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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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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九
 混定编录(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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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庙朝
癸未六月十七日。兵曹判书李珥。以三司论劾。上疏辞职。不许。时北边有胡乱。珥主兵官。策应之事。无不建白。而募民纳马。以给战士。庶孽许通。纳粟实边。皆一时举措也。尝被 召赴阙。珥素有眩晕之疾。未及阙门。疾遽作。入内兵曹。于是三司交章。以专擅国柄骄蹇慢 上等语论 启。珥辞退未几。又承 召上疏曰。伏以无状愚臣。自知犹明。叨主兵柄。逆料偾事。披肝控辞。非一非再。微诚未格。 圣俞终閟。责蚊负山。不计成败。适值边患。策应疏谬。弹章未发。物议已沸。臣虽昏昧。揣度亦熟。顷于榻前。预请择人。 天鉴未昭。误托如前。积戾既厚。公论斯激。两司合辞。咸曰可罪。虽有同僚。首恶由臣。纵不显言。臣敢自隐。 天恩虽重。岂容私护。臣本病孱。力疾从仕。积久致伤。惛眩废事。承 命不就。罪犯益重。而反垂温问。至于遣医赐药。且仰念洪造。昊天罔极。糜粉难酬。只增感泣。呜呼。专擅权柄。骄蹇慢上。慢弃君命。三者有一。罪死无赦。观诸史牒。尚且寒心。岂意今者身具犯之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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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罢职。诚为太歇。臣虽至騃极妄。粗闻君臣之义。只缘谋浅。陷此大戮。为法受罪。臣实甘心。侥倖苟免。非臣本意。有罪不治。何以为国。赖有公论。日俟 严谴。而恩私曲庇。竟未 允许。臣诚陨心。欲死无地。伏乞乾刚特断。正臣之罪。振肃朝纲。以快舆情。不胜幸甚。臣无任惊惶战掉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观卿上疏。言官一时之论。何足算也。卿宜勿顾人言。更加尽心国事而已。
再疏曰。伏以臣诚愚直。径情而行。不顾前后。妄触宪章。公议奋发。竟未得伸。臣虽顽钝。尚克知罪。请伏常刑。势非得已。 圣量天覆。反下温纶。开释慰勉。 恩溢辞表。臣非木石。宁不感激。第有所未安。而不敢仰承 圣教者。玆敢仰首悲号。伏冀 俯采焉。国家设耳目之官者。将使随事纠摘。以正官邪耳。若使负罪者。以为其论不足算。其言不足顾而恣行无忌。则是公论为儿戏。而台谏为虚位矣。其于设台谏本意。为如何哉。传曰。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今臣之负罪。非但不缩。而两司岂褐宽之比哉。臣之愧慄羞缩。不敢复齿于周行者。夫理人情之所必至而无毫发可疑者也。目今边患方棘。灾沴荐臻。国势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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嫠妇亦忧。若臣所犯。细过薄罪。则臣将不暇顾恤。趋事不让矣。今臣恶至慢 上。罪在罔赦。如是而不有公论行呼唱于道路。则虽邓绾之从他笑骂。不至是也。先失其身。何以事君。且臣所恃而愿忠者。只是方寸地耳。今者积慝招戾。重遭震薄。方寸恇扰。失其常度。虽欲尽心国家。其道末由。后日误事。将有甚于今日矣。此臣所以低徊掩泣而不敢前进者也。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阳舒阴惨。莫非生成之泽。斥逐小臣。以正邦刑。而使之杜门内讼。迁善改过。则桑榆之收。庶几可望。臣无任激切惶闷瞻仰恳祈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卿识敏才高。忠诚体国。今疆埸多事。方藉卿谋猷。抚定北方。安戢兵民。用纾予忧。其勿疑沮推托。以负予望。
三疏曰。伏承 圣教。仁覆悯下。辞旨之恳。责望之重。决非蝼蚁微臣所敢承当。奉读陨越。感泪如泻。呜呼。殿下之教。发于臣则误矣。其待士之礼。则真帝王之盛德也。使臣有微瑕细愆。可洗而进。则何敢执滞谬见。以拂 圣衷乎。艮以擅权慢 上。死有馀辜。虽欲抗颜。更立清朝。有所不敢。故复抽肝肾。仰叫 天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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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蒙怜察焉。传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兵官可无。四维不可无也。臣本轻疏迂拙。不适世用之人也。自知非才。甘老沟壑。幸际 圣明。不遗菅蒯。误 恩屡下。不敢终遁。一縻宠荣。迷不知返。方物出谋。动辄失宜。揣分揆义。当寻遂初。只缘国家多事。新经 诏使。又值胡变。无隙可退。黾勉迟回。滓秽明廷。顾影自惭。为日已久。况今偾事。得罪公论。众怒难犯。有如水火。如是而贪恩恋宠。叨冒不已。则其弃礼义而捐廉耻甚矣。愚臣无状。虽不足道。奈坏清朝士风何哉。昔者。 皇朝兵部尚书刘大夏。以微事忤旨。 孝宗皇帝欲切责。而以大夏将以不职固辞。则无人可代。故乃止不责。诚以六卿得责。则虽贤才如大夏者。势难在位故也。今者幺么小臣。于朝廷不能为有无。何异九牛一毛。而犯罪深重。公论愤激。则非因事切责之比。何敢仍冒重任。兜揽四方之讥侮。使人心益解。纪纲益颓乎。历观古昔人臣。排公论犯众怒而得宠于君上者。若非佞幸嬖臣。则必是患失鄙夫。臣虽至愚极陋。区区自守。实不敢以嬖臣鄙夫自处。用是忧惶。不敢承 命。臣罪至是而尤重矣。伏望 圣慈深思义理。务振纲维。亟 命贬斥。择人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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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上伸朝家之法。下遂匹夫之志。则臣之感激图报。虽陨首结草。有不足言。小惩大戒。得无太过于后日。则未死之前。岂无效忠之时乎。臣无任兢陨闷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卿宜勿以近日事介意。速出供职。若因一时过中之论。辄自沮丧退缩。则自古人君无用贤士建功业之时矣。卿宜勿辞。
四疏曰。伏以泥涂贱臣。干渎 宸严。不自知止。罪合万死。纶音温谕。训辞益重。感激之馀。惶闷尤深。呜呼。使臣可以仰裨 圣德。赞成功业。则是乃贤士也。明时清议。宁有不容贤士之理乎。今臣身负罔赦之罪。安敢诿公论于过中之地。晏然从仕贪天之宠耶。臣之无状。举国耶揄。而 天鉴偶未深烛。谴责不加。恩遇反隆。此臣所以抚躬揆分。益抱危悚者也。堂堂 盛朝。多士济济。舆望所属。岂无其人。主兵重地。非腐儒所可久冒也。呜呼。 殿下以臣为小人耶。为君子耶。如以为小人。则当斥逐之不暇。岂待人言。如以为君子。则古今天下。宁有负罪耐弹。易进难退之君子乎。反覆思惟。势难仍忝。况今边报日急。时事艰危。司马之职。总制四方。一日旷废。为患不赀。既不敢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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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圣明又閟俞音。则迁延误事。臣罪日重。必至于糜身病国而后乃已也。用是忧闷。食不下咽。伏乞 圣慈上思国法之难挠。下念臣志之难夺。亟 命贬黜。使得收拾阙败。得齿恒人。则公私幸甚。