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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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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八
 混定编录(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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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庙朝
己卯三月。司宪府应求言之 教。上疏论时弊。分辨东是西非。而显斥沈义谦为小人。金继辉,郑澈皆为邪党。于是是非之论蜂起矣。时东人甚盛。求名者趋之。慕爵者附之。至于流俗宰枢前日见斥于西人者。皆乘时争谄于东。多得柄用。大司宪李拭。既居要职。方欲固位。而执义洪浑曾恨斥东故退居。及东人得志。乃攘臂而起曰。此正君子有为之时也。立论甚偏。掌令郑熙绩曾言义谦之事。自以为见忤。而乙亥西人出熙绩于外。故熙绩衔之。至是为掌令。制疏乃极诋义谦及其侪辈。将以定为国是。以防西人再入之路。由是朝廷不靖。李泼,金宇颙。以府疏过当。劄论熙绩等。时李铢之狱。久不成。张世良受刑二十馀次。殆死而终不服。或譬之曰。汝罪不重。若告以接置。则可以免死。何苦而忍杖乎。世良曰。我岂不知。不服则死。服则生乎。实无是事。安可自贪其生而陷人于死地乎。士类必欲铢狱之成。铢及世良狱中诉冤之书。皆不许上。判义禁府事郑惟吉语人曰。张世良罪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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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乃刑二十馀次。期以输情。此非法例。我欲 启达。而畏人言不敢耳。且世良若非义士。决是愚人也。何苦为李铢而杀身乎。 上以世良久不服。疑铢狱不实。问于三公将释之。三公畏士论。不敢对。 上乃命释之。政院 启以赃污罪重。不可轻释争之。至四启。上乃怒命罢。入直承旨金宇宏,宋应溉。而尽递都承旨李山海以下。 天威大振。关中惊动。明日两司玉堂争之不能得。三公亦请勿罢递承旨。而 上不从。铢,世良乃得释。五月。知中枢府事白仁杰上疏曰。臣以无状。受 恩四朝。退老田野。 宠赉深重。臣诚感激。无路报效。思欲一瞻 天光。粗酬宿愿。然后还仆沟壑。死亦暝(一作瞑)目。故日者作气趋朝。一侍 经幄。老耄既极。气力渐尽。趋跄 殿阶。已致萎顿。暨至 榻前。心神昏塞。眼暗耳聋。恍惚茫昧。 天颜咫尺。玉音弘亮。而了不得闻。平日所怀。百不达一。虽有所达。志燕言越。始东终西。颠倒错乱。不成伦理。退而追思。如醉如梦。 筵中言语。都不省记。及因同时入侍之人。得闻其一二。则凡臣所达之辞。与臣所怀之志。大相径庭。惊惋累日。病怀益恶。臣之衰耗。朝夕就木。言之得失。虽不足恤。第以自 上眷顾之隆。如此其过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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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于临诀之际。言多害理。若 圣明诿之老妄而不采则幸矣。如或不废其言。则岂不为 圣代之疵累乎。玆不默默作非。敢明臣意。伏惟 睿察焉。臣言之失。不可一一追记。但其中指朴淳为有才无德云者。果出于臣口。则实非臣意也。语失伦序而然耳。今日廷臣之学知向方者。莫如朴淳。才堪托重者。亦莫如朴淳。惓惓忧国者。亦莫如朴淳。而臣平日常以淳之才。诚固兼而德量不足为未尽。故有责备之意。而乃于 筵中昏眩之际。胡乱 启达。至谓之有才无德。则转失本意。比之于才胜德之小人矣。臣虽至极妄悖。安敢指士林领袖之大臣。为有才无德之小人乎。伏愿 圣明觉其妄发。察其本情。勿以此轻待贤相焉。至于 殿下清问。有曰今之朝廷何如乎。此正老臣平日所欲极言竭论者。而臣不能仰聆 玉音。乃答以他汩董之说。臣尤惊恨。今伏私室。平朝之间。精神稍定。乃摭平昔所怀而为说曰。自古人君。孰不欲士论归一。朝廷安靖乎。然而其所以定于一者。有二道焉。君子得君。上下相孚。而政治日兴。生民日宁。时无可议之疵。则议论无不同而士林定焉。此是以善定者也。如或小人得君。上下相结。而异言者见斥。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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谤者获罪。惟务防民之口。则议论不敢异而国言定焉。此是以不善定者也。若乃上不至于以善定。而下不至于以不善定。则人各立论。以类相从。是非相乱。取舍靡常。政出多门。朝廷不靖焉。此是不定者也。古之人。有以善定者。五帝三王。尚矣无以言。为下至汉高祖文帝光武昭烈。唐太宗及玄宗初年。宋太祖仁宗暨我 世宗大王之时。皆是以善定之类也。有以不善定者。桀杀龙逢。纣杀比干。汉成帝杀王章。至于赵高之于秦。王莽之于汉。虞世基之于隋。李林甫之于唐。秦桧,贾似道之于宋。天下岌岌而人莫敢言者是也。至如乙巳之祸。燎原滔天。而在朝者以言为戒。凤城之死也。举朝皆曰可杀。莫敢异议。此乃以不善定之明验也。古者亦有不定之时矣。就其中言之。则唐懿宗以后。时论不定。牛李分党。日事报复。政以渐坏陵夷。至于僖昭而天下卒于乱亡焉。有宋元祐之末。司马光既殁。群贤各以类分朋。相倾相轧。而被小人乘隙。施卞庄子之术。一网打尽。而宋以不振。沦于夷狄焉。此是不定之验也。今日朝廷之势。亦 殿下之所洞照也。 殿下高亢独运。俯视一世。无人得被信重任用。则君子虽欲得君而以善定。其可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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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明粹寡欲。不惑佞行之导以邪径。不悦奸猾之得擅权势。则小人虽欲得君而以不善定。亦不可得也。今日之朝廷。其将以不定趋于乱亡乎。乙亥年间。臣在草野。窃闻搢绅有沈义谦金孝元分党之说。当时大臣及近臣有忧之者。相议作镇定之计。 启于经席。两出补外。议论稍息。若于其时。 殿下信用贤士。上下相孚。则朝廷可靖而国事可为也。良由 殿下无必治之志。无待贤之诚。故群臣解体。国纲弛散。浮议云兴。做出东西之目。稍涉于义谦侪辈者。则指谓之西。稍涉于孝元侪辈者。则指谓之东。朝士若非特立独行及庸碌阘茸。则皆入东西指目之中。驳论一人。则众必哗然曰。某是某党。故被驳也。荐用一人。则众必哗然曰。某是某党。故被荐也。一驳一荐。无不指以私情。而台谏铨曹。不能措手足焉。其间重爵禄轻名义之徒。则乘朝纲之不振也。争事渔利。贿赂公行。曩时权奸之秉政也。为守令者。只赂一二人而可恃为援。故所赂虽重而其力不分焉。今之朝廷。滉漾无依。不可赂一二人而为可恃之援。必处处行赂。然后得以自安。故所赂虽轻而其力分焉。其数不减于前矣。为士类者。虽欲慷慨论劾。而恐 上疑其相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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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也。恐下议其斥异己也。相顾忧叹。莫敢发言。邦本日以困。国脉日以伤。东西二字。是亡国之祸胎也。 殿下其亦灼见之乎。其思所以救止之乎。呜呼。士之特立独行者。世不叠见。而庸碌阘茸者。又不可用。则今日可用之士。皆入东西之目矣。其所谓东者。则多指年少新进。而志于为善。勇于谋国。诚心方盛。此当诱掖扶植。宰制裁成。而不可排抑以阻其志也。其所谓西者。