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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x 页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疏劄
  
请 还都疏(疏本逸)
   万历癸巳夏。 宣祖大王自西路移驻江西。四月。以槐院正字赴 行在。上章请速 还都。收拾人心。于是 上决策 还都。时沈一松喜寿为都承旨。见而叹曰。乱后无此议论。无此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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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解分户曹堂上疏(丁酉。授分户曹参议。管军饷于忠州。)
伏以子之于父。臣之于君。一也。人之有疾痛害事者。必呼父母而诉之。人之至情然也。臣今将危苦闷迫之状。欲滥吁 天听。此岂非婴儿呼父母之至情乎。臣受气甚薄。素多疾病。经冬积伤之馀。重触寒威。顷随经理。力疾上京。中路转剧。行到广州。进退俱难。不得已冒陈私情。恳乞罢斥。而未蒙 俞音。黾勉匍匐。而退来时历见病母于清州地。因拟屏伏私室。将息数日。若或少间。则庶可以驰驱奔走。了得公事。而岂知天未怜见。调治不效。有加无减。一至于斯乎。臣日在道中。露宿经夜。寒气袭骨。双牙自扣。尔后病势更添一分。伏枕辗转。昼夜呻疼。一卧床褥。殆将浃旬。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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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素患喉肿。今又重发。涎不得吞。食不得下。痰气极盛。有时窒塞而不得吐。种种危𤺌并作为苦。臣时或自语于口曰。调粮之事。在今方急。而身带分曹之任。不幸病重。久伏私室。旷弃职事。为日已多。我是何人。敢辜 圣恩。自速罪戾至此耶。因且愤泣。五内烦恼。心火上炎。昏愦如狂。人之见之者莫不怜之。顾念臣庸愚无状。遭际 圣明。无功而滥叨骤升。有罪而不蒙退斥。侧迹牵丝之列。奔趋昼锦之卿。首尾四年。环顾一身。 恩宠罔极。臣非木石。岂不知图报于万一。惟欲磬竭驽钝。奔走服劳。不避艰险。生死以之。区区寸诚。炳然如丹。况今遑遑汲汲。何等时节。而敢此覶缕。为辞避之计哉。特以臣之贱病深重。如右所陈。旬月之间。决无差复察任之望。诚恐职旷一日。罪加一日。职旷一月。罪加一月。上而国事难求于已误。下而愚臣终陷于重戮。臣不胜忧惶崩迫。玆复俯沥危悰。仰渎 天威。伏愿 圣慈特垂矜察。亟 命罢斥臣所带分户曹堂上职名。俾臣垂死残喘。得以退伏数月。多方医疗。庶几全活。而且使调粮急务。无致旷废之患。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恐陨越之地。谨昧死以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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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疏
伏以一介虮虱贱臣。涵育于覆载生成之中。滥蒙 天宠。前后厕迹于使令之末。有非一再。而顾以疏愚陋劣。天植其性。受任许久。奉职无状。殃民偾事。罪戾狼藉。实国人之所共知。 圣明之所洞烛。而尚逭严诛。仍责使事。比数于人。臣非木石。稍有血气。岂不欲感激鸿私。罄竭驽钝。思所以图新报效于职分之万一乎。不幸今者。贱疾弥留。有加无瘳。沈痼逾月。不能任职。不得已冒万死吁九天。再沥危悃。终靳一俞。臣诚忧惶闷迫。无所措躬。疾病之来虽曰人所不免。而自惟臣病实非朝夕之故。盖其积年伤瘁。元气澌败。已到十分地头。精神无复守其躯壳。血脉无复关其支体。脾胃重伤。而食饮不得下咽。痰气上冲。而呼吸有时不通。日渐危重。昼夜呻痛。委顿床席。危喘如缕。属此阳和。万物皆春。而残疾一身。颓然若朽木之无生意。日月亦多。汤剂不效。常自闷泣。忽然忘生。尤所闷者。本多心恙。积病之久。如火益热。少遇应接。五内燥扰。发言则冲口悖妄。做事则随手颠倒。将亦蹈火入水。而不知自已。为狂为惑。丑态百出。人皆唾鄙。臣实自悲。分曹之任。固非养病之地。而军需正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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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瘝旷。顾狗马之疾。危苦若此。数月之内。决无望其差复察任。伏愿 圣明以父母忧疾之心。推天地好生之仁。特谅危恳。亟 赐镌罢。使之退伏将息。再续蝼蚁之喘。则一块肉未沟壑之前。无非报效之日月耳。适此艰危。宵旰不遑。敢以区区私恳。烦渎 圣聪。一之为甚。今又至三。自分臣罪。万诛犹轻。顾念臣以君为天。而人凡有疾痛害事者。必号泣于天。则臣何敢自外于所天。而不尽其哀鸣哉。臣无任崩迫惶闷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庆尚监司疏(辛丑)
伏以臣赋性疏愚。平生无状。积愆招殃。有非一再。而顷日之事。孽固自作。自省臣罪。废斥犹轻。而 圣恩曲贷。尚保职名。兢惶震越之馀。适得狗马之疾。不堪供职。冒死吁天。而伏蒙回 谕特出 中批。慰解勤恳。敦勉谆切。有若慈父之命爱子者然。臣非木石。亦有血气。感激殒越。宁有纪极。捧读未毕。有泪先零。仰惟 圣谕。揆臣分义。一息尚存之前。固宜抱羞扶病。黾勉报效之不暇。不当更有所云云。而第念臣之得罪于公议。既深且重。非若公事场间细愆薄过也。方伯之任。虽曰外官。专制一方。体面非轻。黜陟在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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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风宪。固非昏妄负累之臣一日冒居之地。臣若辜 圣眷之优容。不知自处。肆然无耻。强颜行号令于一道。则将必为列邑诸镇笑侮之囮。虽欲申严措置。仰副 圣明之万一。其可得乎。臣之取侮。固不足恤。而抑为国家之羞辱。非细事也。且臣贱疾。实非循例乞解者之比。元气积伤。重感风寒。弥留经朔。乍歇乍增。自汗长流。气血虚损。少触风气。寒热互发。精神昏乱。心气烦懑。重负在身。久未察举。狼狈维谷。置身无所。忧惶闷迫。心恙顿剧。虽欲强策驽劣。以备驱使之万一。而酬酢剧务。决非所堪。今若闷默。终至重误国事。则臣之负恩之罪。至此而尤重。战惧慄慄。不得不至再号吁。伏愿天地父母。特谅危恳。亟 赐镌免。使罪病之身。获免瘝旷之诛。公私万幸。臣无任感泣跼蹐之至。谨昧死以 闻。
