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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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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七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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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叙
生以隆庆己巳。六岁失所怙。就学于釜项孙生员希哲。即外祖母之弟也。且学于辛应圭。又学于西溪李义城。十九有室。娶于闵家。戊子秋。乡试居。监试,进士试魁。又中生员试。又中东堂第三。罢榜不赴会试。己丑春。中乡试进士试。又中文科初试。其年四月。中覆试登第。五月。唱榜。六月。补槐院。九月。下乡不仕。仍授心经于李西溪读之。又读近思录,朱书等。庚寅夏。还仕槐院。辛卯春。为假注书。壬辰乱初下乡。秋。从事于义兵阵。将则朴富平春茂也。癸巳夏。赴 行在所。时大驾驻江西。抗疏请回銮汉都。两司因以论请。遂回銮于京城。秋。天将并班师。留骆总兵及刘总兵,吴总兵等。镇守南边。 上命选文官之他日可合将才者为接伴。鳌城举余膺选。即往庆州。随骆将留数月。甲午春。天兵尽撤回。余到京。已为翰林荐矣。余以承文著作为检阅。骆总兵有称誉于 上前。因有升叙之命。即出六品为典籍。随骆将到义州。送行而回。中路闻为书状官。未几。顾总督出来。沈一松为傧使。余为从事。顾竟不出来。余归京。已为知制教矣。四月。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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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佐郎兼训鍊都监都厅,汉学教授承文院校检。自此在堂下时。例兼汉学,承文之职。七月。为正言。未久。回避嫌见递。迁侍讲院司书。鳌城时为大司马。 启请还为兵曹佐郎。又兼春秋馆编修官,文宣传官。冬。天将陈游击云鸿入倭营。 上命择文臣可察倭情者随入。鳌城又举余。扮华服随行。入倭营平行长阵中。留十馀日而还。即乙未正月也。以倭情随见闻书启。复命日 命升职。为兵曹正郎。兼带照旧。春。因事下狱。翌日而命放。未久。为忠清道巡按御史。兼管鍊兵于湖南等道。夏。被召还京。为李宗诚天使时御前通事。事完。受彩段之 赐。即还湖西。秋升司艺。亦以训谏都厅时赏典也。丙申春。下巡湖南而还。七月。李梦鹤叛。起兵于鸿山等地。余闻变。先为驰 启。勒所鍊兵讨之。兵未至而贼溃授首。余升掌乐正。赏典也。台谏论以为湖西之变。由余鍊兵扰民而激成之也。请罢不允。余辞递御史。卜居于清州后颖江上。秋末。李体察梧里公 启请为从事。不得已起赴辟。冬。清正将再渡来寇。朝廷整理防倭。升余通政。为体府赞画使。防守鸟岭。遂修筑忠州之德周山城及鸟岭关门等处。丁酉秋。倭兵再入寇。兵至湖西。余领所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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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战于清州。众寡不敌。不得已引兵而东。军于大岭上。殿而东行。军兵几尽溃散。余还忠州收拾馀兵。追击回倭。到义城而归。冬。天兵大军东来。 朝廷改余为分户曹参议。管天兵饷。未几。余为庆尚监司。台谏言其赞画时失利。递仍户曹。杨经理回军。自蔚山到忠州。接伴使李汉阴径还京师。余为假使而代之。跟随经理。行到广州。汉阴出来。余归湖西。疏辞户曹屡次。 不允。即戊戌初春也。未几。移为分工曹参议。使之筑城于庆州。到安东。 启其难城之状。得 旨回还。又仍前为分户曹。与唐官吴瑞麟协同管饷于忠州之金迁。时天兵为三路攻倭之计也。是冬。倭兵撤归。己亥春。余又为庆尚监司。献纳朴承业因私嫌劾之。两司多官立异并递。朴独出。仍为论 启。 上命只递。又仍户曹。未久。为星州牧使。视篆半月。移拜庆州府尹。是岁七月。子衍儿生。庚子。妾子敏儿生。辛丑九月。升为庆尚监司兼巡察使大丘府使。阶嘉善。余趋 朝谢 恩。南归陪侍老亲到大丘营。壬寅春。郑仁弘为都宪。论方伯留营之弊。余先奉老亲及家累而还。辞职 不允。壬寅,癸卯,甲辰三岁之间。承仍任之 命。屡辞不允。倭寇新退之后。水陆防备。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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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无形。余承体察汉阴公指挥。料理措画。略有头绪。筹边录至今留在岭南营中为故实。以丙申讨李梦鹤之功。录余为清难勋二等。为金大来辈所媢嫉。论 启削之。与兵使李守一相议。请移右兵营晋州矗石。又与统制使李景浚相议。移统营于固城逗龙浦。 朝廷皆 允之。甲辰秋。蒙递。付同知中枢府事。闰九月。还朝。为备边堂上。十月。拜刑曹参判副总管。十二月。拜兵曹参判。又兼实录厅同知春秋馆事。乙巳正月。夫人入京。三月。男南俊以痘患夭逝。四月。归觐于清州。不久。闻京中寓舍失火。病婢日化烧死。即驰归于京。是春。北虏忽酋耳梗化。攻破漳阅。五月。兵使金宗得,巡察使徐渻共为报复之举。举兵攻件退虏砦大败。北鄙汹惧。金宗得拿囚。徐渻论罢。余为北伯。李时言为巡边使。仍代为兵使。辞朝之日。 上引见赐酒。且给弓箭豹皮马装等。其后忽贼亦纳款。余与李时言共为状 启。请许其款以纾边患。 上命二品以上廷议。皆执以为不可。 上卒从余等之议。自此忽贼无侵轶之患。是年秋。奉老母自湖乡入归咸兴。舍弟时得方为南行宣传官。以老母入北中路得病。愿为相见呈辞。自 上特命剂送药物。且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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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忠清,京畿,江原三道。次次给轿夫护送。皆异数也。人臣感激。当如何哉。余上笺谢 恩。时北鄙方戒严。