臣无任战慄陨越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观卿上疏。予意已谕。近因卿不治事。机务隳废。宜遵前旨。速出供职。母坚辞退之志。用副委任之意。五疏曰。伏承 圣教。矜念微臣。轸虑兵务。温旨丁宁。谕以委任。臣诚感激。涕泗交颐。呜呼。使臣可以承当圣旨。少辅时事。则安敢终始胶固。以负 圣恩乎。抑臣有所大闷而不敢明言者。今被 严命日迫。不得不罄竭所怀。仰控于 君父也。臣本愚骇。不晓物情。自知与世抹摋。退伏田野。 恩命稠叠。辞不获免。乃敢以身许国。自是厥后。只知上有 君父而已。不知有他。当事直前。不顾左右。其于论议。尤不能随俗低仰。积忤时论。非一朝一夕。 天鉴亦必俯烛矣。于是踪迹孤危。若莠在苗。一策才发。百口交谤。矛盾掣肘。多败少成。臣之得罪明时。实所自取。尚谁怨尤。竟至于公论重发。拟以无君之罪。臣举何颜更立清朝乎。自古人臣有为于斯世者。必上得君心。下协时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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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主张清论。大小响应。制事建功。无小龃龉矣。宁有违众独立。动辄颠踬而可以有为者乎。假使直在于臣。势难苟容。况今曲在于臣者乎。是用仰惭玄帽。俯愧朱绂。寝不帖席。食不甘味。乞贬之外。更无他策。呜呼。古语有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者国家不幸。戎马生郊。宵旰纡 念。臣子之所至痛也。当此之时。臣岂敢生辞退之计乎。只是主兵重任。决不可仍冒。伏乞 睿圣深思熟计。断以国法。治臣之罪。然后许臣从征北道。得以自赎。则虽乏摧锐陷坚之功。可释负罪引慝之心。纵与先轸。来济为伍。臣亦甘心。臣无任惶闷切迫之至。谨昧死以昧闻。
答曰。卿之心事。予已知之。众口之咻。不足与较。但当不顾其他。予为国事而已。宜勿固辞。至此兵务旷废。一日为急。卿不可不念。
六疏曰。伏以人君为政。贵于兼听而戒以偏信。人臣效忠。务在集善而忌于独进。今臣误事违众。理合贬斥。兹欲省躬改图。全节晚境。故累陈危悃。仰渎不已者。实出内讼。期以受罪。初非具文饰辞。备数塞责而已也。伏承 圣教。乃出意望之外。奉读惶闷。无以为心也。 殿下诚欲独任愚臣。而以物议为众咻。则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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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得罪于公论尤重矣。臣诚贤也。则安有违公论犯众怒。独媚 君父。苟保爵禄之贤者乎。呜呼。虽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骄于匹夫。其过犹大。骄于 君父。其罪伊何。里名胜母。曾子不入。古人尚避其名。今臣自蹈其实。擅权骄 君。是何等罪状乎。岂可以公论为诬。而敢举面目于周行乎。在臣之义。只当退而反已。一味羞缩而已。更无他计。兵务久旷。诚为急切。可代臣职。岂无其人。伏望 圣明更加三思。贬臣之职。少快舆情。然后或使从征北道。赞画戎幕之下。或使白衣随行。得参谋臣之末。俾效一得之愚。少酬从前愿忠之志。则 殿下于治臣之罪。用臣之策。两得其道而无憾矣。辞竭情迫。不知所云。臣无任战慄陨越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自古贤臣之欲行其志也。其人言之谤毁。固是常态。本不足怪。所以寥寥千载。君臣相遇。得做功业者。绝无而仅有之。卿不亲闻向者之教乎。予命之退然后退。丁宁一言。神鬼亦知之。卿何忍今日欲辞去也。宜勿以更辞。抑予所闷者。近因卿不出仕。非但兵务隳废。国事日非。去春北方将士之功。至今未颁。殊失赏不留时之义。诚恐将士之心由是而解弛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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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速体予意。勉强就职。且予欲见卿而议事者久矣。况日日来诣阙下。非不欲引对而亲谕之。而非但近日予气不快。轻浮之辈必。将曰不接大臣。惟兵判是见也云。故未果焉。卿并知悉。
六度陈疏后 启曰。无状小臣。获戾既重。婴疾又深。展转怵席。度日如年。仰惟 天语洋洋盈耳。感激陨越。有泪如泻。狗马之疾。虽未差复。不敢退伏私室。扶曳诣 阙。复罄愚衷。伏冀 睿察焉。窃闻自古儒者。进退不苟。其进以礼。其退以义。未尝负罪包羞。系恋爵禄者也。今臣极愚至陋。固不敢望乎儒者。虽然。平日自处。亦未尝不以士为期。士而无耻。曷足为士哉。今者台谏。既以专擅权柄。骄蹇慢 上。为臣罪目。则是乃一罪也。大臣为臣分疏。敦迫令出。而犹不敢以弹章为过当。则臣之负罪。至此而益验矣。若台谏只斥臣之疵累而已。则虽极重大臣。固当虚受。莫敢与较矣。此则律之以无君。而臣乃恬不动念。晏然出仕。则实非人臣之义也。臣虽至顽。独不知国法可惧。公论可惮。而处之若无罪之人乎。 圣谕勤恳既至。而国事艰虞日甚。使臣少可堪忍。则安敢固滞至此。上不能承顺 圣意。下有以违忤众心乎。 殿下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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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为无罪。不加辨覈。而每以公论为众咻谤毁。则臣固不敢承当。而台谏闻之。岂安于心乎。台谏之停 启者。以久未蒙 允。且以臣为非全然无耻者。必知所以自处。故姑退耳。非以臣罪为轻歇而可恕也。臣若不知自处。幸上之优容。偃然从政。则从前累疏。只是固宠之计。而无礼无义甚矣。先失其身。何以事君乎。且台谏既以臣为擅权骄 君。则臣虽承 命而出。台谏岂容使无 君之人。终处正卿之位乎。匹夫匹妇。有罪无罪。亦当分析。使国人洞知。然后可赦可诛。无有所憾矣。臣虽见弃于众。待罪崇班。廉耻所系。臣罪虚实。岂合置而不问。终以负罪之容。腼面于清朝乎。为国正卿而负罪耐弹。则其为朝廷之羞辱。大矣。此岂细故乎。况今教化不明。伦纪斁败。遗君后亲。利欲滔滔。今使臣负无 君之罪。而仍叨主兵长官。号令将士。则四方闻之。必将以擅权骄 君。为细愆薄过。非但伤风败俗之可虞。其流之弊。渐不可长矣。伏望 圣慈明察义理。务定群情。举臣之罪。咨询左右。爰及诸大夫。使之称量轻重。如以为可贳。则臣虽未安。敢不黾勉随行乎。如以为实犯。则虽加流放窜殛。臣实甘心。今兹仰控之辞。臣固知非臣之所敢言。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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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臣之所当言也。然臣无仍冒之义。而 上教之丁宁。可感神祇。臣虽终日涕泣。终夜绕壁。而不知所以处身之地。敢此冒 达。情迫辞蹙。不知所云。无任俯伏待罪之至。惶恐敢 启。
答曰。在卿自处之道。虽当如是。然予若询于左右。则是未免一毫疑卿之意。予岂敢为此乎。顷日台谏之言。本不近似。不足为辨。卿其安心察职。勿复介意。
十九日。大司谏宋应溉,献纳柳永庆,正言郑淑男等启曰。伏以兵曹判书李珥。骤跻崇班。当国重任。尽心供职。而顷日纳马免防。事关军政。不禀擅行。觉非之后。亦不诣 阙待罪。泛以惶恐一语。入于公事中。遣郎厅 启之。边报入来。策应斯急。 命召主兵之官。终始托疾。只入内曹。竟不承 命。其所犯。显有专擅慢 君之罪。台谏职在言地。据事论劾。在所不已。为珥者。反己省愆之不暇。先自疑忌。深怀愈怒。累日陈疏。辞气不平。自 上温辞慰谕。非止一二。犹不感激。仰承 圣意。必欲以台谏所论。置之虚捏之地。然后乃已。至以大臣不摈台谏为非。又欲询诸左右及诸大夫称量轻重。有若决其胜负者然。是不过斥去言者而恣行己志也。求之前史。实所未闻。韩琦不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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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之跋扈。文彦博荐尧佐斥以内交。斯数人者。岂无过情之嫌。而不敢与言者辨。乃所以畏公论而重朝廷也。立殿陛之下。与天子争是非者。台谏也。以位则卑。以势则孤。惟其所恃者公论。故虽万乘之尊。犹且屈己优容。使之尽言不讳。岂有人臣自谓官高。欲人莫敢矫其非者乎。珥是何人。欲遂已非。恶闻人言。弹章一出。辄示不悦之色。至与言者。讼其曲直。其无台谏蔑公论之罪大矣。此而不治。则后日之弊。有不可胜言。请 命罢斥。