则多指先辈旧臣。而经历变故。力去权奸。功在社稷。此当眷待无替。刮垢磨光。而不可疏斥以失其心也。以东攻西不可也。以西攻东不可也。若欲尽斥东西。则是空 殿下之朝廷也。为此论者。必是小人章惇,蔡京之流也。必欲调和镇定。使之同寅协恭者。其君子之论乎。 殿下如欲调和镇定。则必得士类之见明心公人所信服者。引以为腹心。而打破东西。不问其类。惟贤且才。则用之。非才且贤则舍之。使之激浊扬清。稍治其贪污者。使不得病国而病民。则今之国事。犹有庶几之望矣。若不信任贤士。不分臧否清浊。而惟务镇定。则清议郁而不行。贪风盛而莫遏。驯致人心涣散。国非其国矣。 殿下勿以臣之老耄而忽其言。幸甚。臣又窃念。公论者。有国之元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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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论在于朝廷。则其国治。公论在于闾巷。则其国乱。若上下俱无公论。则其国亡。何则。在上者。不能主公论而恶公论之在下也。防之口而治其罪。则其国未有不亡者也。周有卫巫之监。秦有诽谤之法。是也。今日之朝廷。公论不张。故闾巷间果有议是非者矣。此在上之自处者。则固失矣。不在其位。固不可议其政矣。若为上者。恶其议己而禁绝之。则是周秦促亡之遗法也。国无公论则亡。安可禁绝之乎。臣窃闻延访之时。卿大夫有以士论过盛进 启而欲禁之者。其信然乎。有君圣明如 殿下。而乃欲效法周厉秦皇。则为此言者。其亦不仁者矣。此乃亡国之言也。愿勿采纳焉。臣虽粉骨碎身。无以仰答 圣恩之重。今将入地。罄竭愚衷。倘蒙虚纳。则臣死无憾矣。臣今已病。日气又寒。进不能供职。退未能还乡。罪忧俱积。无以为心。伏望 命递臣职。以安待尽之馀喘。区区之至愿也。自 上褒答。而士类见其疏。怒其不扶东抑西。于是三司政院上章。论其辞之失。以老耄颠错目之。时东人益盛。诋毁西人。不遗馀力。欲强定是非。识者忧之。大司谏李珥辞疾不至。上疏曰。伏以虮虱微臣。获罪于天。痼疾在躬。自废沟壑。惟是爱君一念。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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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有间。顷日伏闻 圣上遇灾惊惕。下教求言。深欲披肝沥胆。更叫 天阍。历陈居圉卒荒敌至必败之形。兼进养兵休民预备不虞之策。而又伏惟念。臣本浅薄。不能见信于 圣明。从前连章累牍。尽归空言。喋喋无益。故闷然中止。既而。继闻时论不靖。士林判涣。朝廷之上。和气日消。闾巷之间。浮议云兴。臣诚痛恨。仰屋窃叹。又不敢以寸忱仰达 冕旒之下。时或中夜抚枕。耿耿不寐。今玆伏承 召命。责以谏长之职。感激之极。弥增惶恐。臣之才疏病深不能前进之状。曾悉底蕴。仰滓 圣聪者。非一非再。式至于今。旧病不瘳。新知不长。揣分揆义。尚无就职之路。东望陨泪。精爽空飞。第念 天恩重叠。愈久有加。臣今身既不进。口又无言。则臣罪尤大矣。玆陈瞽说。伏祈 睿采焉。今之时事。可言者多矣。姑先以最切而急者论之。臣闻自古国家之所恃而维持者。士林也。士林者。有国之元气也。士林盛而和。则其国治。士林激而分。则其国乱。士林败而尽。则其国亡。已然之迹。昭载简策。昔者。帝舜命九官十二牧。而济济相让。周武之臣三千。同心同德。此则士林之盛而和者也。唐之李德裕,牛僧孺。分朋结党。相倾相轧。宋之群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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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相从。议论不协。遂有洛党川党朔党之名。此则士林之激而分者也。东汉党锢之祸。忠贤殆尽孑遗。唐末白马之惨。清流悉葬鱼腹。前宋章蔡之徒。悉逐元祐诸贤。至立奸党之碑。此则士林之败而尽者也。其治乱兴亡。莫不由之。此理势之必至者也。今之士林。可谓和乎。臣未能知也。但闻东西之说。为今大祟。此臣之所深忧也。臣请循本而言之。沈义谦。出于戚畹之中。稍有向善之心。癸亥年间。李梁方祸士林。而义谦有救护之力。故士林许其为人。许义谦者。是前辈士类也。金孝元。少时虽无检束。而后乃改行为善。及其从仕也。律身清苦。不畏强御。且喜汲引名流。故士林多推重焉。许孝元者。是后辈士类也。前后辈皆是士类也。若使不相疑阻。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则不亦善乎。只缘义谦不忘孝元少时之愆。屡遏清选之望。而孝元声名日盛。竟不得抑。及孝元得路之后。又议义谦之失。以为戆且气粗。不可柄用。夫义谦之短。孝元初非有宿怨可衔也。只执嫉恶之心而不知变通耳。孝元之疵。义谦亦非必欲复其私憾也。适其所见如此耳。于是傍观者不能深究其实。而泛说二人交恶。加以不佞之徒交构两间。显有分党之渐。乙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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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臣在玉堂。目见其然。深知异日酝酿成祸。乃见大臣卢守慎曰。两人皆士类。非有黑白邪正之可辨。亦非真成嫌隙。必欲相害也。只是流言交乱。使朝著不靖。若此不已。恐成大患。不若姑出两人于外。而消融彼此以镇之也。守慎之意。适与臣合。达于 经席。两出之后。意谓庶几帖息。而臣以病退时事之误。末如之何。而议者始以出孝元为臣之咎矣。于是喜事造言者。做出东西之说。勿论公私得失。而只以许义谦者谓之西人。以许孝元者谓之东人。朝臣苟非庸碌阘茸。则皆入东西指目之中。嗟呼。前辈士类。非尽趋附于义谦也。亦多有以清望自树立者。只是义谦自附士类。而乃以前辈。皆诿之义谦门客。则为前辈者。不亦辱乎。后辈士类。亦非尽服孝元而推为领首也。亦多有以学问名世。得孝元之向慕者。而乃以后辈举诿之孝元门客。则为后辈者。不亦羞乎。东西之名一出。而朝著无全人。其亦可谓士林之厄会欤。乙亥之所谓西人者。既失人心。而厥后所谓东人者。渐主清论。不待相角而胜负已决矣。去年。金诚一于 经席。言及贪污行赂。而被 殿下猝问其名。乃不敢隐。直 启所闻。展转发露。爰及受者。台谏不得已始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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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尹。当初非必有心于排击三尹也。偶发之言。驯至于此。但东西立名日久。而受赂之家。适指三尹。故傍观者皆以为有意于攻西而不主于按赃也。其时谏长金继辉。受暇在乡。不能深察曲折。只听道路之言。且以东人攻西为不韪。故驰来独 启。言甚失中。过不知裁。惹起士类之愤激。遂致大扰。臣于平日。尝以继辉为解事可仗。而一朝疏脱至此。真是咄咄怪事矣。既然之后。若有心公见明者。镇定两间。和平其议。则庶或可以安靖。而大臣仅能自守而力不能镇物。其馀卿大夫缄默容身。苟避锋铓。一任后辈之所为。于是群憾猬起。众怒如火。议论日激。无所栽(一作裁)制。譬如万斛之船。泛于风涛。无一人操柂。而人竟击楫。罔有攸届。臣未知厥终之如何也。日者宪府之疏。始敢显斥西人为邪党。以义谦为小人。议论之激。极于此矣。孝元。臣所知也。义谦。亦臣所知也。论其人则皆可用也。语其失则可谓两非也。若必以一人为君子。一人为小人。则臣未之信也。何谓两非。自古外戚之预政。鲜有不败者。虽以窦武长孙无忌之忠贤。犹且膏身砧斧。义谦何人。敢为外戚。欲预政事乎。此则义谦之非也。自古君子鲜不避嫌。菰田纳履。李下正冠。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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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戒也。