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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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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附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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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状[宋浚吉]
先生讳集。字士刚。姓金氏。当罗末。有王子兴光。知宗国将乱。出遁于光州为氓庶。子孙仍籍焉。至丽朝。入世相继为平章事。故名其洞曰平章。自是圭组相承。入我 朝。有讳问。艺文馆检阅。其配曰阳川许氏。以节行 旌闾。事载三纲行实。再世而至左议政讳国光。策敌忾佐理两勋。封光山府院君。生讳克忸。司谏院大司谏。与献纳金驲孙等力争 怀简追崇非礼。时议韪之。生讳宗胤。珍山郡守, 赠兵曹参议。即先生高祖也。曾祖讳镐。知礼县监, 赠议政府左赞成。祖讳继辉。司宪府大司宪, 赠吏曹判书。号黄冈先生。考讳长生。刑曹参判, 赠吏曹判书。号沙溪先生。黄冈公才猷识量。冠冕一时。栗谷李文成公每称以公辅器。沙溪先生道德学问。为世儒宗。妣曰贞夫人昌宁曹氏。佥枢大乾之女。以万历甲戌六月六日。生先生于汉城之贞陵洞第。生有异质。英粹绝人。才学语。以指竖口曰。此乃中字也。黄冈公大奇之。常曰。大吾家者。必此儿也。五六岁而知读书作大字。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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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理骤达。间从泉谷宋公象贤,龟峰宋公翼弼学。尝作大夫松诗。崔简易岦见之大称赏。以为文章手也。壬午。黄冈公捐馆。老先生守制于连山墓庐。先生方十馀岁。所以左右扶侍。馈奠祝赞等事。无不恪行如礼。丙戌。丁曹夫人忧。执丧如成人。自是有羸病。戊子。服阕。辛卯。中进士二等。先生时未及冠。而词笔出等夷。一时艳称以为金氏世有人矣。庚戌冬。以馆荐授 献陵参奉。谢讫即免。癸丑。随老先生之任铁原府。适诬告狱起。先生二庶叔被逮栲死。奸党从臾追戮尸。论以大逆。先生阖门当缘坐。会有法官言据律不宜缘坐。大臣议亦同。事得已。遂奉老先生归连乡。时天地闭塞。彝伦斁绝。先生敛迹志养。若将终身。癸亥。 仁祖大王反正。老先生首膺 徵召。筵臣又白先生学行。可合超擢。置之台宪之任。时象村申文贞公方主铨。于先生为表叔。先生恳辞宪职。乞便养得扶馀县监。首以兴学校修军政为务。凡所措画。置水不漏。居数岁政成。一境晏然。只与邑中子弟终日讲读而已。丁卯秋。谢病归。士民追思。为勒碑颂德。戊辰冬。除临陂县令。亡何弃归。庚午。连除翊卫司卫率,全罗都事。皆不赴。辛未。老先生殁。先生年几六十。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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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处。一从礼经。而疾病不生。人异之以为诚孝所感。癸酉十月。服阕。甲戌春。拜缮工监佥正。夏。拜司宪府持平。上状辞。乙亥秋。又拜又辞。丙子秋。由掌令拜执义者再。皆辞。间授宗亲府典签军资监正。十二月。边报遽至。 大驾入南汉城。先生俶装奔问。行到天安。路阻不得进。乃与同志募兵鸠粮。为纠义之举。而贼势充斥。人心骇散。只北望腐心而已。明年二月。入都进慰而归。戊寅秋。拜执义辞递。冬。庶弟杲被人诬告。祸且不测。先生舁疾入京。与弟参判公待命。 上教曰。杲固有妄言之罪。为其父兄皆贤者。故特原之。于是先生兄弟感泣而退。己卯四月。以执义 召。先生黾勉赴谢。累辞不 许。五月。升拜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兼 经筵参赞官。再上疏辞不 许。入侍 讲筵。上慰谕备至。因讲起义。多所规切。 上倾听。仍教曰。自乡来可悉陈所怀。先生辞谢。仍 启曰。臣闻人主一心。万化之原。人君诚澄澈本原。察其所发。必使道心常为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日用之间。天理流行。人欲退听。事事物物。无不中节矣。 上曰。尧舜相传。唯此心法。所陈切当。予当体念。但未知治心为政以何为要。先生对曰。治心之要。莫先于敬。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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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贵在诚实。诚能自 上着实用功。治心以敬。临事以诚。一语一默。一静一动。无一不出于诚敬。则何事之不成。何敌之足患乎。 上称善。俄升右副。又上疏辞不 许。适坠马有伤。 上即遣医赉药以问。先生上疏陈谢。申乞递免蒙 许。有欲为世道留行者。先生答之曰。鄙拙之从前难进。岂有他哉。今之上来。亦岂有他哉。只为 恩命不可终孤。为一番赴谢之计。既谢之后。则唯当归死耳。挽回之责。世自有其人。非鄙拙所敢闻也。即归乡。连拜承旨。皆不赴。癸未秋。拜元孙辅养官。有 召命。先生上疏恳辞。 上批曰。尔经明行修。实合此任。再疏申乞蒙 许。俄因政府 启辞。还授下 旨促召。先生又上状辞。甲申秋。拜工曹参议,左副承旨皆辞。乙酉冬。今 上位储贰。大臣言金某一生沈潜性理之学。求之以诚。招之以礼。使之侍讲 春宫。则薰陶之益必多矣。于是下 旨召。先生三上疏辞。丙戌三月。尼山贼柳濯等谋作乱。谓其徒曰。金承旨庐不可过。 上闻之。谓筵臣曰。凶徒亦知贤者之可畏惮如是夫。清阴金文正公上劄请博选方正笃学之人。别立官称。俾侍 胄筵。丁亥四月。以先生为 世子侍讲院赞善。再上疏辞。戊子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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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授又辞。己丑春。拜工曹参议。五月。 仁祖升遐。今上嗣位。下 旨特召若曰。当此国家罔极之日。益思稽古读书之人。惟尔曾在 先朝累蒙 宣召。而未尝一日在朝。况予诚薄。焉能有望于上来。先生即入都。临哭 殡殿。仍谢新 命。特令题给米馔。上疏辞谢。特拜嘉善大夫礼曹参判。吏批以格外陈禀。 上教曰。稽古读书之人。招之何用。似不当拘于常规也。先生上疏乞改正。 御批此职之选。舍卿而其谁。体孤诚心。须速就职。再疏。又 温批不许。三疏下该曹议处。该曹请递。 上教曰。礼曹堂上法典。既无必用文官之语。有何他议。勿递。四疏又不 许。病告至再。上教曰。强其所不欲。亦非待贤者之道。勉副卿意。而良用怅叹。即拜工曹参判。上封事论丧礼异同及时务。仍乞镌改职秩。其略曰。臣窃惟天叙,天秩自有典常。古经,国制因革相承。盖五礼仪。多用开元礼。而泥于短丧之谬。或举其细而遗其大。或急于文而缓于实。讲礼之士深所病者。顷日初终急遽。不免遵用。既往之失。已无可追。而前头变除节文。犹可从容讲究。兹录古礼及五礼仪自初终至祥禫吉祭。逐条并载。某条则同。某条则异。某条则缺。某条则剩。间或付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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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略论其梗槩。合为一册。