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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六
隐峰全书卷十六 第 x 页
隐峰全书卷十六
 己卯遗迹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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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庵先生行状(退溪李先生)
公姓赵。讳光祖。字孝直。自号静庵。赵氏为汉阳著姓。高祖讳温。为 本朝开国功臣。封汉川府院君。谥良节。汉川生义盈库使讳育。 赠吏曹参判。参判生成均馆司艺讳衷孙。 赠礼曹判书。判书生讳元纲。官至司宪府监察, 赠吏曹参判。是为公皇考。妣骊兴闵氏。县监谊之女。以成化壬寅八月十日生公。公生有美质。少小嬉戏。已有成人仪度。稍见人非违。辄能指言之。及长。知读书修业。慷慨有大志。独不屑意于科举之文。而兴慕圣贤之风。博学力行。期于有成。年十九而孤。奉母居家。至诚色养。孝义之称。达于邦国。正德庚午。试进士居魁。辛未。丁内艰。至乙亥夏。廷臣有以孝廉荐闻。除造纸署司纸。是年秋。应 中庙谒圣别试。登乙科第一人及第。授成均馆典籍。俄迁司宪府监察,礼曹佐郎司谏院正言。 章敬王后之丧也。潭阳府使朴祥,淳昌郡守金净同上疏。请复慎氏正坤位。朝议以为非所当言。请拿鞫。事将不测。公独力争曰。慎氏固不可复。疏中所论。亦大有理。不宜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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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塞求言之路。二公由是得免。选入弘文馆。自修撰历校理应教典翰直提学。戊寅春正月。升秩通政大夫。拜副提学。五月。迁承政院同副承旨。佥以为长玉堂养君德。非此人不可。寻还玉堂为副提学。 主上雅尚儒术。锐意文治。庶几复见唐虞三代之盛。而尤倚重公。公于是。感不世之遇。以致君泽民。兴起斯文为己任。以为君心。出治之本也。其本不正。则政体无依而立。教化无由而行矣。每入对。必齐心肃虑。如对神明。知无不言。言无不谠。其进戒之辞若曰。人之一心。本与天地同其大而四时同其运。由其理蔽于欲而大者小。气梏于私而运者塞。在常人。其害犹不可胜言。况人君势位高亢。易致骄溢。而声色诱陷。万倍常人。心一不正。气一不顺。则兆应于冥冥而孽作于昭昭。彝伦斁而万物不遂。夫如是。 主上所以存心事天。以致中和之极功。当如何也。至于义利王霸之辨。古今治乱之几。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戒。无不罄竭底蕴。详论而极言之。或至日昃。 上皆虚心。倾悚而听之。日加奖厉。是年秋。朝廷欲设贤良科取人。公启曰。以 上之志治而久未有成效者。由不得人才故也。若行此法。人才不患不得也。两司与玉堂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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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格署。累日不 允。一日。公诣政院。谓同僚曰。今日未蒙 允。不可退。至夕。台谏皆退。玉堂仍留论启。得允乃出。始会宁府城底野人速古乃。潜与深处。野人通谋。入甲山府界。多掠人蓄。至是。因南道兵使秘启。先谕 密旨于本道。遣李之芳。往令其伺隙掩捕置之法。 上御宣政殿。临遣。将相谋臣环侍。公自外来请对。进曰。此事正类盗贼狙谲之谋。非王者御戎之道。且以堂堂大朝。为幺么丑虏。行盗贼之谋。辱国损威。臣窃耻之。 上即命更议。左右争言兵家有奇正。御戎有经权。询谋已同。不可以一人之言遽改。兵曹判书柳聃年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臣自少出入北门。彼虏之情。臣实备谙。请听臣言。 上犹却众议罢遣。 上之待公。公之得君。可谓两至矣。其一时以善类同招。擢被眷遇者非一二。相与协力赞襄。奋起事功。刬革宿弊。修明教条。 先王法度。次第举行。小学为育才之本。乡约为化俗之方。百僚无不耸励。而四方为之风动矣。然而诸公之意。未免失于欲速。凡建白施设。锋颖太露。张皇无渐。亦有年少喜事之人。投合时好。以鼓作纷纭者多厕其间。旧臣之不容时议。因事见攻者。怨入骨髓。公盖已早见其几。知道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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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而欲避位久矣。是冬。 上特命升公嘉善大夫。拜司宪府大司宪兼世子左副宾客同知成均馆事。公益以骤跻为大恐。控恳力辞。 上眷愈隆。愈不许。人有见公终不得辞而退也。忧懑之色满容。而无如之何也云。己卯春。有金友曾者。