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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x 页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疏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09H 页
还都后辞刑判初疏
伏以臣年踰七十。衰耗已甚。加以积年沈痼。重添往日寒冻。伏蛰墙壁。只自涕泣而已。思欲担向乡井。试以针浴。庶得少效。归死 辇下。是臣至愿。而亦不能运动。尚此无奈也。不料 除命。夐出意外。感激悽咽。枯木生气。只宜颠倒肃谢。虽末由作意供仕。亦可以一写危悰。而顾臣所患。异于他病。腰上则肩背手臂。不甚全弃。而自腰以下。气血澌尽。脚膝拘挛。如絷如胶。不暂离席。扶起辄仆。寸步莫动。即俗所谓坐方之症也。千思百计。罔知所措。伏乞 圣慈。特垂怜察。亟递本职。俾得治疗。幸而生活。则生死肉骨。未足喻 恩矣。臣既世臣。世受 国恩。白首垂死。遭值艰虞。所仰者只 圣明。此时何时。敢效辞避。缄辞痛裂。益增涕泗无穷也。谨昧死以闻。
还都后辞刑判[再疏]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09L 页
伏以目今 庙社尚寄权安之所矣。 殿下亦在忧焦之中矣。 世子未免暴露之行矣。万姓涂炭。百为沦丧。存亡未定。上下遑遑。当此之时。苟非至无知大奸忍者。孰敢引疾为辞。以图自便之计哉。顾臣衰耗。非别有他症。只是积年痼湿。春开例剧。从前不避烦渎。每岁乞浴。庶得少效。运步随行者。良以此也。今者疮烂遍肌。脚膝胶挛。自承勿辞之教。日急趋谢。投针无数。欲速添伤。针穴引风。转成浮疼。咫尺蹒跚。亦所末由。一向委弃 恩命。甘心逋慢。是何人理哉。此臣所以神魂飞越。枕席芒刺者也。揆臣此心。非有一毫辞退。念臣此疾。亦非出自脏腑。不生不死。只个未步婴儿。疮合皮连。便可足保残骸。白首何归。馀境不远。生诀尧舜。古人未忍。伏乞 圣慈。曲赐 恩递。俾获小差。是臣恳祈浴疗之愿。即臣必欲归死 辇下之情也。谨昧死以闻。
丁丑十月再辞刑判疏
伏以臣伏蒙由暇。加土父母坟茔。 圣恩罔极。糜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0H 页
粉难酬。拜辞以来。为日已多。瞻恋 辇毂。梦寐犹切。乃于途中。伏闻除目之降。荐加臣身。惊惶陨越。不能自定。第臣肝肺所迫。不得不毕陈于 天日之下。伏祈 圣明之垂谅焉。臣本不学。加以性偏怵祸。名参戊午庭请。则便是弃物。分甘丘壑。而只以臣平生谩浪。别无他肠。不足有无于人事之故。置投散闲。俾窃 国廪。有时试考之忝。享祀之猥。竭诚奔走止耳。不敢与闻百务之末。将垂二十年于玆矣。不料多难之馀。曲被湔拂。至仄列卿之数。千思百计。且怪且讶。莫知其由。意者承乏苟收。广施 恩典。使臣感激则有。而公议是惧。不患自处之无其道也欤。前此旋拜旋辞。不避鈇钺。必递为期。自知明甚。再误强颜。宁有是理。况抡才授任。恢复先务。顾视同列。皆年富力强。日新裨补。如臣齿踰七十。衰耗消削。精神聩聩。气力奄奄。昏妄颠错。百不近似。操攀颠仆。一任笑骂。廉耻所关。人其谓何。伏愿 圣明。亟许递改臣本职。使之随分毕命于京 辇之下。即臣死日生年。铭骨结草秋也。臣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0L 页
无任激切屏营之至。昧死以闻。
丁丑至月二十六日。辞撰三田渡碑文疏。
伏以臣伏闻臣名亦在于三田渡碑文撰出次 启下之中。臣不胜怪讶焉。此事不轻而重。岂可人人而为之。有若等闲驱策然哉。如臣以言年齿精神。则八十垂至。眊荒昏错。触事茫然。以言备谙首末。则有如乡人入洛。不识东西。以言词翰。则抛弃文字。殆五十年于今矣。不知何故而及于臣身乎。反覆思惟。莫晓其缘由也。臣虽不自暴白。 圣明何所不察乎。伏乞 圣明。亟命删去臣名于 启下中。以重 国事。以顺瞻聆。不胜幸甚。
丁丑至月二十六日。辞撰三田渡碑文疏。[再疏]
伏以臣伏承 圣批。惶恐万死。仍窃伏念。臣之万万不近似之状。 国人所共知。 圣明所洞烛。而朝廷之初所记忆。别出于何所见而然欤。臣诚莫晓也。臣本谩浪空洞。加以中年。丧患失性。曲蘖成病。一枚行走。万事遗落。非但臣自分弃物。抑亦人视以品官久矣。茅径废井。理难急开。况是措语之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1H 页
难。下字之重。所系宜如何。而猝然以方外瞽语。谓备广试。而率尔构充。有若塞责然哉。此臣所以竟日而思。终夜而度。枯肝渴肾。吻燥唇焦。终莫能就一字者也。天日在上。何敢诬也。抑臣年垂八十。职过涯分。死生休戚。唯有 国耳。设被驱策。值所当为。则之东之西。于湿于乾。虽至竭尽。颠仆于道路。固所不辞。此事不可能也。连呼续叫。徒似辞避。而肝肺莫白。则臣罪尤大。只自伏地战慄俟罪而已也。谨昧死以闻。
刑部待罪疏
