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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川先生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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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川先生集卷之十二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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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三臣劄(丁丑)
伏以今之国事。可谓急矣。谈者皆曰。世无人才。莫可济艰。臣以为世未尝无人。特患知之不明。用之不当耳。今日廷臣之不得尽其才者固多。姑举其表著者言之。如金荩国之谙练。金时让之通快。张维之识量。皆可谓一时之选。而或以罪过落职家居。或以疾病退处乡曲。或以丧制不得与政。此虽出于事势之固然。而臣窃为 圣朝借之。金荩国所犯。不过一时微眚。而谋臣之切。此时为甚。略其过而用其才。不亦可乎。金时让眼病虽重。所谓盲于目而不盲于心。若以一纸 谕书。招致京师。置之散局。国有大政。时时议及。则匡救之力。亦必不少。张维守制。固未易夺情。然见古昔人臣当艰虞之际。往往不得自由。 宣庙倭乱。初不许洪圣民奔丧。其后李德馨亦起服为兵曹判书。 宣庙之重惜人才如此。二臣之忘身急公又如此。重恢否运。岂无其由。张维之贤。为一时最。而国势之危。甚于壬辰。则恐不可拘守常规也。臣职忝铨地。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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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君。是臣之责。不避僭越之嫌。敢陈区区之见。如蒙 圣上恕其罪而察其情。则 国家幸甚。取进止。
辞右相劄
伏以人之才局。各有分限。譬之于器。瓶缸罂瓮。小大自别。用之得其当则无可弃之才。失其宜则有必败之患。以小器而当大任。其所以不偾事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臣之虑短才劣。未堪大受。自是举国所共知。徒以托名勋籍。死生苦乐。与国共之。屡遭艰厄。意在自救。虽欲避谤趋名。恐无馀地。率口妄言。不暇他顾。说话既烦。偶有一中。技止此耳。更无寸长。以 殿下之明。顾有所蔽。自救之计。认为忠于 君父。偶中之言。疑其真有计虑。当此危急之秋。擢置大臣之列。器小而责大。力微而任重。知臣莫如君。殆虚语也。噫。大臣之任。岂易言哉。刑赏失当则罪在大臣。用舍乖宜则罪在大臣。是非不公则罪在大臣。君德有失则罪在大臣。兆民有怨则罪在大臣。纪纲不立则罪在大臣。教化不明则罪在大臣。自古言时事者。唯视其大臣之贤否。以卜世道之否泰。矧今国势之隉杌。良,平无所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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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智计。乃如臣迂拙者。有百败之形。无一全之望。此非臣之不幸。乃国家之不幸也。且臣曾在山城。不能出一计画一策。以纾国难。顾以屈己图全之说。劝导 君上。使国家遭此无前之耻辱。此皆臣之罪也。还都之后。即欲陈章自劾。退处田野。以俟刑章之加。而边事未了。黾勉度日。岂意罪名不及。恩命遽加。重惹朝野之谤议。非但足以累今日之圣德。抑恐无以惩后来之人臣。思之至此。无地自容。若蒙 圣主之恩。怜臣本情。未忍加诛。则亦须依其本分。俾处备局末班。时有所见。悉陈无隐。可者采之则或有一得之助。不可者置之则自免误事之患。至于鼎席之重。决非如臣负累无状所可冒居。伏乞 圣明。还收成命。改卜贤德。以重具瞻之地。不胜幸甚。取进止。
论赎还劄(劄入蒙 允。是年秋。公奉 命沈中。多方周旋。赎本国被俘男女数千馀人。)