余申饬六镇及诸要害诸堡。或设炮楼。或架城廊。或筑城外土城。日新防备。咸兴又筑土城于城内。因地形之高处便守御。不至劳动民众。而功役已完。门设镇北大楼。城隅设万甲亭。当初始役时不欲劳民。以愚民重同甲之会。故首以余同庚己巳生者聚集立役。继以他甲。以此得役夫甚众。亭以万甲。记此事也。丙午秋。舍弟登武第。入来得臀肿。久而乃瘳。十月。季女生。丁未四月。瓜满。时奴酋大举兵侵掠。藩胡与忽贼大战于钟城乌碣岩下。边警如此。故朝廷仍任余。至七月乃递。余陈万言疏。条陈一道弊情。其中大政。南道入防军。逃故太半。兵使不谅其有颐。列徵阙布。邻族继逃。弊将难救。余请以时存丁壮。勿论户保。团束队伍。使之每番立一朔。条约甚明。凿凿可行。时永庆为首相。初难之。请下书问于新监司张晚。张晚以为必可行。竟施焉。逃散者皆还集。赴防者无一落后。其后边将辈不得任意啖咀。鼓唱谤言。且法立而弊生。不能无小害。然行之十馀年。军民便之。监兵使有为浮议所动者欲罢之。终不能焉。递付同知中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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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兼备局堂上。又为有司堂上。九月。拜礼曹参判。许右相顼为都体察使。以余为体察副使。在京料理西北边务。又兼副总管。十二月。移兵曹参判。戊申二月。 上升遐。余时归觐清州。回至龙仁。闻天崩之恸。达夜入京奔哭。许相论递。鳌城李相代开体府。余仍为副使如故。又兼殡殿都监堂上,承文院提调,内瞻提调等。五月拜平安监司。时天朝差严万两宦。查覈封事。余以接应为急。星夜赴任。己酉。天使熊行人化,刘大监用等相继出来。余奔走接应。皆得无事。两天使皆待余甚款。其归。余皆送至龙湾江上而回。六月。妾女可怜生。其母以产后发热不救。余方随刘天使在安州时也。妾男北海亦夭逝。十一月。夫人亦以子死腹中不救。丧祸稠叠。惨痛不忍言。余因辞状。请归葬亡妻。备边防 启。 上特谅情理。正月。许递付军职。二月。还朝复 命后即受由下归镇川,清州。料理葬事。卜新兆于清州川内地。先窆亡妻。次卜吉日。以闰三月。迁厝先君。余时为备边堂上。疏请申改葬后三月心丧之服。仍请解官。 上只许递备边堂上。四月。卜草坪之居。始造家舍。余以白巾白衣终三月心丧。六月。承 召命。以诏使冉登将至。余为御前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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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驲上来有 旨矣。六月。入京。七月。又为备边有司堂上。且兼实录同知春秋馆事。九月。拜汉城左尹。为别试初试试官。十一月。拜兵曹参判。辛亥九月。改娶于高灵申氏。壬子春。加嘉义资。金直哉逆狱作。郑愚伏经世被贼徒诬引。 上命拿。且探其文书。余简子适在其中。简中有左台今日出。然亦虚拘而已。有何猷为之语。因此被诏狱。翌日削黜门外。出住龙山麻浦等。后移广津寓居。是冬。卜亭舍于渔隐谷。洁女生。癸丑十月。特 命职帖还给。甲寅十二月。蒙叙 命。乙卯正月。拜安边府使。丁巳。海儿生。七月。换长湍府使。以监司权缙相避也。瓜期已迫不赴。是冬。大论作。戊午春。扫坟呈辞下乡。时庭请事起。其时余拜坡牧。入京则庭请已毕矣。余赴坡任廿馀日。两司劾不参人以远窜。余名在其中。即弃归待 命。以徐当发落为答。故屏在广津。
谩记(上方脱落。不知为几板。缺)尝为平安巡抚御史。一切不接守令。大张威风。到义州。牧使崔斯文弘简。旧要也。李切欲相叙。而难于体面。留三日了得公事。夜唤一小童语牧使曰。暮夜无知。须单身徒步而来。恐有下人知也。崔曰。唯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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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乘轿携酒(缺)门外。屏下人独入。以示步来之状。李信之不疑。相叙毕。崔曰。衙有薄酿敢请。李痛饮先醉。崔见李所穿靴子弊甚。以其所穿换穿而去。李既觉。犹不省。翌晓出来。到车辇视之。则新件靴子也。李大恚。挞其中房。以稿索束靴。投之于义州。还持旧靴而来。李到各邑。不近妓娼。到成川。府使亦素相识也。选一少妓之极妍者。令老妓之旧相识李者承昏投谒。使少妓扮造老妓之婢随后。李初则视犹不见。老妓曰。家有白醪。欲请不敢。李曰。村醪何害。李饮微醺。指少者曰。坐汝后者谁耶。老妓曰。小人之家中恶婢也。李曰。汝之家婢也不恶。意颇属焉。老妓请辞归。归时嘱少者曰。使道醉酒。汝可在此收敛衣衾。不敢离也。是夜。遂招宿极欢。翌晓出。凡留三日。终不知其为官妓而见哄于府使。
许美叔赴京师。苏斋赠别诗曰。朱陆曾闻异。罗王更见差。存心皆圣域。论学各贤科。海宇公言在。辽燕隐士多。铭神力搜访。吾道竟何如。熟观诗意。此老所左右。殆不可知也。苏斋初号伊斋。后改以苏斋。亦有意于其间。识者疑之。
宋祀连之子翰弼。负才骄伉。无顾忌。尝语人曰。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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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申叔舟所撰定。岂可见乎。高灵之孙橿闻之。愤恨不已。思欲以报之。申之里人郑某闻之曰。申叔舟所撰五礼仪既不可见。则宋祀连所做宋翰弼。亦其可见乎。宋甚惭怨衔之。郑以此坎轲终身。
乙卯倭寇。湖南观察使金公澍在康津城中。闻寇至。欲遁。时儒生尹箕年才廿馀。随其父谪居在城中。按釰瞋目。突至公前责之曰。贼兵且近。人心疑惧。公以方面之臣。不思镇定防遏之计。而先乘肥马逃遁。则一城之人。将尽鱼肉矣。公若必行。我以此釰从事。金不为之怒。和言谕解之。遂尽出城中人后公乃出。后公语人曰。贼锋之逼。不足畏。而尹箕之目。甚可怖也。至今犹寒心胆。人服尹之胆勇果敢。而多金之能有容量云。尹以抗直不容于朝。壬辰在 行在。与沈公直论事不合。直斥于朝曰。汝兄义谦既以误国。犹不足也。汝复欲误国乎。台谏以廷辱宰臣评遣。尹体甚短。人或讥之。答曰。治国平天下。宁在于架上乎。箕后避逆人名。改祈。
