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x 页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疏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0H 页
馆学儒生请从祀疏(戊申)
伏以殿下初登宝位。励精图治。孜孜业业。夙宵靡遑。念生民之困瘁。则宣惠有政。念嘉言之或伏。则求言有教。至于纪纲之陵夷。法度之坏乱。无非殿下初政之所轸念。则殿下之忧。可谓多矣。然而臣等之忧。不在于是。道学榛芜。而士趋靡定。义理晦塞。而俗尚日卑。礼教废缺。利欲纷挐。举一世之人。而贸贸焉莫知所之。此无他。象贤之义未举。崇德之典未行。使儒先之微言懿行。寝远寝忘。日就湮没。人无所丧准。士无所矜贰而然也。是以古之欲善其治者。必先阐明吾道。兴起斯文。以为扶世教寿国脉之本焉。此所以尊尚先贤之不容少缓者也。臣等窃惟天眷我东。列圣相承。诱掖振作。人才辈出。时则有若文敬公臣金宏弼,文献公臣郑汝昌,文正公臣赵光祖,文元公臣李彦迪,文纯公臣李滉。俱以命世之儒。远承不传之绪。出乎类拔乎萃。而山斗于一时。倡于前继于后。而日月乎长夜。论其学则濂洛关闽。语其志则尧舜君民。诚可谓稀世之真儒。百代之宗师。而尚阙崇报之典。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0L 页
未享苾芬之祀。则明时之欠典。士林之缺望。孰为大于此乎。噫。五臣之言行事迹。赫赫焉在人耳目者。历百年如一日。则殿下之于五臣。固已洞烛而明察之矣。非假臣一二谈也。而姑举其大者言之。性温才明。笃志力行。沈潜义理之学。深造高明之域。忠信笃敬。动遵礼义。奋乎绝学。为世儒宗。则宏弼之学。郑梦周后一人耳。生并一世。志同道合。丽泽取义。相与磨砻。明五经而究其归趣。讲鲁论而发其关键。精探义理之源。遂穷体用之学。则汝昌之学。于斯文大矣。光祖慷慨有志。笃信好学。潜心主敬。涵泳本源。研穷者贯彻而愈明。蓄养者崇深而愈厚。绍绪乎洛建。接响乎洙泗。则其修己治人之方。继往开来之功。真无让于古圣矣。彦迪英悟出人。天资近道。持敬功深。大有定力。讲明体履于致知诚意之地。操存省察于日用动静之间。五箴三省。治己愈严。十条八规。告君愈恳。则宜被 中庙之嘉奖。而比之真德秀者也。李滉有大焉。资禀超迈。充养渊宏。真知实践。启蕴发奥。启蒙有传凝。天命有图说。而性理之学以明。朱书有节要。理学有道录。而造道之源以阐。至于十图之书六条之疏。无非明圣经辟异端之说。则集四贤而大成。为我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1H 页
东方之考亭者。其不在斯人乎。兹五臣者。主盟吾道。指南后学。而光前事业。既著于当时。启后功德。益显于来世。至今闾巷之间。缝掖之流。尊尚之景仰之。迷道者。得以知返。异谈者。得以归正。咸知好贤恶恶。子孝而臣忠。环海东一域。皆囿于礼义之化者。果谁之功也。惜乎。以如是之德。以如是之学。足以措世于唐虞。跻民于仁寿。而遭遇休明。不得施设于当时。天不欲斯民蒙至治之泽欤。何其不幸之至此也。噫。士之遇不遇。天也。惟其使德行事业。不坠于地。而恒显于世。以为斯道之卫者。岂不在崇其德报其功。以明尊师象贤之义乎。昔我 先王。念斯文兴废之机。推好贤乐道之诚。追加褒赠。 命撰儒先录。听建书院。且赐之扁额。