伏以赎还一事。为今日第一急务。初头若不善为处置。致有索价之患。则所赎者无几矣。曾在丁卯约和之初。一人之价仅十数疋。今闻平安兵使柳琳亦与孔,耿两人约以十两为定云。以此观之。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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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定价本廉。其渐至增价者。皆由愿赎之人。急于图买骨肉。不复计其价之多少。仍致索高之弊。故今番被掳中贵族及市井富民居多。窃闻诸道路。一人之价或有论以累百两者云。若如此言则贫民持廉价者。终无得售之路矣。王者之于民人。贵贱贫富。理宜一视。以一二有财者不惜重价之故。致令千万人异域。则是实失其轻重之甚者。臣之愚意。自朝廷设为禁制。每人之价。随其老少贵贱。虽不免多少之有差。而多者毋过百两。彼索高不许则令弃之而归。终不得踰越此数。犯者论以重罪。如是则彼亦知其无益。而自从平价。人人得遂其所愿。倘 圣心不以为不可。则许令分付于使臣之行。使之依此周旋幸甚。取进止。
请令台谏勿为更引前嫌劄
伏以凡有 君上举动。必令两司随 驾。自有成例。而昨日 宗庙举动。宪府无一人随参。臣窃讶焉。 列圣神主久处非所。今始略备仪物。奉还 太庙。此正神人改观。悲喜交极之时。宪府之官。虽有应避之嫌。姑缓一日。徐待礼完。有何不可。而径先渎扰于 君父清斋之日。以图必递者。独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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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且乱后亲属分散。暂往寻觅。虽涉未便。亦有可恕。该曹之拟望。 圣上之落点。必有其意。则惶恐感激之外。何敢言他。况罪之有无。不以台谏庶官而有问。今之廷臣。在庶官则虽系显要之职。循例行公。不以为嫌。及拜台谏然后始为引避。臣又未晓其故。国纲颓废。公论扫地。其来固久。到今滋甚。人人各怀私意。唯思任便。不知 君父之为尊。事体之为重。将至于国事涣散。莫可收拾。岂不寒心。臣之愚意。宪府避递之官。似不得无罪。而自今以后。凡拜台谏者。但当自尽言责。勿得更引前嫌。方合于人臣事 君之道。臣忝在百僚之首。目见世道日非。不任忧叹。敢陈所怀。取进止。
丁丑封事第一
伏以 殿下不知臣无状。使之待罪大臣之列。才微而责益重。迹孤而 眷益隆。臣诚愧惧。不知死所。既不能引分退伏。以让贤路。则罄竭愚悃。有怀必陈。冀补国事之万一者。乃臣今日职分。而经远之猷。不可遽议于此时。机秘之言。须当入陈于 榻前。只将近日施措间得失。参采群议。附以愚见。凡若干条。开录于后。乃备 裁择。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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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国家不幸。天堑失守。 庙社之主。沦陷兵尘。失损染污。惨不忍言。 圣上询诸大臣。断自 宸衷。遂有改造之命。此固出于祗奉 庙社之至意。而士夫间往往有窃议其未妥者。以臣之愚。亦不能无疑于此。而事系重大。不敢轻有他议。窃见都监启辞。所备主木。颇有罅颣。数月之内。势难毕造。将于今月间。先奉旧 主。还安 太庙。以待新木乾正后改题云。若然则尤恐难便。盖既已还安则礼应 亲祭。既行 亲祭则便是 庙主。何可更有所易。况闻太常遗在主木。皆是前日拣择之馀。带湿尤甚。品亦不嘉。若于鍊正之后。又有前患则其将何以处之。臣素蔑学识。古今变礼。未有所考。但以顷日儒臣所引先正臣李滉与门人问答之语观之。则可知改易之为重难也。今有人焉。不幸陷于兵戈之中。垢污其肌肤。疮伤其肢体。其惊悸危辱固甚矣。若不至于脏腑受伤。垂绝而复苏。则脱祸之后。洗涤其垢污。救治其疮伤。假令体有瘢痕。不害其为平人。神道冥漠。纵难测度。揆诸事理。亦岂相远。臣闻百年古木。神灵依焉。况 列圣庙主。世世承奉。远或数百年。 陟降在天之灵。凭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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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者久矣。今以遭乱伤损之故。轻为改易。若无所难。其于如事生如事存之道。未知如何也。故臣之愚意。其见失一位及伤损尤甚者四五位。以已备之木。从速制造。其他 列圣神主伤损不至太甚者。并仍旧勿改为宜。若 圣意终以为未安。则其中年代近者。虽或并改。恐亦无妨。乞下礼官。更加参讨。以重 宗庙之礼幸甚。