随疏以进。冀 殿下特赐指挥。以为一代之定制。又曰。天下之大本有一。曰 殿下之一心也。今日之急务有六。曰恢德量,振纪纲,严宫闱,用贤良,恤民隐,责实效也。又论 大行谥事及自强之道。末言在岛诸孙宜早放还。 上以手札批曰。所上七事。诚为当今之所当先者。叹服其切实。感佩其眷眷。第皆引而不发。愿卿明以教我。敢不体行以保 祖宗付托之重。末端一款。予之所常耿耿于中。而又有所持难者也。当更量处。且议丧礼一本。极其该备。令礼官大臣使之熟讲议处矣。卿又辞水部之职。予愕然不知所谕也。宜勿辞。以副至望。原疏置诸左右。常欲观览故不下矣。承 命定小学注及中庸或问句读以进。七月。拜司宪府大司宪。时 上因儒臣论事。有 严批。先生因辞职疏。进戒曰。人君听言之道。惟在虚心容受。虽或不合。至于辞令之间。则必须从容平稳。不失和气。切不可暴发不平。使群下议其浅深也。 御批卿言至此。予亦有悔焉。勿辞速出。教而辅之。则国家之幸可言。再辞又不 许。遣医问疾。连给药饵。三辞令该曹议递。已而特 召。与金庆馀,慎天翊等同入对。 上曰。欲见卿等久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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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忘 先朝之恩。今者来见。欣幸可喻。国无所宝。唯以卿等为宝。须补予之不逮。先生辞谢。仍 启曰。人君居丧。与士大夫不同。必须上念 宗社。下慰 慈殿。保护 圣躬。以尽人君之大孝焉。又曰。人主一心。万化之本也。本源澄澈。无一毫人欲留于其间。则道心为主。人心听命。而事事物物。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昔岁蒙 先大王召对。臣之所陈亦如此。诚以外此。无他术也。为治之道。在于得人。而得人之要。实不外于一人之精鉴。传曰。舜举皋陶而不仁者远。岂虚语哉。顷日臣疏 批辞。以引而不发为教。臣之愚意以为今之诸弊。非今日始有。 殿下自在潜邸。想已详知。故概举而陈之。若致力于此。则诸弊自可去矣。非敢引而不发也。即今虽在谅闇之中。而不可顷刻弛念于治道。时时引接臣僚。讲论治务。则悲哀郁悒之怀。亦可少泄于俞咈之际矣。 上曰。卿言如此。予敢不体念。又 启曰。顷者宋时烈之事。似欠从容。而抑有好意思存于其间。 殿下不可少之也。但既已下去。必不肯带职而复来。时时烈以掌令请对。未蒙允许。即退归。故先生陈启如此。 上皆虚心嘉纳。时以 山陵及 魂殿朝夕祭。将并设 仁烈王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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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议于先生。先生议曰。吉凶不可并行。事势节节难便。先正臣李滉已有所论。实为的确。又以反哭后安神祭收议。先生议曰。古礼与五礼仪。俱无可据之文。不宜更设无名之奠。况反哭之义。只是反而亡焉。故生者哀哭之而已。何有于安神之义。八月。又拜大司宪。先生虽病未供仕。而感激 圣眷。随事进规。乃于辞职疏末。有云。臣伏见近日除拜之间。或以忤 旨而久靳。或以亲昵而越授。恐非大圣人平平荡荡之德。至于疏章之久留不下。亦非广听言之路。开不讳之门也。四方之拭目新化。今几月矣。朝廷之不靖愈甚。公议之不张如旧。其所仰恃而有为者。惟 殿下之一心耳。今若察之不精。或失好恶之正。则 国家之事。无复可望。伏愿克去己私。务循至公。使动静云为。一出于大中至正焉。 御批卿之爱予。尽言如此。深用嘉叹。此所以眷眷于卿欲置谏官之长也。时金文正上劄论铨官之失。三司诸官论议多乖。先生又于再疏论之。 御批小官之侵侮元老大臣。肆然无忌。予甚惊骇。无乃予尊敬大臣之诚。有所未至而然耶。卿其尽言勿讳。三疏祈免益切。 批曰。恳辞至此。特允卿意焉。卿其养身闲处。更加进言。以辅不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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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周急之 命。先生上疏辞。复拜工曹参判。以 大行发引迫近。不获已出谢。卒哭讫。即上疏陈情乞骸。 上以手札批曰。省卿疏章。深用缺然。继以嗟叹。顷日则凡有过失。辄上谏疏。甚以为幸。今不见谏疏久矣。虑有长往之计。心窃愧惧。今见此疏。是真弃之也。噫。独不思 先朝知遇之恩乎。惟卿谅予至意。少留至望。旋有衣资赐给之 命。先生上疏辞谢。又拜大司宪。上疏以修墓乞归不 许。以特进官入侍。 上讲中庸序。反覆问难。先生进对精切。因言奢侈之习。实为近来痼弊。节俭之化。宜自宫禁始。 上曰。此弊。 先王所尝慨叹者。敢不勉焉。先是。大司谏金庆馀,执义宋浚吉等论自点罪状。且劾其党与若而人。因此朝著不靖。 上谓先生曰。宋浚吉等欲为激扬之举。被罪者元非重罪。所当甘受缩伏。改过自新。而反排斥论者。朝廷如此。良可痛叹。 命窜申冕等五人。先生论其过重。遂得减等。先生乞退益恳。三告申疏。递为副护军。诣阙谢 恩。申前修墓之请。 命给由马。于是领议政李公景奭与政院玉堂太学诸生。交章请留。金文正闻先生归。遣子弟挽之曰。昔司马公病。谓国事付之吕晦叔。今公欲去。国事将付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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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遂上劄曰。臣伏见金某儒门宿望。老成端亮。士林莫不向仰。争喜 圣明得致同朝。臣以为不宜苟循其去。以补新化也。 上乃再遣近臣。谕旨勉留。先生惶恐辞谢。请于明春更来。 上以手札教曰。加土之事。子弟足以为之。体予至意。须勿下去。先生乃出次青坡。申疏乞归。 上特召先生从子左副承旨金益熙引入寝殿。展先生所上疏于前。 教曰。欲为批答。则似涉文具。尔其往谕予意劝留之。所以遣子弟者。冀其善谕予意故也。先生不得已还寓。 上特遣内使问起居。连赐药饵薪炭等物。先生再上疏乞退。意益恳至。 御批予之劝留。非出于大臣近侍之言。实虑其雪天严寒。高年行役之为难也。少停遐思。为予暂留。则国家之补益。士林之矜式。为如何哉。拜大司宪。特 命勿拘常规。每入参 经筵。俄拜资宪大夫吏曹判书。连上三疏。恳辞不已。 御批不与之共天位,治天职。则非王公尊贤之道也。国家治乱。在于用人。予之有意于卿久矣。所谓廉耻之说。予实未晓也。三告申疏。皆不 许。先生感激 圣恩。黾勉出谢。思欲竭力殚诚。以答知遇。朝野想望。谓可以有为。而顾时势有大谬者矣。先生入对辞谢。仍 启曰。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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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服已半年。人皆颙望。而治体不立。国势陵夷。臣不知厥故何其。 上曰。心非不勉。才实不逮。先生曰。 先王初年。耆俊在服。非今日之比。而初甚望治。后无底绩。可为千古之嘅。或虑今日复如前日。臣不胜杞国之私忧。如符坚事。固不足道。然亦必得一时人才。以做一时事。 殿下尚不得担当倚毗底人。治体所以不立也。 上曰。卿在铨曹。甄拔人才。则可以得人。予甚望之。先生对曰。铨长主用人。宪长主风宪。为国非难。得此两任足矣。如臣忝冒。岂不偾事。近见文宰甚少。注拟之际。苟且莫甚。想 天鉴必有所泾渭。何不择其可用者。升秩而用之。昔秦穆公用饭牛者为相。既知其贤。何拘于资级。 上曰。卿言甚好。又 启曰。人主之量。贵于恢弘。而近见忤 旨之人。显有系着不忘底意。此非荡荡平平之道。如俞棨者。其才可用。弃之可惜。且大同之法。便民裕国。其意岂不美哉。但治体未立。岂宜先行节目间事也。若径行此法。先失民心。则恐有后悔也。又 启曰。日后如有言号牌可为者。