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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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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全书卷十三
 己卯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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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衮等。告赵光祖与其党谋不轨。光祖赐死。金净等七人安置绝岛。安瑭等百馀人分轻重论罪。罢荐举科。复立昭格署。
初衮虽以名节自好。然士类皆先见其不是处。至目之以小人。见辄诋诟。露于言色。衮尽其情礼以顺之。士类犹不容受焉。冲庵金净。未释褐有诗名。操节特殊。士类咸仰慕。衮为直提学时。冲庵尚儒士。相遇于友人家。冲庵方醉卧。见衮至。不为礼。主人蹴之使起。乃始蓬发而瞪目。视衮曰。何物小子。来醒我梦。衮待之尽敬曰。闻措大名。常如卷中人。欲一奉无因。乃幸得拜于今日。生新得辋川图障子。愿得佳篇。以贲障首。遂命苍头取之家以进。冲庵醉墨挥洒。亦不沈思而就。衮再三吟咏。称善愧谢。然心常快怏。后丁卯年。衮以承旨丁忧。因文士文瑞龟。闻医官金公著,庶孽朴耕,儒生赵光辅,李长吉等。谋害朴元宗,柳子光,卢公弼。遂与参议柳崇祖,行护军沈贞,掌乐院正金克成等上变告。狱成。衮升嘉善。台谏劾其变告者出于要功。请放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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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等妻子。衮遂为士类所摈。乙亥年。衮以吏曹参判被劾。丁丑八月。为吏曹判书。升赞成。己卯春。崇政兼礼判。及靖国功臣廷议时。衮欲避其议。请差英陵香使。出归后。先生同侍 经席。进 启曰。以一品之人。逢此大事。观望图避。宰相用心。岂可若是。馀无足观。 上不问。衮惭愧而退。遂诣申用溉第。时用溉呈病在家。引入内。衮曰。近日议论甚激。用溉奋然而答曰。公何以出此言。激之为言。乃小人之陷君子而亡后汉者也。衮大衔而去。沈贞参靖国功臣。封花川君。乙亥。以吏曹参判驳递。戊寅四月。安瑭为吏曹判书。时刑判有缺。僚佐荐贞。瑭曰。花川君足矣。竟不注拟。五月十五日。先生以副提学。焚黄先茔于龙仁。是日。地大震。屋宇尽颓。先先曰。今日。沈贞必判秋部矣。果然。即日因灾变迎访。为台谏所弹而递。其后判刑曹。凡狱囚不究曲直。惟务剖决。一日朝 阙。欲以囹圄空虚 启达。有捕禁肉者。贞曰。鹿肉洽似老牛肉理。吏知其意。以鹿肉报。即上 闻曰。民蒙 圣化。几于刑措。 命赐酒。其罔上类此。士类皆唾骂之。洪景舟参靖国功臣。封南阳君。尝拜左赞成被驳。怏怏含愤。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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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衮等相结。后竟为赞成。时郑鹏以弘文校理。累召不起。人问其故。鹏曰。 恩命缱绻。不得已强意赴朝。颇有惊心之事。故退归田里耳。人问有底惊心事。曰。吾以校理拜 恩入阙。诸政院门外。有带犀宰相。前立而背面。余逡巡惊畏。屏息而立。俄乃回顾。认其貌。即景舟也。问其职。乃赞成也。余忽惊心。奉身而还。自此无意仕宦云。观此则其为人可想。而士类既与衮,贞为雠敌。又为景舟所恶。高荆山为赞成。时先生以大司宪相遇于道。不礼而过。荆山亦切齿。李沆与冲庵为故旧。冲庵在淳昌时。沆以承旨有求请简。不书字而具衔著置。且曰。记下云云。冲庵题一绝于其简后而复之曰。曾同书榻与銮署。流落南荒一病躯。天上华衔承旨李。临题还忆故人无。沆以此深衔。尤欲杀之。于是。衮,贞等思所以构陷。而道无所从。日夜聚会。相与谋议。诸公不知矣。时 上雅尚儒术。锐意文治。倚先生尤重。先生感不世之遇。便以尧舜君民。兴起斯文为己任。每将入对。必宿斋戒积诚敬。其进侍也。一心肃虑。如对神明。知无不言。言无不谠。 上皆虚心倾听。他人不得措一辞于其间。同侍者亦多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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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如奇遵,朴世熹,崔山斗,梁彭孙等。言语支离。朝讲或至日昃乃罢。 圣体有时疲倦。或欠伸。或改坐。御床戛然有声。衮等揣知 上有厌意。及先生为大司宪。执法平允。人皆感悦。每出。市人罗伏马前曰。吾上典至矣。(俗呼其主曰上典)衮等因此合谋。以得人心为飞语。传播内外。又潜通朴敬嫔本家问安婢。教以赵光祖专国为政。人皆称善。欲立为王。使若闾阎间无知之语流入禁中以致宫人疑怖然后使洪景舟教其女熙嫔。以为一国人心。悉归赵氏。日夕开达。 上心不能无疑。又以甘汴写走肖为王四字于禁苑木叶上。待山虫剥食成疮如字画。有同符谶。采以上闻。 上心遂危惧。于是衮等欲举事。己卯十一月十五日夕。衮以微服着草笠粗布衣。足穿破屦。步至领议政郑光弼家。呼门者急入告于内。但言客来。门者认其貌。知其为南衮。入告有客到门。观其貌。是南判书。但衣冠草草如贱人。郑相大惊异。颠倒出见。则乃南衮也。怪问曰。公何为此耶。衮俱道其所以。因曰。此辈若遗一人。其害无穷。 上今日必召公议之。公可勉从 上意。除去无遗。然后国势将安。不然。多有后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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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深思处之。或以危言恐动。或以甘言诱之。郑相正色曰。公以大相为贱服。历都市而来。大是可愕事。谋害士林。本非余心。可忍为此乎。衮大怒。拂衣而去。谓景舟曰。领相固止之。我辈当自为之。遂使景舟持谚书。称为密旨。谋于被屈宰相安润德,权钧,宋轶。润德答以未能。钧以位卑辞。轶病卧不起。乃与判书金克福,参知成云,判中枢金铨等。定议举事。其密书若曰。光祖等请削靖国功臣者。重其纲常也。先除无功者。然后稍存二十馀人名。擅废燕山之罪。则卿等为鱼肉。祸及于予矣。走肖之辈。奸似莽,卓。得一国之人心。为百僚之所瞻。一朝有宋祖黄袍加身之变。虽欲辞之。其可已乎。光祖等初请贤良科。予亦意其为得人也。到今思之。必树羽党(或翼)也。思欲剪除。卿之婿金明胤。亦在其中。是可恨也。予之腹心。有几人哉。光弼心于王室者也。长坤初非如此。今乃附托。小儿辈未可信也。沈贞近虽被论。然有才干可大任也。予之剪除之意。勿烦他问。以问衮,贞如何。庸谨,韩忠,世熹,自任。俱有武艺。可畏也。朝去此类。夕虽死。必无虞矣。顷于筵席。奇遵曰。如光祖者。可合相位。