一。宗子虽老。必有主妇。古之礼也。况王者上奉宗庙则不可无主妇。下临臣民则不可无国母。其事之重。宗万倍于大夫士。则顷日筵臣之所陈。庙堂之所请。无非出于举国之至愿。而 圣上终始持难。使 坤仪久缺。壸化不宣。既失国人颙望之心。又乖王者虑远之图。过无大于此者。伏愿 圣明。更加深思。俯从前日礼官之请。另择贤淑。速行大礼。以为承 宗庙正治本之地焉。
一。上年龙差之来。书中所言。诚非我国所当闻。而彼既无臣我之意。则只当据理开陈。何可遽为斥绝。其后罗德宪所持回书。分明以兄弟为称。则其无他意益明。循例送使。不失盟好之旧。不亦可乎。况前此清兵再次入关。其不能久留者。徒以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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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椵岛故也。其忌恶虽甚。亦不欲无故败盟。使我仍守前约。维持岁月。则其在 中朝。自有隐然之势。而事不如意。终至今日。自此 中朝永失东江声援而势益危矣。以此言之。顷日年少愚妄之论。非但坏我国事。实误天下大计。以朱子纲目贬景延广之意推之。则年少妄言之罪。固所难免。故臣曾于 榻前承问陈达。而庙堂议罪时。亦为同参议定。若非心所痛恶则必不如是也。然于 命下之后。窃听外间之议颇多。归过朝廷。或曰不咎采用之庙堂。而只罪言者。或曰受罪者未必皆为主张之人。喧然相传。久犹不止。远近瞻听。诚非细虑。刘宋之世。轻举致寇者。王玄谟也。及其事败。宋人欲诛玄谟。沈庆之谏曰。杀战将以自弱。非计也。盖玄谟之谬算。用之者宋人也。非独玄谟之罪。玄谟死则战气怠。战气怠则国益衰。庆之之虑。必为此也。今日斥和诸臣之事。或者类此。王者之刑人赏人。非有所爱憎于其人。乃因人情之所共顺。天理之所当然。而以为劝惩于一世。无非为国家计也。今之议罪。大用宽典。只欲裁抑浮议。以利国家。而人心不服。浮议益滋。臣于是始悟臣之见识。不及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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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之也远矣。群情所在。不可以力胜。欲以力胜则为害反多。且罚已行矣。渠亦知罪矣。今莫如翻然舍弃之为得。刻印销印。无嫌于太遽。唯利于国而已。伏乞 圣明。更加留念而处之。
一。国家五十年间。四遭播迁之祸。而自壬辰至丁卯。扈从者有赏。而落后者无罚。台谏只摘其已甚者若干人。举名弹劾而已。如是者。盖以事出苍黄。容或势有未及。人人而加罪。则抱冤者必多故也。至于上年之事。则尤为急遽。在乡闻变者未及上来。在京家远者未及即闻。家贫有老亲者未及营护。亦有彷徨于南汉,江华岐路之间。而终始两失所往者。原其情状。比诸丁卯以前三度落后之人。尤多可恕。而台谏不为举名论劾。只委之该曹。令用一切之法。至于宰臣侍从削夺之请。尤为过重。赖 圣心仁恕。虑有冤枉。有分等查处之命。臣时忝该曹。实为句当其事。而还都未久。敌兵四匝。其下乡与否。职名有无。年纪多少。俱无所寻问。而僚员不备。闻见益孤。耳目所亲及者外。不敢轻请分疏。到今闻之。抱枉者居多。臣固不敢悉举姓名。姑以表表者言之。如郑广成,郑广敬当甲子之变。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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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随 驾。其兄将父。丁卯之变。其兄随 驾。其弟将父。此其于 君亲之间。裁酌恩义。两不失宜。故其时朝议皆以为是。未有论罪之举。而到今广成不免并入于削夺之中。且如沈誢,李时稷名在落后。而忠节有可观。其不可概论者如此。遗君负国。乃人臣莫大之罪。而不加详察。使士夫枉被此名。则实为朝家非细之过举。缘臣不能举职。以致如此。此实臣之罪也。区区愚意。欲望 圣明特下再查之 命。宰臣侍从带职在家。无老亲病故。情犯可恶者外。其馀悉用丁卯以上前例。则益有光于仁厚之道矣。昔吴兵入郢。楚昭王奔郧。郧公之弟怀将弑王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郧公不许。因与怀从王奔随。将涉江。蓝尹亹涉其帑。不与王舟。其后王欲杀蓝尹。令尹子西止之。王使复其所曰。吾以志前恶也。王欲赏怀。子西以为不可。王曰大德灭小怨。道也。夫蓝尹私其妻帑而不以济王。郧怀挟私憾而谋弑其君。皆人臣之极罪。昭王乃归过于己。忘其怨而赏其功。千载之下。想其广度。令人洒然。是以能定其国而享治安之福。孔子以为知大道。此今日之所当法也。前项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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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臣既参涉其间。而到今敢发此言。极知惶恐。而收拾人心。为今日第一务。使臣徒怀护过避嫌之心。而不尽所怀则冤加于士夫。过归于朝廷。其罪益无所逃。不敢不冒死一陈。