必母轻施。号牌者。商鞅之法也。为国当先立其纪纲。何事乎号牌。 上曰。卿言皆老成可喜。适有从子丧。才成服。大臣 启请牌招。使开大政。先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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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赴 召。三上疏待罪乞递。 上慰谕。遣医问疾。庚寅正月。大政讫。又三告一疏乞免不 许。时右相金公堉请行湖西大同法甚力。与先生议相迕。退居郊外。疏语多未安。先生不获已陈疏自劾曰。顷者。右相金堉为来见臣。问以大同便否。臣之本意。以此为重难。故不能赞其行。及于 前席。亦陈其慎重不可遽行之意。昔司马光,范镇出处荣辱。无不与共。而至论乐律。终始不合。范仲淹,韩琦上殿未尝苟同。下殿未尝失色。古之君子。和而不同如此。何尝一言不合。便以不平相待哉。至于触忤时忌救死不赡之语。读来悚然。不能自定。臣何敢一刻淹留。以益其罪戾乎。即出次江外。 御批省卿疏辞。予甚缺然。无以为喻。右相非有憾于卿。徒以道路之谤为嫌。卿须勿如是。体予至意。安心更留。 特遣史官传谕。劝令还入。先生谢曰。小臣处事不敏。致令大臣不安其位。在下之道。不敢晏然淹留。而 圣教至此。惶恐罔措。又上疏陈情。遂归乡。 上以手札批曰。卿之不念国事。洁身长往。何至于此。国事虽危。所恃者惟一二大臣与卿耳。廉,蔺战国之士。尚能忍辱相下。以济国事。以卿之贤。岂不知此。须念国事之重。速为入来。于是金文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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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劄请召还。太学生亦上疏请之。 上教曰。伫待终日。而吏判无入来之报。予甚虑念。明晓更送史官。委致予意。敦谕劝还。追至葛院传谕。先生更陈不敢还入之意。 上知先生不复还。 命该曹给马以送。 特递右相。先生既归乡。上疏陈情曰。臣与右相金堉。有久要之好。无相失之嫌。特以大同论议不合。而有一场之闹。在下辞避。道理当然。初非廉,蔺相隙之比也。然右相亦何心哉。日后如得相见。当谈笑如平生矣。若臣之当退。不但此一事而已。臣年迫病剧。涓埃无报。岂宜溘然于旅邸。以贻千古之讥乎。疏未及达。而大臣白 上金某既已下去。待贤之道。不可不姑递其职。 上允之。先生既去而时事益溃裂。不可为矣。自点辈仇嫉宋浚吉等。必欲甘心而后已。至内谋逆乱。外通北人。用赇行谗。谓金文正与先生为领袖。于是北使六人并出。中外震骇。赖李公时昉,元公斗杓,李公景奭先后周旋。 上又亲为弥缝。以故事皆已。然自是先生益无意于世。五月。为 大行练事。力疾赴都。与金文正遇于 阙下。歔欷感慨。握手为诀。临归上疏曰。两露所及。枯草回春。至使不虞之祸。消释于既发之后。默念终始。丝毫皆 上恩。仍乞递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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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带提调。 上批曰。咫尺阙下。遽尔空返。则去后怀想必切。予欲相见。卿其量处。 批下而先生已归矣。又上疏待罪。申乞递改提调。冬。拜大司宪。时有俞棨远窜之 命。先生上疏辞职。且曰。臣于上年疏中。亦陈妄见。 榻前又有所达。棨今既被重谴。则臣无独免之理。 上以手札批曰。自卿之出矣。予何日忘之。第有所拘碍。不得如意。今则西事少缓。而卿辞尚如此。缺然之怀。不可云喻。春暖。幡然上来。予日望之。再疏 批曰。连见疏章。恍若对面。用慰予怀。春暖上来之语。予甚喜悦。勉副卿意。暂许递免。卿其毋忘也。噫。世道至此。思用老成。诚切于中也。辛卯。连拜大司宪皆辞。壬辰四月。侍读官李泰渊 启曰。金某乃一代儒宗。而年今八十。自 上特推优老之典。时赐存问。则士林知所倚重矣。 上即命加资给食物。俄拜吏曹判书。时先生实年七十有九。泰渊即以误 启自劾。 上曰。八十未远勿改。先生连上四疏。乞镌谬资曰。君子存心不苟。虽小不正者。不欲暂处。臣今冒受。则一举而上下交失。且恳辞铨衡 新命及食物。 上下温批。勉副食物仍领受。加资待明年举行。冬。 教曰。金某年既耆艾。馀日无几。其令本道题给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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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表予意。先生上疏辞谢。 上以手札批曰。予之慕卿齿德。容有极乎。以不能致之洛下。朝暮得聆德音。为士林矜式为恨。顾此薄物。何足云喻。先生乃分与宗族邻里之贫者。又为之供具酒食。召乡党诸人。燕欢终夕。以尽共享之意。癸巳春。用前 教升正宪大夫。大臣请用超升之典。即 命加崇政大夫。先生再上疏乞改正。 上答曰。此是 先朝旧典。非予之私于卿也。冬。拜议政府左参赞再辞。 上勉许。甲午秋。拜判中枢府事再辞。 温批不许。乙未。连上三疏乞致仕。并不 许。朝家有大议论。 上或遣郎吏就问。先生素有寒热之症。至丙申春转剧。坐卧须人。而端庄检束。无异治日。谓诸生曰。吾灼知死生之理。无所动心。此则庶无愧于古人。易箦前数日。以书寄从子判书公曰。文衡冢宰。俱萃一身。吾先世未之有也。人以为荣。吾为汝惧。可十分慎之。以闰五月十三日辰时属纩。门人尹宣举等自侍疾至敛殡。一以礼。加麻者亦五六十人。远近匍匐赴吊。以为斯文丧矣。讣闻。上震悼。下教曰。判中枢府事金某。儒林之领袖。朝廷之重望。今忽卒逝。予甚惊悼。其令该曹特赐礼葬。遣近臣致祭。八月丙申。窆于连山治东天护山孤云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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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之北巽向之原。会葬者几千人。先生天资端方审密。温雅和粹。如精金如美玉。清而不激。介而不矫。承累世积美之馀。得诗礼渊源之传。以孝弟忠信为立身之本。穷理居敬为进修之基。其规模节度。一以家学为准则。幼有华藻。稍长即不屑也。虽间以亲命。出入于公车。而所乐不存焉。唯专心性理之书。蚤夜孜孜。操存践履。恭敬退让。其言谈举止。不问可知其深有得于洒扫应对之学者也。中遭道消。不复有意于当世。日侍鲤庭。讲道论理。凡事亲之道。必竭其力。必尽其分。每日未明而起。整服佩用。适老先生所。拜问起居。愉色婉容。左右就养。如不胜如将失。及夕安置其枕席。俟老先生就寝。然后又拜而退。始终如一日。老先生亦深加爱重。父子间自谓知己。人之见之者。咸啧啧歆叹。以为幸哉有子如此。老先生既殁。一遵其法。日必冠带。晨谒家庙。退就精舍。对案看书。终日危坐。肩背竦直。及其待人接物。则盎然如春和袭人。鄙倍之言。不出于口。惰慢之气。不设于身。虽暴惰调谐与异好恶不相乐者对之。皆自然有肃敬之心。癯然若体不胜衣。谦然若言仅出口。至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精密刚果。截然有不可犯者。尤用力于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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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之地。澄心默坐。对越神明。家庭肃穆。寂无人声。而众事自理。尝曰。所贵于学者。为其言行相顾。幽显一致。不然则穿窬之徒耳。鹦鹉之能言耳。古人所谓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者。真是警省语。晚号其斋曰慎独。