伏以臣之眊荒颠错百不堪任之状。已尽于前后沥血之辞。及经下臣疏该曹回 启之后。非不知冒死连章。期于得遂微恳。而只以质子入往。隔日不多。僶勉强颜。送了彼行。便即甘心祈退。是臣区区忱赤。非但因一味贪恋而已也。触事昏妄之中。又值驿官金峻吉,赵孝信以正朝使之言。诈告提调图差沈阳之行。本曹 启请刑推。判付停刑覈处。臣以此辈奸滥之风。有难猝变。殊甚可恶。既停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1L 页
刑推。更难覈处回 启。天鉴孔昭。判付又下照律之 教。取考律文。则以一二品衙门言语者杖一百。徒三年。以三品衙门言语者杖一百。夺告身。律官虽引律文。可否实在于臣身。臣之妄见。以为以崇品为行留守。留守则不改为二品。以通政为监司。监司则不改为二品。判决事虽行职。衙门则三品也。臣曹有司也。只据法而已。该房承旨详察摘发。请推律官。方被囚推。罪应在臣。而直不举臣名耳。臣以白首垂死之年。坐此循私负 国之罪。亦有一端羞恶。其何敢忍耻冒据。重犯物议乎。在昔宣庙朝。郑宗荣为刑曹判书。李后白为都承旨。以刑曹公事措语未稳。还给下吏。使之改来。宗荣即具由诣 启。累日诘正然后定。臣之微轻。虽不敢比于宗荣。而循私减照。罪重于措语未稳。实万万矣。伏乞 圣明。亟许镌削臣本职。且治臣罪。以安愚贱之分。以重照律之法。不胜幸甚。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卿其安心勿辞察职。因传曰。观此劄辞。律官似为无罪。其律官勿为推治。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2H 页
戊寅乞致仕疏
伏以。呜呼今日 国家之势。可谓急矣。 世子尚未回辕。 君父不遑忧辱。人心未定。讹说日沸。凛凛然如在腐舡。当此之时。苟不至于全昧秉彝之天。岂敢饰辞求退。有若自便之为乎。此臣所以忘衰强疾。一味进止。必欲死于 辇毂者也。顾臣危迫之状。万不如心计者。不得不仰吁于 天地父母之前。以祈 日月之明有以垂烛也。臣之犬马之齿。将垂八十。积伤之祟。尽发于元气既败之后。以言筋力则气血已耗。皮骨徒存。行步坐卧。不能任意。以言精神则如醉如睡。如堕烟雾。前忘后失。愦愦昏昏。以言耳目则酬酢莫适。问东答西。物色未分。视一成两。自馀种种诸疾无名之症。难状之苦。逐日斯添。呻吟不绝。若此而其能有一毫陈力就列之望哉。虽欲一向贪恋。势所末由也。至于三告加由。臣自童稚。窃尝闻知。是绝无仅有之异典。万一蒙受。无论病势轻重。翌日出谢。乃旧例也。臣于日者。不胜惊惶。只以趋 命为急。而数遭参衙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2L 页
之后。辄成颓卧。呼吸奄奄。殆若不定。自惟衰朽已甚。百无可试。而尚恬毁画。蹲不知去。廉耻所关。岂有此理乎。况今调度匮窘。斗升非细。计臣素飧粮料之备。军兵数口之啖。以臣无益之费。充彼有用之实。其在公私。亦不为无补矣。呜呼。艰虞如许。馀日不多。永诀生逢。岂臣所欲。诚出于不得已也。瞻望 云天。只自悲矣。伏乞 圣明曲垂怜察。亟许收改臣职名。俾无官守之责。得延畎亩之喘。则死日生年。宜如何哉。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闻。
又乞致仕疏
伏以 君父之于臣子也。犹天地也。犹父子也。犹日月也。犹雷霆也。生成之大。必照之明。固所不言。而其仁之则父子也。义之则雷霆也。人虽至愚。夫安有不知者乎。今臣焦肝沥血。前后渎扰。干莫僭之分。而昧不测之威。百计千思。趑趄嗫嚅。终不敢自止者。其必势穷情迫。气尽力竭。而实有所不获已而然也。念臣既非高蹈而远引者。又非避事而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3H 页
欲休者。况时事之艰难。 国势之危急。已至十分地头。臣是世臣。虽不足有无于万一。而顾分义之不可引疾而求退。俾躬而图便。章章明矣。臣亦有知觉。胡宁不自思乎。只缘臣年垂八十。衰耗已甚。筋力精神。更无馀寸。寻常坐卧。亦多倩人。食饮眠寝。无日暂安。至于眼目昏暗。不分物色。听闻涂塞。尚难酬应。字画漫漶。鱼鲁莫辨。呼唤必高。仄耳常劳。愦愦昏昏。如堕烟雾。所持者只躯壳耳。若此而其能据刑讼之长。任裁谳之责。而保或免瘝旷尸素之罪。宁有是理。考诸法典。文武官七十以上奉朝请者。只正至诞日。以常服问安。又二品以上年满七十人员。只关系去就于 国者。不许致仕。则其不关有无者。实应致仕。法当然矣。伏惟 圣明。天地父母。日月之明。无微不察。 雷霆之下。曲轸生物。亟收臣职名。俾臣庶或随分调治。得延喘息于垂死之境。则死日生年。方是殒结之秋也。谨昧死以闻。
庚辰五月初九日在礼乡辞刑判疏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3L 页
伏以臣伏蒙 恩由。来沐温井。庶几或有万一之效。而衰耗已甚。气血焦枯。更无一分苏复之望。不得已载归保宁乡曲。以俟入地之期。不意本月初一日。同副承旨全次知。卿以病。司圃署提调辞免事上疏矣。省疏俱悉卿恳。卿宜勿辞。从速上来事有 旨。本月初五日祗受。惊惶感激。罔知攸措。治理担舁。即日离发。首丘一念。必欲归死于 辇毂之下。寸寸前行。一日之程。三日始达。艰难得到大兴之境。触热饮暑。宿疾添剧。一半之身。尤为全不收拾。倩人扶坐。坐辄倾仆。呼吸急促。痰火频塞。自惟八十垂死之年。罹此难医之疾。几何不至溘然于道路之间乎。区区犬马之愿。未是不常悬于城南尺五之天。而势已至此。无复可望。虽在年少力强之人。苟有疾病。则不得不呼叫于 天地父母之前。而况臣垂死之喘。虽欲一向贪恋。以死为限。其可得乎。长程杳然。一息如缕。未死丹心。益切耿耿。伏惟 圣慈。特赐怜察。臣新授本职及兼带提调。并速镌革。以便公私。臣无任瞻 天仰 日涕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4H 页