答曰。不允。二十日。传于三公。
大司宪李塈,执义洪汝谆,掌令李徵,持平赵仁厚,李景慄等 启曰。兵曹判书李珥军政重事。先行后 启。既入内曹。终不承 命。其慢擅之迹。已著于言官之论劾。为珥者。所当反躬省愆之不暇。而反以台谏之言为不是。拈出 启辞中数语。为自明之计。累日陈疏。多有不平之语。每以自退为辞。自 上丁宁慰谕者。无所不至。大臣又为之诣 阙陈辞。敦勉强起。请出 命牌。而犹不动念。且在推考之中。乃敢呈辞。已为非矣。至以顷日 启辞。以大臣不抑言者为嫌。又以询于左右。称量轻重为请。有若相讼自明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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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实近古所未有之事也。设使台谏或有不中不实之言。自有他公论。若被论之人。则岂可自谓无过而争辨不已乎。大抵国家重臣者。当平心虚己。不厌人言。惟以可否相济为急。然后可谓和平之福。是以延年以不道斥霍光。王陶以跋扈目韩琦。唐介以笼锦劾彦慱。而未尝闻霍光辈三人以此加怒于言者也。我 朝黄喜,郑光弼。或受面诋于草野。或被显斥于近侍。兹二人者。只自避谢嘉奖而已。亦未闻与之争辨也。今者李珥则自以为当国谋事。而少有人言。辄为之不悦。此果古人公耳之义乎。况台谏以言为责。公耳之言。人主尚且容之。身在人臣之列者。恶闻其过。自是强辨。胁制言者。使不复开口。其轻台谏蔑公论甚矣。此而不治。则后日之弊。有不可胜言。请 命罢职。
答曰。不允。
副提学权德舆,直提学许篈等 启曰。伏以臣等。伏见兵曹判书李珥以文墨发身。躐取崇班。不思毕义尽忠仰报非常之 恩遇。而执拗自用。其所谋画。违拂人情。得罪公论。则公论之发。乌可已乎。姑以近日之事言之。大小禀 命。斯乃臣子之职。而咫尺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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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纳马之令。先行后 启。此则近于擅国柄也。出入自如。未闻沈痛之疾。而骄蹇 君命。身到内曹。不诣政院。此则涉于慢 君父也。夫如是。台谏之请罢其职。固其所也。为珥者。所当引罪省愆之不暇。乃欲以去就争之。闪弄笔舌。力战公论。一则曰积忤时论。二则曰询问左右。悲辞苦语。以动 圣听。必欲归罪于台谏而后已。是视一世为无人而弄台谏于掌握之间。其蔑公论。为如何哉。公论所在。虽以万乘之尊。尚可屈己从之。曾备宰相之列者。可以蔑公论无忌惮至于此哉。长此不已。其弊也。将使举世之人。奔走听命于下。而唯其言莫汝违也。然则范睢所谓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者殆近之矣。岂不痛哉。夫台谏。为人君耳目。主一时公论。公论之通塞而国家治乱随之。 殿下究览史籍。博观前代得失。曷尝有身叨宰相。挫辱台谏而国家全安之理乎。今之谈者。或以拟诸王安石。安石之文章节行。岂珥之比哉。然而安石之骄蹇慢 上者。珥有之。安石之挥斥言者。珥有之。以 殿下之圣明。何不洞照。而乃反顾藉一人。摧折台谏。臣等窃恐他日之祸有不可胜言也。臣等初岂料珥之容恣若此之甚哉。唯其一念偏系。为害滋甚。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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钳制台谏。驱率一国。无所不至。珥之罪于此为大。传有之曰。偏听生奸。独任成乱。伏愿 殿下以公听并观为心。独任偏听为戒。其母曰珥为臣而台谏不足算也。一以扶持士林。一以保其终始。不胜幸甚。
答曰。尔等陈疏之意。知之矣。
二十日。 备忘记曰。近因兵曹判书李珥言语间事。台谏相激争辨。反覆缠绕。至于玉堂上劄。比珥于误国小人。此非发于偶然言语间事也。盖珥自前裁抑新进之士。恶其趋时党附。累为陈论。由是见忤于时论者久矣。遂因所失。乘时俟衅。必欲劾去后已矣。凡公卿大夫承 召不来者多。未闻有以慢 君论之者。是何台谏独能直截于珥也。其纳马不禀。亦不过许多事务间。趁未取禀耳。夫擅权慢 上。人臣极罪。名之不可不明。 君之于小民。尚且不可以情外罪名。轻加于其身。况宰相耶。既曰擅权慢 上。则何不明正其罪。请令有司照以王法。以戒万世为人臣者。而乃敢请以罢职。有如乙巳奸臣辈。目之以叛逆而罪之以罢递者之为耶。此所以珥不心服。抱羞蹜踖。累辞不已。而措辞之际。果能涉于辨。亦岂有忌克忿心于言官哉。所贵乎台谏者。身任公论耳。若阴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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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以为排摈倾陷之计。则乌在其台谏之道也。卿等如以珥为误国小人。当明辨斥退。不然。攻之者是小人也。安有人君用小人而可以为国之理乎。分别淑慝。其不在今日乎。卿等不宜含糊不辨。大抵朝廷朋比分党。国事日去。而大臣不能分辨。则将置国事于何地耶。 传曰。今后吏曹郎官。其郎官迁望规式革罢。都承旨朴谨元等 启曰。铨曹郎官迁望革罢事传 教。不载于法典。自昔以来。作为规例行之。不(缺)以至此不可人人冒据。必妙选一时清流所属者(缺)而新进清流。非同进侪辈。则势不(缺)知乎。使自为迁。其意固非偶然。今若废迁望之规而使堂上为之。则必不能知其人物之如何。多有混进杂用之患。一时清论。扫地尽矣。况为铨长者。率皆年高先进之辈。其遴选新进而置台阁之际。若不咨郎佐可否相济。其用舍进退。自至乖当。而一权奸当国。足以误一国矣。其为害岂浅浅哉。清议多出于郎官。固未免偏重之诮。然欲矫此弊而遂废迁举之规。则窃恐近日之患。反有大于此矣。臣等忝在近密。职掌出纳。不敢不达。敢 启。 传曰。不可为之事。何启之耶。不可为也。(缺)玉堂全数避嫌 启曰。臣等伏念。朋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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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罔赦之罪也。乘时俟衅。莫大之恶也。有一于此。邦有常刑。臣等蒙被 圣恩。昵侍经幄。唯知有 君父。不知有宰相。妄言论列。自陷于小人之归。 圣度天大。虽不即置重典。臣等何敢一日冒居近密之地。重为 国家之羞辱乎。伏望 圣慈亟命惩治。以为人臣事君无状者之戒。 答曰。勿辞。李珥既为小人。论小人者。岂为小人乎。且其中权德舆,洪进。尝赞珥之忠直于予前矣。赞誉小人者。未知其身则为何如人之归乎。如洪进。斗筲固不足责。权德舆。以年老之人。趋附新进之士。得无羞耻。今乃目珥以小人。此非前后反覆者耶。至于许通庶孽。金瞻前于经席启之。今若律之以变乱成宪。则瞻为谋首。珥为随从。何乃以瞻而议珥也哉。