一。三门力战将士。诚有莫大之功。录勋固无不可。而外议犹有异同者。非谓其功不足录也。况今台论不止。相持日久。远方闻之。未详事实。必谓朝廷强录不当录之功。与其既录而有后言。恐不如善为处置。去其名而存其实。以图两全之为得也。臣窃闻 祖宗朝鱼有沼等北征之赏。加资 赐与。悉遵功臣例。而但不为勋号云。臣虽未见可据传记。而俗间传说如此。今日之赏。若依此例施行。则无憾于酬报之典。而人言亦自止。恐或便当。亦令庙堂更为议处何如。
一。赈饥劝耕。朝家区画至矣。但闻畿甸偏被旱灾。水田尚未耕种。旬日之间。芒种若过则已无望矣。前头可种者。粟与大豆而已。大豆则该曹已为从优题给。为幸实多。而粟种无得处。唯海西山城。必有遗储。以御史募租。或该曹所储五六百石。船输相换。使之及时播种。则粟种数升。足播一日之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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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给虽少。为惠实多矣。且饥荒之患。明春尤可虑。若不预为措置。恐未及救。而草食之民。得盐方可活。各衙门所罢盐盆及诸宫家数外盐盆。并令该道监司照数启闻。以防营门及土豪侵占。悉收其利。计其石数。次第船运。优分于京畿及岭西被兵各官。任令饥民或换贸杂谷。或助味草食。则为益必多。令该曹启禀处置。务有着实之效幸甚。
一。日本使臣之还。人多谓南寇不足忧。臣心独有疑焉。何者。国内虚则外侮至。其可以厚待为足恃乎。南边水陆防备。俱不可忽。而三南阃帅。多不得人。平时则犹可挨过。卒有兵乱。望风而溃耳。思之至此。亦足寒心。臣之愚意。兵水使中不满人望者。并皆易置。而自 上亲加询访。如其有才可用。勿拘职秩高下。在罪与否。特为破格除授。镇管守令中不合将任者。亦为递改。勿论文武荫官。极择差出。而依水原,江华例各置中军。许令自辟。务得其人。专委军务之事。则朝廷可以不费心不扰众。只烦一号令而精彩顿变矣。议者必以无故递易为难。此乃平时之言也。以今日时势。而果可动遵常规。以致偾事之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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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乱甫定。民志未固。安抚赈接之外。其他固有未遑。然或有机不可失。而贵在速行者。则亦不可置而不讲也。盖我国奢侈之弊。至于顷日而极矣。上自宫家贵族。下及闾巷贱隶。器用银画。盘列珍羞。妇人被锦绣而饰珠金。婚丧所需。尤极丰侈。争相务胜。耻或居后。葬祭例多破产。嫁娶不免失时。富者务极其欲。贫者辄生健羡。既无以中其欲。则不得不身犯非义而求之。士夫之鲜于廉耻。胥徒之易于犯法。细求其故。无非侈风之为崇。今者大兵之馀。公私赤立。闻闾巷小民。颇有悔前之为者。盖无财则侈心自绝。处困则善端易萌。此臣所谓不可失之机也。然设法不须详备。行令不用苛暴。但当略为防限。士族男妇只着绵䌷。而不得着绢段。市井男妇只着木绵。而不得着绵䌷。至于婚丧之用。各有制节。务令简易。以便遵用。而谕之以至诚。导之以善道。如是而不从。然后随而罪之。则人心感悦。信从者必众。所谓事半功倍者。此之谓也。倘 圣心不以为不可。则令礼官与法官相会讲定。禀 旨施行幸甚。
一。古云殷忧启圣。多难兴邦。盖狃安而荒怠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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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颠覆之祸。处艰而勤惕则终收济屯之效。理有必然。断无可疑。伏惟 圣上。莅祚以来十数年间。愿治非不切矣。而朝著未甚协和。民心未甚悦服。变乱屡生。殆无宁岁。至于今日而祸益酷矣。求厥所由。莫非出于朝家处置之失宜。固不可委之天数。然而不至于丧亡者。盖以上年斥和之举。固为失着。而为 天朝立节。其名正矣。