只有圣人大贤。能不避嫌焉。孝元何人。乃不避嫌。而直诋义谦。自取报怨之名。以来交构之舌乎。此则孝元之非也。臣为是论。故今之议者。皆讥臣以为含糊两可。是非不明曰。天下安有两是两非乎。臣谨应之曰。天下之争是非者。亦有两是焉。武王伐纣。伯夷扣马。此乃两是也。亦有两非焉。战国诸侯之兵争。此乃两非也。若使义谦误国。而东人攻之。则是非不喻而自定矣。何费辞说之有。今则不然。国家治乱。生民休戚。不系于义谦之进退。而明目张胆。必欲置之于小人之域者。果何见欤。窃观时辈之意。不过欲防义谦再入之路。只加以小人之名。然后乃以和平处之。故其言曰是非不可不明白。处置不可不和平。此言似矣。而实无要领。何以言之。夫所谓调剂者。两皆士类。故可以相和矣。若是一为君子。一为小人。则水火不同器。薰莸非一丛。自古及今。安有君子小人同调共剂而能保其国者乎。是故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郭公之所以亡也。传曰。见不贤而不能远。过也。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裔。不与同中国。古之君子待小人。若是其严者。何也。小人在朝。必能祸人国家故也。今之言者。若以义谦为小人。则当尽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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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列数过恶。加以流放窜殛之典。可也。今乃隐忍容护。是事 殿下不以直也。若以义谦为非小人。则 启达之事。不可不慎。而无故加人以恶名。不度虚实。惟快于意。是事 殿下不以诚也。言者进退无据。必居一于是矣。义谦则已矣。收司之律。延及善士。至如郑澈。忠清刚介。一心忧国。虽量狭见偏。病于执滞。而论其气节。则实是一鹗之比。而乃加以党邪之名。使不能接迹于朝列焉。金继辉。清白自守。明练典故。虽不重不威。病于轻率。而论其才器。则求之列卿。未见其比。而亦加以簧鼓之诮。使之退遁于荒野焉。韩脩。恬靖老成。好善爱士。虽才智学识有所未裕。而论其心行。则实是一国之良士也。而一言见忤。毁谤畓至。使之杜门不出焉。不论馀事。只此三人之退。已为可惜。况其吹毛觅疵。使受污名者。不止于此乎。时辈之意。亦非欲斥西人也。只欲强定国是。必使一时之人。皆曰东正西邪。然后乃收而爵之。使不抗已。此其素计也。虽然。一箪食一豆羹。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安有名为士类。而甘受恶名。俯就羁绁者乎。待之不以士类。而乃以退去。为彼之过。则是闭之门而使之入也。乙亥。西人固失于前。而今者东人之失。殆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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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尤而效之。不亦已甚乎。噫。朝廷者。 殿下之朝廷也。官爵者。国家之公器也。当以公论。尽用一时之人才。义谦孝元两人是非之辨。有何大关。而乃以此定其举措乎。况国是之定。尤不可以口舌争也。人心之所同然者。谓之公论。公论之所在。谓之国是。国是者。一国之人。不谋而同是也。非诱以利。非怵以威。而三尺童子。亦知其是者。此乃国是也。今之所谓国是。则异于此。只是主论者自以为是。而闻之者或从或违。至于愚夫愚妇。亦皆半是半非。终无归一之期。岂可家喻户说而强定之乎。不过益人之疑。而反生厉阶耳。作此论者。非士类之意尽然也。其间非无深识远虑之士。而迫于众议。不能自主张焉。士论之横溃。何时可定乎。呜呼。才难之叹。三代犹然。矧今衰世。人物眇然。屈指无几。虽使一时士类。不问前后。同寅协恭。共济国事。犹恐时危力绵。不克有成。况复限以东西。甄别流品。必欲舍彼取此者乎。一自蚌鹬相持之后。前瞻后顾。左牵右掣。犹恐彼之图我。故更无馀力可及他务。夫如是之故。仕路混浊。纪纲日颓。生民日残而莫之匡救。假使东得君子之名。西得小人之名。其亦何补于四方之蹙蹙乎。臣之所忧。不止于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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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士类。多败小成。虽使持论。粹然一出于正。尚被小人加以朋党之名。诛窜相继。况今士类处事失中。谗间易乘。安知后日之祸不兆于今日之举乎。若有小人窥伺机会巧生纲(一作网)打之计。则臣恐激而分者。变为败而尽。而国随而亡也。乙巳大小尹之分党。初不与于士林。而尚被小人之嫁祸。况今士林相激。而宁免士林之祸乎。况今 圣明当宁。洞烛情状。而且无小人可乘之机。故虽致纷挐而不生大祸。此则 圣主之惠也。虽然。及今 圣明之朝。不施解纷之策。而任其倾轧。无有了期。则后日溃痈之痛。必甚于今日。而非所以贻厥燕翼之谟也。 殿下其不欲朝廷安靖。国论归一乎。夫朝廷之靖。国论之一。亦有二道焉。君子得君。谏行言听。百僚奉职。莫有异论。则是以善归一者也。小人得君。谋行计遂。钳制人口。道路以目。则是以不善归一者也。当今 圣明如日中天。固无小人售奸者矣。又不闻君子之行道者也。小人既不售奸。君子又不行道。则宜乎人各有言嚣嚣不定也。近来国家无世不被小人之祸。以不善归一者。则问见已熟矣。 殿下何不一使君子得志。使斯世得见以善归一之盛事乎。伏愿 殿下以臣此疏。下于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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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使之商议。如以臣言为是。则 下教朝绅。使之洗涤东西。不复甄别。惟贤惟才则用之。不贤不才则舍之。同朝之士。举皆一心徇国。无复疑阻。激浊扬清。整肃朝纲。而其或偏主己见。不从公议者。则栽(一作裁)而抑之。或有必欲交构造言生事者。则斥而远之。夫如是则士林之幸。可胜道哉。如以臣言为非。亦须显加庇恶之罪。永不收叙。亦定国是之一助也。臣非不知臣疏朝上。丑诋之口。夕集臣身而不容自己者。伏念愚臣受国厚恩。仰报无路。假使摩顶放踵。苟利国家。臣亦不辞。岂敢只欲保全虚名而不尽忠言。以负 殿下乎。臣言略尽。而又念国家自韩明浍以来。外戚多执权柄。蠹国病民。为世大患。甚者至于鱼肉士林。故外戚二字。士类视之。有同豺虎鬼蜮。蹙頞相对者有年数矣。如义谦者。别无罪恶。而一遭指玷。年少士类。望风排摈。犹恐不及者。岂尽希旨附会者乎。良由名为外戚。故不复舒究而一槩非之耳。由是观之。则虽洗涤东西。悉加器使。而若义谦则只当保其爵禄。不可更居要地也。因此垂训后世。使之永勿授外戚以权柄。则亦 圣明裕后之一道也。呜呼。今日可言者。岂止于此乎。若其养兵休民预备不虞之策。则臣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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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为国焦思。或有愚见。而决知迂疏之计。不合时用。故不敢渎陈矣。恭惟 殿下每下召命者。此岂哀臣穷而欲禄之乎。必念愚臣之言。或有可采故也。臣虽病不能进。而言则已达矣。倘蒙用臣之言。递臣之职。而许臣閒退。使得优游养病。耕凿任意。则天地父母之恩。臣尤不知所报。伏惟 圣明垂谅焉。 上以疏辞不中。命递珥职。于是两司玉堂。纷纭驳论。而执义许晋。揣士类歉珥。可因挤之。以结士类之心。乃于经席独启曰。李珥之疏。出于私心。疏中营救沈义谦韩脩郑澈。义谦,脩。是珥族党。澈是执友。其言岂是公心乎。且渠不上来而偃然陈疏。亦非臣子之礼也。 上方以珥之不来甚不平。闻晋言。颇是之。未几。晋拜承旨。物议皆曰。许晋害故旧以发身云。盖晋与珥。有相友之契故云云。于是人多唾鄙。宪府劾晋之阿世害正。 上虽不允。晋惭不能居位。以疾免。不敢见人。士类皆曰。若使叔献在朝。则晋将执鞭之不暇。而乘其入井。乃敢下石。其无状甚矣。