盖志其实也。又曰。吾于色欲甚淡。见人以色败度者。心鄙之特甚云。深以世之学者处下窥高。自大无得为病。尝曰。宁卑毋高。宁浅毋深。宁拙毋巧。吾儒家法。本来如此。程朱以后。发微阐奥。无复馀蕴。后学唯当恪守勉行而已。闻人或有刱说新奇。立异于先儒者。甚不韪之。尤详于礼学。反覆考校。曲畅旁通。老先生与门人知旧难疑答问。名之曰疑礼问解。积成卷帙。先生就加汇分。参互订證。抄成四册。于丧礼备要。老先生亦有所追补者。先生承其遗志。更加考订。重刻以布。吉凶之礼行于家者。悉遵两书。世亦多从之。抚恤宗党。恩爱周给。死丧之威。情文备至。远近亲旧之讣。必设位以哭。虽于大耋之后。甚病之中。必食素累日。下逮婢仆之贱。闻其死亦必却肉。盖所谓役身于礼。以终其身者。雅志冲素于世味。纷华泊如也。中年虽为养暂屈于吏役。而亲殁之后。素履益贞。不欲一脚出门。晚际 圣明。感激 恩礼。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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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必中理。至诚孤忠。可质神鬼。庶上报 主恩。下展所学。而时命不遇。衅孽横生。立朝供仕。未满半月。爱君忧国。一心耿耿。未尝以既退而有间。先生性本谦退。不以师道自居。晚岁。年益高。德益邵。学益进。远近学者洽然宗师之。其有变礼疑文。皆来正焉。为诗文。端的雅紧。绝无枝辞剩语。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笔法精健方严。深得王氏楷体。而实出心画。末年。益臻其妙。评书者以为近世名家所未有也。窃尝闻之。吾东道学。盖始于圃隐郑文忠公。而我 朝诸儒贤大阐明之。奎躔之会。可谓盛矣。唯我老先生实得李文成公嫡传。专于朴实头用功。而先生承其旨诀。门路甚正。则庶或传之无弊云。夫人俞氏。左议政泓之女。病不慧。侧室即栗谷先生之庶女。生二男二女。男益炯,益炼生员。女适生员金泰立,郑广源。益炯有六男三女。益炼有四男一女。金泰立有三男二女。郑广源有一男三女。浚吉自幼少时学于老先生之门。兼有中表之义。先生尝弟蓄之。诱掖甚至。逮及晚暮。相期益切。盖古人所谓有罔极之恩者。兹敢忘其僭猥。略撮其迹。以告太史氏如右云。门人恩津宋浚吉撰。
神道碑铭(并序)[宋时烈]
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第 471H 页
惟我文元公沙溪老先生。学成道尊。为一代儒宗。有为其子而得其传者。曰慎独斋先生。先生幼端序则见。老先生每称其资可为大贤。既而。游居食息。不离训典。内外完好。无有圭角。年十八。中进士。三十七。荐授斋郎。既而。光海政乱。彝伦斁塞。遂奉老先生归乡里。老先生倡道东南。游其门者甚众。见先生事亲孝谨。持身以礼。皆观感而取法焉。 仁祖反正。老先生首膺 徵命。先生随往京师。有言先生可置台宪。先生力求外县。遂为扶馀。岁馀政成。既递旋拜临陂县令。未几弃归。连拜翊卫司卫率,全罗道都事不赴。老先生殁。制除。屡拜司宪府持平掌令执义。间授缮工佥正宗亲府典签军资监正。皆不就。建奴入寇。先生闻 上播越。俶装奔问。路阻不果进。寇退入都。进慰而归。复为执义辞。庶弟杲被人诬告。事将不测。先生诣 阙。与弟参判公槃待命。 上曰。杲固妄言。其父兄皆贤者。故特原之。既归。复有 召命。先生黾勉赴谢。升拜承旨。累辞不 许。入侍 经筵。讲论精一执中之道。 上倾听。已而病告。 上遣医问之。遂 许其归。后屡拜承旨, 元孙辅养宫,工曹参议。皆辞。今上为世子。大臣言某一生沈潜经训。使之侍讲。则必
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第 471L 页
有薰陶之益。清阴金文正公。亦以为言。遂 下旨屡召。先生终不起。有盗发旁县。相谓曰。金承旨庐不可过。 上闻之曰。凶徒亦知畏敬矣。 仁祖薨。今 上特旨以召。先生遂承 命入临。 命继廪食。特升礼曹参判。而曰。稽古读书。实合此职。先生力辞。该曹亦言其非例。遂移工曹。上丧礼异同及时务七条。 上深加嘉叹。常以其疏置左右。 命校正小学中庸句读以进。除司宪府大司宪。时以 大行议谥。多忤 旨者。先生上疏辞职。仍戒虚心受言。疏三上乃递。已而 召对。先生进为学为治之道。又请谅闇之中。频接臣僚。讲究机务。复拜大司宪。时金文正在朝言得失。朝臣或有侵侮者。先生疏论之。又祈免益力。复移工曹。时 廞卫已戒。遂出谢。卒哭讫。即乞归。 上勉留甚恳。赐以衣资。上疏辞谢。又以大司宪。入侍讲中庸。因请躬行俭德。以革弊习。已而。乞假修墓。 上许之。于是大臣玉堂馆学诸生。交章请留。金文正遣子弟挽之曰。昔司马公病。谓国事付吕晦叔。今公欲去。国事将谁付耶。遂上劄曰。臣伏见金某儒门宿望。士林莫不向仰。臣以为不宜苟循。其去不留。自忇也。 上乃再遣近侍。又下手札。则先生已出郊外。时从子
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第 472H 页
益熙为承旨。 上引入寝殿。亲宣切切。使之往谕。先生乃还。 上遣内使问起居。连 赐药饵。 教曰。少停遐思。则国家之补益。士林之矜式。为如何哉。 特命以宪长例入 经筵。升拜吏曹判书。三疏三告。 上谕之曰。不与之共天位,治天职。则非王公之尊贤者也。先生感激出谢。遂入对。极论时务。有疾久未供仕。 上念之。医问相及。先生铨选。要在得人。而亦不戾于法。物情洽然。已而忤相臣。陈疏自劾。即出江外。上再下手札不留。 再遣近侍。追至中路。谕令还入。先生更陈情悃。 上知其不可回。 命给马护送。时中外甚骇。 上特免相臣以谢物议。先是。大司谏金庆馀,执义宋浚吉等。论自点罪状。并劾其党与。自点等阴谋不轨。而潜构于北人。谓金文正与先生为首。于是北使六人并出。又以兵压境。举国震惧。先生怡然曰。李,杜齐名。死亦何恨。 上亲为弥缝。诸公又竭力周旋。遂得解。后自点谋觉伏诛。其事遂尽发。 仁祖练祭入赴。将还。上疏乞解兼带。 上将引见。而先生已行矣。连以宪长 召。皆上章辞。仍曰。臣尝妄论徽号。又言俞棨之可用矣。今棨以议谥重被行遣。臣不宜独免。 上慰谕。且曰。世道至此。思用老成。俄以
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第 472L 页
筵臣言用优老典。升秩拜吏曹判书。且给米豆。时先生据格少一岁坚辞。遂反汗。既而 教曰。某馀日无几。其复给食物。先生辞谢。 御批慕卿齿德。恨不能朝夕得聆德音尔。刑曹有大谳。 上特遣郎官收议。翌年。申前 命升正宪。有大臣言。遂超崇政资。拜议政府左参赞。又为判中枢府事。皆力辞。又乞致仕。先生谓子弟曰。吾自量生世无多。欲永辞诸墓。未几寝疾。 崇祯丙申年八十三而卒。葬天护山孤云僧舍之北。讣闻。 上曰。金集儒林领袖。朝廷重望。特赐礼葬。近侍致祭。后谥文敬。于是搢绅章甫出涕相吊。及窆。四方争来哭奠曰。斯文丧矣。先生资禀绝异。清而不激。介而不矫。以忠信孝悌为立身之本。以穷理居敬为进学之基。故其进修有序。操履甚正。观志五十年。唯老先生是仪是则。老先生殁。一遵先行。盖老先生有所未遑者。先生能继能述。损益乎旧仪。梳洗乎遗编。皆可置水而不漏焉。中年为养。暂为吏事。逮今上初。感激知遇。期展所蕴。而凶徒媒孽。几祸宗国。则益无当世意。日与门人子弟。温绎旧学。以没其世。然其大概则可见矣。谓本 朝丧礼。多所杜撰。详考朱子议。作一书以进。庶几一洗千古之陋。谓国弊民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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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静以镇之。以作起事端为戒。至其 经筵讲说。则以人主一心为万化之原。每劝其精察于理欲毫釐之间。而谓尧舜禹汤之道。皆不外是。又以为治心须用敬。而为政在诚实。皆老成质悫。精切简约。不为空言。与人言。虽当仓卒。未尝不详雅。其忤相臣而归也。相臣之言甚激。先生只曰。宋之韩,范。上殿未尝苟同。下殿未尝失色。君子和而不同。何尝一言不合。而便以不平相待哉。其所谓安土乐天。不怨不尤者。先生庶几焉。尝曰。吾于色欲。分数甚寡。