诬毁士林。事发廷讯。公以台长参焉。两司以公不欲穷治友曾论递。已而。用政府 启仍任。厥后朝议欲追夺靖国功臣之无功滥授者录券。公亦同其议。盖是时。公既不得去。则其所以把握纪网(一作纲)。激浊扬清。而令行禁止者。在所当然矣。顾于时势。有大可忧者。故临事。不得不稍存调剂之意。其他如申公鋿,李公耔,权公橃所见皆然。乃随时之义。莫非中道。彼矫激轻锐之伦。反以公为依违苟循。迹同憸邪。至欲斥去弹劾者数矣。不知向之群怨在傍。磨牙鼓吻。日伺间隙。而骇机大祸。忽作于开神武之变。嗟乎。可胜言哉。可胜言哉。当日之事。自有国乘。然而首相之涕泣牵裾。诚动于天。幸有以少霁雷霆之威。诸生之守阙号哭。争囚禁府。适足以益藉谗锋之口。此苏轼所以吐舌于张方平救己之言也。公以十一月日。谪于绫城。而后 命之至。在十二月二十日矣。公即沐浴更衣。从容谓都事曰。 主上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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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死。合有罪名。请恭听而死。都事无应。公又曰。爱君如爱父。天日照丹衷。遂卒。年三十八。明年某月日。归葬于龙仁县某里先人之兆。公天分异甚。绝出等夷。鸾停而鹄峙也。玉润而金精也。又如猗兰播芬而皓月扬辉也。年十七八。慨然有求道之志。时参判公为鱼川察访。寒暄金先生谪在熙川。公素闻寒暄学有渊源。因趋于彼而往从之游。得闻为学之大方。盖我东国先正之于道学。虽有不待文王而兴者。然其归终在于节义章句文词之间。求其专事为己。直以真践实履为学者。惟寒暄为然。公乃能当乱世。冒险艰而师事之。虽其当日讲论授受之旨。有不可得而闻者。观公后来向道之诚。志业之卓如彼。其发端寔在于此矣。姑以可见之实言之。其为学也。笃信小学。尊尚近思。发挥于诸经传。其在平居。夙夜敛饬。俨然肃然。冠服威仪。罔或愆度。出言制行。动稽古训。其持敬之法也欤。尝入天磨山。又入龙门山。讲习之暇。兀坐终晷。潜心对越。涵养本原。坚苦刻厉。人所莫及。其主静之学也欤。孝友之行。出于天性。日拜家庙。风雨不废。奉养承顺。靡不曲尽。治家以正。内外截然。而恩信行焉。以清节自砥砺。自奉如寒士。尝谓夫人曰。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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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事。不暇念家事。宅产无营也。关节不通也。驺直不纳也。其省身克己。常若有不及者。少日。偶值女色将近。即麾去而避之。尤持曲蘖害性之戒。见朋友之因酒失仪。亦加峻责焉。居丧极忧戚。追远尽诚敬。奖进后生。各因其材。论辟异端。欲先正本。素履有闻。而才足以率世。英华发外。而风足以动人。常于下辇台 御座。公以大宪从班。因事挺身而出。趋而过前。望其仪表。百僚尽倾。环桥门者莫不咨嗟叹息。语不容口。其为一时耸服如此。而其自任之重也。谓吾君可以为尧舜。谓吾民可以跻仁寿。其忠贯金石。其勇奋贲,育。以匪躬之王臣。当 九五之盛际。进则日有三接。退则人争手额。斯可谓上下交欣。千载一时矣。奈之何天不能不使阴沴螮蝀于其间。而上不见其志之大行。下不蒙其泽之普被。是则关时运系 邦厄。天地之所憾而鬼神之所为戏。其于公何哉。而况公尝与许上舍伯琦言童丱之骇俗。又对成秀才守琛。忧乡约之难行。则自任虽重。非有固必之意也。观其力辞宪长而不得免也。忧之之心如彼。奇公遵尝发山林独往之叹。亟称惬焉。则急流勇退。本其雅素之志也。顾近世待士大夫。不循古义。亡求去得请之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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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僚致仕之路。一立于朝。自病弃罪斥之外。无从而去国。虽公不合而图退。见几而欲作。其能遂其志乎。既不能遂其退。则祸患之来。乌可以智计求免耶。此其公所遭者为益难也。虽然。日月之光依旧。明于氛翳之释。义理之感久愈。深于是非之定。 中庙欲末乾心洞鉴。而物论昭雪。固已有涣恩之渐矣。迨 仁庙即祚。因庙堂申论。馆学吁天。于是克追先志。命复公职秩如初。呜呼。天道之本有常。而人心之固难诬矣。放勋之有遗意。重华之所成美矣。自是士学因可以知方。世治因可以重熙矣。斯文可赖而不坠。国脉可赖而无疆矣。由是言之。一时士林之祸。虽可为于悒。而 先王崇道倡学之功。亦可谓波及后世矣。抑又有一说焉。自周衰以来。圣贤之道。不能行于一时。而惟得行于万世。夫以孔孟程朱之德之才。用之而兴王道。犹反手也。而其终之所就。不过曰立言垂后而止耳。其故何哉。在天者固不可知。而在人者又未可以一槩论也。然则公之进。既以是名。其不得有为于世。无怪也。独恨夫退不克大阐其实。以幸我东方之来者耳。且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岂能一成于早而遽足哉。其必有积累饱饫于中晚。