不与同时之恨。不得大用之叹。每形于经幄之中论思之际。则 先王之尊宠五臣。为如何哉。然则知五臣之德者。莫如 先王。知五臣之功者。亦莫如 先王。故崇报之典。表章之道。无所不用其极。而惟从祀一事。特未遑耳。岂以五臣之德之功。不足以当此礼也。前日答儒生之疏曰。宜待后日。圣意所在。断可知矣。臣等翘首跂足以待旷典之举。而臣民无禄。弓剑遽遗。吁。举 先王未举之礼。行 先王未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1L 页
行之事者。其不在于我殿下乎。传曰。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我殿下。仁孝践位。敷贲前光。凡在先朝有志而未就者。虽一政一令之微。莫不深体而力行。则况尊所尊敬所敬。崇奖之显扬之乎。矧今嗣服之初。远近拭目。此正惟新厥德。转移风化之机也。不于此时。追崇五贤。亟举缛礼。以新一代之观瞻。以正士林之趋向。使 先王尊师重道之诚。得以表著于今日。则臣等窃恐斯文无托。吾道将丧。治教日就于污下。民彝自底于沦丧。二帝三王群圣人之道。于是大坏。泯泯而无传焉。昔 文宗大王。追褒郑梦周。配享圣庙。而扶植元气。以慰多士之倡。故五贤继出。圣学复明。使中原文献之方。得以大盛于东方。而治道之隆。文运之亨。有非前世所及。则斯岂非我 祖宗崇儒重道之一大验也。臣等所以区区沥血。大声以呼。欲以 祖宗之盛举。有望于今日。而期致已然之明效也。呜呼。大贤之生斯世也。岂偶然哉。存而用之。则有以兴盛(治而)泽群生。殁而尊之。则可以作师范而垂后世。以五臣之道大德宏。不得展布于当时。逮乎今日。得享俎豆之荐。则其身虽殁。其道可伸。岂非斯文之大幸也。伏愿殿下明报德之典。示劝善之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2H 页
方。特表五臣之贤。俾参两丁之享。上以恢道学之源。下以振多士之举。而使国人皆有所矜式。则异日君子美之。国史记之曰。从祀五贤自殿下始。岂不休哉。巨等忝厕周庠。冀见殷礼。忘其固陋。敢渎天听。臣等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癸亥辞升职疏
伏见 经筵官沈光世于 榻前举臣之名。以其尝得罪于废朝之故。请与严惺俱升六品云。此甚不可。夫有其名。必有其实。惺当贼党构祸之日。不畏其虐。能施停举之罚。使逆徒犹知有正论之可畏。其有功于国家。为如何哉。故其褒宠之可也。爵赏之可也。至如臣名。为得罪于废朝。而实无一毫可称之事。上章以诛大比人之恶。于臣有之乎。抗言以折废 母后之论。于臣有之乎。此二者皆当时之所最急者也。臣寂寂乎莫之为也。安敢与奋不顾身婴犯凶锋之严惺。比而为伍。以偷取一时之 恩泽哉。臣之得罪于废朝。无所为而致之者也。无所为而致之者。非独臣一人。其可尽赏耶。且赏此何功也。既无其实而虚享其赏。臣虽至愚。决不以此自处也。古人有言曰。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臣每诵斯语。岂知于臣亲及之也。臣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2L 页