泣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到典农村乞递疏
伏以臣于月初九日。以宿疾添剧。气息奄奄。沥尽心血。冒死封疏。犹且狗马恋恋。不容自已。只以生入脩门。为死亦无憾之地。鸡栖载驮。十步九歇。区区秉彝之天。自不觉其溘然就灭于炎尘蒸暍之中。其亦戚矣。不意途中又伏受调理上来之 旨。昆虫木石。亦所知感。臣虽极顽。尚有五脏。其何以为心乎。瞻望 云天。涕血交下。百计千思。扣心抽肝。有不足倾泻万一也。臣本丧心失性人也。中年丧患。道路酸鼻。以酒塞悲。曲蘖为命。一息虽存。万事俱灰。此则非但亲疏远近所共熟知。抑亦走卒儿童无不指点而惯识者也。以是之故。躯壳块然。精魂尽夺。空穴来风。理所必至。种种百疾。猝发无常。数旬之内。或食粒全不入口者数矣。臣之叨忝是职。亦非一再。非不知万不可堪。而一番黾勉。只为当初送质为急。庶几免生事异国。而数月之间。得参衙席。盖不多日。昏茫尸据。旋即辞递。终不免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4L 页
推罢之罪。每一念至。殆无以自措也。臣是世臣。世受 国恩。肌发皆赐。一向贪恋。人理亦然。苟有一毫或可近似。则只知以颠仆为限。从前考试之任。祭享之差。曷尝有一遭辞避之念乎。臣既八十垂死。喘息如缕。衰耗痼疾。有不足言。而长途极旱。触冒炎热。因急救渴。饮冷无节。澎涨若鼓。痰火充烁。因成酷痢。注血如泻。昏沈荐席。丑陋万状。一似婴孩。不能暂离襁褓。此岂少壮之人偶然感伤。药物治疗。待差于旬月间之比哉。况公论之发。臣名已挂。丁宁戒饬。可谓至矣。犹复昂首辄呼。苦口强聒。有若自陷于罔贷之域者。虽极病风。岂其理哉。 日月在上。在所必烛也。呜呼。丹心未泯。白首何归。怀私自便。饰辞欺诬。臣实不欲忍为此也。伏乞 圣慈。庶垂怜察。臣本职及兼带提调。并 许镌革。以便公私。臣无任瞻 天仰 日涕泣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到典农村乞递疏[第三劄]
伏以臣伏蒙 天地父母再续微臣垂绝之命。缄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5H 页
镂感激。结草为下也。臣于是时。抑有狼狈悯迫。节节愈甚。不得不仰于 雷霆之下。只恃君臣犹父子也。父子之间。何言有所隐乎。论以分义则万死犹轻。臣伏睹该曹回 启臣疏之辞。有曰。臣庆全以望八之年。旧疾既痼。新恙亦添。一似婴孩。不离襁褓。则尚书之任。势难察行是白在果。顷见台章。似有期待之语。臣等不敢容喙于其间。唯在 上裁施行。判付内依回 启施行为教。尚书之任。势难察行者。该曹之定见也。以臣曾有送质之事。曩日辞避。安知必无疾病。况今适当是任。更观其所为而处之者。台章之所举也。该曹之尚无处置者。必以不紧之事。不敢率尔申禀。淹延多日。未有结末。此臣之所以惶怖煎灼。水饮绝口。直欲乾死而不得者也。 日月在上。其必尽烛无馀矣。臣诚情隘辞蹙。涕血交下。不自知其所裁也。取进止。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祭文
  
祭崔宁安文
呜呼哀哉。若言世好。则人孰无世好。而其有如吾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5L 页
两家之分义耶。自我先人与公先相国交也。志同道合。动辄相求。承铨席继黄阁。至老至终而弥笃焉。此实公所知也。惟公先我九年而生。人事交游。宜若有不齐于其间。而以其为两家子弟。自尔神融意密。视之若兄弟骨肉。无足怪也。不佞侥倖结科。例仄吹竽。而兄之赡才粹质。不得不为世所推擢。则遂翱翔郎署。历扬州府。驯至宰秩。封君非幸也。宜也。世故衮衮。虽或有暂时聚散。而离时则少。合日常多。联翩追逐。未始旷日而不相随焉。兄家竹洞。松月满庭。弊庐瑞草。荷雨送香。或纵酒酣歌谑浪笑。语不觉日之竟而夜之深者数矣。居然日月。奄迫衰迈。兄卧西湖。我住南江。一水沄沄。与情俱驰而已。去岁之秋。以吾之思兄。知兄之必欲见我。一棹沧波。为叩兄门。引坐中堂。喜极无言。相对移时。继以酒饭。见兄神气。已不如前矣。自是闻问。未或小弛于心。而谓是老境之常。虽不得康健出入。亦足以优闲颐养。保无朝夕之忧。云胡一夕。溘然而逝。使我肠痛泪迸而不自禁也。闻讣之后。哭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6H 页
公殡室。荒凉孤寂。换改平昔。通德传言而欲绝。衰孙卜山而奔走。素帷寒床。惨目惊心。西州斜日。独策蹇驴而返。其何以为怀也。呜呼哀哉。人之知公者。但知真实重厚之德。风流闲雅之性。才诚尽于职事。信义孚于朋友。而不知其不可知者。又确然于其中。此则惟我知公。胡宁不恸矣乎。呜呼哀哉。好归真宅。永安体魄。千秋万世。安知不相会于冥冥哉。公之启靷。适值我私忌。竟违执绋而送。只遣迷儿文石。敬奠一酌。若负平生。无以为颜。灵其有知。第领寸诚。