而后大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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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使公初不为 圣世之骤用。得以婆娑家食之馀。隐约穷阎之中。益大肆力于此学。磨砻沈涵。积以年时之久。研穷者贯彻而愈高明。蓄养者崇深而愈博厚。灼然有以探原乎洛建。接响乎洙泗。夫如是。则其遇于一时者。行亦可也。不行亦可也。所恃以为斯道斯人地者。有立言垂后一段事尔。今公则未然。一不幸而登擢大骤。再不幸而求退莫遂。三不幸而谪日斯终。向之所谓积累饱饫于中晚者。皆有所不暇矣。其于立言垂后之事。又已无所逮及焉。则天之所以降大任于是人之意。终何如也。用是之故。由今日欲寻其绪馀。以为淑人心开正学之道。则殆未有端的可据之处。而龊龊之徒。悠悠之谈。反不能脱然于祸福成败之间。以至世道之益偷。则乃有肆作指目。以相訾謷。行身者有所讳。训子者以为戒。仇善良者用以为嗃矢。以重吾道之病焉。呜呼。此岂是放勋之遗旨。重华之克追。以为扶斯道寿国脉之盛哉。此又后来圣君贤相与凡身任世道之责者。所宜深忧永鉴而力救之者也。故迩年以来。所以转移更张。而明示好恶者非止一二。世之为士者。犹知尊王道贱霸术。尚正学排异端。治道必本于修身。洒扫应对。可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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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理尽性。而稍稍能兴起奋发而有为焉。此伊谁之功。孰使之然哉。则上天之意。于是乎可见。而圣明之化。于是乎无穷矣。公内子。佥使李允浻之女。生二男。长曰定。早卒。季曰容。今为全州判官。初先生之没。二子皆幼。志行之述。久未有属笔。只有洪上舍仁祐所撰行状一道。往年。判官遣其从侄忠男来。以洪状抵滉。求制碑铭。滉以不文。不敢作碑铭。乃惟曰碑铭。且慢状。先生事迹。不可如此疏略。乃取洪状中可传信者。参以后得文字事实。稍加檃括。添减为此文。姑以少塞判官之孝恳。又拟续有闻见。庶可因此而为完就之地耳。若谓以此而可为他日秉笔者考焉。则先生之学问事业言论风旨。载之史册。播于思咏者尤多焉。安可以是限之哉。
神道碑(苏斋卢相公)
隆庆戊辰今 上之元年。 赠静庵先生议领政。越明年易名。为道德博闻。以正服之曰文正。既又命录其言行。听建书院祠。盖其表著天心。扶持人纪。赫赫照人耳目。于是一邦之为士者定。后十有一年。缙绅韦布。咸以为墓道阙显刻。相率来属于守慎。正 孝陵所赏诸生正学。本先生教泽之意。孰不良是斯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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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如末学。见肤语绵。不足以侔高状明。凡往返三四。终不可得以辞焉。则谨按。赵氏本汉阳人。有讳之寿。为高丽佥议中事。生讳。双城总管。总管生讳良骐。袭职。年十三。副金方庆。从元将讨日本有功。诏赐之锦袍玉带。子龙城府院君讳暾。孙左政丞汉山伯,龙源府院君襄烈公讳仁璧。戮力克复登州十二城。又收西边侵疆。历讳温。录本朝开国定社佐命功臣。汉川府院君。谥良节。讳育。义盈库,赠吏曹参判。讳忠孙。成均司艺赠礼曹判书。至讳元纲。司宪府监察,赠吏曹参判。聘骊兴闵氏。县监讳谊门。成化壬寅八月十日。先生生。渊秀端洁。其嬉戏举止。即成人仪度。见人非违。辄能讽止之。比长。自知读书。慷慨有大志。孝友慈谅。皆出自然。弘治乙卯冬。参判公为鱼川察访。戊午秋。寒暄先生谪熙川。先生既趋庭。往从之游。得闻为学大方。久而归。目送之曰。吾道东矣。自是笃信敏求。脱世事洒如也。庚申夏。服斩。庐忧茔下。行必绕茔。坐必对坟。时文公家礼不行。独一遵之。制除。架茅宇数间其侧。为永思地。事大夫人。馀力学文。未尝须臾离。然颇有谤诋。至指为狂为祸胎。知故皆莫与交。不小挠。丙寅。始鸣其道。陶成士类。但一室图书。于举子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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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正德庚午。试司马。考官得之惊叹。定为魁。夏。登天磨,圣居。遇欢适处。缓步微吟。萧然有出尘之想。或遇莲社。兀若泥塑人。攻苦食淡。与僧共之。惟子时在寝。辛未冬。宅恤。乙亥春。栖砥平之龙门寺。夏。因成均馆荐。特授造纸署司纸。叹曰。今之时。非古之时。宁由科第以行道。虚誉的然。吾耻之也。八月。 上谒圣策士。中第二名。除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监察。十一月。擢司谏院正言。是年春。 章敬上仙。秋。潭阳府使朴祥,淳昌郡守金净同疏。乞复慎氏。台谏请鞫致于理。止鬼薪论。至是。先生首言台谏职主言路。先自杜绝。不可相容。请罢命递。已而。先生亦递为典籍。丙子春。历户,礼,工三曹佐郎。俄迁为弘文馆副修撰。