愧赧于中。无地自容。伏愿 殿下速收成命。以安鄙陋之心。则臣虽卤莽。犹当务去其虚。必求其实。以备朝廷一官一职之用。不然。臣何敢强立于朝。不耻虚受之耻。以污 殿下之名器也。伏愿 殿下垂仁采纳焉。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策
  
辛亥殿试对策
 
 王若曰。为治之要。在于识时务而已。施措苟失其宜。虽有宵旰之勤。终未免危亡之归。在昔唐虞三代之时。所当务者何事。而施措能得其宜。以致长久之术者。何耶。汉,唐以降。所当务者何事。而施措多失其宜。以之乱亡相寻者。亦何耶。予以寡昧。叨承丕绪。智有所不逮。明有所未烛。若涉渊冰。罔知攸济。当今所当务者。未知何事欤。收拾人才。以济国事。在所当务。而士论携贰。调剂无策。未见协恭之美。刬袪积弊。苏息残民。在所当务。而改贡作米。以防奸滥。则或疑其有乖于任土之意。经界在所当正。两南阳垦田。多不以实。版图在所当整。而号牌之法。或虑其搔扰之端。未知何以则能得其要。而可底于绩欤。此四者之外。抑别有当务之急欤。子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3H 页
诸生。皆俊杰也。必有平昔慨然于怀者。其各悉著于篇。予将亲览焉。
臣对。臣诚固陋。晚出海隅。有忧国之心而所积者忠愤也。有爱君之志而所欲者匡弼也。徒以不在其位。不有其责。谟足以救时。而犹阻于旁招之代。计足以补过。而自疏于翕受之朝。直欲击登闻之鼓。以奏其情。书诽谤之木。以导其诚。得达九重。一启四聪。虽由是得僭妄之罪。亦无悔恨。况逢主上殿下。以至仁图治。以大智垂问。特降德音。诱掖多士。臣谬登有司之荐。叨奉造庭之对。敢不竭诚以献。至于君上之遗失。国家之过阙。虽圣策所未举。王言所未及。苟切急于时事。则臣愚不识忌讳。并直斥而备陈之。伏愿殿下少赐宽假。不使圣明之世。有直言而取祸者。实国家之福也。谨昧死以对。伏惟圣策。有思国家之大图。念古先之休烈。将欲论治道而化俗。择时务而经邦。见殿下劳心之至也。臣以为历代所务施措不一。惟殿下取之之道如何耳。唐虞三代之所以长治久安者。以其所务之在于德化也。汉,唐后世之所以乱亡相寻者。以其所务之不在于德化也。或大纲正而万目不举。或万目举而大纲未正。其中最优者宋也。亦仁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3L 页
厚有馀而武略不竞。伏愿殿下察三代之所以兴而景行于前。监后世之所以亡而屏弃于后。则施措之道得矣。伏惟圣策。有求才去弊之言。定赋均役之意。见殿下励精之深也。取人所以济事。苟可以济事。则必本于协恭。改贡所以便民。则不拘于任土。量田每患于不实。则不可不威其豪强。籍口本自于古制。则不可不行于今日也。是皆当世之急务。而莫要于协恭。近世士大夫。三分四裂。各立其党。不问其贤愚。不分其曲直。惟同己者附之。异己者排之。古之立朝者。一其朋以任其责。今之立朝者。分其朋以废其责。古之事君者。同其心以成其事。今之事君者。异其心以害其事。朝廷之政令一也。而可否之家四焉。国家之施设一也。而是非之门四焉。奈之何其不乖且乱也。故四务之中。协恭尤急。若夫改贡以下。则特其变通之宜者。而其便否张弛。又在于协恭之从违。何足为殿下道哉。或有以系盛衰之运。兆荣辱之端者。臣请披沥肝胆。为殿下言之。臣闻人主以一人之身。贵有一国之大。富有万民之众。主宰生成之责。在于我者如是。故虽不可一日无忧。亦不可每事而忧之也。要识其所宜忧而先之也。是以即其小者。而先其大者。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4H 页