庆尚监司时劄(壬寅。陈复雠之义。自强之策。边备形势之便宜。)
伏以臣本庸驽亡状。猥蒙 宠擢。受此重寄。今将一期。而才局短拙。见识矇昧。顾无丝毫宣力有以称塞职分之万一。臣罪万死。古之忠臣。有忧乱于治平之世。思危于安乐之时者。而目今时事艰危。日甚一日。百尺竿头。更无馀步。虽漆室嫠妇。亦当忧亡之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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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臣之当此任者哉。呜呼。我国不幸。以百年积弱之势。邻天下莫强之敌。彼己相悬。不啻辽金之于宋耳。已往之祸。更不足论。而将来之患。亦不至于一二百年而已。此人人之所共知也。夫以至弱待至强。必须君臣上下奋励振刷。以图自立自强。仅足以免其灭亡。不然而因循苟且。委靡偷惰。有如今日之为。则臣不知税驾之所矣。贼使翩翩。项背相望。挟修好之辞。示催迫之状。臣不知老贼狡计实出于修好欤。抑出于以和愚我而欲逞其志欤。虽使彼意实出于真欲纳款。谓其守区区信誓。而十数年之内。不复生心。臣不信也。 朝廷之计。非不知此贼之难保。而忍与 陵寝之雠。敢通往复之书。诡辞假说。羁縻不绝者。盖欲自处于和不和之间。而以此愚彼之心。以此缓彼之兵。姑得以拖过数年光阴。苟免目前之患。且待异日国势之稍立。兵力之稍强。然后因以为捍御之图。吁。如斯言。固有理矣。第不知国势何时而可立。兵力何时而可强耶。以若所为。求若所欲。臣恐百年之病。终不得一年之艾。欲以愚彼者适足以自愚。欲以缓彼者适足以自缓。宁不痛哉。昔句贱败于吴。栖于会稽。乞为臣妾。其国势之穷蹙。兵力之削弱。不但如我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29H 页
国之今日。而二十年之后。卒能成沼吴之捷者。试考传记之所载。其君臣上下奋励振刷。所以自立自强者。果如我国之今日乎。其所尝者胆也。所抱握者冰火也。所养者胎也。所轼者蛙也。十年之生聚者民也。十年之教训者兵也。用之内者大夫种也。任之外者范蠡也。而用之专也。举一国委二臣。任之久也。二十年如一日。故能以至弱而胜至强。今日之所为。苟有一事半事彷佛影响于此。则国势之立。兵力之强。犹有所恃于他日。而以臣观之。今年不如去年。去年不如前年。进之不寸。退之以尺。衰微涣散。玩日愒月。以其年岁。则今已有越之半。而穷蹙削弱。反甚于会稽之初日。然而内外上下方且宴安姑息。修明礼乐。粉饰太平。衣冠文物。渐复平昔。而御戎上策。则专靠于羁縻两字。譬如父母得病。气息澌尽。朝夕将亡。而为其子弟者。华靡服用。嬉笑自如。只凭巫觋之言。望其延生。而不知迎医问药之为何事也。诚可哀矣。呜呼。羁縻两字。终不得以愚彼缓彼。则此贼之再肆。不在明年。必在后年。所不知者迟速之间。而在我战守之备。蔑蔑乎无一毫可恃。朝臣之在内者。或有不知其如此。况 殿下深拱九重。岂知边事之危若此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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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之专意舟师。于今数年。撤陆兵而添之。竭财赋而助之。经理舟师。可谓不遗馀力。而以不分之农兵。责海岛之远戍。一年再番。每朔践更。行赍居送。往来相续。公私绎骚。愁怨不绝。兵贵以逸而待劳。今乃以劳而待逸。势不久长。灼然可见。且沧溟万里。浩渺无涯。数十孤舟。落落如晨星。以此而抗蔽海之贼。遏其下陆。其势必不能也。釜山新筑之城。虽罢力以完。而非三四千不能守。虽有守兵。能保于方张之令锋。固未可必。而况长留三四千于釜城。以我国之势。决有所不能。则常时不免为空城。贼帆一举。朝发夕至。何暇集数千于远邑。以为守御之计乎。惟其正当边镇门户。敌人观瞻之地。姑且修缮。以为耀武之器则可也。谓其有赖于缓急。则必不然也。吁。舟师无可战之形。边城无可守之实。则过此以内。无复有备。只有千里坦道而已。列邑守令。各镇将官。望风奔溃。勇者能走。怯者走亦不暇。其势也当如此。每一念至。哽塞无言。尝闻有馀则战。不足则守。兵之道也。而我国势力极弱。其于自守。亦甚不足。然螺蚌。小虫也。莫不有皮壳而自藏。雀鼠。微物也。莫不有巢穴而自固。宅于山者。高其柴援。宅于都者。峻其垣墙。是知天地生物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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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以自守之良能。野人鄙夫亦皆有自备之智术。而今以堂堂千乘之国。反不能焉。岂不哀且痛哉。窃念守一国。必有守一国之规模。守一道。必有守一道之规模。守一城。必有守一城之规模。试以一道之事言之。则受专阃之命。任御侮之责者。左右兵使也。而经变以后。两营虽复旧基。而外无壁垒。内乏粮器。率若干军官牙兵。寄身于残瓦破墙之中。草草度日。前所谓走亦不暇者此也。今虽不能处处皆守。而使左右兵使。各择要害形胜之地。深沟高垒。储粮备器。为必守之地。中路设一城池亦如之。以为三路据守之形。则守一道之规模。不出乎此也。臣窃见左兵营城形势颇好。地尽海曲。密迩贼路。 祖宗朝设主镇于此。良有以也。第其城形阔远。非众。难守。其在平昔。则入番兵卒不少。本郡军民亦多。故仓卒有急。犹可入守。而目今番卒不满百名。土兵什无一二。远邑散兵。