此则爵命。皆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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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辈也。光祖言恭貌顺。意其可人。数年之间。超擢显用。予乃憾于堕走肖之术中也。欲显然罪之。台谏,弘文馆,六曹,儒生。尽言不可。则予不能施为也。不知何以处之。近日以来。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瘦骨棱棱。予名为人君。其实徒守虚器而已。昔庸谨傲视予。必畜无君之心者也。卿等先除后闻可也云云。时李长坤以兵曹判书。兼判义禁。长坤家在兴仁门外。衮等以为举事之时。无兵判不得号令。卫士阚其亡。逐日三往其家投刺。使之先疑。是日夕。衮驰书曰。国大有事。走马入来。长坤常乘轺车。苍黄罔措。借李蔚鞍马。驰到衮家。衮曰。洪判书景舟承密旨。待 命神武门。初昏。景舟因洪嫔告赵光祖与其党谋不轨。欲上变告。近侍之臣。皆其腹心。事机危迫。请开神武门。乘夜入启。盖不欲承旨史官知之也。 上大惊。出御便殿。夜二鼓。洪景舟,金铨,金克福,李长坤,高荆山等。诣神武门请开。则上命潜从漏西门而入。衮嗾成其事。而退坐不入。景舟等既入门。都总官沈贞,参知成云。自直所来会。同坐閤门外。列名论 启。其辞曰。郑光弼,洪景舟,金铨,南衮,李长坤,高荆山,洪淑,沈贞,孙澍,方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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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希仁,金谨思,成云等。伏见赵光祖等交相朋比。附己者进之。异己者斥之。声势相倚。盘据权要。诬上行私。罔有顾忌。引诱后进。诡激成习。以少凌长。以贱凌贵。使国势颠倒。朝政日非。在朝之臣。潜怀愤叹。而畏其势焰。莫敢开口。侧目而行。重足而立。事势至此。可谓寒心。请付有司。明正其罪。使景舟启以金谨思,成云为假承旨。沈思顺为假注书。于是 上出御思政殿。衮,景舟入对曰。事急不可鞫问。请 命速囚承政院,弘文馆入直官。是日弘文正字金明胤。恳请修撰沈达源代直。明胤。景舟之婿。已知其事而谋出故也。时承旨尹自任,孔瑞麟。乘月来馆。注书安珽,翰林李构等亦来。欲观星辰。归简议台。俄而。政院下人来报云。漏西门。宰相数人入阙。且于勤政殿中有火光而军士围立云云。自任等相语曰。岂有政院不知之事乎。即诣閤门外。则南阳君洪景舟,工曹判书金铨,礼曹判书南衮,兵曹判书李长坤,户曹判书高荆山,花川君沈贞,兵曹参知成云等。张烛而坐。自任前进问曰。宰相入阙。使政院不知。是何事也。左右相目不语。惟长坤且坐且立。如欲言而不敢发。俄而。中使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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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召成云曰。以云为承旨。可速入对。云辄佩剑趋入。安珽曰。政院不预知。而只以宦寺之言敢入。何也。云不听。珽止之曰。虽有急。史官则不可不预。公何敢独入。姑可迟。云遂入閤门。珽操笔攀云带欲共入。云击珽臂而入。顺刚骂守门者曰。何不禁杂人。遂共扶珽而出。贞进执珽手曰。 天威方盛。姑勿入也。有顷。云出以袖中小纸授长坤曰。此御笔也。此人等亟下禁府。乃自任,瑞麟,珽,构及应教奇遵,修撰沈达源等也。顺刚谮于 上曰。成云承召入閤门。尹自任使安珽曳出。言且不恭。 上益怒曰。自任有武艺。尤可畏也。先令卫士围于殿陛。景舟等又劝 上速命宣传官禁府都事领军。逮捕右参赞李耔,刑曹判书金净,大司宪赵光祖,都承旨柳仁淑,右副承旨朴世熹,左副承旨洪彦弼,同副承旨朴薰,副提学金絿,大司成金湜等。并拿致阙庭扑杀之。一依靖乱之例。器物已具于 殿庭矣。时湜以十六日外家忌祭。与诸表兄弟。斋宿于睦家。或问朝政。湜愀然不乐曰。滥叨非分。已蹈危机。他日会宿亦难必。要与叙旧耳。政教利害。非所闻也。睦世秤曰。若知祸机。何不远避。湜曰。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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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藩。进退维谷。祸在朝夕。虽智者无所为也。祭毕夜尚未艾。禁府都事领军。已跟寻到门矣。时假注书沈思顺未及入来。翰林蔡世英在直所。衮等以世英为貌恭言逊。急召入侍。使世英书罪党人教旨。世英把笔极谏曰。此人等罪犯未彰。不可构成虚辞。枉杀无辜。愿闻可死之罪。假承旨成云。攫世英所持笔欲书之。世英抗声曰。此史笔。非他人所得把。还夺之。左右肃然。长坤亦极谏曰。人君不可行盗贼之谋。亦不可讳首相而行国家大事也。与首相共议罪之。犹未晚也。反覆极谏。景舟劝 上速决。或有起立之势。则长坤以手挥却曰。公何为若是。景舟不得售其谋。而 上意遂稍弛。夜三鼓。乃召领议政郑光弼。时政院牌招吏曹上直郎官具寿福。以台谏,弘文馆,承旨注书,翰林尽递事。促奉承传。寿福不知首末。问于院吏。院吏亦不知。寿福告于南衮。李长坤曰。台谏侍从,秉史笔者。皆递之。则朝廷无耳目。且今夜记注。谁当修之。不知曲折。余何敢著署。衮等大怒。欲论以承传拒逆之罪。将入启。郑相至 阙庭。寿福迎告曰。为政院牌招。促奉台谏侍从尽递事承传。旋闻李耔,金净,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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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金絿,金湜,柳仁淑,朴薰,朴世熹皆命拿致。入直承旨尹自任,孔瑞麟,注书安珽,翰林李构,应教奇遵,修撰沈达源等。已下禁府。余未知厥由。不敢著署。意外遭此变。罔知所为。郑相曰。诺。观势为之。无一言。遂入宾厅。衮等首举是事。哮怒咆𠷺。郑相亦大怒。呵呵。衮等怒少泄。及大议抄启。郑相曰。 主上方震怒。若启之则年少郎官。必蒙大罪。且如此等事。从而治之未晚。因以迁延。寿福得免大罪。于是郑相 启曰。年少儒生。不知时宜。妄欲引古施今而已。岂有他意。小垂宽贷。请与三公议罪。涕泣极谏。泪垂两颊。衣袖尽湿。 上怒。遽起还内。郑相趋进。引 御裾叩头。乃命下光祖等于狱。夜四鼓。召左议政申用溉,右议政安瑭。郑相既出宾厅。又启曰。此人等岂可尽罪。承旨素非本心。而乐从正论者也。李耔。非常人也。国家他日。必大用之人。只罢似当。光祖等有何丝毫之私哉。徒见古人之书。欲效至治。而其间虽或有过激之事。不可深治之也。方今 圣代。幸(幸字上恐有不)有杀士之名。则必污史册。请令禁府推问其罪。时持平李希闵闻变。驰诣西门。则持平李延庆,弘文正字权穑先到。偕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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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门前。