即其轻者。而先其重者。即其缓者。而先其急者。即其易者。而先其难者。今殿下不以国家之大患。朝廷之巨弊。降于清问。臣未知殿下之意。岂以卑不谋尊。姑舍是而不论耶。或万机之烦。而圣虑有所未至耶。不然。何其宜问而不问也。臣以为殿下所宜先忧者。宫闱不严。言路不开。公道不行。国势不振。此四者系危亡之数。关祸乱之机。其形甚著。其迹甚明。故臣谓圣策宜先及之。臣谨按春秋。书世室屋坏者。讥其不修祖宗之庙也。夫不修祖宗之庙。君子犹非之。况不谨祖宗之位。不务祖宗之业。自坠其继述之道者乎。今殿下所居之位。即祖宗之位也。殿下所缵之业。即祖宗之业也。祖宗既勤忧而得之。殿下固不可怠忽而莅之。昔 太祖,太宗成之于前。 世祖,成宗守之于后。 列圣相承。重熙累洽。至于今日二百有馀年矣。未尝不律其近习。斥其承顺。胜其私昵。恤其荒宁。以垂法后嗣。殿下席治平之泽。奉训戒之旨。所当祗述旧章。益笃前烈。严内外之禁。以远其谗佞。崇献替之规。以警其浮沈。清仕进之涂。以绝其冒滥。戒恬憘之习。以矫其傲惰。奈何因循苟且。罔有张皇。明足以烛四方之远。而不能察掖庭之招权。义足以动万物之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4L 页
情。而不能厉台阁之具位。德足以致皇极之化。而不能检匹夫之干禁。道足以复上古之盛。而不能救一时之姑息。此臣之所以为殿下痛哭流涕。重言复言。不一言而止者也。臣又按春秋。荣叔之归赗。王不称天者。以其不克若天也。故人君所履者天位。所治者天职。所奉者天命。所勤者天功。人君动心作事。必法于天。天之道。无私好恶。故人君之道。亦无私好恶。天之道。无私喜怒。故人君之道。亦无私喜怒。未有不如此而能兴其功烈者也。或一日不念。则丧失厥德。国事日非。亡随其后。今殿下既有法天之责。又有法天之德。然容忍乎闺房。而天之以威克厥爱之道与殿下者。至此而废矣。闭塞乎规箴。而天之以从谏克圣之道与殿下者。至此而废矣。开导乎奔竞。而天之所以任官惟贤之道与殿下者。至此而废矣。玩愒乎燕安。而天之以自强不息之道与殿下者。至此而废矣。此忠谠之士。所以痛心扼腕。不能不恨于殿下者也。臣谨按春秋。杞伯姬来求妇。而必书于策者。恶其干预国事也。盖妇言之得行。惟家之索。而至殿下之时。其弊滋甚。威福之门。启于内。附托之风。兴于外。夫非其恩而得之。谓之滥恩。非其请而行之。谓之倖请。滥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5H 页
恩倖请。虽童孺奴仆。亦知其可羞。而无行之鄙夫。嗜利之细人。求之若将不及。就之惟恐或后。谓朝廷之名器。可以此而盗之。谓国家之宪章。可以此而坏之。此宫闱之所以不严也。臣谨按春秋。王子彄之卒。以其有观鱼之谏。既书月。又书日。以见其恩礼之厚也。夫王子彄。能直谏。故春秋善之。是以惟贤臣。为能尽言。惟明君。为能纳谏。未有不率此道。而能致都俞吁咈之盛者也。况国家之有言官。所以恢忠谏之路。而顷者一二言官。以言事得罪。是殿下之置言官。非欲以用其言也。乃欲以致其罪也。夫以补阙于君者。反以得罪于君。由是上自朝廷。下至草野。皆以言为戒。父以戒子。兄以戒弟。以避一时之禁忌。出乎此。必入乎彼。故以媚悦为风力。以软美为节操。直以是为固宠保身之计。而匡救之道。几乎泯灭。未必不自殿下启之也。惜乎。墨刑之法。不行于今。而遇事模棱者。滔滔皆是也。此言路之所以不开也。臣谨按春秋。书世官若仍叔之子者。讥其以私爱害公选也。夫官爵者。国家之公器。帝王之重柄。所以优贤命德之地。宣政出治之基也。虽尊卑有序。轻重不同。然各有所职。以理国家之庶务。故官无大小。必荐其才。爵无高下。必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5L 页