或有以败身者。则鄙之若将浼焉。故其论为学。要在言行相顾。幽显一致。甚爱西山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之语。其自号慎独者。盖其用力之实地也。病世之学者夸毗自大。尝戒以宁卑毋高。宁拙毋巧。程朱以后。道理大明。只当谨守勉行而已。先生晚世。充养纯完。精明之气。达于面目。色夷气和。神定礼恭。动静酬酢。端详闲雅。自然之中。成法井井。听其言者。放心浮气。自然消释。虽不以师道自居。而其薰蒸启迪之功。盖不可数计矣。盖自栗谷先生讲道石潭。出则以君民自任。洙泗洛建之道。大明于世。老先生专于朴实头用功。以得其宗。而先生又承其旨诀。门路甚正。庶几传之无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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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集。字士刚。金氏籍光州者。实自新罗王子兴光。累世大显。遂为我东右族。高祖讳宗胤。郡守。曾祖讳镐。县监。祖讳继辉。参判。为 宣庙朝名臣。沙溪先生讳长生。配昌宁曹氏。先生娶左议政俞泓女。病痴。栗谷先生庶女。有教实摄内治。其二男。益炯,益炼。生员。二女。适生员金泰立,郑广源。益炯六男。万里,万圭,万耋,万量,万封,万堂。三女。适宋世杰,金硕辅。一夭。益炼四男。万城,万堤,万坊,万墉。一女幼。金泰立三男。鼎元,鼎昌,鼎重。二女。适宋世雄,李然明。郑广源一男。德昌进士。三女。适白弘亮,崔淯,丁夏益。内外孙曾。凡若干人。时烈少事老先生。复从先生游甚久。尝以命撰老先生状文。先生曰。有些溢辞。师承之义。何敢不诚如此。时烈惶恐受命。今于墓道之文。宁劣于实而不敢有加者。盖不忘当日之教云尔。铭曰。
维彼石潭。道学之源。谁嫡其传。曰维文元。有卓其绪。先生是承。资纯养正。其道以凝。聪明才辩。世盖为能。匪无可述。而仁不称。允矣先生。唯实之务。学专行笃。仁孝悌友。华发趋庭。两世宗匠。泰山虽颓。梁木可放。鹤鸣于皋。玉帛交走。陈谟 上前。舜禹授受。 圣上登位。首膺 命书。乃询乃咨。贻哲于初。人曰先生。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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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且仁。将辅 王室。以淑斯人。事乃大谬。乃卷而归。厮台涕咨。章甫歔欷。既反初服。我心慺慺。渊冰乾惕。不以老休。造养既熟。莫见缝界。廉不至刿。和亦有制。岂无异同。卒莫与疵。胡不百年。惠我后生。天护之山。岩岫高擎。弥亿万年。永表其茔。门人恩津宋时烈撰。
墓志铭(并序)[宋时烈]
慎独斋先生殁。余猥作铭文。其胤益炯,益炼与门人尹宣举等。刻而揭诸神道矣。既而。其二胤及尹公相继沦殁。今其诸孙万里,万城等谓余曰。幽志未具。复以为请。呜呼。先生之门。登炙者多。而至于今日存者。唯余矣。虽老且病。亦何敢辞。谨按。先生讳集。字士刚。沙溪老先生之第二子也。妣曹夫人。佥枢大乾女。万历甲戌六月六日。先生生汉阳贞陵洞里第。姿性绝异。学语时。竖一指于其口曰。此中字也。五岁而知读书作大字。言动不妄。稍长。从泉谷宋公象贤,宋龟峰翼弼学。崔简易岦见所作诗语曰。将为大手笔也。壬午。老先生守制在庐舍。先生所以侍奉助奠。无不如礼。丙戌。曹夫人殁。先生致哀有羸疾。中辛卯进士。庚戌用馆荐授斋郎。不就。癸丑诬告狱。阖门几不免。遂奉老先生。归湖西之连山。时废朝政乱。伦常斁绝。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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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养亲讲学外。孑然靡他。癸亥 仁祖大王御极。老先生首被 徵命。廷议以先生学行出类。将擢置台职。先生丐免甚力。为养得除扶馀县监。务祛弊政。施以教化。日与士子讨论经籍。丁卯。病递。士民勒碑颂德。戊辰。除临陂县令。未几谢归。自后仍有翊卫司卫率,全罗都事之 命。皆辞。辛未秋。老先生易箦。先生尚能以筋力为礼。克诚克慎。极致情文。甲戌春。拜缮工佥正。夏。以司宪府持平 召。上辞状。翌年复拜。丙子春。由掌令再为执义。间为宗亲府典签宗簿寺正。皆以病免。丙子冬。虏至。先生星夜赴乱。未及 行朝。贼已塞路。遂退与同志纠合义旅。将北上勤 王。俄而闻媾成。先生入都进慰。戊寅秋。复徵以执义。呈状递。冬。有人上变。先生庶弟杲被逮。事将不测。先生舁疾入京。与弟参判公槃。席藁待命。 上特命安心退去。仍曰。杲固有妄言之罪。而特为其父兄原之。己卯。复有 召命。先生以前冬事。兼欲一谢 隆恩。遂造朝。升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再辞不 许。既入侍。 上慰谕备至。讲说经义。因进规戒。 上甚倾听曰。可悉陈所怀。先生曰。人主一心。万化之源。诚能存养。察其所发。则人欲退听。天理流行矣。 上曰。此尧舜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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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当体念。又问治心为政。以何为要。先生曰。治心当以敬为主。而为政则贵在诚实矣。 上称善。改右副。辞以疾。 上问以医药。先生乞递益力。遂 许之。后累除 元孙辅养官曰。经明行修。实合此任。甲申秋。拜工曹参议左副承旨。 孝宗大王由大君升储贰。大臣言金某一生沈潜性理之学。使侍 东宫。则必有薰陶之益。 召旨甚恳。丙戌春。尼山贼柳濯等谋乱伏法。其爰辞。有不敢近金承旨庐下之语。 上叹曰。虽贼徒犹知畏惮。贤者之有益于人国也如是矣。上以清阴金文正公言。别置 世子赞善屡召。复有工曹之 命。盖自己卯退归之后。 除命频繁。而一以病辞曰。世道之责。自有其人矣。己丑。 孝宗大王嗣位。特召曰。当此罔极之日。益思稽古读书之人。尔在 先朝。犹未尝一日在朝。况予诚薄。焉能上来。先生即入临。仍谢新 命。优赐米馔。特拜礼曹参判。铨曹以格外为言。 上曰。稽古读书之人。何可拘于常规。先生四疏恳辞。又再告。则 上曰。强其所不欲。亦非待贤之道。遂移工曹。上封事论丧礼及时务。其略曰。臣窃惟天钗,天秩自有典常。古经,国制因革相承。当初急遽。未免放过。前头节文。犹宜讲究。今略论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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槩。为一册以进。冀 殿下特赐指挥。以为一王之制。又曰。天下之大本。 殿下之一心。是也。今日之急务。振纪纲,严宫闱,用贤良,恤民隐,责实效。是也。又论 大行易名及自强之道。未言安置诸孙。早宜放还。盖昭显世子三子。尝坐其母窜外也。 上手批曰。所上诸事。叹服其切实。第皆引而不发。愿更明以教我。仍命订定小学注说及中庸或问句读以进。拜司宪府大司宪。时儒臣忤 旨。有严批。先生辞职。仍进 启曰。人主听言之道。惟在虚心容受。辞令之间。必须从容平稳。绝不可暴怒不平。使群下议其浅深也。 御批卿言至此。予亦悔焉。三辞令该曹议递。而赐对。 上曰。欲相见久矣。卿今上来。忻幸可喻。国无所宝。惟卿是宝。先生曰。臣尝于 先朝。只以人主一心为言。诚以此外无他道也。为治之道。在于得人。而得人之要。又不外于一人之精鉴矣。 上皆虚心嘉纳。 上欲于 山陵及魂殿并祭 王妃。先生曰。吉凶不可并行。先正臣李滉已有所论矣。又欲于返哭后。设安神祭。先生曰。于礼无可据之文。旋拜都宪。又进言曰。近日除拜之间。或失圣人平荡之义。如此则国事无复可望。伏愿克去己私。务循至公焉。 批曰。