七月十五日。大护军成浑上疏曰。伏以臣。盗名罔 上。坐受高爵。既违素心。内切惶惧。方将归死沟壑。不敢久留都下。而顷者伏遇三司举劾前兵曹判书李珥。加以无 君误国之罪。使珥无所容而去。刑政之失。无大于此者。臣受 圣朝罔极之恩。日见时事之非而不。言则是臣知朝廷过举。而畏祸不言。以负 殿下也。臣请昧死而言之。臣窃观李珥之为人。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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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敏。天分甚高。少有求道之志。慨然以学自厉。其于众理。虽不能周遍。而义理大原。不可谓无见。非如拘儒曲士坐守章句之徒也。其爱 君忧国。出于至诚。唯知有国而不知有其身。急于济时而不以温饱为念者。乃其平生素所有也。虽然。气质所孰如此。故其病痛亦有之。惟其疏通。故有率易之病。而少沈潜缜密之风。其性白直迂愿。故绝无修饰外貌调适人情之态。志大而阔略于细微。自信而不徇乎时俗。是以爱之者绝鲜而笑之者多。忧之者固少而嫉之者众矣。且与时论不合。屡陈疏章。深论时弊。以其烛实。故益为时人所忌。且论荐郑澈以为可用。以是尤不合于众情。珥知不可久在朝廷。而被 殿下不世之遇。思欲鞠躬尽瘁。以报万一。所以迟回数岁而不能去也。至于论劾中纳马免防一事。则珥尝见乙卯倭变。赴战军士。掠马于都中。深以阶乱为忧。初欲 启请。而又不料纳马者之有无。不敢请焉。及其马既集。而军士临行。旋给旋 启。在急遽之中。因率易之失而有此罪也。不请 命而先下令。此固珥之罪也。然谓之专擅国柄。则非其罪也。不进政院。乃眩晕重发之故耳。谓之骄蹇慢上。则非其情也。此言发于一台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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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诸台谏随而和之。大臣为珥请出。而不敢以台谏之言为过中。噫。台谏过激之言。其失小。李珥无 君之罪。其恶大。欲护至小之失而不雪至大之罪。强令出仕。则是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只缘 圣教至诚委曲。谕珥以供职。珥于是时不胜闷迫。不得已而为 启辞。以请称量其罪之轻重者。其意岂在于与台谏争胜负乎。只欲开出仕之路。以承 上命耳。若被论得去。无出仕一节。则珥岂敢为 启辞乎。珥之不敢易出。乃所以畏公论重台谏。而反以此为轻台谏蔑公论。不亦异乎。宋之欧阳脩,刘挚。被劾而皆上章自辨。亦未必为小人。况珥之言。在于出仕而不在于自辨者乎。而三司之论大作。又加以误国小人。恣肆无忌惮之罪。初以微罪而加以无君误国之名。又因此名而将欲据法请罪。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也。呜呼。今之言者。自以为公论。而其言之不公不平如此。将何以服人心乎。若使珥为真小人。自当直攻心术。如吕诲之于王安石可矣。安有因一过失。辄持之以深文。陷之以峻法者乎。此其腹心意态披露于外。不复以人人觑破为忧。不亦可羞之甚乎。士大夫当以公平正大为心。克己袪私为务。虽攻击小人。势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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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而去。唯当不失其正。无愧于方寸可矣。今乃攻一迂阔李珥。而乃设机关。不复顾惜士大夫名节。今使当事者。自考其中。其果能慊于心乎。虽然。今日朝论。岂皆作意罪珥至于此哉。不过附会者。乘时疾攻。务欲去珥。而挟宿怨者。又持其机以至此耳。 殿下询于大臣。以国家将亡忠邪无辨为教。而大臣畏其气焰。莫肯出一言以辨之。 圣心郁郁无所底向。臣闻之。以为至痛。君臣之义。宁可止此而已乎。天下之忠臣义士。闻之尚有投袂而起者。况臣被徵至京。犹在可言之地者乎。臣故不以含默为哲。而以进言为义。伏愿 殿下下臣此章于公卿。必令辨别其忠邪。商议其得失。使朋谗奇中之祸。不作于今日。则 宗社之福也。且台谏以言为责。公论之所寄也。然随其人之邪正而言有得失之异焉。今谓台谏不可以指议言者。不可以非间。则彼张商英之攻司马光。尹穑之攻张浚。其将虑言路之杜塞而不可谓之非耶。今为玉堂然后可以议台谏之失。而他人之议台谏者。辄欲加以凶邪之罪。则夫安有是理哉。亦在乎其言之邪正而已。昔者。汉公乘兴言。御史饰文深诋。以愬无辜之罪。宋仁宗谓御史以暗昧之言。中伤大臣。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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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长也。今日之事。亦何以异此。而一唱攻珥。举朝靡然。无敢持平于其间。则又非汉宋之所有也。当今外警内忧。天灾时变。一时并作。国势岌岌有危亡之象。而为臣子者。不此之忧。乃相与媒孽排摈。使竭忠徇国之臣。无所容而去。非唯不容。而又将文攻其罪。置诸无 君误国之科。曾谓 圣明之世而有此事哉。 殿下不以究极是非辨别忠邪为急。而以含容两可为务。则臣恐善善而无所劝。恶恶而无所惧。将使怀奸之徒。有以窥测 圣意之所在。无所忌惮。植党专权。常以多寡之势。攻击忠贤而去之。则忠贤之祸。方横挐一世而不可救矣。岂不痛哉。伏愿 圣明有以先定是非之理。辨别忠邪之趣。深烛几微。杜塞其源。而使 殿下善善恶恶之心。沛然若决江河。则国家幸甚。且臣之所忧。岂在于一人之进退哉。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此固齐桓公所以惩创于郭亡也。 殿下既知珥之无他。又知言者之谗疾。而两无所问。将何以解中外之惑耶。今举朝无一人言。而臣以一介孤贱。出而言之。欲以只手障其横流。亦可谓愚妄矣。然使臣言不行。而时论由是而平。士林由是而和。国事由是而济。则臣虽得罪。万万无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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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相激相胜。惟欲尽我气势之所极而已。则臣之一身。固不足惜。而未知国事税驾之所也。人臣为国当事。敛怨于身。祸败立至。此浮沈取容之士所以持禄于世也。今珥忘身任怨。竭股肱之力。而一朝受此中伤。将不保全馀生。则异日缓急。谁肯为 殿下任事哉。从今具臣保位。大小相徇。无敢少拂其意。而悠悠玩愒。以取日阕而已。则 殿下厉精之志。亦无所施而懈意生矣。岂非可忧之大者乎。臣窃见今日之事。可言者多矣。然朝廷者。四方之本也。本之不治如此。臣何暇及他说哉。且欧阳脩论韩琦,富弼之非罪。公论所重。不避相友之嫌。臣珥之友也。臣虽不及古人。亦不敢附下罔 上。以负 殿下也。臣身到京师。爵在高秩。适见时弊。系治乱安危之大者。忧伤骇叹。久欲言之。而疲癃柴毁。不能赴阙。今始言之。臣之罪大矣。且念臣疾病已深。若在京而死。则旅榇难归。伏望 圣慈放臣归田。使之西出国门而死。则臣之大愿也。干冒 宸严。臣无任兢惶陨越之至。谨昧死以闻。
答曰。观尔上疏。忠奋激烈。如使奸邪闻之。足破其胆。信乎君子一言为国轻重也。且既来在于京。可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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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经筵。以启沃寡昧。未可为辞退之计。勿辞。 传于领左相曰。以予寡昧无识。庸暗不敏。不知忠邪。莫晓是非。故顷日问卿等以贤邪是非。而卿等乃敢为含糊之说。予固已洞其卿等之心矣。而随后处之之教。则已谕于卿等矣。今观成浑上疏。大臣事君之道。果如是乎。当初李珥之排摈者。谁所为。其朋奸之类。又谁耶。其辨别以启。母更含糊。以贻国家之羞。回启请面对。从之。