入对言伊尹言一夫不获。若挞于市。君臣为民而设者也。诚知此意。日夜以民为心。治平可期。又言天怒有二。作孽不悟。必示以谴告之。乘势不进。亦示之使警察加勉。惟命无常。甚可畏也。丁丑春。赐暇读书。进校理。启言俗喜因循。人安污染。宜随时商量。可改必改。俾相与观感而优游以导之。秋。进应教。进典翰。请免曰。小臣志学未就。愿调僻郡五六年。得兼用力于学。幸复收用。方可两全。不许。冬。进直提学。戊寅春。进副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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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坠。医问交道。启言金宗直。儒者。纵其时大儒不得大施。后多闻风而作者。此其功也。善人为国元气。自李承健构祸。日以耗丧。今其气如早春之草。微霜便痿。其可弃十善而举一失乎。宗社安危。皆自此始矣。夏。迁承政院同副承旨。启言学者閒居。功夫亦难。乍出而仕。临事多件。况人主九重万机。易以摇夺。此是惕念处。朝议以为论思补养。非此人不可。不数日。还前职。时欲设大科。先生启言自 上志治未效。为不得人才也。信能行此。不患不得。后果称得士。秋。三司请革昭格署屡月。先生手疏略曰。玆教之奉。虽在闾氓。作元后者。固当明礼示义。俾迪正方。乃反置司述醮。敬之如当享之神。祝祷俞烦。阴鬼酿奸。是乃后猷无令下民焉式。何惜毅断。以疑郁群情。因语同僚曰。今日不得请。不得退。至暮。台谏皆退。玉堂争之俞。又以会宁藩胡速古乃。阴谋深处。掠甲山界。议遣防御使潜伺捕枭。 上临轩。将相环侍。先生自外至曰。御戎安民。贵布恩威。满浦佥使许混袭擒猎虏。 成宗特诛混。今忿小丑。命大将行盗贼之谋。以伤国体。臣实羞之。 上遽令更议。左右竞言兵有奇正。不可因或言沮成算。 上却之。是月。特进秩。寻兼同知成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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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事。耸而力辞。睿眷愈隆。冬。 上不时御讲。以操舍圣狂为言。对曰。心有感则事为主。有似不乱。常人不接物时。转学纷扰。操存不是着于一处。亦不必每存善念。只得整齐虚一。常惺惺之谓也。一日。 上命先生述戒。乃作戒心箴以献。其序曰。人君一心。体天之大。理气皆包。在吾心运用之中。一日之候。一物之性。其可不顺吾度。使之乖戾邪枉耶。然人心有欲。虚妙者沈焉。梏于情私。不能流通。天理晦冥。气亦否屯。彝伦斁而万物不遂。况声色臭味之诱。日奏于前。势之高亢。又易骄欤。迁司宪府大司宪。兼同知经筵事。请辞。兼成均。许之又充 元子保养官。辞曰。保养之任。须责老成存德。臣决不敢堪当此名。不许。己卯春。金友曾诬毁士林。事发廷讯。两司以先生不欲穷诘论递。为同知中枢府事。未几。复为副提学。夏。兼同知成均馆事。用政府启。复为大司宪。十月。两司请汰靖国功臣滥录者。先生亦极论以为成希颜委柳子光。故当极典者。多参在上。利源一开。为国家膏盲之疾。知有利不知有义。殆必有不可忍说之事。十一月十一日。蒙 允。继请褫因功滥资。不纳。十五日。群臣将录诣 榻前改正。是夜二鼓。沈贞,南衮,洪景舟等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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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门上变曰。赵某与党谋不轨。旋由延秋门入。以既掩逮多官系大庭。事且不测。首相郑公光弼请对。言泪俱发。至于牵裾。得下禁府。尽行窜逐。庠塾号哭。衢涂沾洒。先生责绫城。披墙北望。以纻恋阙之思。十二月二十日。后命至。沐浴更衣。请使者辜名不应。乃遍作亲友书。有曰。吾必从先人兆。又曰。爱君如爱父。天日照丹衷。遂卒。寿三十八。讳光祖。字孝直。明年。葬龙仁深谷里。嘉靖丁巳十一月二十四日。因葬夫人。迁之西数百步许。夫人佥使李允浻女。贞恪敬慎。克守君子之训。男定娶县监权恰女。夙逝。容。文川郡守。娶大护军李镜女。有二婿。佐郎许鉴。生子昀。进士洪远。生二女幼。以堂弟希颜子舜男为后。呜呼。吾东方豪杰迭兴。局于功名节义。溺于训诰词章。至或号为理学者。非极于钻研。亦涉于虚远而已。及文敬公出。先觉倡导。先生实承扩之。其学以省身克己为先。持敬主静为要。沈潜刻励。精思力践。能体道成德。得圣人之诚。若衣冠容貌。视听言动。繄往哲是范。尊小学,近思。而发挥于诸经传。晚好学易。不暂辍。入则服劳承顺。靡不曲尽。丧致哀祭致敬。一于礼不苟。内外截然。而仁信行焉。出则接引后进。因其才禀品藻。取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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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排辟。务欲反经。人见其乐易。自奉以清约。尝谓夫人曰。我心王室。自不及家。当是时。 上尚儒术慕古谊。