举其能。如是则古之所谓公者也。反是则古之所谓私者也。然循公灭私者。世不复有斯人也。有司者。视货之多少。以为任人之本。仕官者。量财之有无。以为发身之原。以是道之行也。故巧言令色者。亦登乎位。奴颜婢膝者。得列于官。况后妃之亲戚。嫔御之宗族。希望恩泽。干求禄利。外凭戚里之名。以张其威。内挟掖庭之势。以济其欲。图议于注拟之间。侥倖于授任之际。至使一世之人。执以为口实。当除目未下之时。必物色而数之曰。某也中殿之亲也。某也后宫之族也。今某官阙员。某必为之。某邑阙倅。某必得之。及除目既下。则鲜不符于其言。然而铨曹不得裁抑。台谏不得论列。此公道之所以不行也。臣谨按春秋。虞亡不言灭。书晋人执之者。以其势已去。犹众执独夫也。故国家之所以存者。必有不拔之势。厚结于人心。固植于风俗。摧之而不挫。动之而不摇。然后虽内难起。防之而无不克。外侮至。御之而无不胜。今或不然。民依于国而情不上通。国保于民而泽不下被。加以当官者。乐小成之效而忘深远之虑。任事者。苟一时之利而忽长久之图。上怠其职。下失其业。上少其惠。下藏其怒。由是殿下之国。未乱而先危。如木之内朽。如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6H 页
室之内坏。虽形色未变于外。而其倾颓可立而待也。此正君臣上下。儆戒勉强。以迓续天命之时。而是之不务。徒事文具。有若太平之时。特金革战斗之声。未发于四境之内。曾是以为安乎。即不幸先之以饥馑。继之以盗贼。臣恐土崩瓦解之变。近在于朝夕也。此国势之不振也。方今百度未贞。庶政多阙。经筵废旷。而辅导之方失。调护虚疏。而燕翼之道缺。徭役不息。而苍生陷于疾苦。赋敛无艺。而赤子极其困穷。纪纲日益紊。风俗日益坏。人伦日益斁。士习日益卑。灾异屡见。变怪叠出。况忧在南北。守在边境。岛夷吹毒而伺隙。山戎稔凶而窥衅。今日之事。可忧者如此。而臣独惓惓于前四者。诚以君德之所累。世道之所降。百弊之所起。诸患之所生。本由于此。故臣谓殿下之所急者。莫先乎此也。然则欲宫闱之肃清也。则在乎察其言以谨之。欲言路之恢廓也。则在乎诚其心以受之。欲公道之张旺也。则在乎正其本以导之。欲国势之巩固也。则在乎勤其绩以成之。夫所谓欲宫闱之肃清也则在乎察其言以谨之者。何谓也。夫宠利不可以曲径求焉。而今或求之者。以宫妾之可阶也。政事不可以宫妾预焉。而今或预之者。以人主之或听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6L 页
也。若人主而不听宫妾。宫妾而不开曲径。则虽有媚灶之奸。亦何从而进也。夫冒昧廉耻。踰越礼义。因缘乎宫妾。奔走乎曲径者。不待问而知其为小人也。人主之有小人。常患于不知。而知之之道。实在于此。果自托于宫妾。则岂无援引之言。日至于人主之前乎。殿下试以此察之。如有宫妾之延誉者。则是小人之甚者也。臣愿殿下疏之而勿亲。远之而勿近。斥之而勿用。去之而勿留。使谄佞奸巧之辈。有所戒惧。则是因其所为而禁其所为。自其所望而绝其所望。谗邪之害可去。方正之行可敦矣。夫所谓欲言路之恢廓也则在乎诚其心以受之者。何谓也。人臣之所难。莫难于言责。