今年出城之举。固为可羞。而为生民忍辱。其心仁矣。天意之所以未绝于本朝。人心之所以未离于 圣上者。岂无所由而然哉。苟能奋发 圣志。无所挠沮。益励惩前毖后之图。务尽修内攘外之政。恳恻周旋于难处之地。至诚感动于赫临之天。则因败为功。转祸为福。未必不自今日始矣。今之谈者。多曰时事已去。后忧不测。虽欲至诚为国。事无可及。臣窃以为不然。何者。夏有一成。少康以兴。越栖会稽。句践以霸。况今国家境土无所缺失。 祖宗德泽犹未斩艾。变乱虽惨。而号令无壅于四方。财用虽竭。而馀力尚存于三南。凡若此者。莫非天心之所以眷爱殿下。而为他日治平之地。有非人力所可及者。则今日之事。唯在 殿下立志之何如耳。苟欲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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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不济。伏愿 圣明。勿以东宫远行为虑而致伤 圣心。勿以人心不美为患而少沮 圣志。求之于古。深究历代兴亡之故。验之于身。精察此心操舍之机。引接臣僚。虚心采访。使下情必达于上。访询人才。随器任用。使贤能无滞于下。而又为之立经陈纪。设为宏远之规。 君臣上下。同心协力。晓夜孜孜。毋存形迹之嫌。务图着实之效。行之不辍。积以岁月。自然纲举而目张。上安而下顺。疆内既治。外患自不至。臣所谓理有必然。断无可疑者。实非循例责勉之语。伏愿 圣明留神焉。
丁丑封事[第二]
伏以臣闻志者。万事之本。而气又辅志以行者也。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唯能善养其志气。不为物挠。不为事挫。亨而不忲。困而不沮。奋发激昂。勿使少有馁乏。然后道义以行而事功可成。如或因一事之不如意。恭尔沮丧。失其刚大之体。则天下无可做之事矣。恭惟 殿下聪明睿智。有大有为之资。拨乱中兴。功光 祖宗。不幸十数年来。屡值大变。备尝艰险。而中间刱立法制。欲以救民补弊。如大同号牌等举。未必非良法也。有司奉行不谨。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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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就绪。遂使 殿下有为之志。渐不若始初之英果。及至前冬之变。骤遭开辟以来未有之兵难。灭亡之祸。迫在呼吸。 殿下屈身忍辱。以全 宗社。参诸时势。揆之义理。计无以易此者。其在 圣德。有何所损。而臣自顷入侍香案。仰窥 天颜。则玉色不怡。彩眉常蹙。恒若有悒悒不乐者。窃恐 圣明未能达观古今事变。以前日出城之举。大有歉于 圣衷也。然以臣愚见言之。上年龙差之来也。年少台阁之臣。过为轻妄之论。庙堂不能镇遏。坐速滔天之祸。此固群臣之罪也。然而 殿下之心。亦已知其非计。而不能峻拒。此则 殿下之过也。及至南汉之役。孤城守围四十馀日。中外不通。命脉断绝。内而守堞将士冻馁垂死。外而八路援兵相继溃败。城中见粮不支旬日。而江都败报忽至。俄顷之间。军情汹汹。不测之变。迫在目前。当此之时。智者无所用其智。勇者无所施其勇。使 殿下胶守匹夫之节。则 宗社必亡。生灵必尽。幸而天启 渊衷。幡然省悟。纳庙堂之议。循舆人之愿。一日之内。危机立变。 宗社得以延其血食。生灵得以免于鱼肉。非 殿下之至仁大勇。何以办此。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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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小不忍。乱大谋。春秋传曰权之所设。非死亡。无所设。又曰行权有道。自贬损以行权。盖难测者世变。无穷者义理。天下无事。谨守经常。贤与不肖。同归一涂。及至遭罹逆境。身处无可奈何之域。而能变而通之。与道偕行。然后方可谓之圣人之大权也。昔武王克殷。微子启面缚衔璧以归武王。武王亲释其缚。礼而命之。封之于宋。以奉汤祀。孔子称之曰殷有三仁焉。齐公子纠之难。管仲不死而请囚。子路,子贡皆疑之。孔子曰。管仲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如使此二人者。为一身而为此举。则未免为辱人贱行。亦何足取。唯其随时制义。屈身行权。或以祖宗血食为重。或以利泽及物为心。故孔子皆以仁许之。况今 殿下出城。元无微子,管仲之辱。而其全 宗社保生灵之功。则视古有光。如使世有孔子。必将以许二人者。归之 殿下矣。