倚先生为治。先生抱负经济。感激遭际。以尧舜之道为己任。谓君心。出治之本。本正然后政立而教达。每当讲。前夕。端坐熟读。如在 上傍。至晓。易服而进。肃然对越。冀必感动于 上。开陈治道。别白事宜。自性情善恶义利之辨。天人王伯淑慝之分。与夫崇学备边之虚实。祭祀兴继之得失。莫不倾倒罗列。日仄忘倦。 上必专心竦听。多所称善。以至百僚拭眼。齐民手额。皆得醉薰。想望庶几先王法度以次而举。奈诸公近于欲速。年少从而鼓之。旧臣居散地者。怨恚入骨。昏晨觇衅。而先生固已早见其几。欲去久矣。常与申公鋿,李公耔,权公橃。欲调停两间。不至败阙。而一时有以为依违。至拟举劾。吁其异矣。第推戴攀附。一代高勋。顾探论已事。不戒大贞。岂先生自知不得去。不塞不流。遂悉力击破之不顾也欤。抑谈者以为骤用。无以融彻蓄积。早从。无以设教立言。吁其可悼可闷。讵免为吾道之冤。惟我 中庙有涣恩遗旨。 仁庙因以复其官。 明庙又抚而有之式。克至于今日休。且将祀诸孔庭。伪学无禁。正脉有托。用牖斯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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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爱恶。稍稍能奋发有为。是孰使之然哉。非四朝有以终始之。又孰能与于此。大抵大贤之德。具体于初。论述之书。在不得已。借如进德益邵。著书益多。无复疑憾于后学。苟身不立于朝。少有所施为。为之兆也。后之君臣。何所鉴法。得以审邪正原兴丧。见此道为当今之可行。或者其天意夫。铭曰。
 天笃继开。反朴收坏。钟异乎鲜。粹然离障。存以无妄。保厥不便。惟心之活。八荒在闼。一视陶甄。时论小休。将升大猷。首膺广延。明于雪日。调以琴瑟。望之神仙。执经以沃。持宪以督。断断拱筵。据旧图新。行王定民。风动化宣。亶聪既达。惟茅斯拔。则莫我瘨。有含其沙。荐磨群牙。既灰复燃。乃瞻色容。或伺鼻息。曷贰曷蹇。存顺没安。一念如丹。昭汉炳泉。有来有归。不亡不违。在后在前。列圣休惠。诸儒是卫。尚克有传。功深数岁。泽流百世。益见其全。我告伊昧。无惧无悔。仁信必贤。呜呼嘻噫。厥有成败。竟归之天。
墓志铭(栗谷李先生)
正德己卯冬十二月二十日。静庵先生赵公卒于绫城谪所。明年。归葬龙仁深谷里。从先兆。嘉靖丁巳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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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二十四日。改卜其西数百步许。以夫人李氏祔。万历庚辰。太学诸生。一口飏言曰。惟先生泽不斩。士于今受其赐。崇德报功。宜极盛典。今玆神道无碑。幽堂不志。无以昭虔揭烈。以耀无穷。乃相与裒财俶役。募工砻石。朝绅上自庙堂。下至一命以及穷阎之士。苟闻先生之风者。举竞相助。不劳而事集。使求志铭于德水李珥。珥谢非其人。不获辞。仰惟先生道德事业。焯载国乘。退溪李先生状其行。苏斋卢相公铭其碑。岂有馀辞可赘。顾既应撰。不可无言。乃略叙世系践历资质学行设施嗣息。并论善恶祸福天命否泰。而足以铭其叙曰。呜呼。先生讳光祖。字孝直。静庵是自号也。赵氏为汉阳著姓。高丽总管良骐。以军功受元朝袍带之赐。是先生七代祖也。总管曾孙讳温。佐我太祖。录开国勋。封汉川府院君。谥良节。于先生为高祖。良节生义盈库使讳育。 赠吏曹参判。参判生成均馆司艺讳衷孙。 赠吏曹判书。判书生讳元纲。官至司宪府监察, 赠吏曹参判。是为先生显考。妣骊兴闵氏。县监谊之女。以成化壬寅八月十日生先生。呜呼。先生年十九而孤。正德庚午。试进士。冠其榜。辛未。丁内艰。乙亥。举孝廉。拜造纸署司纸。是年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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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拜先圣试士。先生应其科。擢乙科第一人。授成均馆典籍。俄迁司宪府监察司谏院正言。丙子。历户,礼,工三曹佐郎。选入弘文馆为副修撰。升修撰。丁丑。以副校理。 赐暇读书。超资拜应教。升典翰直提学。戊寅。升秩通政大夫。拜副提学。迁承政院同副承旨。以先生宜养君德。还长玉堂。未几。进秩嘉善。兼同知成均馆事。俄迁司宪府大司宪。例兼成均。己卯春。拜副提学。夏。还拜大司宪。冬。用告密者言。下禁府。事叵测。领议政郑公光弼力救。用次律被窜。竟赐自尽。年三十八。呜呼。先生禀受绝人。玉润金精。相表清秀。兰滋月朗。容止可观。凤仪鸾翔。孝友忠直。英睿刚果。幼不好弄。已具成人模范。慷慨有大志。兴慕圣贤。必欲追踵。绝轨世俗所屑。虽千驷万钟。一不以芥意。乐善疾恶。见人非违。若将浼焉。呜呼。先生少时。参判公作察访鱼川。寒暄先生金文敬公得谴燕山。谪熙川。先生素闻文敬学有渊源。因趋庭。得往受业。时师道废久。人多指笑。先生不较不沮。始闻为学之大方。自是益自刻励。课程严苦。笃信小学及近思录,四子,六经。平居。夙夜整饰。高拱危坐。齐明俨恪。威仪折中。进退翼如。尝入天磨,龙门两山。讲习之暇。潜心对越。