缩地无术。则呼吸成败。谁与为守。有城弃遁则为失律。坐死空城则为浪死。为此将者。不亦难乎。臣以为边上生齿。必不能复旧于数十年之前。则今虽竭力改筑。而终为必弃之地。明矣。庆州府东五里许。有古城。曰月城。山脉逶迤。起于平野。环成半月城样拱揖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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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前为绝岸。岸俯长川。高低狭浅。适宜洽好。正当彦阳,蔚山之冲。甚便于控抱两路。且本府以旧都雄藩为必守之地。而邻近下番军兵。闻变收拾。亦可得数千。本府仓廒。设置其中。而渐事储峙。则数月之食。亦可依办。今设一城于此。极其坚完。使兵使为本根之地。则进可以战。退有所守。不至如今日之无据矣。蔚山则择遣邑倅。以为前蔽。而若以本营为不可永弃。则待数十年生聚之繁。度其可守。然后还复其旧。因以月城为庆州自守之地。亦无不可矣。蔚山有清贼旧垒。曰岛山。人见彼之能守。从而赞美形势曰。可移兵营于此。臣独以为不可也。何者。用兵如对棋。棋手之利于彼者。未必利于己。形势之利于敌者。未必利于我。一点岛山。突兀海门。日本舟楫。直泊城门。是城下即日本也。兵粮器械。不劳寸步而来。百计困我。则兵使非水战之将。何以当之。虽守此弹丸。无救于内地之阑入。而且今势力。决无得守之理。故以为不可也。至如右兵营之设立于昌原者。盖因前代合浦之旧。而城在天灶。寔犯兵忌。且昌原南有大海。而洛江与鼎津环其东西。非舟楫则不得与上道相通。昌原,金海等数邑。实一孤岛也。平昔则近邑军民与入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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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犹可与守。而今则极目萑莽。人烟萧瑟。虽筑营城。无兵可守。远近援兵不能飞渡。则又何能及期来集乎。今兵使李蘋虑其如此。拟欲移营于形便之地。来议于臣。已经 启闻。庙算必有所指挥矣。臣见晋阳矗石。三面阻险。天作形势。而晋为雄藩。甲于岭右。论其可守之势。则无外于此者。李蘋之意。则以为癸巳陷败。数万暴骨。今欲守此。人先寒胆。草溪有地夷旷。可设重城云。臣意以为平地之城。决难与此贼争锋。晋阳前日之失守。固非城之罪也。而自古胜败循环不常。何尝惩一噎死而废食也哉。亡已则虽广选形便于他处。昌原本营。势不得不移也。若夫中路之形势。无过于达城。巡营之建置于此。盖为斯城。而事力不逮。尚未修缮。天作地利。未免归于虚弃。人谋之不臧。尚谁咎哉。方伯虽非守城之将。左右防御使中择一。而与之协力。指挥缮完。广加储备。缓急之间。号召邻近诸军。使之固守。则其于遏截凶锋。不无所赖矣。今夫岭南。自东至西。几至七八百里。虽守此三城。岂无他路之可入乎。然鼎列声势。互相倚援。则敌不敢舍此而经趋。如古之睢阳为保障于江淮者。特以扼其要害。故虏不敢过。千里江淮。岂曰无他路之脉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1L 页
布。于今设使过此阑入。贼必以议后为惮。而且在我唯尽其当然之理而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臣愚区区之计。既已如此。故历陈利害。不避烦猥。惟在 庙谟之取舍而已。第此说或行。有所施为。则以臣多口之身。将不胜讥谤之纷然矣。何者。人之听见。必将嚣嚣曰。 先朝设营不可移。沿海寸土不可弃。又将曰。今之人心。苦厌城守。已往山城。处处劳民。终皆溃裂。亦可为先鉴。今不可再误。重失人心云。臣以为为此二说者。徒知其一。未知其二者也。今使人泛论彼此之得失。则未必不以仍旧为智。移设为愚。进守为勇。退守为怯也。使识者运揣数十年之事势。而为之规画。责其实效。则仍移进退之间。必有所取。而智愚勇怯之分。必有所归矣。顾吾之势力有馀。则岂但进守而已。虽南取对马而守之可也。不计吾之势力。而徒避退守之嫌。非计之得也。况设险守国。著于易。绸缪牑户。咏于诗。三代圣王之为国。实未尝废此耳。今必以四撤藩篱。束手坐死。为顺人心之道。则重门御暴。训世之辞。反为自欺欺人之说乎。自古危乱之国。虽亡在明日。而今日之守犹自固也。虽败在他城。而此城之守犹自若也。今之人言靡然。以城守为必死之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2H 页
地。此不过惊心于丁酉之事。而实不知利害之所在也。此岂人心之本然哉。虽然。孟子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为地利之本。不易之论也。国之所以存亡者。以其人心之向背。臣于今日之人心。大有所寒心焉。夫古之严刑重敛。驱百姓于汤火之中。父子兄弟不相聊生。嚣然思乱。黄巾,绿林。处处而起。因以失国者。固有之矣。至于非刑非敛而民自怨上。非盗非贼而人各乖离。衰飒涣散。不相维系。如土之崩。如风之解。未战而先思走。未守而先思溃。诛之不可胜诛。罚之不可胜罚者。未有如今日之甚者。是虽与嚣然思乱者有间。而其为失人心而不可以图存。一也。究厥所由。则德泽未究而民不信上。纪纲不振而民不畏上。积渐驯致。一至此极。邦本若玆。岂非大可惧者乎。惟其变化固结之机。收拾振肃之责。实在于 圣明之加之意而已。非非常之恩。不足以固结已散之心。非不测之威。不得以振肃久颓之纲。殿下于此。何不瞿然惕虑。思所以固结振肃之道乎。且夫此贼与我国。有万世不可忘之雠。而近见人心。恬不以此贼为意。非徒无奋发报复之志。至于祸败将及。害切其身。而亦不知为自救之计。臣不知何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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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此也。朝廷。四方之本。君心。万事之原也。则得非 庙堂之上。或尝一日。而忘此贼。宵旰之间。或尝一息而忘此雠欤。伏愿 圣明勿以侥倖苟且为可恃。而一心薪瞻。念念不忘。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岁之内。