十六日。 备忘记曰。人君之所与为国者。大臣也。故安危在大臣。国乱思良相。昨日予以不知忠邪莫晓是非。问诸大臣。而左相金贵荣。惮甲非乙。是乃敢为依阿苟容之态。曾见自古大臣有如此者乎。其身既在大臣之位。凡辨别贤邪。进退人物。乃其任也。若不知贤邪。则是不智。知而不以直启。则是不忠。其何以居具瞻之地。此意政院知悉。  都承旨朴谨元等启曰。臣等有亲 启之事。请面对何如。 传曰。书启。启曰。臣等伏见 下教之辞。相顾惊惶。罔知攸措。曾谓 圣明之世而有是事乎。左议政金贵荣。心知士林无他。不可加之以罪。故力为救解。以冀 圣明之一悟。其为辞虽不明快。而主意则可见。祇以 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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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存异于是。故其言反为逆耳之归而视之为依阿苟容也。近者 天威方震。士类孤危。莫保朝夕。贵荣如以依阿苟容为心。则将承顺 上旨之不暇。乃欲依阿苟容于孤危士类乎。自 上不谅其情实。遽下切迫之 教。使无所容。大臣平昔之所倚重者。一言忤 旨。严谴至此。不特有亏于 圣德。国事将自此而去矣。自 上少霁威怒。平心省察。则其庶几释然矣。且三司。公论所在。国家所恃以为元气者也。自非权奸当国指嗾为之。而其议论之发。不谋而同。则谓之非公论可乎。成浑疏中许多说语。非但主意偏系。或以为挟怨。或以为附会。或以为朋谗奇中。或以为乃设机关。眩乱荧惑。至欲加罪言官。而举朝廷目之以邪。空国之祸。将不日而起。一言丧邦。正谓此也。不亦惨乎。伏愿 圣明虚心察理。徐究是非之原。不胜幸甚。
答曰。观此启辞。可谓指东而答西也。昨日予问李珥之贤邪。左相乃曰。臣不知云云。终乃引知人则哲之语以文之。此其心。路人所知。其为予不知耶。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出于天性。自有所不能容己者。人主问之。身为大臣。乃以不知对。嗟乎。人主之置相。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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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知二字。使其为平生相业而止哉。而其可以不知数语。自足以为高风劲节也耶。不知之说。其何以服天下之人心。自古未闻人主问其臣之贤邪于大臣。而乃以不知对之者。苟如此。人主自任聪明足矣。将焉用彼相哉。夫倚重大臣。固人主之本心。而其所以倚重者。以其辨朝廷之贤邪也。以其决国家之是非也。今乃入对君前。一则曰不知。二则曰不知。噫。以暗主而遇不知之相。是犹以瞽而借盲之视。欲正天下之色。将见相率而颠跻。莫之救以死也。夫以寡昧之资。叨守丕丕之基。心知相臣之非。国事之去。而区区于含容之小慈。而不能一为发言。以警后世之为人臣者。则是为一大臣而忘 祖宗之宗社也。不几于失轻重之权者也。诚不忍不言负 祖宗也。予之此言。岂予之所愿。不得已也。
大司谏宋应溉辞职 启曰。无状微臣。忝冒谏长。顷论李珥行事之失。不为穷原之论。臣之负罪。固已大矣。又于伏睹成浑疏辞。又闻昨日 筵中之论。领相朴淳。因成浑藏头之语。指斥许篈及臣身。是以言贵之官。挟宿怨乘时。图去贤者。罪当万死。固宜奉身而退。席藁待诛。而臣窃念家世六代登第。受 国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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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 圣明。偏听生奸。将成厉阶。宁发一言而死。不忍不言而苟免以负 殿下也。珥一缁髡也。断弃君亲。得罪人伦。化身退俗。豢养权门。一世清议。不容假贷。初选上舍。谒 圣之时。馆中多士。羞与为列。不许通谒。赖沈通源遣其子铧。奔走往复。乃得行之。及其出身之后。为沈义谦所荐拔。得通清显。结为心腹。死生以之。平生立心。盖可知矣。第于中间。自称向学。文之以词藻。自附于当时之所谓士类。与领相朴淳辈。作为相生相死之友。密缔肺腑。主张时议。当是时也。沈义谦藉外戚之权。假王梁之势。口含 天宪。手握国命。李浚庆。 顾命之臣。而愤其裁抑。阴加诋排。使不得安位。郑大年。 先朝耆旧。金鸾祥。乙巳遗直。而不附义谦。皆被显斥。如其亲己。则一郎官出补而举朝请留。党比私援。无所不至。朝廷命令。不出于朝廷。而出于义谦与朴淳矣。其时 殿下入承未久。虽有识之愤痛。而谁敢不怵其势焰而达于 冕旒哉。珥也则虽以山野自处。实为谋主。表里相济。是则义谦于珥。有成就难忘之恩。珥于义谦。有声势相援之力。此国人之所共知也。第珥也敢以疏野之态。出没于山林之间。有若难进者然。故名誉虚隆。人多信惑。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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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也。出处进退。动引先贤。自以为特立当世。超然于是非之外。故义谦之见弃于清议也。珥虽怀郁抑之志。似若不相关涉者。姑退田野。观望时势。卒扬臂倡言。以调剂保合同心协恭之说。簧鼓一世。又为之陈疏。以及义谦之短。并举金孝元之长处。以求至公之名。此珥之所以下诬当世而人不觉。上欺 殿下而 殿下亦莫之悟也。呜呼。其心可诬众心。难诬 殿下。可欺鬼神。难欺珥之胸臆。一行而国人已见其肺肝矣。前者掌令郑仁弘之劾义谦也。珥以长官。私见仁弘。极力救解。仁弘不听其言。然后屈意勉从。有若初不知义谦之罪状者。及仁弘以郑澈附于义谦并论之。则珥又曰。澈之于义谦也。情分虽深。气味心事。迥然不同。此则要脱郑澈而实乃自明也。公论既发。珥虽不敢显然复为义谦地。而其所以营为者。无非为义谦也。虽赖 圣上务加镇定。使东西之说才息。珥敢显然排摈。至形于疏辞中。外托调剂之说。实行倾陷之谋。其为计亦谲矣。始则倡两非之说。次则分疏义谦。只曰义谦向善。别无罪恶。终则与郑澈迥然不同。珥之前后论义谦。三变其说。其心可知也。不独此也。珥之在乡里也。亦不曾以廉耻自守。列邑赂贿。辐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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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门。射利争财。不遗锥刀。虽海泽之利。官舟之税。无所不占。至于旧都公廨。代名受出。佥知奉诉。世耕之田。非理抑夺。至其兄打杀奉诉之奴。而官不得问。为大司谏。赴 召之时。公然受谷百石于所经之邑。输送于本家。凡利之所在。唯恐不及。无所顾忌。此万口之所共谈也。远近传笑。唾骂盈路。其蔑法自恣。行身无状。一至于此。而朴淳方且交口称誉。矫诬 殿下。其意固未可测。珥之本心。唯其如是。故身被 宠用。位跻崇班。罔念图报。忌克自用。诬 上行私。无所不至。巨细务机。必逞私智。施措之际。动拂人心。当 国半载。怨及苍生。主铨一岁。浊乱仕路。真所谓卖国之奸。而或者比之于王安石。安石有是哉。呜呼。三公。 殿下之所倚以为国者也。领相朴淳。则终始扶护李珥。固不足怪。咫尺 天威。反覆赞誉。重诬 天听。至以备边司同事。然后始得详知为辞。使其言若出于至公者之口。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臣顷闻此语。不胜愤骇。欲并论朴淳。至发于僚中。且或向人说道。而只恃圣明无所不烛。终始镇定。故恐涉骚扰。隐忍不发。臣之疲软。死有馀罪。今于 榻前。举臣姓名。以为不为避嫌云。臣之于珥。初无恩怨。亦未闻珥之言臣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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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显被指斥。意或臣之欲并论淳之说落于淳耳也。臣实未知何故也。臣本不学迷劣。虽侥倖科第。屡忝台侍。而亡父先臣麒寿。知臣愚拙。常戒以切勿附会时论。故虽自少同游学者。亦尝勉以守静。至于诸辈或有追逐义谦或珥辈者。则臣实羞与外戚为交。或加讥责。未知珥也以是恶臣。尝言臣过。而臣偶未之闻欤。至于成浑。则为朴淳等所荐扬。实与义谦世笃亲厚。又与朴淳交契甚密。至于珥则情踰骨肉。浑惟知有此三人。不知有公论。故珥等之所论。浑必不辨皂白。举而为是。其平日论议。如出一口。曩者疏中历诋卿相。尽为俗流。所系任一人。其意盖在淳与珥也。交相赞誉。互为声势。若论义谦之罪。则珥出而救解之。若斥珥所失。