具寿福自月华门出来。四人共坐。相语失色。两持平遂入月华门。内部将拒而不纳。金谨思又令无使杂人出入。且曰。持平已递。将何辞而 启乎。希闵愤然咨嗟。与延庆直入宾厅。见郑相曰。今夜之事。极为秘密。吾等职虽已递。久在侍从。观此大变。不敢恝然退坐。郑相曰。尔等姑退。 上怒甚盛。欲罪光祖等。我辈岂欲杀士哉。当尽力周旋。希闵,延庆遂退。时用溉已病卒。瑭独诣 阙。希闵等相遇于延义门外。延庆趋进曰。国事至此。惟望大相而已。涕泣不已。瑭既入 阙。郑相独坐宾厅。瑭问祸由。郑相挥泪。咄咄不忍言。但曰。器物已具殿庭云。因与瑭共请与朝廷议罪。反覆论 启。遂召参议以上多官。共议伸救。 上不听。命南衮草传旨曰。予惟不明于德。徒切求治之志。而罔有知人之哲。用舍之际。大有谬误。予甚恧焉。顷有赵光祖,金净,金絿,金湜,尹自任,奇遵,朴世熹,朴薰俱在侍从。以性理之学。朝夕劝讲。予念其为人。可与辅成予治。择美官而处之。超资序而荐之。予之所以待遇之者。可谓无负矣。不期光祖交相缔结。附己者进之。异己者斥之。声势相依。盘据权要。谓 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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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之法不足守。谓老成之言不足用。引诱后进。诡激成习。至于议事之际。稍立异同。则必极口排沮。要使折之而同己。以致国论颠倒。朝政日非。在朝之臣。潜怀愤叹。畏其势焰。莫敢开口。察其所为。归于乱政。事状己著。终难可贷。固当按律治罪。以明示百官。第念前日侍从之故。特从末减。光祖等以下。各以罪罪之。此岂予之得已也。惟尔议政府。布告中外。咸知予意。案中。初有诬上行私之言。郑相启而去之。李耔名在金湜之上。郑相亦救而脱之。时假承旨成云,假注书沈思顺入侍。写讫进于前。览毕。 传曰。案已就。只囚光祖等八人。馀悉放之。仁淑,彦弼,达源,珽,构,麟瑞(瑞麟)。耔等七人。皆蒙放。翌日。构入侍 启曰。昨日之事。何以至此乎。欲书于史草。不知其根因也 上曰。事之根因。史官欲闻之乎。其日。洪景舟等聚于神武门外。予命自西门而入。史官权輗 启曰。如此之事。大臣当会于都堂。白日之中为之可也。夜则阴也。昼则阳也。君子为阳。小人为阴。中夜举事。事甚非便。神武门。亦非举事之地也。 上不答。承旨尹殷弼 启曰。今兹之事。不觉伤痛。臣昨夜四更。闻之惊愕。至西门外。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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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启微诚。而 命牌外不许入。故退去也。时有持平欲入者。军士捽出。衣襟尽裂。臣见之不觉流涕。三司尽命递之。故皆着笠而环坐门外。岂料有如此事乎。赵光祖等。若谓之中道则未也。使之成就。则岂易得哉。一朝待之如反逆。不知有何事。夫人臣密告。非奸则佞。古书不云不由中书耶。国家元气。自此㓸丧矣。时清流一网打尽。朝著殆空。 上命郑相为政事。 御笔除南衮吏曹判书。郑相等退至宾厅。郑相熟视衮而不语。衮退语人曰。郑光弼之目也。郑相以全州府尹李思钧为副提学。前忠清监司柳云为大司宪。诸公既下狱。皆以为必死。相与酌酒永诀。是夜。长天无云。明月满庭。冲庵有诗曰。重泉此夜长归客。空留明月在人间。金絿吟古诗曰。埋骨白云长已矣。空馀流水向人间。又咏曰。明月长天夜。冲庵和曰。严冬惜别时。皆从容自得。期于快饮忘怀。独先生痛哭。诸公相与勉之曰。当从容取义。何哭泣耶。更相侑酒痛饮。先生曰。从容取义。吾岂不知。但不得复见吾君耳。若见吾君。岂至如此乎。终夜痛哭不止。十七日。诸公自狱中上疏陈情曰。臣等俱以狂疏愚戆。遭遇 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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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 经幄。得近耿光。但恃吾君圣明。展竭愚衷。冒犯群猜。只知有君。不计其他。欲使吾君为尧舜之君。岂为身谋。天日照临。无他邪心。臣等罪固万死。但士类之祸一开。将不念后日国家命脉耶。 天门阻隔。无路达怀。闵默长辞。实所不忍。幸一 许躬问。万死无恨。情溢辞蹙。不知所云。(金净所撰。或云金絿。未详。)于是。馆学生李若水,申命仁,朴光佑等。相继上疏。明诸公无罪。诣 阙者无虑千馀人。会于光化门外。莫知所为。申命仁倡言曰。香徒人皆欲上疏。以伸其冤。况我诸生。日出而会。日中而不为草疏。士气之渝薄。一至此哉。余当任其辜。遂秉笔草疏。诸生坌集。书疏将上达。为门者所拒。诸生慷慨发愤。排闼阑入。生员朴光佑,申命仁被伤。流血满面。诸生或脱巾者。或被发者相半。号哭 阙庭。声彻大内。 上问哭声从何而来。政院对以实。 传曰。儒生之事。甚惊愕。场中滥入。亦有其罪。况于阙庭。岂可径入而痛哭乎。千古所无之事也。其囚五六人。且令禁军驱出之。命仁于众中挺身励声曰。古者杨震被囚。太学诸生三千人。守阙号哭则有之。 殿下今日之事。诚千古所无之事也。信小人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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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于此极耶。承旨佯为不闻。若水以疏头。与尹彦直,朴世豪,金遂性,黄季沃等五人下狱。于是。诸生争先就囚。如恐不及。囹圄已盈。械杻亦乏。以藁索繁颈者。屯聚钟楼下。翌日。生员林鹏等数百人。又上疏。力救诸公。且曰。昨日儒生等下狱。臣等不可晏然。独不就也。皆待 命于狱门外。第三日。禁府 启曰。人众狱窄。不得尽囚。大臣亦 启。儒生不知事体。只欲暴白情素。请姑勿问。 上乃命放若水等。答疏略曰。光祖等初岂欲误国事。自上亦伫观至治。近来此辈多有过激之事。故不得已罪之。大臣亦欲安静朝廷。非谗邪排斥君子也。坊里乡约诸人。亦上疏伸冤。诣 阙者不知其几人。时朴光佑被伤裹头。坐于都堂外庑。下典医监。前衔李城,蒙学训导郑哲贤,李世孙,乐工宋同忠,赞卫郑义孙,李自逸,安崇福,书吏崔仁硕,李中立等。皆以疏头。各率其类。求文于光佑者簇立于前。其时李参判粲,金佥知鲁。皆年少善写。光佑使二人执笔临纸。左酬右答。文辞涌涌出。金,李犹未及书。一时所制凡十馀篇。李城等七人。各决杖夺告身。崔仁硕等二人。各决杖。弘文馆奴鹤年,宗室孽产未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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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者。请 王子诸君。亦伸救。先生及诸公。决杖赎流。判中枢金铨,判义禁李长坤,知义禁洪淑,承旨成云等。鞫问诸公。冲庵供曰。臣年三十四。年少戆愚。性又褊迫。滥侧六卿。常自兢慎。