春而冬。存于心。发于政。作于事者。无非出于讨贼之大义。则诚心所格。犹可上通于天。近而朝廷。远而四方。凡有血气者。孰不观感而兴起乎。大小臣僚。仰体 圣意。更相激厉。不暇于分明立党。自相倾轧。而唯以办此贼为事。敷心致志。上下齐奋。则国势自振。兵力自强。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夫然后和亦可也。不和亦可也。昔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铎请曰。为茧丝乎。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户数。卒收沈灶不叛之功。茧丝与保障。势不两行。自古为然。窃念东南民力竭矣。而徭役之烦。日以益甚。如贡物。虽蒙姑减之 恩命。而其他取于民者。色目多端。或系 进献。或系 上供。或系军需。出于不得已。而病民者何限。欲使本道为保障。则必须置之相忘。凡可已而不已者。悉赐蠲除。毋事虚文。务推实惠。使甫民鼓舞 恩泽。而于战守之备外。他无所用力。则当事之臣。或得效力于万一。不然则前所谓三疏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3H 页
据守之策。皆满纸空谈也。抑尝闻之。古人言备者。必曰在得人。臣之不堪此寄。自知已明。况以知臣莫如之 圣鉴。岂不洞烛乎。前以狗马之疾。至再吁呼。未蒙 一俞。从他笑骂。黾勉冒据。臣犹自愧。物意谓何。前头边患。日渐艰虞。非臣才分力量所可责应。伏望圣慈速 赐镌罢。以授其人。偾事之后。毋贻失人之悔。臣非为身谋也。实为 国家深计也。无任瞻天仰 圣恳祈切祝之至。取 进止。
请令李侃录勋将领偏裨并录原从疏
伏以臣往在丙申年间。奉使西湖。适值凶逆之贼称乱道内。幸赖 宗社神灵默佑冥冥。潢池弄兵之徒。自歼于数月之内。臣于其间。顾无毫分之宣力。而伏闻今者特下酬劳之 命。方举录勋之典。而臣之姓名。亦蒙收录于其中云。臣诚骇惧。无地措躬。当时之事。实出于天意之使然。自溃自灭。似不容于人力。何敢贪天之功。以为己有乎。臣于其时。适自公州进讨。故道路差远。未及快斩凶魁。而贼先夜溃。失讨之罪。臣实当之。今若登名于盟府之列。则 圣恩虽出于疑重。而臣以何劳。厚诬一世乎。抑有一焉。其时臣李侃为臣中军。即 启请为助防将。先领军兵进发声讨。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3L 页
臣乃领率后来之兵。继进于后。以其进退之序言之。则侃先于臣。而及其受 恩之日。臣独倖冒。臣之与侃。有劳有罪。不宜异同。而一参一否。乃至于此。臣窃愧焉。溯论其时之迹。专以城守为功。则臣不在城守之中。臣固不当参也。以左右夹攻。军声大振。因致惊溃之势言之。则侃亦不可谓无劳也。且臣之军中。有捕获之功者。则即已列名分等。作为一册。输送于都元帅权慄。使之转 启。此辈则将或参于原从之列矣。但于当时。臣实昧事。将领偏裨之有劳者不无其人。而特以无捕获之数。故不敢并录于其中。今若以当初成册之无名。而不得参于原从之末。则臣今独享天宠。何以慰一时将士之望乎。今见都监移文。则臣之子婿弟侄应参原从者。单子上送云。臣之在家之弟。未生之子侄。皆将并蒙 恩数。而独不及于当时领兵奔走将官。则岂无偶语之冤哉。操练数千。约束素定。故变生一二日之内。左右诸军。奋袂齐集。其时诸将奔走之勤。固不敢泯没。玆以不避烦猥。而冒渎天听。伏愿 圣慈特谅愚恳。除臣参录。而不弃李侃之劳。舍臣子侄。而许令将领偏裨并录于原从。则臣之受 赐大矣。臣无任惶恐陨越之至。谨昧死以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4H 页
闻。
辞职疏
伏以虮虱微臣。滥蒙 天恩。南藩重地。猥当委寄。一时承乏。既云倖冒。三载忝据。实非所期。而 圣度包荒。匿瑕藏疾。黜幽稽时。误托仍前。福过灾生。身劳病剧。不堪供职。情势闷迫。敢于前日昧死乞免。而天心好生。 圣恩罔极。 特赐药物。许以调理。惟此异数。未闻他藩。自惟疏贱。何以得此感激铭骨。有泪如泻。忘身报国。死而后已。臣愚志愿。所蓄如斯。况蒙 殊眷。糜粉难酬。闻 命以来。惶感震慄。强舆残疾。复事驱驰。人视气色。莫不危臣。而颠踣道路。顾所不恤。作气供剧。今又数月。惟其病根既深。元气澌尽。风日凝凛。感伤频数。精神筋力。耗竭无馀。痰热心火。炽盛又极。自顷日来。症势尤重。反覆沈绵。治疗无期。机务积废。前后多日。非徒贱疾将不可为。军疵民瘼。随以转剧。若此不已。事多寒心。养病方面。臣犹自愧。士民傍观。岂无讥谤。下丧性命。固未暇论。而上误国事。臣诚闷惧焉。窃念事机烦重。本道为最。孱病沈痼。惟臣为甚。蚊虻负重。暂支犹难。狗马力尽。久冒奚堪。况复明春。边情可虞。策应措置。比前愈重。如臣驽劣。已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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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假令无疾。犹惧难称。病已入骨。何事可做。三冬垂尽。一筹莫展。秪辱 宠命。罪深欺负。癃瘁一身。迹似藩羊。跼蹐忧惶。不知所处。与其闷默终至偾事。宁冒万死更陈危恳。不胜闷切。敢再烦吁。伏愿 圣慈特垂生成。亟 赐递斥。俾全危喘。则以公以私。万万幸甚。死日生年。臣当殒结。臣无任恳祈切祝之至。谨昧死以 闻。
万言疏(疏本逸)
   丁未秋。递咸镜监司。条陈本道便宜。事多施行者。
改葬 先茔。陈情乞解官持服疏。(庚戌)
伏以小臣顷遭妻丧。特蒙 圣慈曲循情私。解方面之剧。许归葬之暇。既以送终。感彻幽明。只思殒结而已。且臣生才六岁。慈父弃背。时无主丧。不图远计。寄葬于外家支山。今已三十馀年。先人体魂。久托非地。臣自省事以来。夙夜忧闷。亟图迁改。未成志愿。式至于今。玆者宅兆已卜。而应改年月。适当今岁。启窆之期。迫在数日。臣虽欲趋诣 阙下。陈情退来。势所未及。伏地陨越。只俟严谴。臣伏见近来朝臣之改葬其亲者。受暇之外。不许解任。已成规例。而第臣之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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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异于人者。幼未服丧。负罪平生。悲痛一念。终天罔极。今于改葬。礼应缌制。解官持服。以终三月。少申区区之情。此诚人子之至愿。不得不俯沥危悰。冒渎孝理之下。臣本职及兼带备边司提调。并 命减下。臣不胜恳祝焉。日月如流。 禫期又迫。缘此私葬。远违哭班。北望号绝。神魄飞越。臣无任瞻天仰 圣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句管舟师时劄(辛亥)