或竟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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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然渊默。夜分乃寝。五更必起。山人习禅者皆。叹其不可。及其在家。事亲色养。极其诚。慎终追远。情文备至。家庙在别所。日必一往。虽公务鞅掌。大风雨雪。祈寒溽暑。不少废。谨守法度。以闲有家。内外斩斩。正伦理笃恩义。远声色戒曲孽(一作蘖)。奖进后生。各因其材。黜俗论排异端。凡持身处家。应事接人。一稽古训。惟书礼为。则若涉毫发非礼。其心不安。若冠冕佩玉。坐于泥涂也。天分既异。充养有道。英华发外。耸服一世。望之者咸咨嗟叹息。以至市里蚩氓。每值其出。罗拜马前。仰首歆赞。噫。此先生柔嘉令仪所致。岂知反以此胎祸哉。呜呼。先生受命世之才。抱适用之学。格君安民。此固素心。耻于衒玉。潜居若无意者。声誉蔼郁。朝臣争荐。其除司纸也。先生不乐曰。用虚誉得官。不如应举以通行道之路。既第之后。被知于 中庙。月荐岁升。不数年。长论思主风宪。 上雅尚儒术。锐意文治。倚先生甚重。先生感不世之遇。便以尧舜君民。兴起斯文为己任。每将入对。必宿斋戒积诚敬。其进侍也。一心肃虑。如对神明。知无不言。言无不谠。其言若曰。人之一心。天理本全。其大无外。其运不息。良由气局欲蔽。大者或小。运者或间。在常人其害犹难救。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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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势位高亢。骄溢易生。声色媚悦之攻。非匹夫比。心一不正。气一不顺。则生于事害于政。伤和召沴。彝伦斁而万物不遂矣。 主上所以存心事天。以致中和极功者。其可少忽乎。至于义利王霸之辨。古今治乱之几。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象。无不罄蕴极论。或至日昃。 上必虚心倾听。朝议将潜师袭野人速古乃。临遣将。将相环侍。询谋已同。先生自外进曰。此事类狙谲。非王者御戒之道。堂堂国家。行盗贼之术。臣窃耻之。 上乃却众议。从先生言。将相群争。竟不入。先生之得君。其可谓不至乎。肆与并时名流。协力赞襄。奋庸熙载。设荐举科。以吁俊乂。罢昭格署。以正祀典。训小学。以育英才。宿弊渐革。古制渐兴。百僚悚励。四方风动。第士论或失于欲速。太露锋颖。建白不度时宜。间有喜事者未免投合时好。先生以为忧。而旧臣拂清议。因事见挤者。怨入骨髓。磨牙伺隙。先生喟然知王道不可遽行。大猷不可遽升。于是稍调剂秉中。以镇浮躁。而矫激之论。反诋先生为色庄。至欲弹劾。先生料时事必败。求退不得 命。适庭论欲追削靖国勋籍之滥者。先生既不能退。则把纲纪塞利原。职耳。不得不同其议。伏閤争累月得允。群臣入侍。 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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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功券定与夺。时己卯十一月十五日也。俞咈甫已。骇机发于其夜。南衮,沈贞,洪景舟等潜开阙门入 便殿。语秘不传。先生之下吏也。馆学诸生坌哭阙庭。争诣狱请囚。其谪也。 上使近侍谕以非私罪。姑从廷论示谴之意。先生拜谢以辞。其受后命也。先生沐浴更衣。请问罪名。使者无应。先生临结缨。贻亲旧书。有曰。爱君如爱父。天日照丹衷。闻者恸之。呜呼。先生内子。佥使李允浻之女。生二男。曰定。娶县监权恰女。无后早没。曰容。以荫补官至文川郡守。娶大护军李镜女。只生二女。无嗣。取堂弟希颜子舜男为后。尚幼。女长适佐郎许鉴。生一男。曰昀。次适进士洪远。生二女。皆幼。夫人后先生三十八年而卒。呜呼。上天阴骘。于善必栽培。于恶必倾覆。祸福之理。固昭昭也。今先生以謇謇之节。扬于王庭。启赤心批逆鳞。知有君父。不知有其身。律己清苦。关节不通。驺直不纳。公退不问家事。早夜所思虑。惟在政疹民隐。惓惓无须臾宁。卒之身触谗锋。不能考终。福善之理安在。彼泄泄沓沓者。重人爵轻天叙。偷时射利。屋润身肥。国家安危。邈如胡视越病。不拔一毛。雍容顾眄。自拟圣于涉世。反笑先生斥以少不解事。挑生厉阶。甚者或至戕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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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能。以植固其势。此辈类得于君。安享禄位。老死牖下。所谓祸淫者亦昧矣。是故人之曰谋身密者。其毂朱。谋国忠者。其族赤。父戒其子。兄勖其弟。以模棱为明哲。以匪躬为浮薄。士习以偷。世道以污。悲夫。虽然。人心本公。天定靡忒。阴翳才消。大阳回光。 中庙晚年德音。每称无罪。固有涣恩之渐。 仁庙继明。因庙堂申论。馆学吁天。聿追 先志。命复先生职秩。逮今上初服。清论益张。乾心洞契。 