思报 国恩。凡论思之际。务欲一出于正。日夜忧念而已。交相朋比。诡激成习。使国论颠倒。朝政日非。臣实无之。金湜供曰。臣年三十八。滥蒙 天恩。擢为台谏。及登第累迁。升授大司成。欲效丝毫之补而已。不居权要之地。专无进退人物。至于互相朋比。诡激成习。使国论颠倒。朝政日非。臣所不为。先生供曰。臣年三十八。士生斯世。所恃者君心而已。妄料国家病痛。在于利源。故欲新国脉于无穷而已。顿无他意。奇遵供曰。臣年二十八。自少读古人之书。颇知向方。以为在家则尽孝悌。在国则当竭其忠义。与同志之士。讲劘古道。欲使吾 君为尧舜之主。世道期臻至治。以尽微诚。且人之善者许之。不善者疾之而已。岂敢私相和附。光祖等。志同道合。故相与交好。未知为诡激也。金絿供曰。臣年三十二。性本庸愚。志慕古人糟粕。与同志之士交游耳。进退人物。非下类所为。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徒持公论。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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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而已。朋比诡激。国论颠倒。朝政日非。非臣之情。尹自任供曰。臣年三十二。性本愚狂。但读古人书。粗知是非。当国家论思之际。或与赵光祖,金净,金湜,金絿相同。仍与之交游而已。其所论议。至于诡激。私相比附。臣实无之。薰,世熹供辞。缺不录。推官取诸公招辞入 启。请加刑讯。 传曰。此事已定议。不可用刑。照律可也。推官金铨等照 启。当以奸党之律。斩其身。籍其家。帑其妻子。 上下教曰。光祖,净,湜,絿。赐死。其馀窜远方。承旨金谨思闻命逡巡。史官蔡世英请更议大臣处之。郑相等在宾厅。谨思出传 上旨。时日已昏矣。郑相惊愕扪烛嗟惋。即力请入对。 启曰。小臣等在职亦久。岂料今日有如此之事乎。此人等。但以愚戆。不识事理。以致如此。若干重罪。则臣等岂不请之乎。 上曰。此果重事。当更思为之。召承旨成云 教曰。光祖等四人。决杖远方安置。自任等四人。减杖付处。郑相退宾厅。又 启曰。此人等既免死。是天地之仁也。但皆病弱。若杖而远去。则死于中道。未可知也。恐朝廷得杀士之名。而无减死之实也。凡五启皆不 允。夜三鼓。诸公自狱还家。十八日早朝。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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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门外人家。又命还聚八人于禁府。使成云传 圣旨曰。汝等俱以侍从之臣。本欲君臣同心。伫观至治。汝等人物。亦不为不良。但近来凡事过误。使不平常。朝廷事日非。故不得已罪之。然予心何安。朝廷大臣。亦何有私意哉。汝等之事至此者。皆予不明。不能先防其微也。若罪以律。则必不止此。特尔等非有私心。但为国事而不自知其过激之过也。故特用宽典。末减罪之。汝等知之而去。云到禁府传 教后。回 启曰。他人则无所言。惟赵光祖曰。臣虽此去。君心岂不知乎。臣等所为。果为过激矣。是日。出宿于东小门外。先生绫城。冲庵锦山。奇遵牙山。金湜善山。金絿开宁。尹自任温阳。朴世熹尚州。朴薰星州。诸公决罪时。都人闻者莫不咨嗟涕泣。见者不觉失声痛哭。成守琮与士人洪奉世。解衣赂杖者得轻。是日。景舟与金铨,南衮等入侍。景舟 启曰。十四日。臣往金铨家。语及时事。铨曰。年少辈擢居大臣之列。凡耆旧之臣。幸有微过。极口排之。朝政日非。人心不安。我朝启此意。夕虽被罪。于心宁矣云云。臣已尝 上意。故悉陈之。又见南衮。衮曰。近日小儿辈。恃 上隆待。极论时政。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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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耆旧为饶。使朝廷日非。后虽不免以小人杀君子之名。吾欲启此意。具朝服而还止云云。臣知上意。故尽言之。衮又曰。欲启此事。当先问郑相而处之。其日。往郑相家语及。郑相曰。欲起士林之祸耶。我则愚感。计不及此。余不敢更言而退云云。臣曰。郑相虽止之。我辈当自为之。十五日初昏。臣入自北门密 启云云。景舟之冀受重赏。自誇其功如此。诸公既窜。群小得志。黄季沃往见鱼叔均。谓曰。吾欲上疏救赵大宪等。已具疏单。子其写之。遂出诸袖中示之曰。疏意若何。答曰。此疏甚佳。非公好善。安能及此。仍极口劝之。季沃不写而去。后数日。季沃与尹世贞,李耒等三人上疏。请斩先生等八人。辞极凶惨。表凭亦上疏。请斩先生等。以快舆情。季沃。牧使㻶之子也。初以伸救诸公繁狱。未踰月。又请杀无赦。其心术之无状如此。副提学李思钧闻 命即上途。时先生及冲庵方赴配所。闻思钧行色曰。吾辈当死于这汉之手。辟易远避。思钧亲问所在。必皆寻访。谓先生曰。子于中庸。尚未熟读。况可做唐虞之事业乎。中庸不言乎。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未有不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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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其身也。宜乎子之不免也。子年少。正好读书。努力自爱。握手痛哭而去。及至京。力救诸公。无所畏避。大司宪柳云自湖西入来。急于救祸。未及行台中相会礼。率府僚执义尹世霖,掌令李谦,任枢,持平赵光佐,申抃及谏院官司谏吴洁,献纳李忠楗,正言尹溉,俞炯等。并不就职。同辞 启曰。赵光祖等。俱以疏狂。只恃 圣上言听计用。而一朝加罪。臣等莫知其由。前日台谏之无故尽递。亦不知其由。 殿下复用光祖。君臣如旧。则臣等当就职。不然则请斩臣头。以快奸人之心。且刑人于朝。与众共之。当光明正大。不可诡秘也。初谓此事出于奸邪之徒密启。今闻自 上密谕于洪景舟云。今赵光祖等羽翼已成矣前日请设贤良科予意以为甚好。到今思之。盖欲树羽翼而为之也。今欲尽除去贤良科之人。但以卿之婿金明胤。亦在其中。故不果耳。此言腾播人口。以人主之势。加罪二三书生。亦何有难。而昏夜之间。秘密为之。何若是耶。外亲信光祖。而内有剪除之心。君心如此。此危亡之兆也。臣等不胜痛哭。 上答曰。此台谏误闻之言也。当初洪景舟于南衮,宋轶,金铨等之家。闻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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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结党。欲除文士之言。因共议以为如此。则将生大变。自朝廷如此为之。则于光祖等为福也。今兹之事。乃朝廷远虑。欲使安静之也。盖思钧,云两人。内有志槩。外无拘检。曾为诸公所斥。云出忠清监司。思钓出全州府尹。时罢教坊。禁女乐。持平李延庆误闻云携妓宴乐。又驳罢之。衮以两人忤先生不疑也。故郑相荐之时。人服郑相之识鉴。时巴陵君儆。闻变即诣宾厅。涕泣力谏。