伏以句管舟师。为任甚重。而四易其人。今到臣身。臣本庸驽。遇事先怯。自从受 命。忧惧滋甚。臣曾忝岭南。四载之久。舟师源委。见闻颇熟。盖以言其事。则有至易至难之异。以言其时。则有宜急宜缓之殊。臣请一二陈之。惟 圣明之裁择焉。庚子以来七八年间。两南湖西。专力舟师。三道所办。共至百艘。而待变于岭南者六十五船。其时两南上番军士。各寺奴婢。岭南田税。尽归于此。湖南边海十九郡邑。并蠲贡赋。计结出军。加以大臣受命料理。方伯久留专管。重其事也如此。专其力也如此。故其所成就。仅能如彼。然其东南事力。困竭殆尽。弊积民澌。愁怨群起。难支之状。已至十分。故迫不得已议行变通。今有四年于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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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之设立。既非苟然。而后之减撤。非出无谋。则其设其减。大计所关。而今欲复立此举。委之微末。愚臣草草讲究。望其立效。不待下手。而人已知其难成矣。然其复立之策。不在多言。旧规尚存。了了可记。凡所施为。悉复其故。则船数之多。自当如旧。臣虽至愚。谋事最拙。而一纸文移。所能办集。号令不烦。事功自就。臣之所谓至易者此也。若谓旧规虽已如彼。而在今事势。大异畴曩。宿卫至重。尔何请减。经费既广。尔何请蠲。姑舍数事。别求他计云。则无面不托。巧媳难做。况臣愚拙。宁有异策。虽驱驰海上。日夜焦思。而千里厨传。徒归漫浪而止。臣之所谓至难者此也。时之宜急者。何谓也。倭情变诈。事机叵测。一二年中。叛涣无疑。在我备患。毫不容缓。虽悉弊赋。有不可恤。宿卫之卒。犹可分也。经费之急。不须言也。敷力于此。悉知曩时。及今汛扫。齐集釜海。朝夕戎严。以待敌至。当如此而已也。时之宜缓者。何谓也。羁縻既久。关市才通。虽喝上京。实情未然。彼今所望。惟在岁遣。料其情形。保无近忧。则我之息肩。宜在此时。弛张伸缩。随我势力。姑将现在船数。另行整饬待变。而及此暇日。讲究远图。先整兵籍。渐添船额。军多则减其番日。以纾兵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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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则除其格粮。以养民力。规画施措。务存长虑。久远持循。毋致中废。当如此而已也。臣诚愚昧。无所知识。就此四者。筹其利害。时之宜急。则至易之策。固当即施。时之宜缓。则至难之举。毋望速成。臣不知朝廷许之以至易之策耶。抑责之以至难之举耶。假令朝廷许之以至易。而船数之毕复其旧。若弯强弧。不遗馀力。则不能持久。理势之常。目前海防。虽若可观。未及阅岁。三鼓气竭。贼既不至。我先坐困。势屈难支。有同往日。则减撤之议。又必继起。既撤旋复。既复旋撤。徒能有损。于事何益。臣之所忧。实在于此耳。知其至难而强探小计。规规掇拾。复立数只。则只事塞责而已。固不能为有无。况募聚屯民。而远效难期。招集海氓。而仅得若干。龃龉无成。为世笑柄。臣之所耻。亦在于此耳。大抵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烨。今之不整兵籍。而求益舟师。是犹不溉其根而先思食实。不添其膏而先希光烨者也。乱后廿年。兵籍不举。通融之后。逃故又丰。兵部都案。将为虚簿。试考两南军数。则其应属舟师者。兵曹元额。三万八千馀名。而分配实数。未满三分之二。馀皆称逃称故。归于散失者也。军政之虚疏。至于此极。而议及守边。计无所靠。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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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用赋出兵。或言招募流逋。今之谋国。亦云戚矣。十年生聚。已过其期。一遍整理。此正其时。而因仍姑息。莫为之计。臣实痛之。平时旧额。虽未尽充。丙申实数。合先补缺。速完号牌。因改兵籍。使军政本领大段修举。则军数既裕。船额渐夥。虽不大费料量。而防备自实。久长可继之策。固不可外此而他求也。伏况外方事权。专在方面。久任责成。则边事自饰。朝廷指挥。只举大纲而已。失此不图。蔑有所济。虽京官代庖。月一行边。而究厥实效。终必枵然矣。臣愚妄见。虽曰如彼。而今既受 命。义不避事。职分所系。臣当竭力。一番巡历。已有成命。过了十日。即当就途。采访之实。固待目见。而庙算之胜。宜有先定。第其缓急之分。多寡之数。有非臣愚所可料度。请令庙堂诸臣。参量前陈数款。劈画分明。指授其一。使之奉以周旋。臣之大愿也。惟 圣明财择焉。取 进止。
辞赞画使疏(己未十一月。余以庭请不参。被远窜之启。方在江上待命。时西兵新败。体察副使张晚告病。特命余为赞画使。)
伏以蝼蚁微臣。罪戾山积。而 圣恩如天。久稽流窜。席稿两年。已极衔感。不意玆者特降 圣旨。卑以提兵之任。白简旋停。丹书尽削。罪恟诸臣。湔拂独先。疏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7H 页