七月。两司请治李珥之罪。不果。去年冬。珥在坡州。白仁杰在京。欲上疏极论时事。兼进保合东西之策。而恐其辞不达意。通于珥使修润之。珥虽知仁杰衰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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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怜其忧国之诚。临死不渝。乃依其言。略为一段文字以送之。至是年夏。仁杰始上疏。其论东西一款。颇用珥文字。而仁杰疏脱。向人不讳。及珥疏上。许晔,李文馨往见仁杰曰。论东西一款。何以与李大谏之疏意思相合耶。仁杰曰。此议论。出于珥手矣。于是士类喧传不已。珥负时望。东人意必扶东人之势。而珥疏颇讥诮东人。东人甚怒。至如柳成龙李泼辈。亦不能平正。言宋应泂轻躁阴险。窥见珥忤于士类。意谓若唱说劾珥。则可以深结东人而得做好官。乃议于同僚曰。李珥代白老制疏。不可不劾其罪。大司谏权德舆等皆曰。此事虚实。未可知。就令有之。岂是罪过乎。且休官退居之人。其可劾罢乎。应泂固争之。德舆等终不从。应泂乃独 启避嫌曰。顷日白仁杰上疏论时事一。款李珥代述之事。朝著之间莫不闻知。至有亲见其代稿者。仁杰老耄不足责也。珥以 经幄旧臣。少负儒名。退处山野。凡有所怀。直达无隐。有何顾忌。而乃敢匿迹回互。隐然代述。冀惑 天聪。实非直道事君之义。故臣不胜骇怪。直据所闻。欲论其非。以正人臣诡秘不直之失。而为同僚所沮抑。臣之所见谬矣。不可腼然在职。请 命递臣职。 答曰。勿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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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谏权德舆。亦率同僚避嫌。 启曰。臣等闻白仁杰疏中时事一款。乃出于李珥之手云。果若此言。珥固不得辞责。但近来 朝廷。当以和平为主。若因此事。必至于论劾。则恐致嚣嚣益甚。故与宋应泂论议不合。且以匿迹诡秘斥之。臣等之意。则不以为然。所见各异。不可在职。请 递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谏院皆退待物论。于是司宪府大司宪李拭。亦率同僚避嫌。 启曰。白仁杰疏中一款。出于李珥之手。至发于经席之上。臣等忝在言地。默无一言。不言之责。臣等亦不得免。请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宪府亦退待物论。前此弘文馆修撰金瞻。 启于经席曰。李珥疏脱白仁杰疏中论东西一款。乃珥代述也。李文馨亲闻仁杰之语云。 上已闻代述之事矣。弘文馆将处置之际。金宇颙时为校理。大言曰。宋应泂必是小人也。欲乘此机会。陷害君子也。当劾递宪府及应泂。而独存大谏以下可也。同僚不从争辨。自午至昏。宇颙极言竭论曰。处置失宜。则吾等将得小人之名。岂可为一宋应泂。而皆陷于小人之域乎。同僚多右宋应泂议。久不决。副提学李山海,应教李泼。依违两间。乃为两全之计。山海制劄子曰。权德舆等之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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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见。常时传传之言。容或失实。李珥代述之说。都下喧传。臣等亦闻之矣。但念珥平日以儒者自许。岂为如是无理之举乎。虽或有简札相通之事。而流传之言。恐至于过实也。宋应泂之所闻明白与否。臣等未能的知。此不过自信其所闻而已。德舆等之不从。实出于公心。应泂之欲劾。虽有后弊。而亦非有他意也。李拭等之不言。不过难信传播之言而然也。有何所失。请并 命出仕。 上乃召李文馨问曰。闻卿往白仁杰家。仁杰自言顷日上疏乃出李珥之手云。此言是乎。文馨回 启曰。臣顷日往见白仁杰偶问曰。前日疏中一款。与李珥疏辞。有相同处。何欤。仁杰答曰。李珥通之矣。此外更无所言。 上乃答玉堂曰。教人上疏。此实惊骇。意虽贵于和平。理难掩其罪过。出仕事。依启。权德舆等再避嫌曰。李珥代疏之言。虽有云云。其间曲折。未得尽悉。臣等之意。妄以和平为主。且应泂所斥。实似过中。故不敢从之。而反被沮抑之诮。今不可苟合。请 命递臣职。宋应泂亦曰。李珥之事。实所骇怪。区区之意。非是自信所闻。必欲深治以抵于罪也。不过论其所失。以戒妄作而已。第以小臣轻妄。辞气之间。多有过激之病。既与同僚相异。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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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之讥议。臣之所失。大矣。请 命递臣职。 答曰。并勿辞。皆退待物论。宪府出仕后 启曰。李珥代疏之事。非出于传播。应泂之欲论。未为不可。而德舆等不从。势难相容。请应泂出仕。德舆以下并 命递差。于是宪府将劾珥。议论甚盛。持平奇大鼎尤攘臂诟珥。大鼎曾以善士得名。而至是趋附东人。翕翕訾訾。识者鄙之。白仁杰闻两司之论如此。惊愧。乃上疏自明。其略曰。李珥果修润臣疏矣。窃闻宋之程颐。代彭思永。作论濮王典礼疏。代富弼作论永昭陵疏。吕公著作应诏疏。此等事。先儒亦尝为之。故臣用珥文而不以为嫌。向人无隐。故传者皆以为李珥诱臣上疏。臣临死。不敢饰诈以欺罔 殿下。 上于是始得其实。 答曰。省卿上疏。始知首末。卿宜安焉。于是玉堂以宪府失于处置为言。李拭等乃避嫌曰。应泂 启辞。虽曰过激。不可轻递言官。故敢请出仕。而玉堂以臣等处置失当。喧然不已。是欲主和平。而适足以启循默之渐。杜言者之路也。臣等待罪言地。显被讥议。不可冒处。请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退待物论。玉堂乃上劄曰。臣等固意传播之言。容或失实。及见白仁杰上疏。则果如臣等之所料矣。宋应泂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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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闻。欲启不靖之患。李拭等处置乖当。大非和平之意。请并 命递差。 答曰。依启。于是两司皆递。而郑芝衍拜大司宪。具凤龄拜大司谏。芝衍病未供职。乃特拜李山海为大司宪。两司虽递。而新台谏亦疵珥不已。执义洪浑尤忿曰。岂可递应泂。以防言路乎。至欲上疏争辨。山海懦弱不能止。柳成龙,李泼等力止之。金宇颙闻之曰。宪府之疏若上。则我亦独疏斥其害贤之罪。而我亦将退去矣。宪府重其事不敢发。而横议不止。左相卢守慎倡言曰。宪府果攻李佥知。则吾等大臣。不可无言。当启宪官之失。安可托于公论。以害君子乎。守慎问童蒙训导朴泂曰。宋应泂攻李佥知外议如何。泂曰。时论虽诋李公。李公不可毁也。学徒游吾门者三四百人。吾欲试其意。问曰李公何如人。则无一人不以为君子者。此辈是后日士林也。一时虽或妄毁。后日公论。其可泯绝乎。守慎深然之。后于 经席。朴淳及守慎。皆极陈珥之为人。决是君子也。虽或有疏脱之失。出于忧国之诚。不可疵议也。上曰。人言教仁杰上疏。故予亦非之。今闻其实。则只是相通而已。此有何过乎。是时。东人之浮薄者。必欲害珥。怪论百出。而赖淳,守慎,宇颙正色折之。