且呼长坤曰。希刚摇尾孤鼠间。同害良善。大声责之。前承旨柳仁淑,孔瑞麟,洪彦弼,前大司谏李成童,司谏李清,献纳宋好智,正言金釴,权硕等。以微服诣 阙。请与先生同就狱被罪。终日不退。掌令李英符亦上疏极谏。 上皆不听。典翰郑应愤甚。率馆员抗疏力争。其疏曰。伏以人生有体。得为男子。立于天地之间。一幸也。不沦滞隶圉。役走粪土。拔身为士。二幸也。服业文字。粗知义方。不迷所向。三幸也。居不于危乱而于治平。沐浴休泽。四幸也。遭 圣明登身近列。出入周围之中。五幸也。精交意会。吻然相得。沥竭肺肝。蒙人主首肯。六幸也。凡此六幸。固人之所大愿欲。而有其一二者无几。况乎兼之者哉。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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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其出也幸。其行也亦幸。不于是焉竭忠毕诚。极义尽知。而迟回隐默。耽宠沽悦。苟私其身而已。孤人主辱知。负平生志愿。仁人志士之所不忍为。抑人主之所深病。国家何利焉。昔比干刳心。子胥赐剑。斯二人者。身遭暴乱。忠犯非君。卒就陵夷。而义士犹且悲之。至今痛惋。况夫遭遇圣理。见知明主。为依归矣。一动移之顷。 天威遽震。烦刑更极。箠毒将窜囚以困殛之。噫。 殿下之高位以宠禄之。崇长以优容者。果安在哉。燕雀焚而仁鸟增逝。愚夫戮而智士远举。况忠义之士。结君臣之义。人主之所尝亲宠眷之。亲体任之。而又从而亲暴戮之。虽有廓大之才。忠耿之徒。亦安肯尽忠信趋 阙下。以蹈其危机哉。此鲍焦之所以立枯。屈平之所以沈湘也。夫国之有士。犹人之有元气。气散而人亡。士亡而国丧。建宁之党祸起。而汉祚遂非。元佑之正士销。而宋室遂危。斯固已然之明鉴。而前辙之既覆者。抑 殿下之所洞照而惊惕乎平昔者也。臣等俱与数三臣僚。同命于 殿下养育之中。已逾年纪。况今忝侍 经幄。密迩天听。天地神祇。亦所共临。死生荣辱。义不可苟。伏愿 殿下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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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柳云弹大司谏尹希仁素无物望。又不能匡救党人。以长湍府使李蘋代之。蘋。沈思顺之妻父也。蘋又劾云不行相会礼。遽即弹驳。失台谏古例。代以庆尚左监司李沆。时沆与右监司文瑾期会。闻朝廷变起。瑾失色愀然。先就客舍。坐而达曙。沆扬扬自得。终夜宴乐。而沆知瑾有不平之意。深衔之。俄而承 召。即上道。咸阳郡守文继昌以诗赠之曰。明公此去似登仙。盘错须凭利器剸。畋猎岂无三窟兔。会看一鹗上青天。沆喜而受之。其诗传播。士类侧足。沆十二月十一日。还朝。十三日。与李蘋等合司诣 阙。请加罪先生等。又请罪左议政安瑭,左赞成崔淑生,左参赞李耔,右参赞金安国,大司宪柳云,黄海监司金正国,持平赵光佐,吏曹正郎李忠楗,南道兵使柳庸谨,承旨申光汉,全州府尹郑顺朋,忠清水使韩忠,典翰郑应,舍人崔山斗,检详张玉,吏曹正郎李希闵,舍人李清,弘文校理梁彭孙,吏曹佐郎(或正)具寿福,吏曹正郎郑浣,弘文校理李延庆,吏曹正郎李若冰,修撰权磌,弘文校理宋好智,县监宋好礼,全罗都事金匡复,吏曹佐郎曹彦庆,承旨柳仁淑,刑曹正郎尹光龄,弘文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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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樯,监司文瑾,参议李成童,黄海都事申抃,佐郎柳成春,巴陵君璥,诗山正正叔,长城守俨,崇善副正灇,江宁副正祺等。书于单子 启之。又以荐举科诸人不可。续续弹劾。请罢其科。 上引见两司长官。示季沃等请斩先生等疏。 教曰。朝廷若有得。公论。则儒生安为。此论也。又召领议政郑光弼,右议政金铨入台。示台谏单子及季沃等疏曰。近日灾变叠出。此请罪事。何以为之。郑相陈其不可。金铨亦以为根本既已罪之。其馀何必历历治之也。 上疑不决。翌日。 传曰。当初能治其首魁。则馀党虽不治。而趋向自尔正矣。大臣视国家事。如他家之事。徘徊顾望。不定是非。此不过观势。以彼人被罪之轻重。为后日自处之计耳。比之治木。根本既断。则枝叶自瘁矣。台官不务治根本。而徒欲治枝叶。是不知务也。领左相其亟递之。长坤亦罢。十六日。 御笔特除南衮,李惟清为左右相。即召对于丕显阁。 教以加罪诸公之意。又召禁府沈贞,孙澍等。教以光祖,净,湜,絿赐死。自任,遵,世熹,薰绝岛安置。衮,惟清,贞等启以四人中当有分别。其魁首罪之足矣。孙澍请并于绝岛安置。以示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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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 上教曰。光祖死无所疑惜。诏狱不恭之事。亦可死也。赐死。馀并绝岛安置。净珍岛。湜亡命。絿南海。薰义州。自任北青。世熹江界。遵稳城移配。先生赐死。 命下。弟崇祖奔往。哭于路傍。有老妪自山谷哀哭而来。问曰。郎君何事而哭也。答曰。吾丧兄故哭。妪则何哭也。曰闻 国家杀赵光祖。贤人死矣。民必不得生故哭之。禁府都事柳淹至绫城。先生沐浴更衣。从容谓都事曰。 主上赐臣死。合有罪名。请恭听。都事无应。先生北面再拜。跪受 教旨。问 上体若何。次问三公六卿台谏侍从姓名后。修家书无差误。遗命归葬先人兆。都事有迫促之意。先生叹曰。古之人有抱诏书。伏哭传舍者。何其异耶。正席就坐曰。爱 君如爱父。忧 国若忧家。又曰。白日临下土。昭昭照丹衷。遂仰药犹不绝。省人事。府卒欲就缢之。先生曰。 圣主欲保微臣之首领。汝何敢如此。益饮毒酒而卧。五脏消融。血出于七窍。即十二月二十日矣。年三十八。故事。凡赐死大臣。不用御宝文字。只奉王旨施行。都事宣 旨。先生以为 国家待大臣。不可若是草草。其弊将使奸人。得以擅杀所恶者。欲疏进一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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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果。初郑相务修旧规。先生欲复古道。两人持议不合。而郑相出死力相救。人推其德量。明年。归葬先生于龙仁县深谷里。路过光州。朴讷斋祥挽曰。无等山前初识面。牛车草草返荆扉。他年地下相逢日。休说人间谩是非。及葬。成守琮与洪奉世,李忠楗,李延庆等临穴会葬。有祝献以奠。相携长恸而返。衮等既杀先生。又与李惟清等。于 御前议定两司请罪之人。分轻重罪之。韩忠,郑浣,崔山斗,郑应,柳庸谨,巴陵君璥等。外方付处。崔淑生,李耔,李若冰,梁彭孙,李希闵,李延庆,尹光龄,李忠楗,赵光佐,宋好智,宋好礼,崇善副正祺,长城守俨,诗山正正叔等。削夺。安瑭,金安国,柳云,金正国,权磌。李清,文瑾,李成童,申抃,柳成春,郑顺朋,具寿福,曹彦庆等。罢职。张玉,金匡复,柳仁淑,权樯,申光汉等。补外。后又论吏曹判书申鋿。