贱如臣。何以得此。闻 命惊惶。感涕如泻。国事危急。使过责效。人臣循国。夷险奚择。况臣此任。赞画为号。主画有地。实一幕佐。固当承 命之不暇。而顾念节届冬防。戎事正殷。不幸体臣告病已屡。事机可虞。百倍他时。张晚之病。未易差复。久不视事。则约束当受于何地。策应当诿于何人。军前事机。譬如奕棋。一着乍误。全局尽坏。臣之忧惧。实深于此。何可以幕佐之轻自恕。不自揆量而冒受乎。臣之才分。百无一能。不閒弓马。素昧韬钤。计虑短浅。局量褊狭。徒以少时为一片慷慨心所使。或尝奔走戎间。而不惟历试一生。莫展寸效。丁酉之役。狼狈特甚。几伏败事之诛。而幸赖 先朝之宽典耳。其已试不验之状。国人所共知。况迫迟暮。蒲柳先零。志虑衰磨。精神耗丧。忘前失后。触事迷罔。寻常职务。尚恐难察。且自近年以来。久在屏伏。一切世务。耳目涂塞。其于西事之利害。边筹之得失。未尝得闻其万一。直为一村巷蛰物。而卒然一朝。遽令驰隶幕府。责应大敌。何异于责瞽者以趋险涂。坐俟其颠踣哉。一误之后。臣虽万被诛戮。无救于国事矣。事不辞难。臣子大义。微臣愿忠。岂后于人。其于国事。万有一益。则赴汤蹈火。亦所甘心。而至于灼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7L 页
知不堪。仓卒受 命。使国事因臣蹉跌。则臣不敢不辞矣。避事之罪。诛止臣身。偾事之罪。辱及 国家。其为轻重。固有分矣。不得不冒渎 天威。缕陈情悃。伏愿 圣明垂察焉。若其西北近边州郡差遣。稍可以保辑兵民。有所报效之地。则庶几竭力。继之以死。伏愿 圣明特谅危恳。亟 赐镌改。俾无辱国之悔。不胜幸甚。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答曰国事危急。此诚别利器之秋。勿辞察职。
辞赞画使疏[再疏]
伏以臣昨于谢恩讫。冒陈危悃。未蒙 允俞。反承误奖。伏地殒越。无以为措。知臣莫如君。古有斯语。岂则哲之明。独缪于微臣乎。臣之万分不堪之实。毕露于前章。无容更渎。而抑有人子至情。不能自遏。不得不再烦吁天。臣有偏母。年今七十。抱病穷乡。与死为邻。夕照如飞。残喘若丝。一惧之心。恒切寸怀。臣今此行。远向戎间。曷月旋归。有未可卜。妇人闻之。益加忧恼。恐无穷之悔因此而生。言念及此。五内如焚。目今国事危急。义不顾私。然而忠孝相移。本无异致。安可自诿于私情。而不为并陈于 孝理之下乎。臣之才分。既如前所陈。区区情事。又复如斯。方寸既乱。不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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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古人已有明言。抑恐因此一节。而重误国事也。伏愿 圣慈更加三思而垂谅焉。万一终不得蒙免。则旬日之间。可能往见诀别。庶或彼此无憾。而行期迫近。又不敢陈乞焉。此臣所以寄身于君亲之间。俯仰于恩义之际。狼狈踯躅。不知所以为计者也。情溢辞蹙。言不知裁。臣无任崩迫痛切之至。谨昧死以 闻。答曰。省疏具悉。宜遵前旨。勿辞尽职。老母往觐速还。
陈西路民弊劄(庚申春)
伏以西塞兵兴。今已三载。东土绎骚。遍及八路。而岌岌之状。关西最甚。盖以前春之役。师徒尽没。试问各邑。查其未还。则多或至四五百。少不下一二百。气像之愁惨。可忍言哉。战亡既多。民户不得不缩。民户既缩。田野不得不荒。而徭赋之重。百倍前时。将士辐辏。供亿者此民也。使价如织。迎送者此民也。边堡星列。释来荷戈者此民也。驿路断绝。押羽代走者此民也。数万客兵。三载宿饱者。此民之财谷也。千里飞挽。四时载路者。此民之夫畜也。种种勤动。何可殚记。西路子遗民力。于斯竭矣。民力之竭。已至此极。而贡赋之繁。尚仍全盛。进献之数。倍蓰平时。奈之何民不穷且逃也。加以饕餮守令。贪污边将。剥割侵渔。深到骨髓。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8L 页
一民逋役。四邻受侵。一卒阙防。阖族披毒。岁且大无。饥馑太甚。赈贷无闻。催科日急。转辗流徒。实由于此等数者。飞蓬落叶。飘转自如。泽鸿枝鹊。栖集无所。列邑兵额。半成虚簿。近边数邑。几尽空虚。郑侠之笔。何能尽画。舂陵之咏。未必过此。其失所至此。而尚不为绿林黄巾者。实是屡 朝仁泽入人之深。而亦见西民气禀纯愚。可死而不可乱者也。设令兵祸即归帖然。而保辑安堵。恐不易期。况乎兵连祸结。大劳未艾。若此不已。数年之后。西路恐无遗民矣。今之西事。譬犹人之受病甚重。方在死生路头者然。为其父母。而在上者将坐视而不之救乎。抑将听医者之说而投以回生起死之剂乎。回生起死。固无他术。而只在除祛病根而已。赋役之繁重。既为受病之根。限此军兴。尽蠲贡赋。使之一力征缮。此救急之良方。庙堂诸臣。曾已恳陈。臣等瞽说。亦累仰渎。惠泽之降。日以延颈。而直到民命几尽。尚靳一札德音。哀此西民。何罪何辜。自绝于天。一至于此耶。噫。野人得芹。尚思献君。凡在臣民。孰无此心。如非千万不得已者。则请蠲上供之说。何敢出于臣子之口哉。此乃 圣明之所当察恕者也。服食器用。不必待西民之供。而取足于王府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9H 页
之用。则何至其忍视赤子之日就散亡。而不思所以救之乎。臣伏见顷日备局公移。 圣批有曰。关西务恤之事。近当处置云云。呜呼。匹夫然诺。尚重千金。 王言一下。四方皆闻。西民更生之望。其有日矣。岂不幸哉。又伏见 下谕于本道观察使有旨。则赴防军士。皆许复田一结。严立科条。使之必行。呜呼。其轸念边戍之意。至哉尽矣。但念赴防之军。皆是有田之民。贡赋之役。皆出于有田之民。不减其贡赋。而只复其田结。则未知此贡赋当责于何人哉。窃恐复田之德惠。终亦归于虚惠而已。仍窃伏念。许蠲贡赋。固是西民之大望。而然其量减一二邑贡物。特免若干物上供。不足以救此垂亡之势。夫下针以支节数穴。投药以缓补一剂。岂能起膏肓之疾哉。臣之愚计。以为必须有大段荡除。大段变通。然后德泽下究。凋瘵其苏。庶可责以保障。庶可望其应敌。所谓大段荡除者。此在 圣上一命之间。不敢胪列。而所谓大段变通者。抑亦有说焉。贡赋不均。而残邑先为弃地。防纳恣行。而膏血尽耗中间。此宜急变通者也。今以关西田结八万馀结。海西田结六万馀结。通融每结。量收未豆。而并与关西税入计之。可得万馀石。如进上方物中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39L 页
不可废阙者。则以此米计数除给于两道监兵营。使之备办封进。至于贡物之不得尽减者。则以两湖调度之应运西路若干万石。除风涛远漕之劳。收入京仓。依畿甸成例。以当其经费。而以两西米豆。专为军兴之饷。则亦足一二万兵一年之饷。力役宽歇。更无侵扰。则缘亩之民。自可专力穑事。以供米豆。防边之卒。亦可专心练艺。以思同仇。凡 圣教之所以眷眷于分兵农之意。亦将从此而得施。其为幸甚。可胜言哉。虽不能为永远之规。而姑限事定间。试可乃已。此臣等之至愿也。西民之困急。有若倒悬。惟此一策。庶或解之。凡有识虑。孰不知其为便益。而但事系变通。则例必为朝家所慎重。故虽可合变通者。亦致因循。此在 圣明深思之熟虑之而已。臣以驽劣。猥当重寄。与副使臣张晚。日夜忧煎。百尔筹度。敢进此说。请下庙堂。从速咨询。若以为可。则臣当与张晚及该道之臣。更当竭尽心思。应行条例。详细揣摩。仰 闻取 旨。臣无任恳祈之至。取 进止。