松江作汝式祭文曰。吾友汝式。学孔颜。慕谊屈。欲死于直。终死于节。呜呼汝式。十馀字中。尽汝式平生。文在乎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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谚传 太宗大王凭几。是年枯旱。谓左右曰。我无以泽我民。余死。请于上天降雨。以苏此旱。以五月初十日 礼陟。果降大雨。厥后每年此日必大雨。至今三农望雨之期。皆指此日。而往往有验。号曰 太宗雨。 鲁山逊于宁越之后。冤气所感。郡多妖怪。郡宰连次魇死。时以宁越为必死之所。朴判书忠元为舍人。与吏曹参议林百龄有隙。除朴宁越。朴亦自分必死。与家人诀。单骑之任。坐于郡馆仍过夜。下人皆屏避。独家僮一二侍侧。夜深非梦间。有人传王旨。拿缚甚严。引至一处。有御幕张设。少主临御。诸臣左右列侍。引朴将刑。第三坐有一臣伏请曰。此是良臣。不可杀也。遂命放。而已惊觉。流汗遍体。翌晓。下吏皆以为公已死。来见则公尚嵬然独坐。命驾出适。寻梦中所向之路。下吏惊怪。莫知公所之。及到 鲁山及变之所。地形恍如梦中所见。即精备酒馔。供设御幕。一如梦中所见。制文致祭。极致诚敬。祭之夜又梦。向者第三坐臣来执公手。泣且语曰。吾知君有此忠诚。故前日特请赦之。果然。吾等犹得奉侍故主于地下耳。我即成谨甫也。相与痛哭。因忽惊觉。此后郡妖始息。公在郡六年无恙。故得免乙巳之祸。此其孙安道等所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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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觋之事。其来久矣。我国称鬼托巫语于空中者谓太子。昔在罗代。国王之子年少夭折者精灵不散。托于妇媪。啸语于冥冥之中。言人祸福。故谓之太子。 中庙丁亥间。有黄孟献者。为畿甸观察。黄有亡兄之妻。在尚州有一子。家货甚多。黄移书于嫂曰。亡兄只有一孤。我欲教训而成就之。其资以送。嫂信之。资给十馀驮。送行至骊州杨根之间。黄阴使人要于路击杀之。其侄年十二。仅以身免。盖夺家之计也。其儿奔诉于杨根倅曰。我即今监司兄子也。以叔父之召。将行赴营。盗击之于路。尽夺资装几杀身。请追捕之。官申于观察以状。黄故为不知曰。我无如此侄儿。此必诬妄。令囚讯殒于杖下。儿以冤死。故托于郡婢为太子。语人祸福不爽。未几事发。黄饮药死云。
有柳游,柳渊兄弟。以京人丁内忧在大丘。游得狂易疾。读书夜半逃去。踰鸟岭历汉都。向咸镜。家奴追蹑之。到咸镜不得而还。一家莫知所向。厥后其妹婿宗室达城令性行悖恶。尝游海州。见一人蔡应奎者貌似其妻喃游。即深结之。一日私语曰。汝貌类柳游。年岁已久。若绐之。其家信之不疑。娶其妇蓄其财。因以我子为后甚利。我当为汝图之。蔡许之。即贻书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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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家曰。柳游来在海州。我得之。其迎以归。其弟渊来迎审见。则非游也。然年岁已久。置诸疑信之间。及归家。觉其诈。告官囚之。蔡恐不测。越狱逃归。达城令恐罪且及己。发告于法府曰。妻喃柳渊。寻得其兄而归。利其家赀。诬认为非其兄。囚于官狱阴贼之。以逃为辞。请置之法。法府行移本道。囚渊推治。不能辨。拿致王狱栲讯。渊遂诬服。照律处死。时推官及朝中士大夫皆以得弑兄之贼置之法相庆。无一称冤者。如有知其实而救解者。共排之。事在辛酉年间。其后十馀年。尹粹夫为平安御史。到宣郭之间。闻有天有容者教授生徒。尹适与相见。怪其貌类柳游。问曰。汝是柳游乎。有容遂吐实曰。少时不得于父至此。粹夫即具启。于是朝廷始知渊之诬服冤死。游杖流。蔡应奎拿。未至饮药死。达城令毙于杖下。吁。人伦大狱。国家之所审克。而不得明辨。致令冤死。而十馀年后始得辨柝。世间刑狱之事。如此者何限。其必有天殃乎。
金判书子盎。以封倭正使李宗诚接伴使在庆州。宗诚自倭营逃出。译官南好正以密语恐动之。子盎慌忙。驰马向京城。时李克休为从事。同在庆州。请问其密语。子盎恐其泄漏。不肯说曰。我当书简子留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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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兴。公来见则可知矣。终不言。克休不知子盎以何急事驰去。其后唐人有痛哭而来者。问之则言天使逃出。不知所向。其后五六日。天使自机张山谷出到庆州。不食者五日。克休代行傧使。由竹岭入京。西崖以首相在备局。问克休曰。金判书上来时。不言于从事云。然乎。曰然。西崖笑曰。正使之出来。不言于副使。接伴之上来。不言于从事。真可谓正使之接伴矣。闻者胡卢而笑。
公山妓芦儿者。姿艺俱绝。一时奉使者。例为所蛊。败身者。踵相蹑。 公新除忠清方伯。大言于侪辈曰。我今此行。必杀此妖物。后已发先文。令公州牧囚芦儿待令云。州牧命囚之。芦儿诉曰。妾别无所犯。虽不牢囚。敢逃乎。牧以为然。姑徐之。儿密请曰。宁有刚肠男子。妾当以计哄新使。惟令监任妾所为。州牧大悦。新伯到州之夕。见一美娃乱鬟破服。来玩于妓列。手抱猫雏弄于膝上。或故放之走。向公坐处。其女不知不觉间。急趋于前。攫猫而归。眩其妖态。公视之心魂不定。仍注目久之。顾问于侍妓曰。其女何如人耶。对曰邑中私隶也。承乏则或为官中使唤矣。问曰。曾荐于使客耶。曰。卑末之官则或有之。曰。上客则何如。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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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不敢。曰。今夕姑留此。遂荐枕一幸。即为沈蛊。夜半。遂与成誓。即刺公姓名于女臂上。女姓名于公臂上。以为平生不忘之约。天未晓。托故辞出。翌朝。公坐堂首阅囚徒。引妓芦儿者。将栲讯取招。儿请曰。妾粗知文字。且有深冤。请自写供辞以进。公许之。儿即援笔题一绝曰。芦儿臂上刻谁名。刻入深肌字字明。宁见锦江江水尽。妾心终不负初盟。含泣伸臂进诗。公所刻名字也。公见之大惊。知为儿所卖。既已如此。故作威曰。汝弄此妖艳。尤可痛惋。必刑之。器物将具。左右请饶。公若不得已旋释之曰。杀之则不近人情。赦之则必蛊后人。老夫宁受先陷之罪。以绝后来无穷之祸。遂带去入閤云。
朴讷斋尝游䫈南楼。有二十韵排律悬板壁间。世称绝唱。退陶先生尝称曰。岭南楼自悬讷斋诗。一边将倾矣。