则淳与浑。又相为营护焉。转相引发。欺蔽 天听。敢以三司所论。为不公不平。未知浑心果出公乎。顷日本院之官。以 上教有珥之罪如是而只请罢职。无异乙巳奸臣所为云。故不胜未安。以不能据法请罪。为避嫌之辞而已。初岂有真欲加罪之意乎。是浑也欲治台谏过论之罪。而自不觉于持之以深文也。呜呼。如臣走肉。亦据此地挟宿怨。排摈大夫。使贤人不得接迹。罪固万死而无惜。至于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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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 殿下备顾问寄耳目之地。故 祖宗数百年来。爱惜一时人材。优礼崇奖。以为 国家之命脉。而浑是何人。自负山野之名。敢行党比之谋。乃以三司比之于张商英,尹穑。是以 殿下举朝之臣。皆为小人也。左议政金贵荣。非不欲分辨以 启。而不敢以李珥为君子者。其意有在。而反 下严峻之教于大臣。如臣微末疏远者。非不知言发而祸至。一身利害。有不足恤。其奈 宗社何哉。顷日庆安副令瑶面对之事。外间流闻。皆以为珥等之所嗾而成之也。大抵此辈。缔结既久。根柢已深。只知比党之心。不复知有 殿下。故敢 启。诬 上行私。至于此极。而无复忌惮。上天照临。臣实痛之。以臣庸恶。冒据言地。被人指斥。羞辱名器。至于此极。不可一刻仍冒。故适以试官复命诣阙。未及出门。敢此冒夜以 启。臣罪至此。尤大矣。亟 命罢斥。
答曰。尔之言。设使皆是。今乃言之。是不忠也。本职递差。
都承旨朴谨元等 启曰。台谏辞职。则例待公论处置。而今者大司谏宋应溉 命递。自前所无。极为未安。不敢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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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知道。传于政厅曰。昌原府使许篈,长兴府使宋应溉。差下。
右议政郑芝衍 启曰。臣自月初。患湿疮满身。至近日。肩背间仍成痈疖。浓血初破。馀痛未殄。本月十五日。伏承 召命。未赴阙下。臣之罪大矣。不胜惶恐。臣伏见 备忘记。因成浑上疏。欲闻忠邪之辨。辨别人物进退贤否。此实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系。 圣明之所忧。孰有大于此哉。臣以无状。忝在大臣之后。岂可以谬妄之见。未称于 圣旨。而先自顾虑。终默不言乎。不幸近日朝著未靖。原其所由。互有其失。转辗相激。以至于此。大槩论是非。则彼此均有之。亦不无分数多少。若欲以忠邪辨别。则皆是士类。恐未可遽加其名。而名之则偏。岂无所伤者乎。且以李珥之为人言之。其志大矣。其才敏矣。其心亦欲为国效忠。而其性率易疏阔。偏执己见。喜于变更。若独任则未免有误事之患。有识忧之。此岂皆与珥有宿怨。 时台谏。党此而专于攻击乎。近日两司玉堂。论珥之事。其言过矣。然以言为责者。见其所失。不可不为之纠劾。而其言之过激不中。古今言官之常事。昔宋臣文彦博。一代贤相也。唐介以彦慱为专权植党。交结宫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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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甚力。仁宗大怒。事将不测。彦慱进曰。御史。言事之职也。愿勿加罪。其后又上言唐介所言。正中臣病。仁宗用彦慱之言。召唐介卒至大用。时称彦博为长者。以为前古美谈。以彦博之贤。岂有专权植党等事。而彦博能受之。唐介本非与彦博有嫌。而弹论之际。其言之过激不中如此。况其他乎。自 上以台谏之言。为过激不中。则但当斟酌。不用其言而已。为珥者。其自处者。亦如彦博之为。则彼此释然。变疑阻为和平。此岂独为珥一身之幸。实朝廷士林之福也。若以论珥过中之故。至比言论之官于乙巳奸凶。将加重谴。则人心益激。众怒难犯。自古未闻罪言论之官。而能服其人心。能安其国家者也。事至于此。非但 圣德有累。抑恐珥无以自立于世也。臣言前日欲为珥保全令名者此也。岂有一毫他意也哉。如珥之人才。不容于 清朝。亦可惜也。珥能以闻己过为幸。而不以人言之过中为厌。反求诸已。痛自刻责。变化其气质。成就其德器。则安知今日之多口。还为珥终身之药石也哉。更相与释嫌解疑。同寅协恭。共济国事。此同朝之所共勉者也。但近日侍从台谏。相继见递。至于旧侍 经幄之儒臣。非其才器所当。而特受以边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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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任。有若外而远之。在朝臣僚。亦皆疑而不安。纷纷有自退之志。甚非吉兆也。且将尽逐言路之官。小不宽假。观今日之势。至于空一国之士。而 圣明无与为国。则必将更进一番之人而排置朝廷。此后国家安危治乱。臣未敢知也。臣世受 国恩。自臣先祖父。以公忠不党为立朝家法。臣虽薄劣。奉承先训。庶几无忝。此臣平日之志也。第以器局庸下。见识昏谬。在平日。既不能调剂朝端。至今日又不能辨别邪正。上致 圣心之疑。下招众议之喧。不可仍冒具瞻之地。以重辱朝家名器。加以年来。衰朽已甚。素患眼病日以增剧。精神消耗。意虑颠错。若后日所遇之事又有大于此。则论议处置。必致大误。至此 虽加显戮。于臣则甘心。于国家何如哉。伏望 圣慈曲察闷迫之情。亟下退斥之命。以安微臣之分。以全洪造之恩。不胜幸甚。 备忘记曰。观此启辞。荒杂无伦。不足备观。况既已起草。则何不即启。而至于卒逝数旬之后乃启耶。其间之事。有难尽知。姑置之。
十九日。两司合 启曰。领议政朴淳。本以斗筲之器。济之以文墨小技。用心回邪。行已狡黠。急于得失。不顾廉耻。尝与沈义谦结为心腹。凡朝廷施措。人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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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从义谦颐指。擅弄国柄。盖有年矣。李珥成浑。亦是义谦门客昵友。故淳与此人等。共托死生。相为表里。淳与珥则赞浑为山林高士。浑则誉淳及珥为一代贤臣。内凭戚里。外假虚誉。互相推挽。声势张皇。一时之人。皆为侧目。莫敢开口。唯李浚庆,金鸾祥。见淳与义谦权势日盛。将误国事。心常忧愤。浚庆尝对人言曰。义谦极力荐淳。汲汲超升。而淳乃小器。若置卿相之位。则终必误国。淳以此含之。横加诋排。使之赍志而没。至鸾祥则为谏官时。欲论淳死生之友。而亦为淳所陷。坎轲而卒。浚庆累代名相。鸾祥 先朝直臣。而尚且见摈。其他倾陷排斥。岂可胜数。其浊乱士类。斲丧国脉。既已深矣。而唯幸 圣明在上。奸魁失志。淳自此居常怏快。徒知齿寒之切已。不念公论之可畏。乃与珥辈。每为昏夜微服相从。其所以谋陷士林。欲复义谦者。无所不至。而只赖 圣上终始镇定。故不得行其胸臆。于是。以眩乱 圣聪为计。探 圣上恶新进之轻锐。则斥士类以浮躁偏党。虑人之以其言为不公。则嗾人面对。教人陈疏。遂使 圣心浸润。终不能无疑。然后又因近日之事。幸其 天怒方严。乘衅抵隙。欲售倾陷之计。前后 榻前之辞。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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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巧。其曰与珥初不相识。而及同为备边司。然后始知其为人云。淳之与珥。素所缔结。情踰骨肉。此实国人之所共知。不可掩也。而咫尺 天威。欺罔至此。其他诬 上行私。据此可知。其所以欲罪言责之官。请罢铨曹之荐。甚至于欲治制劄之人者。无非所以胁制人口。复植党与。恣行己志而已。及其 天威少霁。奸计莫售。又嗾成浑。使陈藏头之说。极其阴惨之谋。浑则请 召大臣而问之。淳则以浑为至论。乃于 榻前。更陈前日未尽之邪谋。宋应溉尝欲论已之故。隐然以有嫌于珥。诬为指目。且许篈之父晔。尝与淳有隙。今闻篈制劄。