故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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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害。自是之后。公论咎东人。至于韦布之议。多目以小人。郑澈谓人曰。时论至于攻叔献。则尚何言哉。自今东人安得为士类乎。于是东人愧屈。不能肆意攻西。而金宇颙,李泼。因发调剂之论。稍抑东人浮薄之论。庶有和平之望。识者以李珥之疏虽见沮抑。而不为无助云。具凤龄闻士类议论不靖。将上京匡救。而所亲力止之。乃辞疾不至。成浑上疏。自陈病不能仕。且陈君德之要。以虚心受善为第一义。自 上褒以至论。但无更 召之命。时士类既失李珥。欲援浑入其党。多劝 上特召。浑终无应 命之意。有一士人见浑毁珥之短。浑徐曰。吾与叔献。生当同罪。死当同传。其人失色而去。时吏曹以金孝元拟司谏望。 上曰。致朝廷不靖者。皆非也。金孝元只可备庶官郎僚足矣。何可拟于司谏望乎。于是士类多不安。李泼问李珥曰。玉堂欲上劄子论此事。未知何如。珥曰。此事只可大臣陈 启。年少士类。不可轻有所言。益致 上疑。珥见朴淳曰。当今士类不能协和者。以东西之说尚未消释故也。今当洗涤东西。但观才器之如何而用之可也。金孝元才气可用。而 上意不拟于清职之望。苟如是则东西尚有形迹。非计之得也。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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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所言。后数日 经席。淳进 启曰。东西之说。乃闾巷杂谈。朝廷当不置齿牙间也。岂可以此废弃可用之人乎。金孝元才气可用。弃之可惜。近日东西之说。尚未消尽。故被驳者及置散者。皆以东西为口实。今不用孝元。则藉口者尤众矣。 上曰。虽不用孝元。岂无可用之人乎。淳曰。一人之用舍。虽非大关。而但东西之说未消。则士类相顾疑忌。无有妥帖时也。自上必须洗尽东西。使无毫发痕迹可也。孝元若无才气。则弃之何惜。今者孝元之才可用。而乃牵于东西之说不用。则甚为士类不安之根本矣。副提学柳成龙,修撰韩孝纯。亦反覆陈达孝元可用之状。玉堂至于劄论。而 上终不释然也。
两司请罢青阳君沈义谦。 上不允。时李珥立朝。与一一士类。欲扶持国势。以回世道。而郑仁弘刚直而量狭。计虑不能周遍。嫉恶如雠。既论劾禹性传,李敬中之后。时辈疑珥主论而抑东扶西。多有不平者。李泼嫉沈义谦。必欲声罪击去之。时辈多不知珥。而独李泼,金宇颙尊信之。时有流言称义谦于今 上宅宗之时。潜缘宫禁。希起复之望。欲以专擅权势。其言不近情理。而士类皆愤激。郑仁弘尤愤曰。义不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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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贼同朝。成浑,李珥曰。此事不近情理。非可信之说。而义谦于今日。无异孤雏腐鼠。置之一边。亦可为国事。今若论劾。则人情疑惑。惹起不靖之端矣。何必无事中生事乎。泼意不快。乃见仁弘赞其决。仁弘议于宇颙。宇颙亦止之曰。恐惹起争端沮。败好意思也。仁弘不听。而欲并论郑澈。宇颙,泼力止曰。若论季涵。则大宪必不从而角立矣。季涵决不可论也。仁弘见珥力劝论义谦。珥不从。仁弘慷慨不已。欲弃官而归。泼见珥曰。时辈不能深信令公者。恐公牵私情。不舍义谦也。公今弃绝世人。则一时士类。皆信服公心。而西边善士。渐可收用。有保合之势矣。且不论此人。则德远将弃官而去矣。岂不可惜乎。珥曰。吾将思之。珥见成浑曰。今日欲论义谦。甚非事宜。但时辈本疑珥党西。而今者郑德远。以论此事不合弃去。则时辈必以此为赤帜。显然攻珥矣。珥去而士类尽散。则国事尤败矣。今日之势。须从众议。浑叹曰。不有景涵。谁主此论。不有德远。谁决此论。可谓平地起风波矣。金宇颙谓珥曰。论劾非宜。若以一劄论其为人。则何如。珥曰。劄子须多言句。今此事有何说而能陈列成劄乎。宇颙曰。劄子胜于论矣。珥意然之。一日。宪府齐坐。郑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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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发义谦事欲论。珥曰。上劄子论其为人。何如。仁弘曰。不如论罢之为明正也。珥曰。此事。必须 启辞得中。若稍过激。则必有蔓延之患。且起复事。当置之疑信之间。不可入于 启辞中也。僚议皆从之。珥乃口占 启辞曰。青阳君沈义谦。曾以外戚。久执国论。贪权乐势。积失士类之心。近年以来。朝论涣散。不能保合者。实此人所致。公议不平。久而益甚。而迄未蒙显斥。故好恶不明。人心疑惑。请 命罢职。以明好恶。镇靖人心。且谓仁弘曰。后日 启辞。必依此说。不可追增语句。以起人惑。仁弘口诺而心不然之。宪府既发。而明日谏院亦发。弘文馆亦上劄。请从公论。 上不允。
八月。大司宪李珥,执义南彦经,持平柳梦井。以言事见忤时辈。被劾而递。珥之论义谦也。约同僚使无延及之患。而翌日仁弘 启辞稍过激。而且有援附士类。以助声势等语。 上问曰。士类何人也。仁弘请议于同僚以 启。仁弘遽对曰。所谓士类者。义谦与尹斗寿,尹根寿,郑澈等诸人。根为缔结。以为声势。窥觇形势云云。珥见此 启。谓仁弘曰。郑季涵。非义谦党也。年前士类议论过激。故季涵以士论为过。果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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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之言。此非为义谦也。季涵是介士也。若以为缔结义谦以助声势。则冤枉极矣。且珥年前上疏。赞澈之为人矣。今在宪府。斥澈为义谦之党。则珥乃反覆无状之人也。君须避嫌。为澈分疏。然后珥可供职。不然则珥当辞避矣。仁弘甚难之。相争移晷。仁弘乃屈意从珥。诣 阙避嫌曰。郑澈虽与义谦情分甚厚。不至如尹斗寿等私相缔结。而臣乃以为义谦之私党。其失实甚矣。请 命递臣职。 答曰。勿辞。仁弘退待物论。珥与同僚当处置仁弘。而适南彦经以他事引嫌不出。独掌令权克智,持平洪汝谆,柳梦井参论。珥曰郑澈与义谦虽曰情厚。其气味心事。则迥然不同。仁弘只是仓卒间回 启失实。非有私意。当以此请出仕矣。克智,汝谆曰。澈与义谦。情既厚矣。且义谦失志之后。澈常怀愤怼。多发不平之言。安得谓之气味心事迥然不同乎。梦井曰。我不知澈。只闻人言。他人可信。孰如令公者乎。我则当从令公矣。于是汝淳先避曰。臣等与郑澈未曾相识。其心术隐微处。则有不可知者。澈平日与义谦交厚。而自义谦失志之后。常怀不平之意。辞气多发于愤激。则其与义谦相密。据此可知。掌令郑仁弘。直据所闻。仰答 下问之辞。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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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段所失。故臣等欲以此意出仕。而同僚或以为澈之心事。与义谦迥然不同。以仁弘所 启为失实而反请出仕云。其请出仕虽同。而其意则异势难苟同。请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退待物论。珥与梦井亦避嫌曰。郑澈与义谦。虽曰情厚。而澈是刚直介洁之士也。其气味心事。与义谦迥然不同。本非私党也。但澈之为人。容量狭隘。与人寡合。不肯苟从众议。士类之攻义谦也。澈疑论议过激。故屡发不平之语。实非为义谦也。士类不能知澈之心。则见其形迹而疑之者。亦人情之所不免也。郑仁弘既不知澈。又不能深察曲折。仓卒回 启。以澈为缔结义谦。有若私党者然。言虽过乎实。而其情则只是直据所问而已。非有一毫私意于其间也。欲以此 启请出仕。而权克智洪汝谆。固执以为澈之心事。有不可知者。不从臣等之议。