礼曹参判权橃,承旨郑忠梁,副提学李思钧。兵曹参判朴英。刑曹参判尹世豪,礼曹参判崔命昌,左赞成李继孟,评事李弘干,弘文校理赵佑,弘文著作庆世仁,李翊,佐郎李阜,朴公达,尹衢,房贵温,尹溉,高云,郑瑗,弘文博士任权,金明胤,安处谨,承旨成世昌,府使朴祥,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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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申潜,姜㶏,金神童,申遵美,郑源,都事卢㻶,闵世贞,闵怀贤,李世蕃,洪士俯,县监安处顺,崔祥,朴遂良,崔沄,同知许伯琦,司谏朴绍,及第成守琮,察访金泰岩,弘文修撰安处諴,承文正字柳贞,县监金大有,成均学谕安处谦,判官朴璨,医师安瓒,监察李思俭,师傅睦希曹,吕希临,郡守李訚,参奉奉天祥,卢大明,金锡弘,金万亿等相继罢斥者。不可胜记。又议罢荐举科时吴准,李英符。同为持平。英符曰。此科若罢。则当终身禁锢。可用之人。岂宜尽弃。准曰。我不意君辈至于此也。两司遂驳罢英符,准。执义柳灌进 启曰。此科初选时。各举所知。而异者则排弃之。及试取之日。礼曹以为此人等。必不入场。至使书吏请入。安有如此寒心之事乎。虽其中有可用者。然无行者亦多。参试场之事。亦甚不公。速罢之。以正欺君之罪。正言赵琛曰。首谋此科者。安瑭也。郑相曰。初设此科之时。臣意以为不可。而不能止之。及取之。果多贤良之人。大抵我国人心。不如中国之人淳朴。后弊必多。故不欲开端。然荐举不公之事。臣未之闻也。谓安瑭主之者。不然也。申用溉,崔淑生。力主其议。安瑭于其子参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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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以为无显行避嫌矣。岂有为其子而设此科乎。其后用溉亦悔之。语臣我之初计误矣。特进官韩亨允曰。此科初欲广取。故自 上信而从之。终乃抄略其数。类皆趋时之人也。其建议者。皆盛气焰。张顺孙,曹继商。因言时事。并斥去。在朝者皆爱身而不敢言。大臣初误建议。今知其弊。宜速 启罢。而言不可罢。安有如此痛愤之事乎。郑相曰。初设时以非 祖宗之规。又有后弊。故谓不可为也。及既取之。多可用之人。故惜其才而谓不可罢。此臣之意也。论议岂可苟同乎。大司宪李沆曰。金湜等。初非厌科之人也。才行短浅。必不能及。故数少抄选而试取也。今不罢此科。则权臣之欲植奸党者。必藉此也。灌曰。湜全不知书。承旨金希寿曰。岂可云金湜全不知书。臣见其古文最难解处。必能剖释之。修撰李芃(后改名薇芑之弟也)曰。 祖宗阴佑。 圣心开悟。知为乱而治之。大臣无一为 殿下子孙万代之计。顷者靖国功抄。削非大关。至率百官请追改。而今社稷大计危亡。所系之事。不力为之。郑相曰。臣迷劣。不知何以则国事好也。必罢贤良科。而后可也。今者率百官谏争之事。臣不能料也。其欲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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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而请加彼人之罪乎。 圣明之下。安可如此乎。 上初命不罢科。只不叙显职。竟罢之。时封 世子。(仁宗)方设翊卫。一日金明胤访申潜。言吾辈当更着纱帽矣。潜曰。何故。明胤曰。窃闻朝廷以罢人。充诸翊卫僚属。潜以其言语洪裕孙。裕孙笑曰。是谁之言。必是欲自为者探君意耳。居数日。明胤果拜洗马。俄升副率。时金世弼以贺正使赴京。及还拜刑曹参判。以特进官。入侍 经席。讲论语至过则勿惮改章。因 启曰。人不能无过。知其有过而勇于悔悟速改。则当为忠厚之君子人也。或吝于改过而不迁。则终至于暴弃之域。是故。夫子既曰过则勿惮改。又曰过而不改是为过矣。盖苟安于有过而惮于改之。然后方可谓过矣。则夫子之许其改过。而自修迁善之意至矣。顷者。赵光祖辈欲效唐虞之治。 殿下尊宠而信任之。于是新进之士。必于一朝革旧更新。以施三代之政。 殿下过用其人。反贻今日之忧。此等人皆一世之名胜。虽有过举之失。不过引古之善政。徒烦欲速之诚。而但当警责其过激。导之以温柔和缓而更化。则 殿下涵容之德。将同符于古昔圣王。而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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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逐。根连钩党。 殿下好善之心。不免于偏一之归耳。古人有以乘舟喻其偏重颠覆之患者。伏愿殿下亦勿惮勇改前愆。毋使有过之人。将不及于改过自新之路。其明日。金铨,南衮,李惟清等诣 阙。请遂下狱鞫问。削夺官爵而黜之。先生既没。衮等尽罢其施设。又议复立昭格署。不果。至是。 慈殿未宁。 召大臣议之。郑相等议以既罢不可复立。 上令更议。郑相等再三以为不可。最后 启曰。自 上非不知其不可。而为 慈殿如是下 教。臣等不敢献议。遂复立。先生被罪。畿辅连岁旱蝗。壬午年。海西尤甚。康翎县三人俱锄禾。一人曰。旱势如此。今年亦必不稔。顷者。赵宰相某爷极清简。百僚敬畏。各道郡邑。绝无简请。以此乡里之中。亦无叫呼之吏。今被窜以死。天灾恐由于此。其一人来京告之。即拿拷置极典。赏告者绵布。不告者抵罪。当初先生之被选也。先生叔父文节公元纪。以书戒先生及其甥洪议政子美曰。美之投閒。真男儿事也。丛怨之地。岂敢久处。骑虎善下。自古所难。虽败亦荣。况典簿閒雅之地乎。直之被荐。真希世事而诚可贺也。惟叟之无咎无誉。足自安保。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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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谓之荣与贺矣。而其所以终至于无忧。则信可乐也。直之被荐。喜与忧骈。敢有别告云。荐在我用在天。夫人之进止。特尽其在我者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夫既有誉之者。则毁之者又从而挤之矣。有誉则有毁。此古今通患也。操履之慎。于前尤难。若色言狂骄。害己败身之戒。则吾于孝直。不当警也。惟吾之所忧。则不在是也。凡人群居天地之中。不可以高飞远走。则必须小同于俗。庶免为众所嫉。昔杜祁公尝戒门人曰。切当韬晦。毁方瓦合。无露圭角。不然。无益于事。而秖足取祸尔。今吾之识。不及于杜之涯涘。而汝之知。有裕于杜之门人。则宜不以此警于汝也。然今之时。与杜之时。又加邈矣。而世路险巇。又万倍焉。则吾之所戒。岂无所见而然也。去秋四馆之议。亦其一验也。当其时。不有一二君子沮而抑之。则其能无窘于砭者之锋耶。今闻被荐而求免于选用。汝之心。必以为一系名缰。恐不专所业而然也。然吾家世。自先祖以廉谨自守。计不求足。而兄又早逝。汝之兄弟三人。俱业儒未成。寡妹偪侧。言可寒心。吾亦自甲子乱离来。荡家业几尽。虽复见天日。犹以迂拙。