或问苏斋曰。湖阴诗与金河西何如。苏斋曰。何敢为此言。云卿之诗。若出中原。宋元后无此作。
郑季涵尝落职。以布衣行过畿甸。有一溪边十馀人会坐。打鱼饮酒。季涵入揖。坐中不知为何人。而亦知其非为常人。问其姓名。季涵笑而不答。坐中人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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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是闵清风乎。又曰莫是成牛溪乎。季涵皆不答。因与纵饮。临散。索纸笔题一绝曰。吾生非闵亦非成。半百人间醉得名。欲向新朋说姓字。青山送骂白鸥惊。诗成揖出。季涵尝登统军亭题曰。我欲过江去。试登松鹘山。西指华表鹤。相与戏云间。诗格类如此。
柳西厓为首相。力主贡物作米以赡国用。行之一年。市井防纳牟利之徒失望。大怨首相。因此言不便者内外雷同。不得已罢之。尝有一客言于西崖曰。以纸地一事言之。自作米之后。京城纸地甚贵。各司所用乏绝。国体甚为苟且。西厓曰。吾闻自古国家兵少食尽而已。未闻纸乏而国亡者也。
柳讱之性。信卜筮。居家事无大小。必告家庙。卜其吉凶后行之。为牛峰宰。有民来讼。其曲直有难辨者。讱之曰。我为汝卜而决之。遂卜之。语民曰。某吉当胜。某凶当不胜。不胜者称冤曰。我直而不得理。请再卜而决之。曰古人卜不习吉。容可再乎。遂推出之。
柳参议祖讱。号慕庵。少时不羁。晚节颇刻苦。有忠孝出人之行。壬辰之变。步从 鹤驾至关西。 明庙升遐。服丧三年。此其大较也。金左相重叔启其至行于榻前。 命升通政。平生负举。落魄不第。至七十后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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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及升通政。人或贺之。公颇悔恨。以 国制通政不许赴举故也。其后上疏请赴科举。 上悯其志特许之。台谏论之。不果赴。少时常患头风。必戴煖帽。后用道家冻馁之术。三冬不着帽。卧必枕当脑门。忍触寒冷。后遂终身不着。其迂怪如此。坐必危坐。见其容貌。接其辞气。可知非其凡人也。子粹云。
郑古玉碏。北窗之弟。清苦能文章。不事家人生业。以养生导引为事。三十八。丧配。其后因不娶妻。又不畜妾。契阔萧然。若绝粒之僧。废绝房事馀三十年。颜貌如少年。唯饮酒无量。非有道者耶。
国制。堂上阶梯职有四。文官之清望。则以直提学即注拟通政。其馀。以承文判校准三十朔。以奉常正准三十朔。武官则以训鍊院正准三十朔。南行则以右通礼三十朔。迁左通礼准三十朔。方为升迁。此其例也。尹元衡当国。以汲引奸党为急。 启请以三司亚长曾经准职者。并注拟承旨望。遂为旧例。至今通行。退溪十岁前有小塘绝句曰。碧草芊绵绕水涯。小塘澄澈净无沙。云飞鸟过元相管。只怕时时燕蹴波。先生长者见此作。已知其非常人也。
苏斋镊须之白者。人问曰。老而毛白。乃理之常。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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镊为。苏斋曰。杀人者死。厥罪难赦。是以镊耳。问者绝倒。
洪兴道曰。孟子四端章。凡有四端于我者。人皆扩而充之云云。此章俗吐。凡有四端于我者乙。此言凡四端之在我者。人皆扩而充之。吾尝其文势不疑。上面有字。既多历此有。此不可以存我之义观之。似当改曰。凡有四端于我者。此言人之有此四端者。人人皆扩而充之。尝以此质之子固。以为未然。厥后。见大学衍义。有摘取此章曰。有四端者扩而充之云。则先辈已作如此看矣。
成庙朝。君臣间如家人父子。情意倾倒。至如戏谑之事。亦尝无间。上洛君金礩夫人性妒悍。上洛欲娶妾而惮不敢焉。 上闻之。一日谓上洛曰。闻卿畏夫人。不敢娶妾。然乎。对曰。臣妻性妒。臣甚惮之。 上曰。予为卿当媒焉。即 命招上洛夫人至。谯责曰。姤忌。妇人恶德。于法当死。卿若改过则已。不然。当饮此自尽。盛加 威怒。仍命中官奉碗以 赐之。夫人跪泣曰。妾生而见不欲见之人。宁饮而死。遂尽饮之。乃无药之酒也。外人不知。以为夫人必死。即招上洛谕曰。卿妻终不可化。卿其勿生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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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潭与慕斋。少时读书僧寺。一日僧徒设无遮会。师弟说法。相与往观之。有徒弟问其师曰。吴州有牛吃草。越州有马腹裂。何以医之。师答曰。尔往寻天下名医问之。必灸猪之左脚。乃疗。花潭闻之。有疑于心。归而苦苦思索。慕斋曰。何为用虑于虚无之境耶。花潭仍题一偈于壁曰。吴州牛吃草。越州马腹伤。天下寻医问。灸猪左脚良。慕斋召僧问之曰。此何等语耶。僧曰此经中语。但秀才书之错矣。不是吴州。乃是幽州。不是伤字。乃是胀字。慕斋奇其作偈暗合。花潭因悟而解之曰。幽州牛吃草。言幽州丑地。牛吃草。指阳气。发动。越州马腹胀。越州午地。马腹胀。指阳盛而反衰也。灸猪左脚良。言欲医治阳气之衰弱。当复亥月既剥之阳。而左脚又其近子之方。阳始动之地也。慕斋大服其有得于穷理。甚加敬重焉。
倪侍读奉 诏东来。见安平笔迹曰。非王非赵。自是天下第一笔也。见成谨甫曰。此第一人物也。又见妓洛东仙曰。此第一色也。其后张侍读宁奉 诏而来。张即倪之门人。往辞于倪。倪曰。东国有第一三焉。公必求见之。因道其故。张及至。求见安平。已及祸矣。求见谨甫。亦已诛矣。张嘘欷不已曰。先生言此二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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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其终。果然。又求见洛东仙。时仙为王子君小室。以他妓之有容色者代见。张曰。此不是也。不得已入 启。 上命仙出见之。年已老矣。容貌甚衰。张见之。即曰。此方是第一色。先生之见不差矣。
沈相国少时。尝使关西。眄一妓于箕城甚幸。及归京。妓寄书来。沈即题一绝回寄曰。满纸纵横总誓言。自期他日共泉原。丈夫一死应难免。终作婵妍洞里魂。平壤有婵妍洞。乃古来妓冢之所在。后沈出按湖西。权松溪应寅适倦游湖西地。代教坊作歌谣。末句作诗曰。钟情不独关西地。莫作婵妍洞里魂。相国览谣。笑曰。此必权应寅之手也