祭郑允伟文
惟灵故丞相郑先生之子也。与余通家世分。宜若视同埙篪。而京乡阻便。闻问各疏。畴昔之夕。忽焉过我。青眸款款。意可继此频晤。而数日之顷。恶耗遽传。露晞薪尽。何若是之倏尔也。人生世间。孰非逆旅。而旅中为旅。终载旅榇而归。益可悲也。吾闻善人必有报。先相国慈仁积善之德。足以感动神明。而其报之寥寥。一何甚焉。其必定之久而发之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6L 页
大。将有待于后日。无疑矣。春寒岭路。草草萧瑟。魂兮归来。永安厥宅。
祭姜晋昌君文
呜呼哀哉。上年之冬。拜公于人家席上。公乃唤酌。谓余而言。吾将逝矣。盍饯乎。观公颜色丹渥。精神完朗。意是平日酒场间闲话。不复以为念焉。后十馀日。公之季令公抵书于余云。兄病甚。悯泣祝天。有若报余知者。闻即惊虑。促鞭驰问。公已不能接矣。只替人致辞。然尚有万一冀者。庶几神必相之。又二日伻人起居。奄以讣回报。时余入斋太常。末由即赴。越六七日。始得往哭。丹旌素帷。旧屋萧然。衰孤伏苫。婢仆哀号。向时欢忻爱说之地。尽为惨目伤心之具。肠痛气塞。有泪无穷。其何以为心哉。回思酒席之言。何公之洞照昼夜之理。自信安归之乐。而小智劣识。有不能窥测耶。呜呼哀哉。念公之才之德。足可黼黻经纶有裕矣。而有命存焉。虽不得大施。犹使历扬中外。蔼蔚声华。班侪列卿。盟在带砺。身无疾厄。寿至八帙。从容乘化。溘然而逝。人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7H 页
生到此。古今所罕。不可谓天不报善。而唯是吾私寤寐不忘者。慈祥爱人之性。博恰稽古之力。端方耿介之操。金玉精刚之质。自今以往。吾其不可得以复见也。呜呼哀哉。有疑而与谁质也。有怀而与谁讨也。聪明典古。就谁闻也。微奥羲经。叩谁證也。万事亡羊。一枕邯郸而已。呜呼哀哉。洛下东风。佳节新正。衿郊细草。残雪夕阳。灵輀载启。更回何日。一酌寒醪。永诀平生。呜呼已矣。复何言哉。尚飨。
舟中迎奠晋昌文
体魄已藏。灵魂聿归。江波淡淡。江柳依依。昔公之过此路兮。忻然叩我柴扉。今余之迎公来兮。但有泪之沾衣。哀人生之倏忽兮。想仪形之依俙。倚短棹而夷犹兮。云苍茫兮易夕晖。心怊怅而独返兮。羌尽日而嘘唏。荐平素之一盏兮。冀灵歆其庶几。
祭郑监司百昌文
其来也何欤。其去也何其。求其理而不得兮。强归之于天为。天高高而莫问。增志士之涕洟。眷堂耄之惝恍。心若知而若疑。何平日之笃孝。今直割此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7L 页
无涯。时往对欲慰解兮。羌不忍为说辞。念弱痴与贞孀。曷有极而能支。自古皆有死兮。为英魂而尤悲。呜呼哀哉。旅壁荒凉。丹旌素帷。哀些一曲。明发何之。广津迢迢兮箭郊阔。魂一去兮来何时。呜呼恸矣。而止于斯。尚飨。
祭判决文(丙三月初七日)
呜呼哀哉。使灵而后于我。送我于先。则虽顺于理。亦所难堪。况我以白发衰颜。缄辞写哀。哭送灵归者。人虽至顽。其何以为心哉。吾大兄相国积善之德。姊夫人贞淑之行。于何考报而取验焉。视天茫茫。顾人嬉嬉。宁欲哭之以不哭。吞声于有声。狂走长号而不知止也。念灵之同气三人。俱以秀出之才。若将大奋。而仲兮季兮忽焉先故。当日之恸。犹今之恸。而所窃以自慰者。谚曰。兄弟虽众。有寿之会。以灵冲和之性。纯粹之资。正大之气。必能都受恺悌之佑。可享无穷之福。云胡一朝。溘然长往。彼苍者天。以何先定而降祸之偏。一至此哉。中间游宦。虽或有暂时离合。而辄相郁陶。如痒思爬。朅来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8H 页
于家。至乐融融。心怀则以水投水。倚托则如手左右。名虽叔侄。义均伯仲。及吾已耄。灵犹未衰。相惜之日。若将不足。联翩还往。未始三日而不相见也。自灵之逝。岁又换矣。情不自遏。再叩殡室。入门而不闻灵音。开户而未觌灵颜。丹旌素帷。斜日照窗。孤儿伏苫。毁瘠已甚。贤内守侧。哭声如绝。惨目销肝。还恨不若不临之为愈也。新卜佳原。长孤所占。至诚攸感。天必不悭。安知预蓄真区。以待吉人而酬之也。我本湖人。惯识湖路。眷彼松林。旧闻其名。未睹其状。犹幸距吾先麓。不远伊迩。岁时丘垄。香火相望。寒暄家室。亦足闻问。顾我耗慵。久无东洛之心。庶趁今秋。倘遂优游之愿。护爱诸孤。冀其昌立。不但追随磨戛而已。则即是灵在世之日也。又安知未艾之福。永有待于槐阴之不爽也欤。呜呼哀哉。湖外长程。尽室随行。汉水悠悠。乡山杳杳。瞻望不及。我怀如割。灵其好归。永安厥宅。泪土无乾。将计日而为期也。尚飨。
勋府祭李延原文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8L 页
惟灵圭璋之质。鸾凤之资。维木有桂。维草有芝。妙躅莲园。遂游场屋。人期公辅。谓迟登擢。既积而发。大伸厥亨。由槐入翰。展步通程。属运中否。扈 驾西幸。浿水青蒲。龙湾骑省。逮傧 天将。从事裨益。指掌收复。与平西贼。出援其桴。入豸其额。俄代银言。转参铨议。南宫雅仪。黉席皋比。喉该巨谳。乃嘉命升。南氛尚暗。 王师屡兴。接应酬酢。东里之能。继周给匮。萧何之称。爰兆汉京。式典地坊。移水拜春。冢鉴台霜。粤饮燕冰。 帝庭动目。归来告竣。陟进峻秩。或长金吾。或裁史钺。忠劳克著。勋德弥昌。图画麒麟。曰笃不忘。巍峨一阶。台与为揖。耆府优闲。已旬踰七。终始衮衮。眷遇益切。跋涉间关。前后如一。夷险死生。丹心白发。呜呼哀哉。清脩雅度。冰檗素节。忽焉不见。非恸谁恸。尊衔带寿。宝树连种。哀荣已极。天报非啬。等带砺忝后。周行逐迹。义敦公私。情倍匍匐。一杯来哭。万事亡羊。细草青坡。西州夕阳。不昧者存。庶鉴伊章。尚飨。