亦称有嫌于珥。以实自为报复宿怨之计。前后 启辞。机关甚险。欲举一时之士类。尽陷于坑堑。其所以为珥与义谦者。可谓至矣。第未知献忠于 君父者。果何事也。且淳与浑。竭力赞珥。抑何耶。珥之用心行事。已著于顷日玉堂之劄。与前大司谏应溉之 启。圣明既已洞烛。今不必更陈。观其平日豢养于通源之家。发迹于义谦之门。则其为人可知。其心终始惓惓于所厚之地。而外惮公论。不敢显然行私。假借调剂东西之说。以为托公济私之计。其所以为说者。亦未免前后反覆。三变其说。及郑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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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为掌令。欲论义谦之时。珥为宪长。阴救不得。迫于公论。虽勉从之。而其所以排陷士类之计。自此而益决矣。及爵位既盛之后。益无所忌惮。上恃 圣宠。下蔑公议。变乱旧章。自是偏见。恶闻己过。挥斥言者。其所以误国病民者不一。而足加以持身不谨。恣行关节。多受赂贿。夺人田土。冒占公廨。至于防纳官物兴贩取利之事。公然为之。无复羞耻。其无行检。甚矣。每以唯义之说。前后陈达。顷被人言。佯欲退去。而阴以启达请留之意。嘱之于人。固宠要君。诡谲不正。极矣。珥之为人。大槩如此。而臣等初不敢穷言极论者。非但务为和平镇定之计。抑以珥尝以担当世务自许。闻其言则似若有为。且当此 圣明之世。必不得逞其私计。而或可为一能臣。故姑为不言。试观行事之如何耳。今者为兵官。值国家多事。计虑筹画。率多妄作。中外骚然。莫保朝夕。外寇未至而邦本已摇。任言责者随事纠正。乃是寻常职分之事。而珥先自疑忌。多费辞说。以激 上心。淳于是时也。徒知救珥之为急。不念国事之已非。掩其已著之失。扬其所无之美。淳之欺罔 天聪。甚矣。若如成浑。则自称山野之人。身负重名。荷 圣恩眷。迥出千右。为浑者。所当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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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尽诚尽忠。图报万一。况今边境有事。 上忧方勤。而未尝献一策发一奇。以纾宵旰北顾之忧。反以一友人被劾为憾。昼夜经营。谋所以救解之者。乃敢以附会挟怨朋谗奇中之说。荧惑 圣聪。将欲网打一世之士类。 殿下历观前古。亦尝有此等徵士乎。顷年义谦之被劾也。浑营救甚至。仁弘曰。珥与义谦。有同朝之分。救之或宜。尔则来自山林。何故与戚里之用事者相善也。浑语塞。以此观之。其与义谦终始相厚。盖可知矣。浑身在山野。而书札络绎于都下。朝廷政令。人物进退。无不与知。群聚浮杂之徒。评论时事。历诋卿相。眇视一世之人。目之以俗流。其所赞扬者。惟淳辈一二人。 圣旨之徵召虽勤。而必待淳辈之折简而后始来。其去就果在于 君父乎。今日之至都下。只为淳与珥也。其所以陈疏营救。国人之所已料也。然而浑之为人。固不足多责。若淳则方在首相之位。不为国家  和平之计。惟以救护私党为急。以启空国之祸。将使 宗社颠覆。如此之人。不可一日冒据具瞻之地。领议政朴淳。请 命罢职。
答曰不允。
二十日。大司成金宇颙上疏曰。伏以顷日三司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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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曹判书李珥。珥早负时望而罪名不章。故上则 天怒震赫。疑其为小人排陷。下则人情不服。至有成浑之疏。 雷霆之下。举朝震恐。臣之至愚。不胜忧国之情。亦常仰屋窃叹。而究其所以然之故矣。若以越职为嫌。而不以愚昧之见一进于 殿下。则是惜身而负 恩。非臣之所敢为也。伏见李珥以敏学博识。遭遇明时。 殿下推心而倚任之。欲与共济艰难。而珥亦以道自任。鱼水一堂。计行言听。诚千载非常之遇也。惜乎。其志大而才疏。量浅而意偏。蔽于所厚。滞于旧见。不能合一国之公论。以成天下之务。而徒以一己之见。违拂举国之情。积失士心。犹不知悔。章奏频烦。不免强辨。以求伸设施。轻疏率多。不厌乎人望。至此而士类之心始有失望于珥。而亦非一人之私论也。虽然。珥之本心。岂有他哉。要之。只欲安静朝廷而图济时事耳。但其意见。一有所偏。而其害至此。士类之心。盖莫不知珥之本心。而忧其意见之偏。犹欲其可否相济。终归和一之地。初未尝遽有攻击之意也。三司议论。激成乖刺。弹章峻刻。殊骇听闻。盖其当初因其失误无情之事而指以慢 上擅权之罪。及其自处之辞气不服。而又加以固宠要 君挥斥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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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名。至以误国小人目之。丑诋肆斥。无所不至。呜呼。此岂珥之本情。而乌足以服人心哉。盖以近来珥与士类。颇不相协。而怪异之论。纷然杂出乎其间。如顷日庆安副令瑶面对之辞。辄指柳成龙等四人为专权而欲斥远之。成龙等俱以清名雅望。取重士林。实帷幄之宝士也。瑶言一出而士类▣不自安。成龙等皆退缩省愆而不敢与国论。于是士类之疑珥益深。而浮躁喜事之徒。又因是而并起。始有攻击之意矣。今玆之举。亦岂出于士类之本心哉。始由于一二浮躁喜事之发。而士类之心。皆以珥为非。故不加裁抑。亦缘成龙等既去。而台阁无复有重望镇物之人。故恣意排击以至此耳。至于浑疏。则推言珥之本心而指论三司之失可矣。至以举朝皆为朋奸奇中。而不究士类之本心。以珥为竭忠徇国。被人中伤。而不原其人心之所由。则亦倚于一偏。而愈增竞辨之端。无以镇服众心矣。以故应溉之于避辞。愈出愈乖。至以浑为义谦交友。谋引党比之谋。噫。此岂然哉。山野之人。或未尽晓朝议曲折。而徒怀愤世之心。不知辞语之过。且与珥为莫逆之交。以善善之长而不知其短以至此耳。其言固为朱中。而其情亦岂可深咎哉。臣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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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愿 殿下于此深留 圣意。处置秤停。于珥则谅其本心而知其疏谬之病。于三司则抑其浮躁而察其士类之本情。开诚晓解。坦怀无阻。不沮不挫。潜消锋颖。则庶乎其可也。盖缘珥实轻脱。大失物情。众怒群非。以至于此。今若处置过当。使众论郁抑。则尤非所以靖 朝廷也。凡此曲折。切须加意 圣料。离明洞照。精察事状。而天海涵容。不偏不倚。则士论之激。亦将自化于建极之下。而和平之福。亦可驯致矣。伏愿 殿下留神焉。臣又窃闻之。大臣有建议革罢铨曹郎荐。欲以绝引类植党之渐者。愚窃以为过矣。我国。自中叶以来。权奸继出。鬻爵行私。浊乱朝政。于是清议在下。而郎僚之荐始重。揆以体统。虽未为得。然在衰世扶持清议。不至残灭者。多赖郎僚之议。以今日师尹多辟。公道不行。尤当遵守此规。慎简清望。备位郎署。以扶公议。犹惧未克。奈何并其规而废之乎。今玆攻珥之事。亦岂铨郎引类布置以致然耶。不过士论激发而至此耳。不究其实而归咎于铨郎。其可乎。设使铨官实有引类布置。以成厉阶者。则指其人而斥之可也。谁惮不为而徒欲轻变旧规。以启后世权臣擅命之祸乎。此臣之所未晓。抑臣于此。又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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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忧而深惜焉。 殿下英明冠古。志在敷贲。而以群臣无能任事者。故抑志循常。不肯轻有作为。近用李珥。眷倚颇隆。图兴事功。以济时艰。此实三王之盛心也。奈何珥既才轻学疏。不堪大任。而朝论乖张。以增圣主宵旰之忧也。臣之至愚。窃惜 殿下前日盛德不成。而预忧 殿下之志。遂怠于有为。至于庸人之说日进。习非之论日胜。凡有兴治建明之策。例指为纷更生事。转辗迷误。而天下之事。遂至于真不可为也。岂不重可惜哉。臣 愿 殿下母(一作毋)以一噎废食。而益励 圣志。图任忠贤。协和士林。旁招岩穴。以尽一世之才。以济天下之务。不可因循怠弛。付国事于无可奈何之地也。时事方殷。国势艰虞。 祖宗之付托至重。生民之颙望方深。伏愿 殿下加意焉。臣本田野迂腐。过蒙误 恩。得从大夫之后。滥居教胄之职。人微责重。早夜兢惶。徒怀补塞。莫效涓埃。而犬马之疾。奄至沈绵。旧患痰證。今成痼疾。咳咤出血。哮喘彻夜。脾胃极弱。而每食辄吐。身气乖和。而寒热交攻。精神气力。奄奄欲尽。虽欲勉励。图效万一。而其道无由也。含 恩惜日。瞻恋徊徨。而适值时事纷纷。 天威方震。窃不胜其私忧过计之深。舁病诣 阙。毕陈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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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而疾作心昏。言语无伦。亦惟 圣慈恕其罪而察其情。臣无任款悃激切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见尔疏辞。具悉尔意。