辛君望尝登晋阳矗石楼。适值江雨始来。欲咏一诗方搆思。忽仰见壁上板诗。有姜木溪诗中一句曰。紫燕交飞风拂柳。青蛙乱叫雨浑山。辛遂阁笔不作。
李判书俊民善讽谏。尝入侍。 上从容问曰。神仙之说。古来有之。世果有神仙乎。李对曰。今世亦有之。 上谔然问曰。在于何处。对曰元浑即今之神仙也。浑平生不御色。不饮酒。年将九十。颜貌不衰。臣故以浑为神仙。 上笑。
吾先祖昌平公。娶朴参判彭年女生八子。讳鳌,龟,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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鼍,鳖,鼊,鲠,鲲。昌平公醮日梦。八老人来请曰。大人活我。吾等不幸被主家之执囚。明日不免杀鼎钁。大人活命。昌平公觉。惊异之。问主家有执囚之人乎。曰无。又问有虫鱼鸟兽之被执者乎。曰厨人将鳖鱼八个。放在水盆。明日欲宰而供宾。公语之梦。请放之水。主家即放之。其夜八老人又梦于公曰。大人既活我八人之死命。吾等无以报德。请为大人八子以报恩。公甚怪之。及生男。背有鳖文。因命名以龟鳖之属。生八男。鳌,龟,鼋。登第。鼍,鳖,鼊,鲠。中司马。时人拟之八龙。此无非先世积德之馀庆。而抑一时放生阴德。古亦有徐熙父子孙三世为相。乌可谓之诬也哉。吾宗内外孙禁不食鳖鱼。以此也。
姜珍山德叟善诙谑。尝为成均学正。有生员韩谦。妻姓丘氏。韩之朋徒戏之曰。汝妻踞厕曰兵。登山曰岳。德叟闻之曰。吾亦一言可乎。曰。逢鸟曰鸥。何如。众皆绝倒。
丁酉倭乱。报恩县王来里有奴夫妻。俱被掳执。缚其夫牵之。携其妻而行至一处。贼引入山涧饮水。其妻四顾见无他倭。即从贼后抱其腰。有若戏玩者然。贼以为悦己。笑不之疑。妻因坚抱。使不得动其手。目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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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以足踼其颐再三。贼遂昏倒。妻拔贼所佩刀斩贼首。又断其夫缚。忙遽割伤夫一指。因与其夫持首级来献于官。以其上典名上功。此女壮烈。求之于古。鲜有其比。特表而著之。
余在戊子十二月晦。夕梦入一冥府。有如寺院。诸官具冠服列椅而坐。余入见一官所。卓上置册子。翻阅之则皆人姓名。阅到一张。有余姓名。名下有小字注脚己丑及第四个字。才及阅。见官即取掩。他人姓名未及考。觉来惊异之。未尝语人。及己丑春。占增广乡试。心独喜自负。四月覆试得隽。同月殿试。五月初七日放榜也。其覆试未出榜也。梦有一人持余试卷来。乃阅之则大书更字。余心甚缺然。旁有绿瞳老人。年貌俱古。指余致贺。余曰。试卷既批以更。何以贺为。老人曰。虽更得中。公毋疑焉。及出榜。取试卷见之。初批更有如梦中所见。闻李判书忠元为试官。力主取余策。初批更。改批三下而取者。及乙未十二月晦。夕梦余升通政。时余才为四品。阶级甚悬。然心独异之。及李梦鹤叛诛。余效微劳。意谓因此或可符梦。只升掌乐正。且被谤议。意谓梦实虚矣。至丙申十二月。意外果升通政。梦兆之先知如此。可异焉。因漫录之。以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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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
有人性甚迂疏。尝以辨字音高低为务。一夕。穿窬来坏其垣。将窃其藏。婢觉之惊告曰。盗贼来矣。方音盗字例低呼。故婢乃低呼以告。其主诘之曰。盗贼盗贼。盗字低耶。婢告曰。将走矣。请擒之。主曰。汝持玉篇册来。将考较盗字之高低。而后擒贼。盖言玉篇韵书。而不知其旁点。常自认为玉篇也。盗既为主家觉知。而且伏闻其声大怖。以为玉篇不知为何物。而此必杀贼之利器也。慌忙逾垣而走。
尝阅东史。其人之名。本出于丽祖时。州郡乡吏之子弟质于京都。且典掌其乡之事。名曰其人。其后抄得三百人。分属版图司及造成都监。各一百五十人为常额。以供役使。有同仆隶。不堪其苦。逋亡相继。及丽末。因倭乱。州郡荡然。而官有定额。主司督京主人。主人雇人代立。阙布则日徵人布一匹。主人称贷于人而不能偿。直趋本贯。倍数徵督。州郡以之凋弊。赵俊方士良等上疏。亦论及此弊。请罢之。其各殿之役。以革罢仓库奴婢代之。各司之役。以属公奴婢充之。事不见施。及 国朝二百年来。其人之役犹存。专供大内各殿及同宰,缮工等司柴炭之役。其代立侵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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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有甚于前朝。今则乡吏不能当。因责徵于民户。民之受弊。可胜言哉。议者每欲变革。因其所役无以代充。因循至此。民日困。此非一朝之弊。实东方累代之疵政也。
前古历代宦寺之祸人国家。载在史策昭昭也。大明高皇帝御宇之初。立纲陈纪。垂统万世。深监戒此患。于宦寺一切裁抑。使不得干预政权。著为禁令。申饬非一再。其为后虑深且远矣。然而及观正统以后太监用事之徒如王振,汪直者。接迹而起。无异于汉唐。何哉。我东方亦代有其祸。而至我 本朝。开国二百年来。绝无闻焉。惟此一事。可以通华夷古今而专美者也。
李士和手抄小微通鉴为八卷。名曰辑略。于举子学。甚为简便。刊于罗州。但通鉴开卷第一义。在于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此一款。纲目,资治之修。无不托始于此。其意深㔹著明。而辑略去此头一款。其谬戾为如何哉。余适印得二件。吴总兵云峰求见。遂以一本赠之。入中国。中华之士。必笑吾东方史学之无人。尤可叹也。
近来朝廷百僚。以含默成风。依阿苟且。驯致大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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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之寒心。久矣。时人谓之语曰。惶恐待罪承政院。 上教允当备边司。不知何人任此咎哉。
吴副总惟忠。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也。癸巳之役。攻平壤。先登功最。丁酉。再来镇守忠州。性简约。驭众严整。秋毫无所犯。民甚悦服。东征诸将之中。未见其比。忠人立石而颂之。及移镇安东。安东人亦服其清德立碑。其他所过处亦立碑。凡五处。同列有争名者忌之。言于监军陈御史曰。吴某要市名誉于外国。到处私馈白金五两于地方官。立碑五处。老爷可察焉。陈知其诬。即应之曰。然乎。吾且馈你五十两。你可优给十两。立碑五处而来何如。毁者惭服而退。