十月十四日。告新龙堂文。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19H 页
惟灵之来宅于玆。闻有年矣。或云移自黄延。或云鸡龙是旧窟。且号名姓而表异之。盖未详孰是。抑无乃江本灵之旧宫。而人赖天之诱衷。今始觉悟而嚣嚣耶。去年春夏间。云灵出游江渚。人或有近见头角者。里巷颇相传说。蚩蚩之舌。君子亦不足深信。而犹不能断然置之虚赝者。惟此一带长江。其源则出自关东仙岳。万注同合。浩浩汤汤。其尾则渟泓渊阔。又分为二。合朝于西洋之呀。自汉以下。杨花以上。白沙青芜。危峦断岸。清高奇爽。未有如露梁之卓绝。而况苍岩千丈。盘礡穹窿。有若虹梁广厦。压覆波心者然。灵惟不居。局居。宜不舍此而之他也。吾以是知灵或隐然有意于玆也。然犹俚俗无知。人不好事。徒相疑信。不解致敬尽礼。一架采椽。近才因人而略成。虽灵之默认洞诇。恕其顽愚。而如吾不佞。仄居江邻。未尝不小心窃叹。继之以颡泚也。呜呼。风云雨雪。万物之所赖以生活者。彼无知下蠢饮食而尚不知味者。顾安识其行居运息。饮啄寝兴。莫非灵之所赐。而高深普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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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与天地无穷也哉。苟或暑雨淫霖。怀襄过常。则不但江村沈陆。小民其鱼。近甸禾谷。无望挂𨫷。而去年之夏。不乾不滥。适可而止。非灵之惠。曷能有是。亦或惊飙猝起。白浪澎湃。舟楫莫施。篙师袖手。则顷刻之间。咫尺千里。而近年以来。往往虽作。吹不过鸣条。浪不至断航。行人无滞留之艰。过客免汹涌之惧。非灵之惠。曷能有是。至若白雪漫空。平陆一色。云阴屃赑。爱日藏辉。则多少悬鹑。奈何堪耐。而今冬将半。玄威尚敛。融暄妍煖。不是若慈母之庇赤子。非灵之惠而何。若乃春和景明。惠风和畅。渔舟泛泛。游艇处处。欢忻和气。满人心腹。其与不知帝力者何异。至于商农。不患垂橐。人士望其擢秀。村闾无疾疫之忧。岁时有歌呼之乐。儿童日益壮长。耋艾皆增康健。莫不于灵焉是信是求。灵亦乌得以无情哉。畴昔之夕。不佞回自京城。舟中瞻拜。敬致寸诚。一间巍然。山高水清。月星之夜。风露之晨。髣髴灵神。倘或徘徊于此也否。昔在宋时。昭灵候张龙公之庙成。苏轼记之。文章光焰。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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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映庙庭。今虽不佞文笔拙讷。不敢仰赞万一。而只鸡之诚。宜不下轼。玆把数色溪藤两簋木颗。略表芹忱。何恤愧汗。只在虔洁。谨告。
黄城洋遇逆风。祷神即遂。
昔苏子之南行。值汴沙之吹面。劝香火之未收。倏旗脚之已转。本造物之无心。何厚薄于先后。虽其人之莫列。抑所荐之何陋。庶众生之瞢愚。冀一验其灵顾。
三山岛祭神
仰惟灵山镇此光禄,黄城之间。前乎后乎来者去者。莫不惟灵是仰。矧余不佞。上年之夏。苍黄黑夜。幸得依归。曲蒙灵庇。翌日。黄洋波纹展锦。经年上国。竣事言旋。回帆便风。如履平地。雾里宵征。任其所之。自然知止。不觉已抵灵山之岸。是孰使之然。而伊谁之力耶。稽首百拜。欲谢无言。唯愿终始一视。毕此大惠。恩而益恩。感而益感。传布下界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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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千万岁奇谈广闻。不胜颂祝鼓舞之至。敬荐牲酌。聊替蘋泉。尚飨。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记
  
露湖乘雪马记