各守所见。终未归一。不能处置同僚。势难在职。请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澈若交结。则其心可知矣。人臣何敢乃尔。可勿辞。退待物论。是日。谏院将处置宪府。而论议不一。大司谏李塈司谏郑士伟正言姜应圣郑淑男。则欲并请出仕。而献纳成泳。则欲并请递差。姜应圣诣 阙。不待僚议归一。而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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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彦经出仕。而明日各以所见皆避嫌。而泳捃摭宪府过失。辞意不好。皆退待。而玉堂处置两司。皆请出仕。而姜应圣之处置违格。成泳之掇拾过失。期于必递为不可。请递两人之职。明日之政。李准为献纳。尹承勋为正言。时辈深恶郑澈。恐李珥引入要路。方欲击去承勋。承望时辈风旨。欲因事趋附。议于同僚曰。李珥南彦经柳梦井。皆救解郑澈。不可在职。当论递也。同僚不从。遂各避嫌。而承勋之 启曰。凡论事之际。是非不可不明。公论不可不伸也。大司宪李珥等。以郑澈为虽与沈义谦相厚。而其气味心事。迥然不同。夫人之取友。必志同气合。然后最相亲密。既曰情厚。则其气味心事。岂有迥然不同之理乎。此则救解郑澈。不得为此不成说话也。南彦经不辨是非。含糊两可。玉堂处置。只虑骚扰之患。亦无直截之论。反贻言官苟且之习。其可乎哉。论澈一事。虽无主论之人。轻重差殊。而是非相混。公论之激。有不可遏。此而不正。则诚恐台谏风采。自此扫地。而人心解体。士气未伸。故臣欲论递李珥等。而同僚不从。决不可苟同。请命递臣职。 答曰。尔言妄矣。澈若交结。则是人臣失节处也。顷日宪府之来避也。教之云云者。良以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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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未详其虚实耳。论人本心。亦各有见。昔贤之于知人也。其所见。亦各不同。惟在时君所见如何而已。李珥等之见。又一道也。以此角立。必欲击去之。汝何人哉。其勿辞。承勋退待。而谏院亦专数避嫌。以承勋之议不同。势难相容。请 命递职。 答曰。勿辞。皆退待。而宪府亦专数避嫌。而李珥等之 启辞曰。臣等以论澈一事。大被尹承勋所诋斥。知人甚难。论人固不易矣。但承勋所谓情厚则心事必同者。此则大不然。昔者韩愈之于柳宗元。司马光之于王安石。苏轼之于章惇。语其情厚则无异兄弟。论其心事则有若燕越。岂可以为情厚则心事必同乎。况今郑澈是狷介寡合之士也。与沈义谦情密。不至如上数子。而其心事则迥别。方义谦之得意也。素无党比之迹。及义谦失势之后。其所不平者。以士论过激。并疑朋侪故耳。岂区区为一义谦者乎。臣等虽无状。乃 殿下之臣子也。天日照临。安敢曲护一澈。而仰欺 君父乎。近来论劾人物者。例必波及朋侪。故每劾一人。举朝骚扰。殊乏忠厚安靖气像。此非盛代之所宜有也。臣等所劾。止于义谦而已。其论心事。虽或不同。无甚大关。少无角立之理。而议论纷纭。迄未宁息。此由臣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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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言行不能见信于人。被人轻侮故也。势难镇定。不可在职。请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昨见承勋启辞。是必轻薄者。故予责之。卿等可速就职。但当尽心供职。惟公而已。且略有予意。夫正也邪也。黜罪数三臣。在人君一号令之间耳。然自前上章论之。或近臣进言于榻下者。予皆不答。此必予有其意。至于近日卿等之请罢也。则曰待之以其道而已。于玉堂之劄论也。则曰尔等自察身事而已。有以郑澈交结为言。则曰是失节处。何敢乃尔。又或深攻澈心而并及论者。则责之曰尔言妄矣。此皆予有其意矣。夫青阳一人。何必罢也。遵予速退之教。不亦可乎。宜知悉。于是两司皆引嫌退待矣。时公论皆以承勋趋合为不韪。虽儿童走卒。莫不以承勋为当递。而惟时辈深嫉郑澈。若递承勋。则恐澈归于无过之地。玉堂之论。至欲独存承勋。尽递两司。典翰李泼,应教金宇颙。亦依违不辨是非。如柳梦鹤,鱼云海辈。皆不知承勋之当递。玉堂上劄。只虑骚扰之弊。而不分是非。请并出两司。 上怪之。答曰。劄论误矣。含糊二字。方可用于此劄矣。承勋当递不当出。然姑从之。识者见玉堂之劄。莫不骇异之。李珥语人曰。时论之偏。我力不能匡救。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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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视我与承勋一般。则我何以能为国事乎。且三司皆无公论。我不可无言。宁得罪于时辈。不可使 君上终不闻直言也。乃诣 阙将避嫌。而承勋先 启曰。论澈一事。非寻常论议之比。曰是曰非。贤否判然。所争虽小。所关甚大。李珥等之言是。则郑仁弘之言非也。岂可不辨是非。置诸疑信之间。使国论未定。众心不服哉。臣愚妄见。已陈于前。而今见李珥等 启辞。则至举古昔贤者而比之。臣之惑滋甚。而 圣明未烛微衷臣。何敢冒昧而出。以玷名器乎。请 命递臣职。 上答曰。众心之服与不服。岂在于论澈之浅深乎。李珥等之引古人者。举此以明彼非比之于韩马等辈也。人君之警责。亦发其病而药之。其意在于陶甄也。尔可就职。毋为轻浮。惟公惟慎。尽心供职。勿辞。李珥等避嫌 启曰。臣等伏见玉堂劄论。不辨是非。而只虑骚扰。故其言糊涂。主意难见。不成模样。如是而能抵镇定者。未之闻也。大抵郑澈。刚褊狭隘。不能容物。不度事理之中。而疑士论之过激。屡形于辞色。士类亦不深究澈之心事。诋斥过实。如使澈也。虚心反己而无所怨尤。士类无泥于迹而徐察其心。则和平之福可冀。而保合之计可行也。今乃不然。士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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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疑澈愈甚。而澈之不平愈深。加以造言生事者。交构两间。使之展转阻隔。乃至于此。澈固不是。而指澈为党于义谦者。亦不得为公论矣。彼尹承勋。有何识见。不过承望士类之风旨。为趋附之计耳。今虽 命递承勋。士论既如此。则将必有继起者矣。两司岂有宁靖之时乎。不如 命递臣等之职。以一士论之为愈也。以不关之事。纷纭辞避。屡日不定。有同儿戏。大伤国体。此岂臣等之所欲哉。势有所不免耳。臣等惶慄羞愧。诚无以举颜矣。请速 命递臣等之职。 答曰。承勋之论。固不是。卿等不足与之相较。可速就职勿辞。于是两司皆避嫌。退待物论。而谏院则指斥珥等救解郑澈太过矣。玉堂上劄。请并出两司。而只递尹承勋及李珥。 上答曰。李珥等。别无所失。决不可递。盖时辈以珥语。触忌不避。故请递耳。两司出仕。而玉堂更劄请递珥等。 上不从。谏院 启曰。尹承勋前后 启辞。直达所怀。言甚剀切。深得言事之体。李珥等既被其论。则所当引咎退待物论之如何。而敢于辞避之际。反加诋斥。至曰承望趋附。其轻侮言官甚矣。请亟 命并递。 上答曰。承勋之心术。自呈露于初避之启。予不加威怒者。固出于宽洪之度。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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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臣。顾不可斥而论之耶。玉堂并出之劄。含糊叵测。不成文理。儒生群聚。其论敢如此。是国家之所羞也。昨又至。