殆不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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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业。转转侨寓。劻勷倍昔。今则邈守万里。无意家事。辛勤万状。未易殚记。躬不自阅。况望顾他仕。不为贫而有时为贫。为贫之仕。岂非今也其时乎。以家贫亲老。比不能专业。则为有间矣。况前圣以爵禄之辞。至比于蹈刃。凡人之乐于好事者。安知不以此为矫情之诮耶。此吾所忧也。然则是举非喜也。乃所以忧之也。惟无咎无誉。真所谓保身之道也。昔马伏波在交趾。为书以戒兄子严敦。今汝之所趋。虽不类于严敦。而吾之所以使汝曹欲不失令名。成家业全门户之意。则未始不同于马将军也。敢以是警之。其先见之明如此。时有一皮匠。与先生相知。先生就而问学。时或与共宿。劝之仕。不应。问其姓名。亦不言。盖贤而隐者也。尝谓先生曰。公之才。足以经济一世。然得君而后可为也。方今 主上虽以名用公。实不知公也。万一小人间之。则公必不免矣。至是果验。人皆叹服。
 阴崖(李耔别号)日录曰。耔以不幸。早中科第。历事废朝。黾勉从事。为便养出为闻韶倅。天日重明。釐革庶政。首 召侍从。疏外之迹。辄肆狂瞽。屡蒙天奖。出入十载。感激承 恩。超取显美。当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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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已侧目矣。自视歉焉。思糜身报效。第学无经据。性复顽疏。兼以卒起人不见信。推贤好士。处之无方。驯致不测之祸。特蒙 天恩。俟罪田庐。一时士流。亦皆贬窜。赵公孝直。受 君命而死。呜呼。人之云亡。岂无所谓乎。公性至孝。自少慷慨有大志。逮捷高科。蹑尽清显。凡所设施。不挠于人。不离于道。士林咸推重焉。当 国家中兴之运。朝野望其维新之治。故公独凝然建白。请复 先王之法度。知无不言。言无不从。自以为不世之遇。修明教条。庶几更张。 天眷日隆。擢用不次。特除大宪。以副群望。把握纪纲。令行禁止。然后来诸贤。年少气锐。改弦无渐。触冒险阻。物情大乖。公与申大用,权仲虚等欲调适两间。不至败阙。而新旧惎之。以至今日。斯岂人谋之不臧哉。噫。是非虽混于一时。情状毕露于后日。何必云云也。如耔者。为人无状。罪衅交积。诋呵万端。尚能张口待哺。向人言笑。岂非顽然一丑物乎。吾与赵公最亲且知。死生以之者也。今当垂死。恐吾子孙不知我交情之不负幽明。故庚寅除夕。乘醉信笔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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摭言(金正国所撰)曰。台谏请革昭格署。累日不 允。弘文馆亦逐日论 启。一日。赵大宪光祖以副提学自制疏。率僚员诣政院。谓同僚曰。今日未蒙 允。此不可退家。日暮。台谏皆退。玉堂仍留论 启。至鸡鸣不止。 上不得已允之。承旨等倚案熟睡。皆怀厌苦。 大内严密之地。中使撤夜出入。烦启不已。人君岂无厌听之理哉。人臣谏君。当纳约自牖。未有逼迫如此而无事者也。又曰。赵大宪光祖被宠遇。每 赐对。必引喻义理。纵横出入。言无停辍。他人无得措一辞于其间。虽隆冬盛夏。日午不止罢。其对所言。无不 允之。同侍者甚苦。皆有厌色。尝以大宪仕衙。途遇赞成高荆山。不礼而过。疾之者切齿。按汉史。萧望之为御史。意轻丞相。遇之无礼。张汤为御史。每朝奏事。日昕乃罢。丞相充位而已矣。天下事皆决于汤。二人贤否虽不同。均之倨傲。专擅而取祸。古今一辙。君子处身。持敬谦逊。享福之基。可不慎哉。
 僭言(郑士元所撰)曰。金思斋摭言。有以静庵先生论启昭格署。至鸡鸣不已。为犯人君厌听之意。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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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约自牖之道。愚窃以为不审贤者事君之诚意。而泛以常人之情而度之也。夫君子之事君。务引之以当道。以至诚而回君之心而已。岂计其他哉。若逆料其君之厌听。以待后日。则岂君子急于致君之心哉。方先生之知遇于 中庙也。知无不言。言无不从。至有以先生之一言。而却举朝之众议。则其得君。可谓专矣。惟彼昭格之革。亦正君之一事也。累月论启。尚未蒙 允。则必其回天之诚。有所未尽。故先生激其敬君之义。扩其未尽之诚。累启不已。至于夜艾。精诚所格。卒能感天。想其伏閤之时。必能斋宿豫戒。潜思存诚。冀以感动。如程夫子进讲之诚意。而非常人之所能窥测也。且其启辞。虽未及见。必因其明处而启迪之者。无所不至矣。岂强之以所难能之事乎。昔明道召对。报午而始退。晦庵在朝。进讲奏事。言无不尽。先生所为。亦若是也。又曰。每 赐对。言无停辍。他人不得措一辞于其间。是皆先生反覆讲论。欲使义理习熟于听闻。涵养薰陶。以就圣德于罔觉也。而况 上之所眷注者先生。则其可不尽其所知而推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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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乎。昔伊川之进讲。常于文义之外而反覆推明。闻者叹服。先生之所为。亦若是也。贼衮媒孽。殄灭忠贤。何与于先生。而乃曰未有如此而无事者也。疾之者皆切齿。苏轼之徒。仇视伊川。其可以程子为有见疾之过乎。至于萧望之,张汤事。又不知贤否之不侔。邪正之异类。其为不经甚矣。学术不明。人不知道学之为贵。妄以常情而议贤者。甚至于此。孰谓金公之正人而所见若是乎。
  谨按。静庵先生方被宠遇。 经席之上。每以崇道学。正人心。法先圣。兴至治之说。反覆 启达。辞旨勤恳。 中庙倾听。一岁中。超拜副提学。先生遂以致君经济为志。知无不言。多引清流。布列朝廷。欲革近代拘常之习。以遵古先哲王之轨。于时流俗。大臣多不悦而莫敢言。士林兴起而间有好名者杂进。论议大锐。作事无渐。先生以为做事不可卒迫。当以渐进。与申公鋿,李公耔,权公橃。每抑侪辈之喜事者。于是。浮薄之徒。反以先生为依违苟循。迹同憸邪。至有欲弹劾者。先生自知事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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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白 上曰。臣学术不足。而爵位过高。欲得一閒僻之郡。读书进学。然后乃复立朝。而 圣明不许。故眷恋迟回。臣罪大矣。尝一日。先生与金公湜,金公絿诸友会话。崔猿亭寿城自外至。立而不拜。急呼金湜曰。老泉可饮我一器酒。即与之。快饮曰。吾乘败船几溺。心甚怖悸。今饮酒释然也。亦不辞径去。座中怪之。先生曰。败船之喻。指吾辈也。顾诸君不知耳。然则先生非不知时之不可为。道之不可行。而犹未敢决意远举。卒之身陷大戮。国随以乱。使后人反以为深戒。不复有为。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虽然。吾东方理学无传。丽季郑圃隐始发其端。规矩不精。我 朝金寒暄接其绪。而犹未大著。及先生倡道。学者翕然推尊之。今之知有性理之学者。皆先生之力也。然则先生之道。虽不显于一时。其有功于后世。可谓盛矣。