卿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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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如此。深用嘉叹。时有一种人不悦于金文正公。颇无逊言。先生又论之。 御批以为小官侵侮元老。无乃予之尊敬未至而然欤。 上以先生恳辞不已。递拜工曹参判。 山陵既复土。先生屡乞退不 许。以特进入侍。进讲中庸。因言奢侈之弊。已而归意益决。政府,玉堂,太学诸生。交章请留。金文正公曰。昔司马公谓国事付之吕晦叔。今日将付之谁。遂上劄曰。臣伏见金某儒门宿望。老成端亮。士林莫不向仰。争喜圣明得致同朝。臣以为不宜苟循其去。以补 新化也。 上再遣近侍留之。先生辞谢。遂出南郊。 上特召先生从子承旨益熙于寝殿曰。尔其往谕予意。所以遣尔者。冀其善谕也。先生不得已还入。 遣内使问起居。先生又再疏乞许退。 上曰。亦虑其雪天严寒。高年行役之为难也。为予暂留。则国家之补益。士林之矜式。为如何哉。即拜都宪而曰。勿拘常规。每入讲筵。俄升拜吏曹判书曰。不与之共天位,治天职。则非王公之尊贤也。先生遂出谢。思竭诚心。以答知遇。朝野争相想望。先生入对曰。 殿下嗣服已半年。而治体不立。国势愈替。厥咎安在。 上曰。非不勉励。才实不逮。先生曰。 先王反正。耆俊在服。非今日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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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无底绩之盛。可谓千古之恨。或虑今日复如前日。臣不胜私忧也。且如苻坚。固不足道。然必得一时人才。以做事功。又如秦穆公用饭牛者为相。苟知其贤。何资级之可拘。 上曰。卿言甚好。先生又曰。人主之量。贵于恢弘。而近来忤 旨之人。显有疏外底意思。且大同之法。要可以便民裕国。然国体未立。非所当先。 上曰。卿言皆老成可喜。先生适遭丧威。且有疾。三疏请辞。 上慰谕问疾。既行大政后。又乞免不 许。时右相金堉力主大同之议。与先生不合。颇侵先生。先生自劾曰。顷者右相来问大同便否。臣以为重难。亦于 前席。略陈愚见。昔司马光,范镇。志同道合。而至论乐律。则终始参差。韩琦,范仲淹。上殿未尝苟同。下殿未尝失色。古之君子。和而不同如此。何尝一言不合。而便以不平相加哉。至其所谓触忤时忌。救死不赡之语。臣读来竦然。不能自定。臣何敢一刻淹留乎。即出江外。 上勉留甚至。先生行且陈疏。 上下手批曰。卿之不念国事。洁身长往。何至于此。国事虽危。所恃者惟一二大臣与卿耳。廉,蔺战国之士。尚能忍辱相下。以济国事。以卿之贤。岂不知此。须念国事之重。速为入来。于是金文正公复劄请召还。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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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生亦上疏。先生行三日。史官追及敦谕。 上知先生不可回。特递右相。以慰舆情。先生既还。上疏曰。臣与金堉有久要之好。无相失之嫌。特以大同论议不合。而有一场之闹。在下辞避道理当然。初非廉,蔺相隙之比也。然右相亦何心哉。日后如得相见。当谈笑如平生矣。若臣之当退。不但此一事而已。臣年迫病剧。涓埃无补。岂宜溘然于旅邸。以贻千古之讥乎。先生既去。而时事益不可收拾矣。又敌人因谮来喝。祸将不测。赖 上亲为弥缝。事幸得已。先生益无意于世。 仁祖初期。力疾赴班。 上欲引见。而先生已归矣。拜大司宪。时俞公棨有远窜之 命。先生辞职曰。臣尝言俞棨之贤。请同被谴。疏再上。 批曰。连见疏章。恍若对面。噫。世道至此。思用老成。诚切于中也。自后连辞 召命。壬辰。筵臣李泰渊 启言。金某乃一代儒宗。自 上特加优老之典。 上即命加资。仍拜吏曹判书。时先生年七十有九。先生辞以年未准格。至于四疏。 上竟许之。俄而 教曰。金某年既耆艾。馀日无几。其令本道题给食物。以表予意。先生又辞谢。 批曰。予之慕卿齿德。容有极乎。以不能朝暮得聆德音。为士林矜式为恨。顾此薄物。何足云喻。先生
慎独斋先生遗稿卷之十五 第 477L 页
乃与宗族乡党共享之。癸巳。申前 命升正宪。有大臣言超加崇政。连拜议政府左参赞判中枢府事。先生前后请辞。至于七疏。并不 许。朝有大议论。 上遣官就问。先生自数年前有微恙。至丙申转剧。而端庄检束。无异平日。谓诸生曰。知死生之理而无所动于心。此则吾无愧于古人。又戒从子益熙曰。文衡,铨长。萃于一身。吾为汝惧。可十分慎之。五月十三日。启手足。讣闻。 上曰。金某儒林领袖。朝廷重望。其特赐礼葬。遣近臣致祭。后 赐谥文敬。及 孝宗大王附太庙。以先生配食。墓在连山天护山孤云僧舍之北。金氏出自光州。新罗末王子兴光。知国将亡。自为庶人遁于光。其后子孙益显。连八代为高丽平章。世号其居为平章洞。我 朝国光。官左议政。有讳继辉。 宣祖朝名臣。是生老先生。老先生讳长生。谥文元公。先生端方审密。温雅和粹。如精金美玉。清而不激。介而不矫。承累世积美之馀。闻诗礼渊源之训。以孝悌忠信为立身之本。穷理居敬为进修之方。其规模节度。一以家学为准。幼有华藻。稍长即不屑也。唯专心性理之书。早夜孜孜。操存践履。恭敬退让。其言谈举止。无一毫放过。中遭道消。处困而亨。日侍鲤庭。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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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之道。必竭其力。终始如一日。老先生亦深加爱重。父子间自谓知己。老先生既殁。一遵其法。虽以气质之禀而造德各异。其道则未尝不同也。尝曰。所贵于学者。为其言行相顾。幽显一致。不然则鹦鹉之能言耳。古人所谓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者。真是警省语。故晚年自号其斋曰慎独。盖志其实也。深以世之学者处下窥高。自大无得为病。尝曰。宁卑毋高。宁浅毋深。宁拙毋巧。吾儒家法本来如此。程朱以后。发微阐奥。无复馀蕴。后学惟当恪守勉行而已。闻人或有刱设新奇。立异于先儒者。甚不韪之。此可见其论学之一端也。先生晚岁。道尊德成。则盎然如春和袭人。虽不怒而威。人莫不肃敬。盖其学专用心于内。故所存益固。所履益笃。而其所造诣。终至于此。视世之名为儒学而卒无心得躬行者。其诚伪如何也。最其役身于礼。以终其身者。此实近世诸贤之不可及者也。雅志冲素。始不欲一脚出门。晚际 圣明。感激恩礼。知无不言。言必中理。至诚孤忠。可质神鬼。虽时命不遇。进退以义。而爱君忧国。一心耿耿。未尝以既退而有间也。前后登对论治。皆本于人主之心。此其真实见得。非空言可比也。先生性本谦退。不以师道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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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近洽然宗师之。其为诗文。端的雅紧。绝无枝辞剩语。有遗稿若干卷藏于家。笔法精健方严。深得王氏楷体。近世专家所不及也。窃尝闻之。吾东道学。盖始于圃隐郑文忠公。而我 朝诸儒贤阐而明之。奎躔之会。可谓盛矣。惟吾老先生。实得李文成公嫡传。专于朴实头用功。而先生承其旨诀。门路甚正。则庶几传之无弊云。先生娶左议政俞泓女。病不慧。摄其家政者。栗谷先生之庶女也。益炯,益炼。其所生也。益炼参奉。二女。适生员金泰立,郑广源。益炯生万里,万圭,万耋,万量,万堂。二女。适宋世杰,金硕辅。益炼生万城,万堤。皆进士。万坊,万墉。 朝廷录用。万里今为奉事。余从学老先生。又事先生。学未知方。孤负教育之恩。今于记实之文。不能形容其万一。姑序一二。以俟知言之君子云。铭曰。
文元之学。传自栗谷。先生是承。渊源端的。我作斯志。以贻后觉。 崇祯纪元癸丑七月日。门人恩津宋时烈撰。
墓表[李惟泰]