欲递忠直之臣。予用骇愕。予岂可不辨是非。一出一递。徒为点头。为书生所弄也哉。人君之为国。惟理而已。今请递宪长等。是何理耶。虽越月论启。岂有可递之理乎。宪府亦请递珥等。 上不允。弘文馆全数待罪 启曰。伏见 答谏院之教。臣等惭惶悚慄。若无所容。窃念近日朝论。只欲请罢义谦。以靖人心。至于郑澈。则偶发于 清问之下。初非有攻击之意也。而台阁议论。纷纭迄未宁靖。气像不好。诚可叹息。夫承勋之欲递李珥等。固有喜事轻锐之病。而至于心术。则有不可以逆臆者。李珥等之论。虽出于公心。而物情或不能平。若递彼出此。则恐不足镇伏物议。臣等 启请两出者。诚迫于不得已也。至于纷挐角立。势不两全。而李珥之指斥承勋。亦有逆探过疑之失。愈不足以伏人心。故不得不并请递之。欲以镇定群情而已。是岂臣等之所欲哉。臣等待罪帷幄。当事瞢眛。旨意不白。取疑于 君父。为清朝羞耻。此实臣等之罪。诚无颜面可居论思之地。乞 赐罢斥。 上答曰。观此启辞。曰初非有攻击之意。曰气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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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可叹息。曰喜事轻锐。此言是矣。然则只递承勋。以为镇定之计。则彼承勋。亦当囿于人君度量之中。警惕其心。他日未必不为忠信宏厚之人矣。未知何故。并递李珥等。使不得为国事耶。李珥等之递。予未知更有何益耶。虽欲不起予疑。其可得乎。此予所以教之云云者也。然此必出于偶然。可勿辞。尽职惟公。宪府又 启曰。 殿下于李珥等。不以人言有挠贰之意则至矣。其于玉堂谏院。则 严加峻责。多未安之教。大有所损于优容纳言之道。非但难以镇服人心。反使珥等进退维谷。无以为地也。台谏少有人言。则不得仍在其职。已成格例。请亟 命递差。 上答曰。郑澈之浅深。姑舍是可也。而敢为自是己见。击去李珥等。是诚何心哉。忠直之臣。为轻躁者所击去。而予若不发其肺肝明谕而责之。惟颔之而已。则是所谓昏君。亦非尔等之所愿也。台谏少有人言。则不得仍在其职云。是亦有不然者。所谓人言。惟观于理如何耳。言苟非理也。虽百人攻之。岂不可仍在其职乎。且引格例为言。格例有何理耶。尔等为今之计。莫如速请出李珥等。与之同寅协力。尽心国事。此实良策也。不然。必起予疑。将有不好事。其慎之。宪府又 启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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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合士类。共济国事。是臣等本意。故与李珥等并出相容。而自尹承勋论辨是非之后。互相辞避。展转至此。珥等指斥承勋太过。以激物情。则臣等之请递。固出于不得已也。此岂自是己见。强欲击去之意乎。台官被论。势难在职。请加三思。亟 命并递。 上乃命递珥等。而郑芝衍拜大宪矣。时新昌县监有阙。 上特命尹承勋为新昌县监。时 上见超卓。一时士类。皆不及矣。珥既递大宪。公论甚以时辈为过。安敏学大言曰。尹承勋是何等幺么人。乃敢攻士类乎。珥见侪辈皆无识见。殊郁郁不乐。金宇颙,李泼等。皆愧谢珥。珥谓成浑曰。以直截之义言之。则时辈视珥与尹承勋等。可以退去矣。浑曰。时辈皆愧谢。而且实无攻兄之心。何可轻退乎。珥曰。东西之争。至今未息。我意则欲打破东西。保合士类。而时辈则自是己见。宁误国事。必欲东胜。肃夫,景涵辈。依违两间。欲不拂于时辈。而又不负于珥。可谓劳矣。我若退去。则时事尤溃裂。故隐忍不去耳。尹承勋既补外。谏院欲请留。适郑仁弘于 经席。斥承勋之非。故谏院不敢发。后日。珥因入侍白 上曰。顷日以小臣不能慎言之故。自 上答三司之语。多有未安者。似若轻视三司。小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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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警责。乃安于心耳。臣性愚直。不能审察。人情物态。惟任情发言。承勋之言。有如迎合时论。故率尔指斥而言之。到今物议不平。想是臣言不中耳。承勋之言。固失矣。但是非间。言事之臣。不可折之太过。而自 上特命补外。人君之威。不特雷霆。此事传之四方。则闻者不知曲折。但以为因言事获谴。则恐直言之士有所嗫嚅也。 上曰。前日之教。非为卿也。只据事理而言耳。如尹承勋。年少者。暂出治民。有何所伤。若以予为不能得事理之当则是也。但以出承勋为非。则亦非的论也。虽言事者。若所言不是。则岂可不斥乎。正言郑淑男进曰。李珥之言。直出于公心。承勋之出。物情果以为未安耳。 上曰。言及之故。予乃明言矣。承勋不必出外。而由谏院启辞。崇长太过。以为言甚剀切云云。予若不加抑制。则恐异论又起。故命补外。以镇物情耳。时柳梦鹤,金宇颙,李嵘见珥论近事。梦鹤曰。尹承勋趋附之情。不可逆探。公言过也。且彼方攻公。而公亦指斥不避嫌矣。李嵘曰。承勋趋附之状。若灰心灭智。则不能见矣。若稍思量。则宁有不见之理乎。如此趋附之人。士类不以为非。而反助其势。以攻君子。是何道理。珥曰。承勋决是趋附。若三司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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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非者。则我可不言。今三司皆加奖拔。则一国无公论矣。我亦言官。何敢不言。且为国事。避嫌亦难。昔尹穑方攻张浚。而浚指穑为奸邪。浚亦非耶。梦鹤分辨多言。宇颙则有惭色不言。珥曰。是何预于国事而纷纭至此乎。宇颙曰。时辈则以此为国事耳。方三司攻珥也。朴淳叹曰。年少辈识见不高。如叔献。可作儒林宗匠。时辈当听命。而乃以不关之事。争辨至此。置国事于度外。可谓逐鹿而不见泰山也。淳欲劝安敏学使止郑仁弘不更论 启。而敏学曰。吾以德远为山林学者。以今观之。乃怪鬼辈也。遂不往见。李塈为大司谏。人有问者曰。何以必递李大宪乎。塈曰。我则不知矣。僚议甚激。我则不知矣。问者笑之。郑澈自时辈起张世良之狱。心常不平。屡形于辞色。且喜饮酒。醉后之谈。多短时辈。时辈尤疑之。一日。与李泼乘醉相诟詈。交道遂绝。至是。时论诋斥。故澈乃归乡。李珥出外。别于江上。勉以操存止酒。澈极言李泼之心不可信。珥曰。君见偏矣。景涵识见不明。而其心良善矣。澈摇首曰。未也未也。如郑德远则其心公矣。虽论我远窜。若遇诸路。则当酌一杯同饮矣。澈又曰。时辈全不识我。若时辈皆败。则我岂不尽力相救乎。时辈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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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我矣。澈大归而朋友无追别者。达官中。独珥与李海寿坐饯席。海寿寡言。珥戏曰。季涵之刚介。文之以大仲(海寿字)言语。则无往不达矣。珥每谓人曰。季涵刚洁忠义之士也。其病只在狭隘而已。其人终不可弃也。时辈多不然之。一日。 上谓侍臣曰。郑澈予不知其为人。但曾为承旨时。略观其所为。乃介洁之人而尽心国事者也。且顾朴淳曰。予以澈有才气。领相知之耶。淳曰。澈果有才气矣。 上曰。予观其狭隘。以为必与人多不合。果然矣。若以澈为小人。则渠必不服矣。淳曰。 殿下知澈深矣。知人每如此。则一时士类。孰不心服乎。郑仁弘有直气而无容量。处事失于不周详。士论或不推许。仁弘不自安。遂归乡。安敏学语人曰。当今东人主国论。不问人物邪正贤愚。而只以非斥沈义谦者为君子。以稍救沈义谦者为小人。故乘时附托者。有如猬起。当此之时。郑德远以山林之士。仪于 王庭。负一时清望。而乃不务远大经国之猷。而汲汲出力。以助东人之势。其有功于东人大矣。名望必益盛矣。其为隐逸之羞则大矣。德远真可惜哉。李珥曰。德远刚直。而计虑不周。学识不明。譬之用兵。