陈公寔少时为兵曹佐郎。奉 命查检畿邑军器。巡到骊州。时慎公居宽以资宪为骊牧。年爵俱尊。闻陈至。出迎如仪。陈心不自安。使人谓曰。请罢迎敢入。慎立不动。再言犹不听。陈不得已入馆。即邀慎于房中与之语。慎曰。佐郎年少。其于典故。或未之详乎。外官之迎使臣。非为使臣之身也。乃所以迎 朝廷之命。何辞焉。陈乃惭服。先辈之于事体。不苟如此。
洪公墨秩嘉善。为洪州牧使。权公应挺秩通政。为忠清监司。洪不以秩高自居。闻监司将至。则必亲督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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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洒扫馆宇。手摸房突之冷暖。虽溷厕无不亲自点视。凡奉承。极尽其节。后之言尊敬使命者。必以洪公为言。噫。此非所以尊使命。乃所以尊 朝廷也。后来慢侮成风。名位稍高。则以此自挟者。多矣。闻此。岂不愧心。
忘轩之叔父。有曰李浤。 中庙朝。仕至开城留守。引年退老于安东府。构亭于城东湖上。扁曰归徕亭。以渔钓自娱终身。其自咏诗曰。乾坤纳纳即为家。七十堂堂奈老何。犹喜世间醒日少。莫言身外闷时多。长林隐映烟笼水。古寺微茫月印沙。便觉五劳闲是药。一竿渔艇足生涯。又曰。高亭兀兀隔人家。短棹轻舟兴若何。江上杳冥青霭合。山中怡悦白云多。谁将箬笠冲残照。独把渔竿弄晚沙。富贵傥来吾已退。芒鞋日日傍江涯。临终遗言曰。吾当游于斯。葬于斯。祭不于斯。吾不享。今其亭尚在。山高水长。不禁想像遗风。公无子。侧室生曰孝侧。诗名与鱼无迹齐。其鸟岭道中一绝曰。秋风黄叶落纷纷。主屹山高半没云。二十四桥呜咽水。一年重到客中闻。世多传诵。尝别岭南方伯于汉江。孝侧咏别章一句曰。鸭绿沈江面。鹅黄上柳枝。满坐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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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东人所戴笠子。不知始于何代。余尝与唐人话间。一人指所戴笠子曰。尔国可去此大帽。效我 中国之制。一人曰。何必去之。此亦 中国唐朝之制也云。余因思新罗通贡大唐。时君多有慕行华制者。岂非罗代学中国冠服。因而不改欤。史无其文不可考。姑志之以俟知者。
丧人大祥后禫服时。吾东人例戴草笠。卢苏斋始戴白布笠。时人皆效之。遂为通行之制。
裴明瑞尝论人之发眉髯所属各异。发属心火。火炎上。故发生上指。眉属肝木。木横生。故眉亦横生。髯属肾水。水润下。故髯生顺下。发白而髯不白者。有之。髯白而眉不白者。有之。可见其异也。此言不知得之何处。而颇似有理。
青坡有沈族亲卫者老黠。有同里两秀才。相诘司谏院喝道头巾。一人认为赤。一人认为黑。争辩不决。因约赌设盛宴曰。彼沈族亲卫。年老解事。可往质焉。即使人质之。沈即谩应之曰。喝道衣赤。宁有巾黑之理乎。认黑者诎。翌日。大办酒食。请沈同参。酒将罢。沈忽沈思曰。吾昨日所认似错矣。吾对门家有喝道。可招问之。问之。曰黑矣。于是认赤者又诎。遂设大宴。又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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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同参。盖沈有两取之计也。闻者噱然。
金慕斋尝修事大表。谢解送漂海人物。搆思占一句曰。几埋鱼腹。未得其对。沈思久之。乃得欣返狐丘。自以为得妙对。不胜喜溢。即起入内。誇诸夫人曰。我得表对矣。夫人不省。答曰。表对何物耶。公曰。如此好对。卿岂知之乎。
明庙朝。 谒圣取士。是夕。李洪男衙罢归来。路逢相知举子。问今日揭何题。举子答曰。拟晋山涛请释吴为外俱表也。李问。举子表头云何。举子对以所制。李曰。惜矣。若以有不战。战必胜。无敌国。国恒亡为头对。可为壮元矣。才思之工如此。
壬辰。 大驾播越龙湾。道途梗塞。东南士民。杳莫闻行在消息。秋末。降教书晓谕三南士民。其末端。有秋凉乍动。边地早寒。地维已尽。余将何归。瞻彼长江。亦流于东。思归一心。如水滔滔等语。闻者无不掩泣。文辞亦感人之一助也。李孝彦之辞也。
俞㵢溪以文章名世。大为 成庙所重。而然一除修撰,校理。更不升迁。盖知其才优于文章而短于政事故也。日置经幄。以备顾问。宠爱之隆。诸臣莫及。㵢溪尝乞外补。 命除居昌县监。未几。有武人新除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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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辞者。 上曰。吾故人在岭南。卿其护之。监司请其姓名。 上笑曰。居昌县监俞好仁也。其监司到界才两月。举其日事吟哦。不治官事劾罢。罢归京。即 命复除馆职。呜呼。知臣莫如主。信哉其量才任人之明。不偏好恶之德。后世人主之所当法也。
宗室石阳正霆。字仲燮。襟韵清洒。墨竹为当世绝笔。崔同知岦尝卷黑绡为小轴。倩石阳以泥金写竹。各态俱焉。崔自为跋。韩正郎濩以泥金书其卷尾。其跋曰。余少也。简散。于凡物可以供玩者。无甚喜焉。尝闻王子猷喜竹云。何可一日无此君。而苏子瞻因云。无竹令人俗。乃哂之曰。人病心不清凉尔。岂有待物而俗不耶。及长矣。益与物相靡切。知夫所与者之韵凡。虽未必化我之心。而宜欲得其有以助我起我者。是自圣贤已有之。如无故玉不去身。而琴瑟之属。未尝欲废于前也。夫竹者。一植物尔。若无与于人之方寸。而目其色。玉如也。耳其声。琴瑟如也。得于耳目。以养其心。亦学者日新之道也。即玉可去。琴瑟可废。而后竹可无矣。用是大觉哂之。非所哂也。然竹须费人力而后可有。虽以子猷之高。借宅便栽。径造人所顾。不免多事焉。乃有文与可辈。以墨妙传神。使心赏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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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色换于目。而玉如者犹是。声绝于耳。而琴瑟如者故在。或满壁间而不为有馀。或置掌上而不为不足。是又不更高也耶。近者石阳正中燮。所为逼真。殆世所稀见。而渠折臂后愈奇。余尝戏之曰。折臂而成医俗之医耶。京城地不宜竹。然余于平居。虽三两丛必有植焉。以为庭实。今经兵火。无复存者。余所为益重仲燮之为而卷之也。世犹多故。余且不能怀安于兹。其征旅也则卸鞍晴樾。关门古驿。其退休也则苔矶钓罢。稻陂行倦。余必以卷自伴而披展焉。时有清风相寻。或至明月已窥。谓余未尝一日无此君。可矣。时万历二十四年。岁丙申秋九月日。简易居士识。崔甚宝之。常置之巾箱。有行必随。尝到公州出示余。石阳之竹。崔之文。韩之笔。皆一时之绝。而三者俱于此。余手之不忍释也。因窃评之曰。古人贵有迹而可传者。书画文章皆与焉。然今此画可玩而不可摸。书可爱而不可传。帷此文独可玩可爱。而使人可摸而传之。则岂非有迹可传之优者耶。遂录之于此。