辛小至之闰既念。余自湖乡来泊于露湖之村舍。房突龃龉。户壁凉薄。烟涨则不可开眼。昼则常坐吾亭基接守人彦福家。家亦数椽蜗屋。出入打头。犹且窄故稍温。开窗默坐。或看书弄笔。以破孤寂。亦足度遣昕夕也。是年冬。大雪被野。江陆一色。平沙所积。已过数尺。其消融见地。未可以日月期也。有时出望。浩浩无际。虽或有乘冰踏空之意。而顾衰病关人。寒且可怕。又无良伴有可起余。徒自咄咄已也。荏苒之间。旧腊倏迫。新春将建。眼前清景。一任逋失。而后难追也。至腊后七日。悄然孤坐。益无心况。空咏坡翁出门无所之之句。而依依惝恍。若有所俟者久之。家僮走入。忽报巴江金丈人至。颠倒出迎。折屐失喜。有倍于寻常过访万万矣。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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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促膝。谈叙从容。邻有斯文李君莆氏新除晋阳半刺。巴江曰。盍招与话别乎。伻奴邀来。鼎席款款。胸中云雾。尽披于一饷欢谑之间矣。所欠。侨栖冷落。杞菊难继。烹茶煎水。有不足以助兴。遂发菜篱下。沽浊渔村。呼浮而进曰。旨哉味乎。虽羔儿鼎肉。不愿换也。俄又东邻韩督邮来。督邮名诚一。故韩相国之孙。而早抛簪组。断送于烟波者也。寒暄未暇。与巴江一见如旧。可喜其益张吾军也。自唤其仆。附耳数语。观其色得得然。可知其为谋酒事也。日且向夕。巴江有归意。依然不尽。欲送之江之浒。余先扶筇而下。立于沙岸之上。巴江与二客相随而下。巴江笑而谓余曰。今而后。知君之养生有素。是何脚力之健也。余顾应曰。信乎君之隐然弄人中本色语也。此癖何时已乎。盖巴江自少有弄人癖故云。已仍足一噱也。彷徨少伫。颇有好意思。而雪马数坐。忽然来在前矣。联翩各乘。未定所之。津童雀跃。争各荷走。残雪覆冰。步履不滑。夜且不甚寒凛。人自不知其寒苦而然也。罗纨似熨。水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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砥。飘飘乎爽爽乎如凭虚如御风。坐稳而若在床上。行疾而不啻飞鸟。瑶池之骏马。风斯下矣。道士之银桥。不免数数之讥矣。半生尘土之念。脱然若洗垢解蜕。而忧愁疾病之来。又何暇暂及于心头乎。俄顷之间。已过龙岩之上。层崖绝壁。横亘数里。奇岩怪石。叠积无数。江面最阔。别一区宇。皆平日有时舟过而不省察者也。相与咨嗟叹赏而不知止焉。回看江下冰上。有女奴数人携炉挈壶。自远渐近。促之前来。则乃督邮家中所待不时之需也。何令人增气之至此哉。争先满酌。各尽数瓯。于是乎赏心乐事。可谓极尽无馀矣。团栾夜久。人影在冰。云端片月。忽挂如期。星斗转稀。上下明炯。东望铜雀。依俙苍翠。若近若远。庶几有梵宫琳宇。而冰上人行累累。或散或聚者。渔人之穴冰收网也。南崖斗断。上有陂佗夷土。有若创台而未半者。黄勋宰长溪之欲将经营而不果也。想其功名富贵。喧籍一时。而毕竟真假之书。未免指摘之嚣嚣。岂非天耶数耶。稍迤而下。有峰突然临江。林木扶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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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数户。悬磬而居。尹先生月汀尝换于人而得者也。仍忆昔余之栖寓于此江也。望见平沙风雪。飞鸟亦绝。而匹马蓑衣。萧然渡冰者。不知谁是。及来叩吾门。乃先生也。其清高气象。萧瑟生涯。有时思之。如见神仙中人也。而今安在哉。北望龙山。灯火点缀。高低灿烂。耿若星宿。未知居人不寐所营何事耶。为利耶。为善耶。为公乎。为私乎。抑岁时近而辛勤酒食。思赛其口腹耶。念彼苦乐。未必大同。而以各自无心自在之物。来入于游人有情之眼。而使我乐其乐。是亦一助也。其西则金华岛之隐映。蚕头岭之嵬峨。两峰呀然。若襟相合。栗岛当其内。仙峰其外。远而与三角,终南表里环拥。真 国都之扄鐍。而造物之吃紧用力处也。可想其气象之雄深巩固。亦足为千万世无穷也。时夜已深。四顾寂寥。巴江高寓。只在郭外。何妨乎缓缓而归也。遂作而更坐。联臂揽带。横张为连翼之形。直指渡头。一齐并骛。徐疾任意。或止或驰。辄呼觞尽量。乱不计巡。叉鬟一人奉杯进退者。即督邮家琴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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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二八。绰约轻盈。正是洛波罗袜也。纤歌断续。馀响清雅。绝胜于华堂聒耳之群噪也。既近沙岸。团圆围合。作一叙别之状。恋恋焉不忍去也。但诵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正为今日道也。余谓诸君曰。人事之不可前知者。有如是夫。以畴昔阻阔之思。安知有今日之邂逅。以今朝邂逅之偶然。而亦安知今夕之此游乎。聚散离合。莫非有主张者存。而人自不知耳。唯彼剌剌而成誓。重诺而复言。非不反覆丁宁。而果然终能入手者。几多见乎。然则人事之有期。是造物之无期。期之以有期。曷若期之以无期乎。而况浮沈有数。梦幻无穷。四时之推迁。一气之消息。所恃而为常者。冰与月也。而冰亦有融合。月亦有盈亏。则矧乎人事之倏往而倏来者乎。设令吾辈数年之后。安闲闻健。足以随意遨游。而萍蓬无定。或未知各在何处。亦或偶然同聚。不期而会。江冰雪月。宛然依旧。一如今日之游。都不可知也。其有期而无期。无期与有期。一听造物者所为。于人何与焉。诸君曰。诺。相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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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欢笑。更进一杯而散。余惜其鸿飞烟散。倏无踪迹。谩坠虚空也。既归。挑灯略草如右云。