可以为突击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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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大司谏李珥辞职上疏曰。伏以无状小臣。遭遇圣明。受恩深厚。昊天罔极。粉骨碎首。未足仰报。而从前求退。炊不暇熟者。其故何哉。才非适用。一也。病不堪仕。二也。与世寡合。三也。畎亩之中。一饭之顷。岂敢忘吾 圣君乎。去年冬被 召。适值 圣躬新经违豫。犬马之情。急于觐省。不敢辞职。及瞻 天光。感恋尤深。未遑揆分。遂冒重任。窃思政治得失。系于士论。士类调和。合而为一。而就其中激浊扬清。是是非非。然后朝廷可靖而事业可兴矣。苟或不然。先分彼此物色异己。则取舍不公。人心不服。将无以立清论而定国。是故臣之存乎心者。必主和平。发诸言者。必欲无偏。冀以此小效涓埃者。是臣素所蓄积也。近年东西之名。本出于闾巷不根之谈。臣尝以为明者闻之。未满一笑。实不料至今尚为朝廷之疢疾也。沈义谦。是臣父家外属。金孝元。是臣同年侪辈。二人臣皆熟知。初非怀嫌积衅结党相倾者也。第以义谦猥恃权柄。气势张皇。孝元当事果敢。不避忌讳。一语相忤。而流言交构。渐致不靖。大臣之建请两出者。是镇定之策也。如是而洗涤痕迹。不生偏议。则实是搢绅之幸。而彼此方生之说。迄未宁息。此臣之所未解也。大抵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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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者。非若冰炭薰莸不可相容者也。不过先后辈之不相合。而只是义谦以外戚。参先辈之列。人所厌恶。故一时清望。不归于西而在于东耳。虽然。东人固多清流。而其间岂无趋时附势者乎。西人纵被指摘。而其间岂无才识可尚者乎。以西攻东。固不可矣。若一主于东而惟西是斥。则是亦偏见而非公论也。昔年孝元之作宰富宁也。臣敢独 启请改内邑者。非为一孝元也。欲以安后辈之心也。及乎士类深攻义谦。延及他人。目为邪党。则臣敢陈疏救解者。非为一义谦也。欲以安先辈之心也。至于今日士林。犹未保合。猜疑未绝。臣与一二同志之士。思所以匡救。则多以为义谦未蒙显斥。好恶不明。士类皆疑先辈有爱护之志。故不敢为同寅之计。今若明谴义谦而绝之。则可以荡涤东西。协和为一矣。臣亦窃念义谦为人。到今尤被士类之所深恶。决不可并容于清朝。故其敢论罢者。只欲顺成士论。夬决一人而为调剂镇定之策耳。臣诚至戆。更无他心。区区诚不自量。前后效愚者。惟在于救偏见张公议。以清朝廷而已。伏惟 圣君在上。贤相在下。若以打破东西。不问彼此。只观人器而举措者为国是。而敢有浮薄喜事。横议过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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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拂和平之论者。辄加抑制。则士论可以得中而归一矣。苟如是则义谦既以外戚。曾执国论。积失士心。不可更用。只当待以其道。不失其禄。而若孝元之才气可惜历变锻鍊者。则不可比并而舍之矣。夫然后东西之瘢。可以永洗矣。今者荐用一人。则上下辄疑其吹嘘附会。论劾一人。则上下辄疑其排摈异己。公论不得见伸于上下。此则无他。以东西形迹犹存故也。每有所为人各以私意相窥测。则国事何由可正乎。当此之时。苟非公心直道负一时重望者。则决不能镇服群情。以主清论矣。如臣疏愚浮浅被人轻侮者。则安敢更叨言责重地。行呼唱于道路。使人指笑而疵议乎。今臣欲竭智殚诚。匡辅明时。则志大才疏。终必偾事。欲随俗俯仰。只事餔啜。则内顾初心。愧恧山积。决不敢为也。欲揣度分义。退归田里。则尧舜之君。不忍便诀。进不获便。退亦不安。臣情臣势。孔艰而可悲矣。伏望 殿下明烛事理。俯察危悰。 命递臣职。授以庶官。使得随分供职。以尽葵藿之诚。则公私幸甚。 答曰。具悉卿意。可勿辞尽职。珥竟辞以疾。递职。
庚辰五月。兵曹判书李珥上疏陈时事。其略曰。窃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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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有本有末。先治其本者。似迂而有成。只事其末者。似切而反害。以今日之事言之。和朝廷而革弊政者。其本也。调兵食而固防备者。其末也。所谓和朝廷而革弊政者。何谓也。自古为治之君。必先正心。以正朝廷。朝廷既正。士类协和。然后形和气和而天地之和应之矣。今者朝廷之不和。灾沴之荐臻。谁任其咎。无乃 殿下正心诚意之学有所未至。而用舍举措之令。未得其当欤。伏愿 反躬省念。无拘近少。必以追踵圣王为志焉。此在 圣明典学力行之如何。今不敢喋喋累陈焉。若今朝廷则 殿下以为何如耶。自东西分类之后。形色既立。往往未免以同异为好恶。造言生事者。交构不已。搢绅之主论者。多是东人。所见不能无偏。而其流之弊。或至于不问贤愚才否。而惟以分辨东西为务。非东者抑之。斥西者扬之。以此定为时论。于是士类之初进轻锐者。知发身之路在于攻西。故争起附会。伤人才坏士习而莫之禁遏。呜呼。东西二字。本出于闾巷之俚语。臣尝笑其无稽。岂意式至今日为患玆甚乎。观人之道。只分邪正而已。何东西之足辨乎。如臣初非得罪于士类者也。只欲调剂两间。共为国事。而士类之不知者。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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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扶西抑东。一被指玷。渐成疑阻。百谤随起。终至于馆学之儒。亦或轻侮。揆臣分义。固当乞退。杜门省愆。而贪恋 恩宠。迄未决去。且念士类固过。而多出于识见之差。非必挟私误事也。一朝觉悟。则其间尽有可用之才。而间有一二人知臣本心。故黾勉迟回。必欲偕之同寅协恭之域。嗟乎。鸟兽不可与群。臣舍士类。将谁与集事乎。臣之用意甚艰而情理可悲矣。臣今竭言。固知益忤于时论。而展尽底蕴如此者。 殿下略见影象。未究实状。而近日献言者。或有斥朝绅以偏党者。若 殿下未能洞烛。遂疑臣邻。尽为朋党。则恐为士林无穷之累。必须明辨而极言之。且进救弊之策。然后士林得安而公论得行矣。自古小人。固有朋党。而君子亦引同类。若不问邪正而惟党是恶。则无乃同心同德之士。亦不得见容于朝耶。是故自古朋党之弊。只为缙绅之疵。而恶朋党而欲去之者。未有不至于亡人之国者也。东京党锢之变。白马清流之祸。可不深戒乎。今日之搢绅。岂无一二偏党之习。不可因此而举疑群臣也。呜呼。上下未孚。搢绅不睦。国是靡定。浮议横流。如此而欲望戡乱制治者。未之前闻。 圣明在上。虽无士林之祸。安知后日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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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变。实萌于今日乎。南衮,沈贞。宁有种乎。今者一任士类之所为。固不可也。若以士类为非而攻之。则尤不可也。伏望 殿下广召大臣台侍。赐对 榻前。明谕圣旨。俾改分辨东西之习。陟罚臧否。一循公道。消融荡涤。镇定调和。而如有执迷不悟者则裁抑之。怀私强辨者则斥远之。必使人心所同然之。公是公非。得为一时之公论。士林幸甚。臣发此言。岂敢自以为是哉。惟 殿下栽(一作裁)自宸衷。询及庙堂。臣言若是。则即 命施行。如以为非。则即加罢斥。使国是归一。而无是非模糊之失。则其幸尤大矣。如是而推诚接下。从谏改过。 圣心既正。朝廷既和。则可谓得人而革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