乃闻士夫间或有为国君死社稷之说。以议今日之事者。此甚惑已。夫国君死社稷。乃礼记之语。而释者曰国亡亦亡。其国不亡而追咎其君以不死。非臣所闻也。世之拘儒。不识经文本意。徒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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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口耳陋见。妄议朝廷。何其谬也。噫。微子殷之一公子。管仲齐之贱臣。皆无宗社生民之责。而犹不辞构囚僇辱之耻。必以续祖统济天下为己任。况千乘之君。宗社生灵之所托。而反自轻其身。甘为沟渎之行而莫之顾者乎。求之于古则经传明训。圣贤往迹。俱可考据。察之于今则朝中耆旧。林下师儒。未闻异议。乃有偏蔽执滞之辈。不达通谊。胶守己见。此盖见识不明。自是太过。不自觉其归于谬妄。亦不足责也已。但以 殿下之高明。亦若不能无歉于前日之为。而志气未免少挫。则兴衰倾否之业。更何所望。此臣之所大闷也。羑里之厄。圣哲拘幽。可谓斯文之阳九。而文王能遵养时晦。以智周防。而不失其正。故身婴缧绁而非辱也。枉道求免而非谄也。易曰。明夷。利艰贞。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盖圣人未尝不困。惟其处之有道。是以困而能通。今日乃 殿下之明夷也。使 殿下益懋艰贞之德。则是亦文王已矣。愿 殿下毋为戚戚于斯也。天运循环。无往不复。阴极则阳回。否极则泰来。况 殿下至德纯行。冠绝百王。春秋尚富。万机不倦。诚及此时。君臣上下。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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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励。共图国事。则天意不难回。人心不难定矣。臣闻止谤有道。修德是已。做事有本。立志是已。为政有要。得人是已。御下有术。纪纲是已。志立于内。德修于身。贤能登庸。纪纲修明。如是而治化不张。民谤不息者。未之有也。傍搜广取。用人之道也。而好恶则不可不明。公听并观。听言之道也。而是非则不可不定。是非定而好恶明。则前之非者。莫不归于是矣。譬之射者。专心一意。唯的是求。则虽有不中者。寡矣。被挠傍人。频徙其的。则虽有中者。亦寡矣。丁卯之乱。以和解兵。此则和之效已著。而好名之辈。主张异论。主和者奴之。斥和者主之。十年之间。庙堂台阁。互相矛盾。驯致今日之祸。此乃国是不定之验也。朝廷者。四方之纲纪。大臣者。人主之腹心。六曹者。人主之股肱。台阁者。人主之耳目。使股肱耳目各职其职者。乃腹心之所为也。故欲治四方者。当自朝廷始。而欲正朝廷者。当以大臣六曹台阁为先。今者如臣无状。亦忝大臣之列。则固不足以当腹心之托。然以国家近规见之。则虽才如管,葛。忠似王,魏。恐无展布之路也。何者。署事罢而大臣失其职。郎荐作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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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失其职。避嫌起而台谏失其职。 殿下不欲为治则已。如欲为治则此等谬例。宜在变通之中。三代官制。远矣不得其详。西汉之治。专任三公。及其季叶。王莽专政。遂成篡夺之谋。东汉惩之。三公位望虽尊而其权颇轻。政事皆决于尚书。东汉之治。不及西汉者。以此也。至于唐宋之际。专任同平章事。而三公为冗官。虽与古制不同。而政令之所出。刑赏之所施。用舍之所由。皆出于一。以今言之则所谓同平章事者。不过如今日备局有司之任。爵位不甚隆重。年纪未至衰耗。爵位不重。故任虽专而无疑逼之嫌。年纪未衰。故事虽烦而无壅滞之患。求其设官本意。盖亦有见于治道者也。署事之规。中废已久。诚难猝复。亦须稍加裁酌。使谋国论政之地。略有精神运用之机。然后国事方可为也。今之备边司。即宋朝枢密之制。而三公在此议事。则亦近于议政之所矣。但权设之地。事多苟简。人之视之。反不如六曹台阁之重。如是而求治。臣见其愈劳而愈无其效也。故臣之愚意。备边司易其称号。如古者中书枢密。或前朝都评议之称。而有司堂上二员。拟望受点。官教下 批。有实职则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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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兼带。