二十一日。两司合 启曰。领议政朴淳。本以斗筲之器。济之以文墨小技。行已回邪。不顾廉耻。真所谓患失鄙夫也。在 明庙朝。沈义谦以戚里之亲。挟王梁之势。荣辱与夺。在其掌握。朴淳于是趋附义谦。结为心腹。凡 朝廷之施措。人物之进退。惟义谦颐指。李珥与成浑。亦是义谦门客昵友。故朴淳 又与之共托死生。互相称誉。声势相倚。气焰熏灼。李浚庆金鸾祥。忧其终必误国。竟被诋摈。其他倾陷排斥者。何可胜数。幸赖 圣明在上。奸魁失势。朴淳居常快怏。乃与珥辈日夜经营。以排陷士类。扶植义谦为事。或嗾人面对。或教人陈疏。其所以眩乱 圣聪。浸润 圣心者。无所不至。于顷日幸其 天威方震。乘衅抵隙。以售其倾陷之计。前后 启辞。极其阴巧。平生朋比之人。反以为泛然相知为言。尽去三司之臣。而更取一番之人。以排列朝廷则曰。言责之官可递也。铨曹之荐可罢也。至于言事之官。制劄之人。指以为嫌。必欲中伤。以成浑方被 圣眷。使之献疏而自为之證。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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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请 召大臣而问之。淳则以浑言为至论。彼此和应。机关甚密。设心造意。可谓惨矣。咫尺 天威。不惮欺罔。惟欲私怨是复。私党是植。大臣事 君之道。果如是乎。不以和平镇定导 君上。唯以挤陷士类为心。以启空国之祸。将使 宗社倾覆。如此之人。不可一日冒据具瞻之地。领议政朴淳。请 命罢职。
答曰不允。
二十二日。两司条列朴淳十罪。请罢。 不允。
弘文馆应教洪迪等上劄曰。人主一心。万事之根。万化之原。必也如鉴之虚明。然后物来而妍蚩自见。如衡之平正。然后事至而轻重自别。若鉴不明衡不平。则妍者反为蚩。蚩者反为妍。轻或为重。重或为轻。终莫能辨其实矣。伏见近日下三司及大臣之 教。妍蚩轻重。多失其中。窃恐 殿下衡鉴。万分一有所未尽其虚明平正而然也。顷者 殿下因成浑疏。 命召三公。下问李珥。则领相朴淳。指斥言事者二人。而自 上大震威怒。即 命补外而远之。噫。朴淳位是秉钧。成浑来自山野。 殿下之心。以为此两人。必不干预两边。其言至公。举此而可辨一世之忠邪。可定天下之是非矣。而不知反误于挟私之论。呜呼。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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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何日而将定天下之真是非耶。夫朴淳。与成浑李珥交契素密。凡大小论议之事。曷常不相与之者乎。珥则浑也。浑则淳也。不可以别人看。珥本西人之首。而浑爱莫知恶。且见珥之是。不见珥之罪。不觉其身自陷于一边。朴淳则其言乌得为正乎。私于所厚。阴助阳赞。与浑珥为声势。其心必以为我大臣也。我山人也。一人发疏。一人指名。则 殿下必以为公言而信之矣。是挟大臣山人之势。以售其私也。不亦甚乎。李珥行事间失。非但十目所视。亦 殿下之所洞烛。有不得以掩者。而成浑拟珥以白玉无瑕。于此亦可见私护之心矣。且指一世士大夫。皆谓之邪。安有千万人皆邪之理哉。吁亦薄矣。此言岂宜出于仁人君子之口耶。举一世皆以为邪人而不可用。则 殿下其将独与数三人为国乎。噫。分别忠邪。智则明矣。不避嫌疑。迹则公矣。而所未晓者。 殿下曾见自古贤大臣隐君子。亦有营救私党。构害士林者乎。左相金贵荣。乃能守见不回。计安朝著。虽怵于 天威。不得明言其如何。而其意则差可见矣。 殿下特恶其不如意。斥之以依阿苟容。使不知措身之所。若金贵荣。实有依阿苟容之意。则何不雷同附会朴淳之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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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迎 上意。而乃反依阿于孤危之士类哉。 殿下从前优礼大臣。至矣。一朝以一言不合。 严加谴斥。窃恐自此迎合苟同之人至。而国事日非矣。前大司谏宋应溉。以大臣指斥。至于辞避。而所陈之说亦多有据。自 上至以不忠目之。遂 命递职。俄又补外。夫台谏辞避。退待物论。则付之公论之地。可出则出之。可递则递之者。乃所以公天下之是非。人主不得容私于其间也。今乃信听偏私之言。有近古所未有之举措。岂非未安之大者乎。顷者玉堂之陈劄也。 殿下恶其比珥于安石。托以前后反覆而斥去三人。噫。以一珥之故。而前后斥去者凡几人哉。此等人。见珥性质明敏。读书求志。常有成就远大之望。故固尝称誉于 榻前矣。及见含愤怀私。排斥公议。无所不至。当国重任。凡所施设。轻妄自用。误国手段。明不可掩。然后不得不为公共之论。其前誉后论。理势则然。岂是反覆哉。若其许通庶孽。则论珥之意。固不专主于此事。而所谓许通者。亦不同焉。以立贤无方之意。泛然许通。犹之可也。赴防纳粟而许通者。大非王政之体。岂非苟且之甚。金瞻所谓之意。与李珥大相不同。而 殿下摘以为罪。迫之使退。一辞皆递。不少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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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岂非 圣明之大累乎。伏见顷日台谏论李珥之辞。不言李珥本心之偏僻。只举其事为细微之失。而其言则太过。安得不上致 殿下之疑。下来伺隙之口乎。虽然。台谏之意。只欲因事论正而言之。过中则特亦措语间偶然之事。何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当初有东西之说也。固有邪正是非于其间。故士大夫公论。皆为东正而西邪矣。珥也陷于偏私。扶西抑东之心。未尝一日而忘焉。上年所谓政乱于浮议者。是以浮议囿一世而疑惑 上听也。顷日所谓裁抑之斥远之者。是以裁斥设一阱而驱陷士类也。其心之所存如此。众情安得不为之愤郁乎。论珥者。若于此时。直截论 启。以正其罪。则虽有挟私论庇之人。亦将乘何隙而眩乱是非也哉。 殿下不知珥心之偏私至于此极。徒爱其敏捷多才。谓可与兴至治。信乎知人则哲。帝亦难之矣。呜呼。前则李珥发疏而庆安指名。后则成浑发疏而淳斥名。以挑士林之祸。前后手段。何其同耶。臣等居近密之地。目击时事。不曾一言。罪当万死。今见台侍之官补外者相望。而在廷之臣。亦皆有蹜踖退去之志。气像愁惨。危亡兆见。不忍不言以负 殿下。故敢昧死仰吁。伏愿 圣明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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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之衡鉴。使妍蚩轻重。莫不得宜。则 宗社幸甚。国家幸甚。
答曰。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