姜公克诚工于诗。尝落职家居。作诗曰。朝衣典尽酒家眠。赐马将谋二顷田。珍重 主恩犹未报。梦随残月独朝天。内官供奉者爱其诗。上闻于 明庙。上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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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即 命叙用复职。尝于酒席。歌妓欲逃。姜夺其笺帽留之。未几。妓托剪烛。因自烛后逃走。即咏一绝曰。不觉佳人走。徒看烛耀花。勇归轻脱帽。愧我戴乌纱。礼。因人情天理而节文之谓。尤贵乎或至仓卒。随变而应。万历戊戌东征时。唐将摆游击赛病卒于水原。讣至京。 上下教曰。我国陪臣之卒。亦为停朝市。今者 天将为我国远来。不幸有丧。虽无前例。似当停朝市。与庙堂议而遂行之。其后李副总宁战死。因以为例。 天将等闻之。皆嘉其得事大之体。至其丧入京。 上无不亲临吊焉。如此等事。皆出自 宸衷。非群下所能仰赞其万一者也。
退溪李先生幼少时。德器天成。大异凡儿。与诸生读书于乡校。先生有韵府群玉一帙。一生亦有此书者欠一卷。窃取先生一卷充帙。先生知而不知。一日。截纸造册子。同床友问之曰。将何用。先生曰。我欠韵玉一卷。欲借出校册传书也。友曰。吾见公册。莫是完帙不。先生笑曰。我不知我册乎。本来不完矣。
尝闻湖南有邕梦辰者。令家僮穿井舍后。堀地及深。鉮刃割断一大鱼。乃真鱼也。鬐鬣犹动。真鱼即海鱼。又闻有人将葬其亲穿圹。地中有岩石。石底贮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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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许。中有两尾小鲋鱼活动云。相忘于江湖。鱼之性也。物之理也。而埋在地中。何哉。无乃陵谷山川变迁之时。是鱼也没入地中。因服水土之气。历千百年犹能得活者耶。抑土鱼之类互相幻形。如雉之为蜃蛙之为鹑者。物理或有然乎。此亦地中虫物。变形为是物。不可知。姑记之。以俟博物君子辨之。余少时。夏月浴前川。川有防堰。松枝久沈于水。松虫因化为鱼。自头以下至腰。已幻小鱼。其腰下尚为虫也。物之变化如此。固难知也。
(一作崔)斯文岦为文章。发轫于项籍传。故单抄此一传。颇加解释句挟音吐。名曰项上一脔。刊行于世。崔之劝进后学必先此。尝有一内禁卫请学于崔。崔曰。欲学之易达。必读项籍传。实不知其人才质十分卤莽。因授之一行。文字亦捍格难入。不得已教至项籍字羽下相人也八个字止。使之熟读更来。其人受学而退。因入番周庐读之。昼夜不辍。音韵朗然可听。有一宰入直都总府。闻读书声伊唔不已。怪问之谁欤。下吏对以内禁卫读书也。宰招问之曰。夥乎公之读书声。是何书耶。对曰。汉书。曰。读几传耶。曰只项籍传。曰。请为我读一遍。开卷与之。其人敛衽跪读曰。项籍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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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相人也。读八字后即止。宰曰。何以止耶。曰。所学止此。宰不觉胡卢。因问谁教公读此书者。曰。崔斯文岦以为熟读项籍传。不必读他书。学易通达云。故因受此书于崔。崔之所教止此。闻者哄堂。
有黄生名建中者。尝读书于铁原僧寺。寺距泰封故宫基二三里。一夕。有一美姬来就生枕席。生问其为何许人。女曰。妾是弓裔时宫人。生曰。弓裔距今千有馀年。汝何以得存耶。女曰。妾在宫中。年政十五。弓裔之败。入死眢井。有公之远祖黄将军者。收妾尸首。埋于此地。坟在此门外矣。妾感其阴德。思有以报之。历千有馀年。未获其所。今闻公即将军之远裔。而适来住于此。妾请执公之箕帚。以为报恩之地。生因与之狎。女往来无常。生与之或言或笑。显有应接之状。而人莫之睹其形也。女为生言弓裔时宫中故事颇详悉。生渐成疾。累岁用百药治之。怪遂绝。病乃已。生即宋德夫之舅氏。德夫云。
东方古只有桑麻。无木绵花。丽末恭悯时。晋阳人文司议益渐者奉使如元。得木绵种归。先是。中国禁不许取归。故益渐潜以十馀颗纳之笔管中东来。属其舅郑天益种之。初不晓培养之术。几槁。只一茎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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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遂大蕃衍。天益创造取子车,缫丝车。因传国中。晋阳人立祠祀益渐云。中国古时亦无木绵。不知何代从何国入来也。
黄思叔工于四六。万历甲午。 上奏请 皇朝册封世子。 皇上不准。特为降 敕于我 世子。令立功于全庆之间。因 赐彩段。 殿下为此事上表称谢。思叔制其表。其中警句有曰。失不窟之官守。惧坠丕基。求无恤之简辞。思择贤嗣。又曰。降大任于是。故谆谆命之。盖有待而然。姑徐徐云尔。措语精巧如此。而惜秉文者不能用也。
明庙朝。朴二相忠元与子判书启贤。一时立朝。名位烜赫。判书为都承旨时。二相为左尹。银台,玉堂故事。或因 宣酝醉后。银台则左承旨以下手驱都承旨。典翰以下则驱直提学曰。尔何久留于此。使我辈久滞下僚耶。因戏谑。冀中使上闻。得速化之 恩。一日。宣酝于银台。诸承旨争驱朴公曰。尔何不迁。朴答曰。公等谓使我为工曹参判。而我其辞乎。一承旨曰。公为参判。则与左尹同班。将置老令公于何地。朴应口答曰。使为判尹而辞之乎。时工曹参判汉城判尹俱缺。 上问承传诸承旨有何言。承传对以所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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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之。翌日。升小朴补参判。升老朴补判尹。时人莫不荣之。二相夫人尝为二相缝匹段褶子。二相未及着。判书请于夫人曰。儿欲着之。因着之而走。夫人语二相。二相笑曰。一家父子争着此衣者。世间能有几人。当为我更裁之。