请两西山城修完劄(辛酉四月)
伏以此贼吞据全辽。气势大振。目下已无幽燕。而犹且顿兵不进。一意抚定。不即纵兵四掠。使辽民安业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0H 页
作农。凶计每出万全。其志可谓远且大矣。然终必有进犯关内之计。则其疑我国之议后。势所必至。然我国之忧。似在于先。而关内之患。似在于后。吾东岌岌之危。不可胜言。桓冲左衽之叹。安得不发于今日也。近日宵旰之轸虑。庙堂之筹画。想必算无遗策。而臣窃以为祸迫燃眉。事同临渴。其备御之方。必须大段着实。有如救焚拯溺之汲汲。然后或可以救此急于万一。而其间施措。亦有大本焉急务焉。大本在所当先。而急务亦不容后。要在上下协济。本末兼尽而已。易曰夕惕若。厉。无咎。虽处危厉之地。而惕然改图。则终至无咎。今日危厉之象。可谓极矣。其夕惕之义。敢不望于 望明乎。不但惕若于方寸之间。亦须见诸事为之上。天地交泰。鱼水情孚。朝夕密勿。一堂吁谟。振纪纲而明赏罚。任贤能而蠲徭赋。敷心致志。一力征缮。停垂毕之土木。削既往之丹书。收已失之民心。祈永终之天命。此乃今日救时之大本。而庙堂贤臣。亦必有以此陈献者。不待遐逖外臣有所覶缕。其所谓急务者。则臣请条陈之。此贼长技。利于驰突。虽使古之猛将劲卒当之。必难争之于原野。其可保我生灵。遏其长驱者。莫如山城。而从前西路。致力于山城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0L 页
者。仅有一二。如义安黄三城。乃两道物力殚竭之处。而今皆为未完之器。每念及此。心切忧虑。以义州言之。则内城新筑处。东南大卑。正犯兵家不守之忌。外城即高荆山退筑者。而周遭太阔。以今兵力。决无遍守之势。必须撤移外城而近之。以为内外相救之地。以其剩石。补筑内城。增其一二丈之高。然后可为必守。故臣于上年春巡审后。即以此意别录 启知。李箕宾亦以所见状 启。而为缘物力竭乏。无计周旋。因循到今。忽当大敌。一城得失。系一国之存亡。其几若此。而无万全之形。居必争之地。岂非大可忧者乎。计非五六千人四五朔工夫。必不能办此。然朝廷亟定撤移之议。则先以外石移补内城。事急则只守其内。事缓则渐完其外。此为急务。而道傍之舍。人各异言。未知庙算将何以定夺也。以安州言之。则一面虽曰临江。受敌处几至十之七八。所筑虽似坚固。守备则全然不具。自上年春初。极力修缮。而数少客兵。敷事边镇。馀力所营。事不易就。秋冬以后。因诏使先声。一路各邑。不暇他事。征缮之重。反为弁髦。只令龃龉之状。溢于目前。如此而欲庇千万人之性命。不亦疏乎。臣与朴烨相议。以为宜合一道之力。剋期修完云。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1H 页
则烨面应曰诺。而但念今来诏使。弊出无前。民生膏血。剥尽无馀。旋欲罢力以完此城。何以堪命。况朴烨瓜满已久。新旧去来之际。其孰能一力担当哉。惟在朝廷责励方面。俾勿悠泛。以为必守之所而已。以黄州言之。则虽据山占基。而四面几尽受敌。筑凿高深。而守备实多未完。以此而当千里远斗之锋。应百道来攻之变。臣未见其十分可恃也。亦依安州例。宜即合力修完。而臣未及与郑岦相议。不知其果如臣计否也。我国西北诸城。自古本不高坚。而犹能守御于一时。前项三城。今以众目观之。而比之于旧。则无不称其好。使具眼者观之。而拟御此贼。则臣之所以求备万全。不得不已也。且以山城言之。则凌汉形势。甚似险固。臣已委从事官郑斗源。分属军兵粮器。为必守之计。其为措处。不甚费力。瑞兴山城。险高尤绝。惟其峙粮似难。此为可忧。而邑倅若得秩高文武之才。能保合军民者。则可责以保障之实效。惟此两处山城。稍修人事则可期百无一失。如平山山城。形势本不甚好。今必多费工役。然后庶可图存。如首阳则臣之足目曾所未及。未敢悬度。大抵自十许年来。国家留意于西备之经营。非不知也。而如铁瓮,箕城必守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1L 页
之形胜。反归抛弃。惟义安,黄平数三处。亦且无坚完可恃之实。夫地利十分可恃。而若无人和。犹恐难保。况此地利之未尽。如右所陈。顾视今日之人和其果有尹铎之所宽。沈灶不叛之心者乎。臣以驽劣。猥忝重寄。自受命西来。思竭血诚。巡视边城。团束营兵等事。仅得就绪。其于他务。未能暇及。而不幸身遽罹疾矣。首尾察任才六七朔。而其馀岁月。皆输枕上之呻吟。百为归虚。一筹莫展。辜 恩负国。一至于此。忧病相仍。宜到垂死之域。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呜呼。今日国事。十去八九。然 圣明在上。贤硕在下。以二百年之 宗社。数千里之封疆。岂容安坐而待其必亡乎。其防患御敌之策。急急讲究。宜无所不用其极。而日月易逝。转头秋冬。暂容玩愒。噬脐无及。前项所陈缮完之举。固当悉力措处。务及冬防之前。而诸道赴援之兵。亦不可不大加徵调也。玄,楫等皆备局拟于巡边者。必是一时注意之将。如使此两将。各于其道。自选所带之兵。优定其额。务得精壮。悉及初秋领入西边。仍移授防边大将之任。则其所选必精于寻常调发矣。他路并仿此例。使冬月援兵务足数万。而亦宜鼓昌忠义。振作士气。严规避之律。塞投匿之门。使中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2H 页
外膮敢之将。勇锐之士。悉聚西边。以听调用。且公私猎兽铳手,射鹿山尺。散在各道各邑者甚多。皆是命中之才。瞻艺俱高。一可当百。而曾不预调戍之中。此辈若设法广募。或严行括出。团束而用之。则足为一军之选锋。以寡敌众。必赖于此辈。但非厚赏则必不应募。非重法则必难尽括。惟在朝廷十分着意而处之耳。以诸路数万之众。而合两西见在之兵。一路要害山城。分据缮守。先为不可胜以待其变。贼若知我有备。不来侵犯。则开广屯田。以为持久继饷之计。贼若开衅。早晚南牧。则处处邀截。各坚死守之心。在我人事。必有此一分之可议。然后其成败利钝。或听于天。可也。今若因循虚套。只事文具。城池乏坚固之实。而不思改图。军兵虑调发之弊。而只添零星。视同馀事。草草塞责。拟防此方张之大敌。是何异于驱一羊而攻百虎哉。昔宋室防西夏时。四路之兵。有三十万。红巾之变。丽朝亦发二十万兵于奔播之后。今此贼势之猖獗。有倍于元昊,红巾。而防守之兵。视古何如哉。人或以为此贼无意于我国。亦或以为羁縻不绝。可以弭祸。若恃此侥倖万一之计。忽于守国之急务。则不几于谓盗爱我而撤藩媚盗者乎。善乎。范仲淹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2L 页
