯十年正月壬戌。清兵陷江都。故相枫溪金公死之。兵既退。诸子遍寻公体骸。卒不得。乃奉遗衣服敛诸棺。用是岁某月日。葬于杨州先茔某向之原。公晚节。尝自为墓铭。属诸子曰。我死毋为从人乞文。以是纳诸圹足矣。至是诸子得之巾衍中。观者咸曰。美哉备矣。词约而事核。不可以有加矣。唯是公所未及纪者。亦不可以无述也。公少游牛溪成先生之门。甫踰冠。升太学。大为章甫所重。己丑逆变起。诸生应旨上疏。推公为章首。既释褐。历践清华。 宣庙朝尝长谏垣。入对极言宫禁不严之弊。 上厉声诘曰。所指有何事耶。公对曰。外间皆言某也将得某官。某也有罪且见释。已而果然。此臣所以言也。相臣沈喜寿进曰。金某此言。可谓凤鸣朝阳。 上意解。答以温旨。明年春。出为定州牧使。秩满还。连为尚州安边。比六七岁不得处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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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所谓一言婴鳞。三州制锦者此也。公治郡有异政。居三邑皆蒙表里之 赐。定人为立石以著去思。癸丑大狱起。公与玄轩申公,秋浦黄公,月沙李公等十馀人同被逮系。光海亦知公无它。即释之。光海将废 大妃。奸臣胁百寮庭请之。不从者祸且不测。公终不一与焉。两司启请远窜。会光海自有所庇。寝其事。公连遭内外艰。流落甚困。铭所谓志不诡随。遁于荒野者也。 今上践阼。公以 先朝宿望。大被向用。 皇朝降封典。公承 命傧册使。丁卯之变。为留都大将。皆以称职闻。遂历长两铨。壬申春。始拜相。踰年以病免。甲戌复入中书。明年辞递。公虽去位。每国有大论议。辄率意尽言。终不以时议诋訾。有所挠也。丙子十二月。清兵猝至。上将幸江都。 命老病宰臣从 庙社主先往。公承 命以行。俄而敌兵逼京城。江都路绝。 上幸南汉城。南汉被围四十馀日。内外断绝。援兵至者辄溃败。而江都守备甚疏。公忧之甚。屡为任事者陈计策。不见用。人或劝公宜预为避祸计者。公曰。主上在围中。安危未可知。 宗社嫔宫元孙皆在此。吾独何地图免。居数日。敌用车载小舟。直犯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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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津。人心惊扰。敌舟乘虚疾棹抵西岸。我兵在水陆者皆崩溃。敌相继大进。无何先锋至城下。公知事无可为。与家人诀。解所著衣以与之。遂上南城门楼。积火药于前。麾左右使去。左右或去或不去。公取火投药中。烈焰忽起。并楼屋捲去。其未及去者。皆与公同死。正月二十二日也。公享年七十有七。天资刚方端确。意有所定则虽贲,育莫能夺。其廉白之操。绝出于人。平居未尝问产业。立朝五十年。位至三公。而甔石屡空。家人每称贷以举火。衣无文䌽。食不重肉。至于祭祀品式。皆酌其丰约之宜。令子孙遵行焉。公少工书。尤精篆籀。国家大典礼须用篆文及公私碑额。多出公手。然公不甚自喜。既老遇有求者。辄以眼眚辞。故人尤以得公迹为幸焉。公交游甚盛。其执友五六公者。皆世所称第一流。往往以文章德业致位卿相。至其末涂树立。身后流芳。则宜若无能先公名者。虽然自世道言之。宁不为不幸哉。悲夫。夫人 赠贞敬夫人安东权氏。某官某之女。先公四十三年而卒。有子男三人。长曰光炯。早卒。次光焕。春川府使。次光炫。文科户曹参判。女长适司御南好学。次适判书张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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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适郡守李以省。侧室子曰光熽。策振武勋抱川县监。女子四人。光炯子寿昌。司仆寺主簿。光焕子寿弘。进士。光炫子寿仁。祥原县监。曰某某幼。女子五人。南好学有一男三女。男曰老星。兵曹佐郎。张维有一男一女。男曰善澄。李以省有四女。光熽有一男四女。内外孙曾男女若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