万历庚寅。日本遣使求通信使。黄府尹允吉为上价。金鹤峰诚一以判校为副。许筬为书状。偕日本使将入遣。临行。鹤峰方患重病。有相厚宰臣。悯其疾。请谋为之地。鹤峰大言绝之曰。我虽死必行。此行人所苦底。岂可使人代己乎。遂行至其国。将见关白。使行礼于庭下。鹤峰力争。乃于楹外行礼。一日。于所馆设宴。对马岛主平义智乘轿入至筵前。鹤峰拂然而起。辞不与宴。黄奉使强请来参。鹤峰终不应曰。两国将修好。而今蔑待使臣至此。我义不欲。已而。义智以一倭首级盛之盘中来谢曰。此人失于指路。使我欠礼于大人。敢斩以谢。关白修谢国书时。内用阁下二字。鹤峰开见之。辞曰。若不改殿下字。使臣不敢持归达寡君。虽死必不奉。不得已改殿下字。乃奉归。且有一书。辞极悖慢。令并奉归。鹤峰以死固辞。关白别遣其人来致。凡所馈遗。一切不受。人服其清介。临归。有傧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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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馈以数锦段二宝釰。辞以赆。不得已而受之。行至岛中僧寺。尺尺截锦。散与诸僧。以二釰分给从行者。竟无一介自取。有关白所赠白金一匮。持进于 上。上令自用。尽散于亲戚故旧之婚丧。无一为子孙计者。此行。黄为上价。盖黄曾倅东莱时。倭人索盘松诗于黄。其作甚高。倭人称为黄盘松而敬服之。故以黄充价。及行。未必得使臣之体。鹤峰每苦纠之。至于异处不相接。一日。黄与倭妇设酒听乐。鹤峰为书。举大义严责。其后丙申。行长辈再请通信使时。曰。勿遣如黄允吉之耽酒失体者。噫。两人奉使之得失。大概如此。
明庙疾大渐。储嗣未定。外戚当国。时事可知。李首相浚庆至诚忧惶。昼夜长在都堂以待变。及闻 圣候甚危。排闼直入。请 内殿暂避。启禀 国家大事。因入禀定嗣末命。 上凭几教曰。德兴君第三子。公即取在傍大学衍义册。令注书记 传教于册衣上。以红袱裹而捧出。俄而 上宾。时尹漆溪卓然为注书。书三字以参字。人服其敏悟。首相率百官诣德兴宫。时今 上居忧。公虑有意外传 命之误。先请三位皆出迎。 命奉 今上于第三次。备 鴐还宫 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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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公当 国家危疑之日。以德望才智镇服一时。而从容周旋。处事应变。可谓无愧于古之安国定社之名臣矣。是时。民间有冷水三点之谣。人以为今 上以河城邸入承大统。河字三点水。而且行在第三之谶云。
吾先祖益斋文忠公文章德业。巍焕一世。其载在国史。播传人口者。不一而足。唯其史氏终讥其不嗜性理之学。此不能不起后世之疑也。余闻诸人。朴守庵尝言白彝斋得程朱性理之书以归。公与彝斋相与讲究而倡明之。公之自赞曰。独学而陋。闻道宜晚云者。盖自道其晚年始闻道之实也云。余又见徐四佳东人诗话。称忠烈以后程朱辑注始行。学者骎骎入性理之学。益斋而下稼亭,牧隐,圃隐诸先生。相继而作。唱明道学云云。四佳记闻之博。识见之高。既足可信。而况其时代未远乎。姑据武后墓诗序一篇。黜周尊唐之义。暗合于朱紫阳纲目直笔。此司马,欧阳之所未有也。由其心术之精微。发为议论之正大。不嗜性理之学。而能若是乎。吾于丽史。有不尽信之疑焉。前辈编辑之书。亦或有未可尽信。如性理群书。考亭门人熊节集编。而觉轩门人熊刚大集解。其编摩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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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必非苟然而成者。然今以朱文公行状观之。至其叙著述处有曰。于礼则病王安石废罢仪礼。而传记独存于乐云云。今求其全文而读。则有曰。于乐则悯后世律尺既亡。而清浊无据云。盖于乐二字。与于礼二字对起。而下文律尺清浊等语。皆为乐而发。此以于乐为句。而续之上文。文理大相不接。其于删节之际。穿凿已甚。而释之者。又从而为之解曰。传记之中。独载夫乐。大失作者之本旨。尤可笑也。若谓出于一时传写之鱼鲁。则何集解若是分疏耶。以此一处观之。则其馀亦难保其不谬。尝闻黄锦溪以为性理群书多有舛误。请于退溪李先生改正。先生谦让。遑云先辈于集解。亦尝疑其舛误矣。
倭寇据边郡七年。己亥冬。无故退去。时 朝廷南北党议盛行。排轧西厓及其士流。殆无虚日。好事者为之语曰。顷闻清正使谓行长曰。我辈在此。七年无所成。今闻朝鲜有南北大战方酣。正恐吾辈虾死于鲸战也。盍捲兵归国。果然退矣。鲸战虾死。谚语。闻者齿冷。
合欢木。俗所称佐槐木也。本草称▣续骨。杀虫消血。而古今医家。不取汤剂。郑教授碏深于方者。始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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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服之。虽积年疮疹。无不神验。服法。采不拘时。煎不忌铁。木皮六戋。煎水一升。至七合服之。其味辛辣。宜用枣实二三枚同煎。
赵斯文存性为海运判官。李梦鹤猖獗时。苍黄诣京。言贼锋迫畿。已而果虚。台谏劾其恇怯。赵谓人曰。吾之所为。虽似迂阔。岂非忠臣乎。尹斯文𥥈为咸镜邮官。为其父纳粟受职。御史劾其纳粟时有泛滥之迹。好事者比而称之曰。迂阔忠臣。泛滥孝子。虽戏语。不能无对。
李统制舜臣子颇有父风。丁酉秋。在温阳遇倭贼。力战多殪。卒为伏贼所害。其后统制受倭降置幕下。一日。亡子梦谓曰。父亲何以置杀儿之贼于左右。而不报其雠乎。某倭即是。公怪之。翌日。进其倭。引问丁酉秋寇掠地方及杀人曲折。无不吻合。即引出斩之。人皆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