命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是隆庆戊辰也。越明年己巳。 赐谥文正。于是先生耿光彰彻。上下多士。若仰乔岳北斗。立庙明禋非一所。式至今日。甲子已周。追慕如昨。达国儒林。齐心一力。竖外瘗中。以贲饰墓道。此诚古今所未闻睹。元祀之尊。将亘万世矣。顾视富贵蔑闻者。一时宠乐。六骥过隙。骨肉与草卉同朽。无异蚊虻起灭秽壤间。若其开毒喙芟良善。以斩国脉者。则罔之生。幸逋鈇钺。而鬼诛人戮。愈久益严。三尺童子。亦知唾骂。九泉之刑。穷天地而罔赦矣。此固不足比论荣辱。惟后人其知所以劝戒哉。呜呼。天笃生贤。必使有为。进则济斯民。退则立其言。今先生进不克卒行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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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未及垂训于后。日彰之学。未就大成。微言之绪。罔由寻考。况我箕子以后。未闻以仁义治世者。周经孔谟。只资空言。先生一倡。庶几复古。先生旋败。士林瓦裂。王道之说。为世大讳。皆诿以非其时。夫如是。则古道终不可复欤。天生贤者而中折之。其命终不可谌欤。其然岂其然乎。时者。在上者所造也。只是无人。岂云无时哉。思皇我 王奖美先生。既崇极。而尊儒尚道。以明一统。学者仰恃发舒无逊言。先生明天理淑人心之功。于玆普发。使斯人举晓王醇霸疵。敬为主。礼为防。安宅不可旷。正路不可舍。则先生之道。否短泰长。绰乎为后王开太平。而天不虚生。命乃可谌矣。后先生而作者。其母患莫己庸思。自尽乎所以致用哉。其铭曰。
 青玑有学。肇殷父师。化逖言泯。坠绪罔追。猗嗟寒暄。孤倡浊时。刻羽绝和。始然就微。天不㧻文。笃降先生。先生间气。汉岳钟精。一片昆璧。莹绝纤瑕。夙抱高识。求道靡他。拨机寻师。入室操戈。爰启正轫。任大道遐。既切既磋。亦琢亦磨。动容周旋。规圆矩方。吾斯未信。韫椟而藏。猗兰播芬。欲掩弥彰。观国之光。乃宾于 王。契孚鱼水。委身殉国。志撑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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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贯日月。矢回淳风。以敦淆俗。禹鼎漏妖。河糜逞慝。参天豫章。一斫斯倒。三光失晶。四民齐悼。天启圣衷。廓开氛祲。历世加褒。伸枉起歆。士诵其语。人服其化。茅开蹊径。烛揭昏夜。郁郁驹城。山纡水长。有裴令德。没世不忘。
道峰书院记[李珥]
书院之建。本为藏修。而兼举崇德报功之典。故必求乡先生可为后学矜式者。立祠致敬。以兴起多士希贤之志焉。静庵先生赵文正公。寔汉山人。汉山。本杨州之域。而今作都城。杨州治南三十里有山。名曰道峰山。有洞曰宁国。旧有宁国寺。寺废而洞仍其名。先生少日酷爱洞中泉石。往来栖息。其立朝也。亦乘公退。命驾游焉。至今乡老间有能谈者。万历癸酉之冬。牧使南侯彦经往观其洞。慨想遗躅。咨询乡士。议作瞻慕之所。众志克合。乃即寺址。营建祠宇。因设书院。乡人耸身。百工勤力。越明年甲戌之夏。祠院告功。祠宇在北。辅以东西斋。书院在南。中设讲堂。翼以两夹室。前廊枕溪。廊侧有门。因地形也。木役粗完。凡百未庀。而南侯以疾去官。继牧是州者。李公齐闵李侯廷馣。踵其绪不替。于是廪士之具。藏书之室。毖祀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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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第讫事。越六年己卯之春。始克断手。其将落成也。院儒安昹以多士之请。求记于珥。珥窃念当今文衡大手。非止一二。而必欲借海滨枯桥病叟之笔。以状儒林盛举者。其意安在。无乃误以珥为受先生之恩。粗闻此学之糟粕欤。忸怩不敢当。第宁国之洞。岩净水清。为一区胜境。而贤祠儒院。一时鼎新。章甫辐凑者。有年数矣。惟珥未克一观。自恨婴疾不能致身其侧。顾以缀名其间为至荣。故忘其僭妄。赘以一说曰。我东素称文献之邦。而由王氏以前。所谓学问者。不过雕琢绣绘。以争工斗丽而已。性理之谈。蔑蔑无闻。其季也。有郑圃隐。始号理学之祖。而言论风旨。未得其详。后人但知以一身撑柱五百年颓坏之纲常而已。本国文风。可踵聚奎之运。而能以为己之学名世者。亦未曾辈出。惟我静庵先生。发端于寒暄文敬公。而笃行益力。自得益深。持身必欲作圣。立朝必欲行道。其所惓惓者。以格君心陈王政辟义路塞利源为先务。倡道未几。士风丕变。天不祚宋。阴慝虽作于当时。泽未五世。阳光方发于今日。后之为士者。能知亲不可遗。君不可后。义不可舍。利不可征。祭当思敬。丧当致哀者。皆我先生之教也。苟论其功。欲报之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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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纪极乎。南侯灼见其然。首此美事。深可尚也已。珥因此窃有感焉。先生平日诲人者。只孜孜于为己而已。其于习时文干禄位。固浼浼也。后学之居此院者。诚能捐去俗习。一意以居敬穷理力行。为深造之功程。相观而善。相责而改。日趋乎居安资深之域。则可谓能报先生之恩者矣。瞻拜庙庭。可无愧矣。若是则先生之道。虽否于前。实行于后。岂非斯文之大幸乎。如使立志不笃。旧习作崇。操觚弄墨。惟决科是希。饥食饱戏。弃寸阴不惜。则其有负于先生大矣。何面目能入庙门乎。如此则先生之道。既穷于昔。又废于今矣。岂不痛哉。呜呼。后生其亦克念哉。院中规令。则诸生相与禀定于副提学草堂许公晔。是役也。斯文先后辈咸助其费。而许公实主张焉。其馀若右参赞白公仁杰,吏曹参判朴公素立之功。亦表表异众云。是年暮春既望。后学德水李珥。记。