超然亭记
超然者。主翁韩平子晚筑于露湖南崖之上。名其亭而自号也。何以谓之超然。曰。超者。飞而度越之谓。意若飞而度越。超出于物之外然也。曰。物亦有内外乎。曰。内与外无形无局。不可指而为名。但自我视之。内焉则内而已。外焉则外而已。恶乎内。恶乎外。只在吾方寸中焉耳。苏东坡记其台超然曰。彼挟其高大而临我。则我常眩乱反覆。如隙中之观斗。乌知胜负之所在。此言虽切。而余犹以为未也。彼高大之挟。岂自挟其高大。有意于临我哉。特隙中之人。其见者小。常自眩乱反覆。徒知有其内。不知有其外也。苟知其内之不可居。悯悯若樊笼之壅郁。惴惴若槛阱之可畏。则虽至愚者。必思钻脱之不暇。尚安有伈伈兀兀。苟安利危。而不知止之理哉。试登高而望之。则三角之山。屹然嵬然。耸出于云霄寥廓之上。高则高矣。而若使焦劳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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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愈上而内愈热矣。昏瞀者登之。愈望而神益黯矣。鹭湖之水。滔滔浩浩。远赴沧溟之外。阔则阔矣。而求渔者心专于渔。贪济者志急于济。则何暇倚棹而夷犹。荡桨而徘徊。有会于江湖之兴也。惟其人心之不同。好恶之各异。不啻倍蓰千百。故自信未必宜信。而信之也深。自知未必宜知。而知之也决。或嗜于人所不嗜。而仍为之癖。或乐于人所不乐。而自不为苦。遂脱屣而不顾。拂衣而长往。来寻隙地。若将终老。信乎绰绰乎有裕于心矣。是知心苟局促。安往而非其内也。心苟有裕。孰非物之外而吾之所乐哉。传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此极言内外之有限。而形容大小之迥别耳。小者为内。而内而益内。则终至于眼不见睫。大者为外。而外而益外。则虽吾二层之台。一架之屋。亦足神游八极之表。亭于吾何有哉。有时匹马单僮。薄游城郭而回。红尘百丈。市声喧聒。而惯耳者安焉。广厦高堂。六月清秋。而于我则瑟缩而不称焉。此则又其赋于性者然也。恶可强勉而为乎寻常间。凫不过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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胫。而鹤之膝颀然而长。亦可以类而推之也。亭既适成之翌日。有客自远方来。开壶启榼。狼藉倾倒。香浓清。鱼蟹正肥。江山夷旷。景物萧森。衮衮而来者。一带之长流也。萧萧而下者。万木之落叶也。平沙铺雪。掩护而隐映者。红蓼也芦花也。橹声哑轧。前过而后继者。酒舡也渔网也。鸥鹭争飞而呈态。冈峦竞秀而献状。乘步负载。行旅络绎于津渡。晴雨晖阴。气象变化于顷刻。无禁不竭。造物之无尽藏也。寓目兴怀。吾人之所共乐也。相与深杯满酌。击节而叹曰。自 国都二百年来。豪华者无算。富贵者何限。居于是往来于是。亦复几多人哉。任是苍茫江岸。一区荒村。虽或有片寸闲土。寄在丘陵。而畦田而止耳。林薮而止耳。谁复睇而视之哉。及此登玆之后。始知有奇绝之若是。则尘寰万里。世累摆尽。合名之以超然。而宜自娱于物之外也。超乎超乎。非我外物而自超于物外。抑无乃物亦外我而自不得内其内而安于内也耶。居然客去。因醉小睡。梦一道士揖余而言曰。子亦知夫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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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身乎。以天然仙道者流。居名山石室之间。生涯则瑶经玉编。充柱于四壁。呼吸则云霞风露。遍满于一体。秽浊消融而澄澈。查梓汰淘而精明。众生之荣落。浮世之兴亡。阅之多矣。而亭亭龟鹤。后天难老。乃与天通。被帝之眷。降生于今之世。孩提不愚。长益聪明。少而才名喧藉乎场屋。中而平步辗转乎云路。既老而放浪江湖。任意自适。琼枝玉树迭秀而并茁者。以子之讲道谈经教育英才之效也。诗酒淋漓。不遐风流者。以子之穷泊深山吃紧攻苦之报也。子之庭阶扫洁。一尘不起者。前日之净业未除也。子之每日晨兴。日日千梳者。前日之去垢犹然也。啖松之馀习尚在。而至今不愿乎膏粱。衣草之宿缘未脱。而于以不辞乎冷薄。图书笔砚。茶鼎香炉。莫非髣髴于前。而钱有无于囊。而不以为忻戚。身荣辱于世。而不以为得丧。簿领之期会。视之若楚越。谈论之高低。避之如水火。累积何由而润子之屋。权势何由而至子之门乎。人非困子。子实不困于自困也。物非穷子。