臣焉而格君之非。下焉而攻上之失。虽虚心而听之。屈意而从之。彼巽弱之士。犹不肯自尽。况怒其言而不用。并其人而罪之。自非骨鲠之直。孰肯责难于殿下乎。故臣愿殿下深咎已往之失。益思自新之图。察之如舜。拜之如禹。既不能受于前。当受于后。既不能补其始。当辅其终。则可以博闻善言。广听嘉谟。依阿之态可息。谅直之节可厉矣。夫所谓欲公道之张旺也则在乎正其本以导之者。何谓也。方今不公之患。习与俗成。夫下有所失。则上不得辞其责。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7H 页
上有所教。则下不敢违其化。故臣谓殿下恶人之不公也。则必察之于己。欲人之无私也。则必反之于身。制戚里之骄横。使之不预于政。防宫禁之过滥。使之勿干于事。朝士有贿赂之受。则必曰宠嬖之间。亦有贿赂之受欤。外庭有私谒之行。则必曰禁密之中。亦有私谒之行欤。抑其所宜抑。戒其所宜戒。始于家而终于国。先于上而后于下。举措必以其宜。黜陟必以其道。高位必以其德。庶官必以其贤。守令必以其才。将帅必以其能。无一虑不出于公。无一事不由于公。则下亦化之。自不敢害于公矣。冒进之习可塞。廉退之道可复矣。夫所谓欲国势之巩固也则在乎勤其绩以成之者。何谓也。臣闻明王之所以能治者。以其先戒于无虞。预防于未乱也。故虽治国。必有可乱之形。虽乱国。必有可治之道。臣愿殿下勿以小康为念。勿以假逸为心。虽休矣。视之如戚。虽泰矣。视之如否。虽丰矣。视之如约。虽盛矣。视之如衰。忧其可忧。务其可务。陶甄燮理之化。则责之相臣。折冲戡定之功。则责之将臣。论思启沃之事。则责之侍臣。抚摩慈爱之政。则责之守臣。行之以时。举之以机。劝之以诚。察之以明。则颓靡之俗可变。奋厉之风可兴矣。昔唐刘蕡。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7L 页
为文宗对策。极言宦官之害。非不知专犯时忌。自触祸机。然必言之而不已者。盖痛国家之将亡也。故其言曰。苟利社稷。死无悔焉。今臣亦知言发而速戾。语流而招祸。诚不忍国事之日非。邦政之益乱。岂敢徇其讳恶。敛其诚恳。曲为俗儒之言语。务合有司之程度。窃殿下一命之宠哉。故君上之所失。国家之所病。臣既言其略矣。伏愿殿下深思其自修。而深戒其自满。盖自满则志日益骄。心日益怠。德日益损。功日益亏。庶事不得立。万化不得成。故殿下之所戒者。尤在于此。虽朝臣之进说。谓殿下德已至矣。殿下勿信也。谓殿下功已极矣。殿下勿惑也。屏逢迎之曲行。黜尊号之邪议。存抑畏之心。崇谦让之道。有弗治。治之弗隆。弗措也。有弗化。化之不洽。不舍也。懋而修之。勤而行之。则可以益进于高明。渐至于广大。致身于尧舜之域。措国于唐虞之世矣。又安有施措失宜之弊。而为我圣上之所忧哉。臣不胜激切忧惶之至。谨昧死以闻。臣谨对。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杂著
  
读战国策。赠李斗阳。
余读战国策。而悲文武之泽亡也。盖自二南之化兴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8H 页