李信告金湜与其党谋害大臣。湜因亡命自杀。河艇等二人被诛。馀皆徙边。
李信。乐安官奴也。削发为僧。周行诸处。闻湜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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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倡徒。长发从游。筑土宇于其家墙外。为学不倦。湜嘉其意。尽心教诲。如待亲子弟。及湜被窜。信适在外。追至配所。庚辰二月。湜闻加罪事。喟然叹曰。燎原之火。迫于四郊。将与所舍。同就烧尽而已。适有客曰。奸人之事。不可测也。徒死何益。当投隙观势。若知加罪出于 主上。则死无遗恨。湜曰。凶谋有所不测。挺身赴难。以报不世之遇。所素愿也。遂与客纵饮大醉。不省人事。客与李信辈谋曰。安忍坐视无罪而就死于奸人之手乎。不如窃负而逃。侥倖保全。乃使家僮唵山负持。行数十里。犹鼾睡如初。及晓乃觉。业已到此无可奈何。遂与李信,唵山投灵山李中家。中适上京。其弟庸深藏于内房。数日后。中还。湜留十馀日。与中卜藏身吉凶。爻辞有山人毁事之语。不欲向山寺。中曰。信本缁徒。即是山人。而性又不顺。且人众难容。不如先出送。庸曰。为大事者。不顾小仁。若或疑之。当灭口。岂可先送。湜曰。不可以卜筮先疑未萌之心。不如资其粮饷。树恩善别。可也。即与之别曰。逮捕日严。吾三人势难同行。汝须先行。探问朝报。期会于茂朱吴希颜家。时湜子德纯,德秀兄弟与德纯妻乳母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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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年中。俱亡匿。以德秀有武略。年中为骁倢。追捕益急。信直抵京城告曰。金湜今在灵山李中家。使其子德纯,德秀与其门徒朴年中等。谋害大臣。禁府都事驰到李中家。则湜前一日。已出去矣。湜昼伏夜行。艰至茂朱界。吴希颜亦已被拿而去。四顾无依。由山谷间。欲抵智异山。到居昌县修道山之南。不得食者已数日矣。一日。在高梯院之东北山麓。采薇欲治食。使唵山求火于村舍。题一绝于岩上曰。日暮天含黑。山空寺入云。君臣千载义。何处有孤坟。遂自缢。唵山蕴火而返。已无救矣。即庚辰五月十六日也。湜衣带中。有疏草。唵山持告于县。县 启闻。 命所在诊验。然后放夫人之囚。籍没家产。或云。是时朴讷斋祥。居庐于光州。湜往陈亡命之由。祥曰。南衮。小人之雄。处事奸巧。使人主蛊惑。不自觉其端倪。岂可居中用事。致人相窥而议己也。湜悔恨丧心。即定一死。遂至自尽云。其疏曰。亡命臣金湜。谨拜手稽首。吐露微臣寸忱于 主上殿下。臣既负 殿下为亡命。极知无露情悃于殿下。徒为喋喋。但臣之亡命。亦非徒然。则不忍不略吐谬见。使 殿下长虑也。臣虽无状。粗识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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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己大方。则非不知偷生之可耻。守节之可尚。必此冒耻而为之者。见凶贼之将危 宗社。欲效区区之忠义。非负 殿下。愿 殿下小垂察焉。岂特知臣之情而已哉。当初被罪时。详闻起祸之由。沈贞本一贪饕无厌。凶狡难状小人。不为清议所容。积怨于胸。思欲作乱者久矣。第无其隙。因光祖知遇 圣上。学者同趋。小民称善。乃以不经谶文。潜挠 上旨。又嗾被屈不逞数三宰相。遂构士林之祸。士有一名。皆编党籍。遂聚顽钝嗜利无耻之辈。充诸朝廷。用其姻李蘋为馆长。台官稍有清论。令蘋击去之。俾 上聋瞽。又与南衮多聚武士。朝夕盈门者。志岂止于剪除士林而已哉。然则朝廷非殿下之朝廷。乃贞之朝廷也。 殿下之势。不亦孤哉。不亦危哉。臣故隐忍亡命而俟之。奸凶危逼于君上。则挺身赴难。以报 殿下不世之遇。此臣之素志也。且臣深知 殿下之疑光祖。非本心也。罪臣亦非本心。故为此区区也。愿 殿下幸深察微臣情素而观其势。则可以知奸凶之情迹。若 殿下不悟。则 祖宗奈何。社稷奈何。尽杀名士而国存者未之有也。微臣一身。非所恤也。以臣之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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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无辜。即当为 殿下诀。敢以是上达。时河艇为金海府使。李允俭为宁海府使。皆武人。信告金湜在逃。投宿金海衙轩。遣禁府都事与昌宁县监安希文。驰到金海。则艇已逃。朝廷以为都事与县监。故放致逃。皆杖流极边。及艇被拿鞫问。与金湜所议事。逐日刑讯。仍诬服。被诛籍没。信又告金湜在逃日。尝言容我者。惟宁海府使李允俭及崔沄而已。拿囚允俭讯问。以无验得免归乡。忧愤而卒。允俭。希闵之父也。沄拿推。全家徙江界而卒。洪顺福拷掠得情。当以杖流。台谏为其供辞多引时政。触犯不讳。请加罪。拟以死律。临刑。索朽再绝。顺福顾谓监刑官曰。君奉 王命监刑。以朽索系罪人颈耶。辞色不变。沈沣。湜之姨子。以湜母夫人生辰。到其家。适逮捕德纯,德秀兄弟。而德秀变着女服。伏于夫人中。官人见容貌矮弱。手足纤细。以为处子得免。遂与德纯逃躲。故澧独被拿。质诸李信。则信曰。金湜家亲信之人。鞫问时。不知所言。以谋害沈贞为供。杖流铁山。李中以容匿承服。罪止窜配。沈贞必欲杀之。使人私谓中曰。率妻子徙边。不如自殒杖下。严加讯杖。中高声大言曰。容接既以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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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更杖。乃止。全家徙富宁。后蒙赦。金胤宗闻祸起。来在北长(或丈)寺。因避入俗离山。大军随而至。遂被拿。其仆泣而进饭。胤宗曰。我以将死者不泣。汝何泣为。从容尽食。略不畏怯。流明川。死于谪所。柳淇,朴仁诚,权纬,权经等。亦皆杖流。纬,经。校理景裕之庶子也。后皆蒙赦。尹光溢。杖配徒役。士人尹渍之庶子也。以理学称。然为性多拗。不能该贯微妙云。崇善正。先生畏友也。以金德纯妻父。杖流宁海。夫人欲往从。而不能跨马。习骑于家庭。卒能行远。闻者酸鼻。吴希颜。徙碧潼。后蒙赦。朴年中。亡匿蒙赦。后终不出。囚人之族亲问候者金凤年,吕海等。亦被讯杖。李中弟庸。每冬。收绵布于各邑臧获。率壮奴十馀。自灵山往见其兄于谪所。明春出来时。留其奴使之力农。岁岁相递者凡十九年。而终始不怠。其友爱如此。庚辰秋。金湜尸舁至忠州。夫人往迎敛棺。不能返葬。权厝于其地。信受赏后归其乡。为强盗被囚。郡守金文瑞杖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