告仁宗之言曰。隆礼谨信。以盟好为权宜。选将练兵。以攻守为实事。臣伏愿。朝廷专意于实事。而毋以权宜为可恃也。臣一疾沈绵。今已十朔。近因策应之烦。𤺌势增剧。气力渐尽。已到十分。万无可支之路。加以老母卒得中风。方为危重。自闻此言。方寸已乱。公私狼狈。何可胜言。病既至此。将不能以筋力报国。喉间一息。尚未全灭。敢不以区区所怀毕陈于 圣明之下乎。若以臣言为万一可采。则是臣报 国之志得伸。而犹身莅职也。若以臣言为不可用。则纵臣康壮不病。拥旌驱驰。亦无毫分有济于事也。伏愿 圣慈察臣愚忠。而 特加采施。怜臣危病。而 亟赐处置。臣不胜万万祈恳之至。伏枕信口。言语无伦。无任战灼陨越之至。取 进止。
请还收 赐尚方釰之命劄(辛酉)
伏以臣顷以边备急务及闷迫情势。冒昧陈劄。惶悚无地。再有渎扰 天听。极知万陨。而事理有不容含默者。不得不敢更烦吁。臣前见备局启辞之末。有请赐臣尚方釰之语。臣以为请既失当。事归终寝。而昨者。宣传官赍擎尚方釰一口及教书一通临到 赐臣。臣惊惧震慄。无以措躬。臣本至愚极陋。才智计虑
碧梧先生遗稿卷之三 第 443H 页
最下于诸臣。万不近似于重大之任。非但臣自知已明。亦 圣明之所洞烛也。而当初受任之时。其官称名义。不过为体府一幕职。故义不敢固辞。承命下来未几。因张晚之回。受代察之 命。而亦不过为一时假摄。故汗颜代斲。其迄今迟久。曾所不料也。继缘狗马之疾日以沈绵。控辞四五。未蒙镌改。枕上岁月。荏苒十朔。目下边事日急。而病势日剧。策应无路。只待朝廷别有处置。非朝即夕而已。今者非常 赐命。忽尔降临。此岂臣所敢当者哉。元戎大帅。古今非一。而赐釰之举。罕见堇有。在宋朝只有曹彬。在 我朝亦有许琮。惟彼曹彬,许琮是何等人。而为何等任耶。假令彬,琮在今。而其身有重疾如臣。则宋祖 成庙必不为虚授。其职在参佐如臣。则彬,琮亦不敢冒受也。况臣才非古人。职在参佐。病且垂死。有此三不敢受。而遽蒙此 赐于梦寐之外。徊惶闷蹙。不知何以自处也。一举措之得失。系国家之重轻。朝廷举措。先自失宜。使名实乖舛。体统紊乱。则虽鈇钺四出。 严命日降。而求其阃外之威行。顾不难哉。当此存亡成败事机莫大之时。强委重于一参佐之病臣。四方传之。后史书之。其以此举为如何耶。在易师之六五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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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弟子舆尸。使不当也。程传释之曰。弟子非长者也。以弟子众主之则凶也。圣人垂戒。至明且切。今日之举。亦可谓使不当也。而其为致凶。甚可惧也。一府之中。主画有地。专威重权。不容下逮。如臣一幕僚。只当在潘美失色之下列。而顾敢偃然承当专制之重哉。反复思惟。决无冒受之义。伏乞 圣明特赐垂谅。 亟命还收。以全国体。以重戎柄。不胜万万幸甚。无任陨越战灼之至。谨昧死以闻。
引病乞归觐病亲疏(辛酉冬)
伏以臣之病势深重。不能察职之实。前既昧死陈达。未蒙回下。已经屡月。而病根深痼。一向无歇。公私狼狈。有不可胜言矣。今有大段闷迫情私。又有加于身病者。不得不疾呼于天地父母之前。臣之偏母年今七十有一。而春末。重患风病。几死仅苏。寒节之后。虑或再中。秋间。自海西归在京中。闻其老病侵寻。气息奄奄。臣在远外。日切忧惧。今闻自去月晦日。𤺌势添剧。食物不入口。渐向危境。喉语谆谆。惟以不得见臣而死为限。饮泣度日云。臣闻此言。方寸大乱。罔知攸处。夕照易颓。危喘若丝。朝暮之间。不知更有何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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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若未及归见。则非但为臣终天之至痛。而臣母亦将为泉下抱冤之魂。言念及此。五内如焚。顷年。李兴立巡边西塞。不及归见其亲之死。厥后。伏见 备忘之教。恻然兴悔。凡在下之为人子者。孰不感泣。是知圣人人伦之至。一视之仁。无间彼此。况臣情事切迫至此。宜蒙矜察于 孝理之下。此臣所以冒万死而吁呼于 宸严者也。元帅下来则戎事有归。沈病如臣。必无并留之理。固知朝廷处置之有期。此不过旬月间耳。不幸亲病之危笃忽际此时。人子至情。何忍闷默无言。坐待时日乎。伏愿 圣慈特谅臣危悃。 亟赐处置。俾及相见于生前。无任千万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乞 赐假旬月。归觐病亲疏。(癸亥二月)
伏以臣夙遭险衅。六岁失怙。只有偏母。相依为命。臣母今年将近八帙。素多疾病。既老愈甚。往在辛酉。又得中风。几至不救。幸而堇苏。丝喘苟延。长在床褥。臣方远游。尝药无路。忧惧一念。恒结中肠。泣望南云。洒泪西照。痛迫之至。徒自腐心矣。近闻前病入春更重。症势危笃。莫保朝夕。远传喉语。待臣欲瞑。臣得此言。五内如焚。臣以亡状。待罪边庭。报蔑一毫。而年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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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矣。离违千里。岁月旷久。忧思成疾。妇人常事。母病至此。必由臣致。纵缘靡盬。臣诚不孝。倘于此时归见面目。宽心慰怀。或望回生。玆冒铁钺。敢陈肝膈。伏愿 圣慈天地父母。特推孝理。 赐假旬月。俾于生前获与相见。则微臣终天至痛。庶几小纾。而殒结图报。当生死以之。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涕泣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