孝宗大王嗣服之初。慨然有大志。寤寐贤德。以图事功。而慎独斋金先生首应聘焉。时清阴金文正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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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复入。宋时烈,宋浚吉诸公相与先后。于是四方有识。皆拭目以为当有非常之举。既而事乃大谬。奔迸四出。而孽臣媒乱。祸且不测。六使北来。中外震怖。先生夷然不以为意曰。死生命也。然先生自是益无意于世。遂不复起而卒于家。崇祯二十九年丙申也。上特命礼官庀葬。赐谥文敬。后六年辛丑。今 上以先生并文正公配享 孝宗庙。噫。先生之学。得之家庭。而其渊源盖出于李文成公。文成公以命世之才。任经济之责。若将有为而天夺之速。先生承其绪馀。遭遇盛际。与文正公奖率同志。庶几仰酬 圣志之万一。而卒于无成。重为志士之痛。岂非天耶。然大义昭揭。士林耸动。使民彝既晦而复明。天理既熄而复回。则先生之道。虽不行于一时。其有功于万世大矣。先生子益炯,益炼等。以惟泰与二三子。尝事老先生。又获从先生。终始周旋。俾记实表于墓。既不敢当。而亦不敢辞。略述平日所闻见如此。若其世系履历学问本末子姓嫁娶。已详于碑状中。故此不复著云。门人月城后人李惟泰撰。
遗事[门人尹宣举录]
先生禀气清明。资质温粹。始之以诗礼之训。成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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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之功。刚而不厉。介而不矫。性得于慈仁。而执志则坚确。行本乎孝悌。而处义则严正。体若不胜衣。而进道则勇。言若不出口。而应物则敏。常以谦卑自牧。未见有一毫矜字。而志尚高古。行义简洁。褒大夸毗之习。视之若将浼焉。
平居必晨兴。正其衣冠。端坐终夕。静对方册。不接闲事。言语安详。动止舒泰。忿厉之容。不见于辞气。骂詈之声。不发于仆隶。座内泊如。若无所为。而闺门肃整。无事不理矣。对案饮食。不闻匙著(一作箸)之声。食已措处。匙著(一作箸)有常。未或见有不整者。苦淡随宜。饥饱适中。不以悦口而强进。不以薄味而苟却。平生未尝有以口入之病病焉。其不为嗜欲所动类如此。答人书疏。对使立成。虽极纷扰。辞无遗阙。闻人有丧。则即修吊书。揭诸壁上。俟便送问。唯恐不及。致谨札行。备尽敬礼。其于修辞之末。亦不放过如此。子思所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者。殆先生之谓乎。
尝语学者曰。吾儒法门。专主于实地上。彼为文辞言语之末者。陋丙已矣。虽号为从事于此学者。亦未免浮华外饰之弊。盖无存省之功。狃于口耳之习。则实非积中发外之美。假使威仪习熟。揖逊便敏。顾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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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家之实地哉。尝闻有欲行仪礼乡饮酒礼者曰。教弛俗偷。本之则无。徒行虚文。无益也。华而不实。实先生之所尝深厌者也。先生教人。必先从小学始。为做人之样子。家礼为居家之绳尺。继以大学,语,孟,中庸。近思录为四子之阶梯。真经为心法之指南。终古圣贤作人规模。只有此一路脉云。此乃先生传家旨诀。笃而谨守之者也。所谓真实心地刻苦工夫。实先生所自得力。而亦所以为诲人之话头矣。
奉先之礼。一遵家礼。逐日晨谒。朔望设参。忌墓殷祭等事。无不宿斋。预戒备物具器。而身亲莅之。不以老病自怠焉。先墓下旧有祭田及器。而后来坠废。先生为之经纪。立文以识之。岁率宗人以修一祭。远近莫不慕义而从化之。甲午夏。先生年已八十一岁矣。欲力疾行墓祀。左右请止。不听曰。吾馀年无几。未死之前。安可不省先墓。遂遍扫茔域而归。是岁始得痁患。遂为终身之疾。侍者以为冒热上墓。太劳筋力。未免为致伤之祟云矣。
待宗族极尽敦睦。教子弟一以礼敬。尝语家人曰。汝辈当十分恭谨警饬。庶无罪过矣。昆弟族属之庶出者。多贫寒困苦。无以自存。先生亲爱之。抚恤之。勤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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惓惓。一出于至诚。常患家业寒素。不能周恤。为立门中契事。约以吉凶相赒。亲自点检。曲尽情义。一门赖之。
待人接物。一以诚意。无亲疏贤不肖。各以其礼遇之。客有至门者。无或霎时停留。年过大耋。位至崇品。而必整冠束带。跪起如礼。下堂分庭。登降揖让。虽于少者贱者。亦不以达尊自居。远近人士之过其庐者。无不觌德而钦服焉。地主下车。必先就拜于官。门人或疑其过于常体。而饬礼尽恭。乃先生之素性也。亢厉矫激之态。自绝于心貌上矣。言辞简默。不喜方人。接应之际。若无圭角之可见。而至于品题淑慝。论断是非。则晰辨之权度。自不乱于泾渭之分矣。
先生之学得之家庭幼成习惯自然近道经传子书自幼少时。已皆受读而服行之。句读注解。无不手自校录。自洒扫应对之节。至修己治人之方。讲行积累。真知实践。老先生以宿儒名世。就正者坌至于门。先生朝夕侍侧。服勤左右。执事有恪。不以人代。见之者徒信其温恭孝悌之实而已。虽至望实弥彰。士林尊师。而先生愈益谦退。不欲以师道自任。常谓学者曰。非敢敩之。愿学焉。然其居敬之功。致礼之方。无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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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肆不怠。动静交养。表里融澈。瞻其颜色。穆然有不言之化。接其谈论。温然有不厌之教。熏德者心悦而诚服之。不觉其鄙悖暴慢之自远矣。
先生自少专意于经学。念书不屑于虫篆之技。虽随众出入科场。而俗儒之习则素志不存焉。故终于不成而去之矣。其在场屋波荡之中。亦必敛膝正坐。终日不惰。满庭士子。咸相指而称敬焉。
老先生以横渠礼教为学者之先务。难疑答问。积成卷帙。先生悉加搜校源委。汇别门户。删繁就简。以便考阅。名之曰疑礼问解。至于细大行札之规。莫不手自写成。以与诸生。丧礼备要旧本。乃老先生未成之书。不无追改之节。亦皆检校修写。以付剞劂。凡疑文变节聚讼而不知决者。先生实引父师之言以断之。俾学者知所据守。四方观礼者辐辏而取则焉。盖雅言执礼。精密不差。自吾东方儒先以来。至先生两世。而大备无以加矣。至于文辞字画之妙。盖是先生之馀事。早有功程。晚不自力。而或为知旧之强求。黾勉以应。辞理出于经训。字画老而益精。得之者如宝珠拱璧然。
先生聪明。到老不减。眼力则不异于少日。至于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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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细字。及疾笃委顿。而精神愈益清了。人有问候者。无不躬自接款。书疏往复。亦皆手自裁答。至易箦时而无变焉。其受气之厚。有非他人所及。而平日之所完养者。亦可见于此矣。
先生雅志。不在进取。初辟下邑。为便养地。及乎徵召沓至。士林推毂。先生益自退藏。无意出膺。常谓曰。余不过一荫官而已。何敢自安于聘币之礼哉。唯以守拙辞逊。为随世应迹之道耳。己丑之进。为赴 太丧。久留都下。非先生之志也。因山未毕。不可决归。 圣意缱绻。不忍终辞。上下推挽。至于峻擢。濡滞经年。实出于不得已也。一疏论列。只为大老发也。非为大老发也。为世道计。为天下计。先生安得不云尔乎。及道不可行而退。则晡决归计。晓出城门。易所谓介于石不终日。先生有之矣。