熙川两贤祠记[李珥]
万历丙子夏。关西监司金公继辉巡到熙川。郡儒训导金钦等康色。以应咨询若曰。弊邑荒远。文教未敷。明公宣化。庶有待兴者。第念作人有术。必得先贤曾寓此地者建立祠宇。新人耳目以动之。然后顽激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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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可风一邦。仰惟金文敬公。以小学律身。以古礼治家。霁行潦止。正出处之规。含须受刃。承结缨之绪。挺然为我东钜儒。而弘治戊午。谪于本郡。爰有赵文正公。以金精玉润之质。因家尊作驿官鱼川。往来玆路。遂从文敬受业。讲论正学。时人群诮。耳若不间。文正之学。克溉孤根。克浚涓流。本厚而华盛。源深而澜远。上动朝廷。下兴士林。觌德者薰化。闻风者感发。有为于一时。虽不克终。垂烈于后世。功莫与京。粹然为我东儒宗。至今东人知崇性理之学。知尊濂洛关闽之说者。皆文正之泽。而文正发端。实自文敬。弊邑何幸得二先生寄迹焉。若庙而宗之。使知者增敬。不知者起慕。则弊邑酿斯文之风。未必不权舆乎此也。惟明公图之。金公深韪其言。谋诸邑宰。访诸乡士。卜地于夫子庙侧。筑基鸠材。选吏授工。以勤以缮。越明年宇成。金公名之曰两贤祠。缄书求记于德水李珥。珥辞不获已。则乃言曰。人之景慕圣贤。远近有异。夫子作于洙泗之上。经周逮秦。乃焚乃坑。汉兴既久。昧昧如旧。宜乎榛塞无介然之路。而当时齐鲁之郊。弦诵洋洋。髣髴乎阙里授学之日者。以其时近故也。自唐以来。尊夫子益贤。庙宇遍天下。三尺童子。皆知为圣人。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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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无替。宜乎观感兴起者益众。而师恬于倚席。弟子嬉于束阁。乡射礼废。校庭草没。睨视明宫。无异空屋者。以其时远故也。大圣之泽。寝远犹微。况其下者乎。周程张朱四先生风之远近。槩此可占矣。若夫文敬,文正两先生道学。方彼圣贤。虽若有间。而去今时甚近。流风遗教。在人耳目。而熙川。又其数年相从讲学之地。则立祠寓敬。真得其所矣。观感必易而兴起必速矣。其卜近孔庙者。将使士子因慕二先生之学。得达于夫子之道云尔。入玆庙。瞻仰而不起景贤向学之志者。其可谓有人心乎。西陲。古称儒风未振。自今伊始。庸讵知不几于济济之美乎。此在诸生自勉。而金公牖民之术。可谓得其要矣。珥因此窃有感焉。二先生在当时。无上下之交。不能考终。天道似若无知。而时移世变。公论终在。上自 当宁。下至韦布。重其贤尊其学。 锡命既隆。敬慕亦极。祠宇非止一所。烈烈流芳。将穷天壤而不朽。若其谗夫佞人。罔圣欺明。歼贤蠹国。而天刑不加。老死牖下者。则祸淫之理。亦似茫昧。而公论竟发。神愤人怒。诛罚丛集。秽恶之罪。将亘万世而无赦。古人所谓天定胜人者。于此益验。而世之重爵禄。惟利害是计而不顾是非者。鉴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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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知戒哉。金公重道爱士。其为政。以学校为先务。而玆祠之建。本郡太守金君光一。与有劳云。丁丑孟秋。德水李珥。记。
天日台记[朴承宗]
燕山末。彝伦斁败。天眷我东。 圣人改玉。群贤辈出。格王心正厥事。于斯时也。静庵赵先生。道传精一。学溯伊洛。得君之盛。期臻至治。不幸奸凶构诬。一网打尽。呜呼。惟天既生大贤。似若有意于斯世。又令奸凶惨毒不遗。未知天抑何意欤。每念先生之痛。直欲吁天而无从也。先生论寿于绫阳谪所。及我 宣庙即位之三年庚午。县人追慕不已。创立祠院。 赐额竹树。正气于是乎始伸。其亦不幸之幸矣。院之西麓。有台高峙。余忝按湖节。祗谒庙宇。遂登而周览。因以天日名之。此非独取先生临绝之语。彼天高日明。亦足以形容斯道之高明也。乱后十馀年间。祠院久废。县人今方重建。余嘉其至诚。谨以若干米布。助其工役之万一。以寓余景仰感慨之怀也。呜呼。南风湑湑。野日荒荒。登玆一望。万古同伤。万历庚戌暮春。都巡察使朴承宗。斋沐谨书。(已上附录一篇。先生之所编次。故因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