无实职则以此为实职。专掌本司之事。使其声望出于三司两铨之右。其他堂上。依大明官制。称以参预机密。亦为政目下 批。如知制教兼春秋之例。凡有朝家动作。三公为总裁。有司堂上为主掌。六卿及机密诸臣。共加参讨。如是则体统尊而事有法度。汉之丞相府。本朝之署事厅。唐之中书。宋之枢密。合以为一。既无权重之嫌。又无地轻之叹。而国事有康济之望矣。本朝大小除拜。皆出铨曹。独吏兵曹郎官。使郎厅自荐。而堂下清望除拜。皆出郎官之手。以此铨郎之权偏重。往往倾动朝廷。每当郎荐时。年少名流。互相吹嘘。互相排轧。视为必争之地。此乃党论之根柢也。 宣庙深恶此习。特命罢之。故在今兵曹郎荐则列书姓名。留藏本曹。以次拟望。而吏曹则去其名录。以避形迹。然而弊风未尽革。虽无郎荐之迹。实存郎荐之规。臣以为若不痛革此规。则党论无时可息。朝著无时可静也。至于兵曹则虽不如吏曹郎荐之弊。而年少郎官。各引所亲。未必皆荐可合之人。而曾经者勿论才局优劣。但以自中坐次。为拟望高下之差。殊无为官择人之意。不如并为革罢。专属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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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之为得也。古者台谏。各自言事。无所牵制。故人人得尽其所怀。而忠佞枉直。易于辨别。今之台谏。论一细事。必求佥同。一有不合。避嫌蜂起。使人不得守其所见。甚无谓也。且人非尧舜。不能每事尽善。独于台谏。何可责其无纤毫过差乎。臣闻 祖宗朝台谏被推。两司互相查勘。苟称其职。不许轻递。曾见 成庙故事。大司宪梁诚之在职九年。可见国家元气之厚也。以今言之。玉堂儒臣。重于两司。而虽有推考。带职如常。凡有劄论之事。苟有异同。唯多是从。其不肯者避而不参。亦或有别为陈劄。以伸己见者。三司事例。理宜一致。今者世道不古浇薄成风。若令人人各自言事。则恐有骚屑之弊。但依玉堂例。以多为主。其馀或不参。或别陈所见。而其心皆出于公。则并被包容。亦自不妨。非惟可以益恢言路。亦足以致寅协之美矣。且台官或有前任时推考。亦勿引避。但若宪府之官则不参于查勘之坐。方为合宜。 宣庙朝避嫌。不至烦数。犹为近古。及昏朝末年。台谏频遭难处之事。或称常服出入。或称犯马宰臣。以为巧避之计。谬习一开。至今犹存。尤可为叹。自今以后。设讣巧避者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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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过犯。引避自首者。随其情犯轻重。或黜补边任。或罢其职名。勿以台谏而有所容贷可也。唯不得不避嫌者有二焉。或上有峻 教。或被人显斥。则陈情求退。以俟公议。固不可已。而公议既许其出。则不必再避。亦或有自下请递。而 君上特命勿递者。则尤宜感激 恩遇。益勉言责。而今则不然。诿以三司公论。必递乃已。是则人主进退之柄。反为群下所夺。甚为不当。此弊亦不可不革也。且玉堂有陈劄之举。则先发简通。必待同僚齐会。相议处之。而两司则不待开坐。自其家先构启草。简通在家同僚。归一于一日之内。同僚或不在家则书吏持简通遍行都内以求之。以此凡有新启。例致日晚。而同僚见其简通。虽有不如意者。急于入启。如非紧要之事。则不得不曲意从之。谏官事体。亦不当如是。臣以为两司启辞。亦依玉堂规例。必齐坐议定。而意同者联名书进。则既无窘速之患。且有精审之益。而各员论议异同之迹。不待问而自明矣。议者必曰。此等事。不系军国大政。初无大段损益。何必汲汲于此。臣则以为不然。今有人焉。气象宽缓。语默有节。则处事应物。咸得其宜。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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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康宁。灾祸不至。朝廷之举措。即国家之气象也。安有气象急促如是。而能致安康之福者乎。且事固有势。须待时。不可轻举者。劳民动众。变易法制等事是也。今臣所陈。乃是变通谬例。行之不过一号令之间。唯备局变通一事。颇涉重大。而不如是则万无匡济之望。且施为之间。亦甚便易。少无烦弊之患。唯在 圣上断以行之耳。伏愿 圣明。特加留念。或以臣言 下庙堂。令政府六曹三司长官。合议而处之。不胜幸甚。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