石室公以天下大老。当嗣服初政。慨然以挽世道清中原为己任。士林想望。以为文治可复。国耻可雪也。善善同清。风采一变。先生既膺重寄。则斯世君民之责。盖有不可得而辞者矣。或者谓先生素履谦以定志。未尝希当大任。而是时去就之义。未免有金注之惑云。是不知先生之道者也。诸葛武侯所谓不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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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两立之义。超千祀亘万古。质诸鬼神。建诸天地。大老之志。亦武侯之馀意也。成败利钝。非所逆睹。而死而后已。臣子之职分也。先生安得不以大老之心为心也。癸未。牛溪先生只以栗谷之去就。为己之出处。先生之于石室。亦犹是也。然其撝谦退让之志。则不以大行而有所变焉。此其所以难进而易退者欤。  先生尝谓学者曰。士生斯世。各有其任。才可以担当。则出而行道。自度不能。则守身而已。虽有外至之名。匪分之荣。不过陈乞图免而已。虽未免黾俛赴命。亦当从容辞退而已。安敢僭慕古人。妄当世事。自取颠沛之祸哉。或者以为士之为道。不出则已。出则必当有为于世。不可徒烦往来云者。非吾之所敢当也。又曰。士之进退。当自量而后行。或半道辞病而归。或入京不辞而归。恐非诚实从容底气象。余之所不敢取则也。庚寅春。北声之恶也。中外震駴。祸在朝夕。门生有为先生惧者。先生夷然曰。余与石室。生同事死同归。则非灾伊幸。吾何惧焉。庚寅夏 国练之赴也。或以为古人进退。不必如是。先生之意。则盖不欲以古人之道自处。亦出于谦谦之义也。
石室之撰坡碑也。先生书辞往复。论壬辰一款曰。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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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先生之不赴。乃其平日素定之义也。非仓卒未遑之故也。辛卯春。吾先子与牛溪有答问之辞。吾先子则以为当赴。而牛溪之意。则以为古人有行之者。江万里是也。牛溪所定之义如是。而及闻 大驾将有西狩。则谓子弟曰。欲俟 驾过。哭迎路左。如蒙赐问。则扈 驾而去。不然则当退死沟壑云。 西幸之日。事出仓卒。故不果出拜。遂避兵于峡中。是牛溪处变之大概也。后来伸冤之说。专主迎拜一边。而素定之义遂晦。今当一扫伸冤科臼。表出素定之义。以明牛溪出处之实。而迎拜一节。亦是牛溪所欲为者。则是亦随时之一道也。亦当略叙而不可全没也。石室遂以素定之义著为定论。而都下诸议。乃专用形势旧说而刻之。先生深用慨叹焉。盖先生之见。则不异于老先生。而以为为牛溪记实。则当表其素定之志而已。不可以后人私意。妄有所微阐之也。及撰牛溪表阴记也。遂以不赴难三字。表章而结正之。儒先之处义以明。后生之疑惑以定。其确守所闻而着语精当如此云。
先生行己也庄而正。待人也温而恭。处事也贞而固。接物也和而义。进德之诚也。则寿至耆耋而俛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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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或怠。奉身之俭也。则位跻卿相而泊然处约而无变。操履之笃也。则戒谨兢畏。不敢有毫发暇逸之念。涵养之熟也。则从容夷粹。不见有束迫勉强之容。若先生可谓全有刚柔之善而不偏。夹修表里之功而直上。至于浅深高下。则有非末学所可蠡测者也。某得侍丈席十有馀年。而少不知方。晚益固陋。其大者既无以察识。而一二睹记之所及。亦不足以形容盛德之万一。粗叙若干条。以俟知德者考焉。
遗事[门人权克中录]
克中早事全州崔石溪先生。先生常教以进事先生。先生在徂丙午。犬马之齿二十二。始通贽谒沙溪先生于连山书堂。是时慎独斋先生服勤子弟职。未尝少离于房。克中留侍两月而归。凡六十个日。详见慎独斋先生奉亲诚孝礼节。则皆小学中所见也。书堂距本宅数里许。沙溪先生恒于书堂寝处。慎独斋初欲侍宿书堂。而沙溪先生命宿于家。慎独斋先生承命而去。翌晓乃至。拜于先生卧下跪坐。迟明。先生起。敛襡衾枕。终日侍坐。应对执役。昏则敷设寝具。先生卧然后拜于趾下而退。日日皆然。某常陪宿房中。一日误眠。不觉窗明。慎独斋先生已坐卧边矣。书堂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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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台。东有溪亭。沙溪先生时时游憩。慎独斋先生省视其所。修治缺土。扫除粪秽。朔望。沙溪先生步归参庙。慎独斋先生陪而去来。沙溪先生有出。则乘马时。慎独斋先生扶镫敛衣。随行马后二三十步。拜而乃止。先生回时。又出迎马首。拜而随行。下马时扶镫整衣如前。正寝册房有毁。慎独斋先生看审葺理。手执镘涂壁。其视膳也。先生嗜真鱼,食醢,木麦面。每饭。食醢满盛于楪不绝。面则三日一进为恒式。是时先生家甚贫。慎独斋极意料理。一切馔具。豫备不乏。或至乏绝。则亲执鱼网。渔于前溪而用之。凡家中冗务如耕耘收穫支答徭役。皆自句当。无贻忧于亲。先生所骑马。善饲常肥。鞍勒常完好。所行道路常汛扫。篱落常修饬。如此委曲节目。人所难行者。不动声气。安而服行。不自劳也。惟知有亲。无我于身。先意承颜。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到处逢源也。其衣冠也。粗布道服。绵丝黑带。不着巾帽。常着丝笠也。其持容也。一遵礼经九容法。虽造次急遽之中。自中礼度。盖其存养有素故也。某参侍二先生。试而察之。沙溪先生德宇盎然。乐易恺悌。侍坐于旁。如入春风中。慎独斋先生持敬肃然。貌如泥塑人。接人浑是和气。谁谓百世后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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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河洛仪容于一家父子间也。呜呼盛哉。外容如此。其中可知。而若其造诣独至处。有非后学浅见所可形容也。书堂。学者日数十人。先生教人以礼为先。常曰礼也者。制人欲存天理底法则也。是以诸生于冠昏丧祭之礼。无不通晓。是时 宣庙末年。经乱稍久。重营 宗庙。礼判象村爷以为此际难逢。宜复古礼。驰书问以昭穆制度。沙溪先生使慎独斋先生。持笔作宗庙图。以太祖为东向位。群昭群穆。列于左右。其夹室龛室都宫之规。曲备古法。图上。礼曹入 启请行。朝议异同不行。惜哉。二先生熟于邦国典礼。皆此类也。是时慎独斋先生已中司马。年甫过三十。方赴东堂试。沙溪先生命肄举子业。慎独斋先生退而作赋三四首。记其一题。则乃豫让击衣也。辞中程文。律谐楚法矣。又工隶书。尝书学而时习不亦悦乎八大字赠某。字体清圆遒劲。埒于钟,王。一生长在唯诺趋走中。未尝见读书习字。而其著述之美。笔画之工如是。信知大君子推心得而及于技艺。无所不能也。二先生初栖遑州县。逮乎时运休明。登进崇班。慎独斋先生晚年。至夫入长天官。不为不用。而第难进易退之节。终不久于朝廷。未得展尽所学。陶甄至治。可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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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哉。两湖素号才薮。连山际于两湖之交。二先生享年皆踰八十。相继百年之间。其为人观感矜式。为如何哉。某不幸身早婴病。三十馀年。消遣废疾中。二先生易箦。皆不得进与加麻之列。孤负奖诲之恩。此生何限情也。今此小搆。身贱言轻。极知踰僭。且大贤丧事。岂少此哉。但一生诚悃。无所暴白。昔者程,朱门人诸子。亦有为师。私自叙述。然则某此举。未必非礼。肆敢书之。以附行状之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