于西土。天下之民。皆欲集于其国。及孟津之师。诸侯至者八百。夫岂有发徵期会哉。是德盛而天下顺之也。武王既受命为君。戢干戈放牛马。偃武修丈。坐明堂而朝诸侯。于是四海之内。莫非其有也。亿兆之众。莫非其臣也。武王崩。周公立幼子而辅之。天下大悦。虽管蔡与武庚禄父为乱。而国不摇。礼乐作而教化行。民习于为善。故司寇操八刑而莫之施者。至四十馀年。成,康既没。后嗣不君。继坠祖宗之训。及乎豳,厉有国。而典刑尽矣。平王东迁。尽失岐丰之地。自是王室日卑。仅比于列国之小者。诸侯不用命。然五霸迭兴。犹以尊周为名。假仁义以成其私。呜呼。仁义岂五霸之谓乎。彼计有所出。不得不假于仁义也。盖不如是。则无以服一世之人矣。何也。夫周之所以得天下者仁义也。化天下者仁义也。天下之人。无不孚于心。颂于口。形于诗。被于乐。故其遗风馀俗。历数百岁而不斩。是以莫乱于春秋。莫弱于周。莫强于桓文之属。其倒行逆施之极矣。犹不敢去仁义之名。以济其事。则先王之德。岂不盛矣乎。入人者深。故累世而不敢忘。虽不善者。不得此亦不立。故虽五霸。必假于是也。不然。又安事乎仁义哉。故春秋之事。其书于左传国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8L 页
语者。较然可考也。顾其人虽未必尽贤也。乃其言则鲜不合于道理。君子固无取乎言矣。然若战国之时。则虽求一言之几乎道理者。亦安可得也。久矣。天下之无道也。其末也。游者主事。若苏秦,张仪,陈轸,犀首,楼缓之徒。各以其术鸣诸侯。不东附于齐。则必西附于秦。不南合于楚。则必北合于三晋。天下之士。相率而趋之。知有其利而不知其他。下之所求于上者。上之所责于下者。非是不急也。呜呼。好利如此。则虽言语之间。其可称者何有。陋哉。当时之习也。春秋虽甚衰乱。固不至于此也。故曰文武之泽。至战国而亡也。然则所谓战国策者。诚百诞之本也。而世之学士大夫。或不能废之者何也。盖取其文之工也。文虽工。其如理不工何。理不工。则不足以为文矣。业之者。务工于理。而不专工于文可也。李君斗阳。有志于古文。方读战国策。余嘉其好古。而恐不得其正。故告之如此。
书儒释质疑论后
右儒释质疑论。不知何人所作。其言鄙俚虚诞。无与为比。而犹自以为尊佛之地。不亦待佛之薄乎。是不惟见笑于识者。其不忠于佛。亦甚矣。其中稍合理之语。皆是剽窃儒之糟粕。以附于佛者也。然则彼不能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9H 页
舍儒而护佛明矣。犹敢论优劣于其间。必欲屈儒而伸佛。多见其不知量也。
代薛道人化缘疏
倏先朝露。何心白头人间。无限春风。长梦紫霞洞里。爰念飞升白日。不必服食丹砂。玉液金津。转作虎腾龙跃。瑶筝铁笛。始看凤舞鸾翔。自是夜中存。非从天外得。清千尺之欲浪。运一团之纯阳。三入岳阳楼。世人那知来往。一上蓬莱殿。神仙方觉有无。路迷万壑千峰。桃花不知真境。云横十洲三岛。明月何处瑶台。心潜玉枢。口哦斗诀。起身此日。惟思壶里乾坤。拔宅他年。敢望云中鸡天。是所愿也。他何足道。
思归引
悲哉。流水不还。故国无际。身游函谷。与鸡鸣而遐征。心想华亭。随鹤唳而远逝。江山遥阻。林野苍茫。荆州北望。但看陶牧。灞陵南眺。不见长安。蝶梦虽归。猿肠易断。跼天跻地。何处招魂。临水登山。此焉落魄。沧波极海。客路将穷。白露为霜。秋气又动。思帝子于北渚。望美人于西方。触物生端。泣珠之泪已尽。含酸吐苦。匪石之心何安。莫不向关山而长叹。眷浮云而太息。身同周客。虽无洛阳之思。意深吴人。终念建业之水。
疏庵先生集卷之八 第 489L 页
若使江东张翰得归秋风。茂陵少游获安乡里。则庶开渊明之三径。不负幼舆之一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