子实不穷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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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也。人固不足以为尤。况可以怨于天乎。抑天之赋人。不一其与。或与之以荣贵。或与之以清闲。荣贵难持于常久。清闲不害为永保。消息盈虚之数。比如有内则必有外。使子而超然者天也。来子于物外者天也。但子之一听于天而已。昔房次律发松下石而知其为永禅师。苏子瞻至湖西寺而始觉其再到来。今子之超然而宁可不知其所自乎。谈叙未了。蘧蘧欠伸。炯然觉悟。戚戚于心。起而开窗。则江空月白。万籁俱寂。碧天如笠。星河回转。形神爽爽。羽翰习习。有若凌虚驭风而不能自止。但见超然小亭浮拍于沧波滉漾之间。而不知鸿蒙之域耶。广漠之界耶。果然名不虚得矣。遂呼童洗砚。略记所以如右。时崇祯壬申八月之下浣云。
大雪访千方寺记
崇祯辛未小至。余以展扫。乞暇在多枝洞。岁已暮矣。穷阴转塞。新腊奄迫。苍茫玩揭。感慨随之者屡矣。至二十二日。天大雪三日。又雪四日犹不止。起而开窗。则如堆如积。愈往愈深。疏檐尽压。坏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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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庭篁抢头而偃仆。岭桧垂顶而模糊。上下四方。苍然漠然。有若混沌未判者。▣▣伫立。一望无际。油然有访梅湖上之思。忽然有骑驴灞岸之兴。遂呼童催鞴。披白藤衣。戴青绳巾。不觉出门而往。不定所之。循绿烟堤。历东槐亭。至勿丹孙家前而回顾焉。有二儿负人背而追来者。乃吾家午凤,千石也。虑其冒寒或伤。麾之使落后。则苦请随之。未知亦有何所赏而然也。过一岩麓。入所谓千方洞。迷路立于山下断阜上。林薮全埋。草端或露如针。弥漫为一平地大野也。笑谓前导僮曰。若于此间。结数椽开数顷。为安顿井臼之计。则泉甘土肥。菜蔌亦饶。犹足送了一生。而所恨人自不遑耳。俄而大雪又作。岩壑晦暝。寸步不自移。乃回马遵溪而下。傍一正庵。由前郊而度。抵长子阜草堂。阜方与其季袤开窗对坐。欢喜出迎。亦不知吾从洞中返也。飘空絮盐。广漠无垠。依俙杳冥。若近若远。头尖尽藏。腰腹半露者。新来峰也。苍然闇然。吐云噀雾者。猪岘洞也。寺后峰之端正。生阳洞之深邃。牛下岭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6H 页
之嵯峨。忽焉都不得见。而独玄镫山穹窿郁崛。横截于东南半空之上。可挹其气象之雄拔也。袤曰。只应烟雾窟。疑有六朝僧。亦足比匡庐道也。傍有孙儿名东金。年七岁。与午凤同齿者。牵衣苦请。盍往观之。余曰。童子何知。且待小晴。拒而不许。则犹且恳恳不已。杂以啼笑。有若寻山探水。不啻饥渴者然。可知其气习之异于凡儿也。阜曰。儿言亦是。冒雪何妨乎。遂振衣更出。出门十许步而回看。则东之弟二龙年五岁者。负奴背倏然在后。吾与阜,袤拍掌大噱。势不可止。则联翩作行。欲寻前踏之迹。而俄顷之间。已同一色。茫乎不可跟矣。指点扪探。复觅其洞门而投焉。则万壑千峰。木石棱角。换面改形。隐映掩蔼。罗纨围展。玉糁涂黏。营丘水墨。有不能髣髴其万一。而世界惝恍。孰可以适从其真幻乎。固知千方寺只在此山之中。而如隔九霄云雾之外。玄关玉洞。锁断灭没。望之亦不可得。况冀其致身于阶庭之侧乎。望道登天之叹。涉水无涯之喻。信不得不发于此也。凌兢摘埴。进退狼狈。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6L 页
衣巾湿重。人马冻战。举身动足。辄堕坑阱。平地之褒斜。冥行之骑瞎。未知若是之危险也。犹且进寸退尺。苦不知止。得呀然若一洞口者。决意搜觅而入。骑则蹄滑不着。步则膝没难拔。相与牵挽。贯鱼而上。不觉地势渐高。见一老木垂枝下有叠石为台。若人过憩歇之所。以杖拂扫而见之。遂认其寺门而前陟焉。两峡如束。松桧参天。苍髯翠盖。赤甲玉鳞。层层矗矗。撑柱于琼尘瑶屑之下。而往往长风冲拍。玉蕊飘散。如烟如雾。淡荡浓郁之状。目不能定视。长藤老蔓。架壑覆涧。或缠结而为丛为薄。或郁律而若蛟若蛇。亦有层岩怪石。人立而拱揖者。虎踞而狞丑者。一溪潺潺泻出于槎牙虖窍之间。环佩铮铮。可闻而不可见也。山腰已半。有峰突然斗起。来立于人行之前。巉岩峻绝。更无攀缘之势。彷徨良久。露坐雪上。天忽乍霁。仰见巍然檐桷。缥缈骞啄于万丈苍壁之上。奴人喜跃指示曰。是千方寺也。顾无路可叩。乃高声叫唤。寺之僧德隆待听。其答依依如天上语也。俄有沙弥十馀指。累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7H 页
累若垂绠而下。迎谒未了。即借其肩背而负焉。前引后推。一径如线。盘纡曲折。十倍羊肠。心怖发竖。眩转而过。下视涧谷。苍然杳然。不知其几千丈也。回看后来。蹒跚伛偻。若升旋堕。蹶者动气。攀者费巧。各尽心力。而尚难于一步之进。可知有为者亦若是也。既入寺门。门内有庭。长而不广。庭畔短墙。直遮其西。盖所以防或堕落。且不使人越见。其下临无地也。丈室翛然。不宽不窄。佛画垂壁。袈裟在械。炉香半销。磬声清袅。房外玄阴凝积。房内阳和蔼然。人力之夺天耶。造化之不齐耶。可谓别有他世界也。架有册子数卷。使僧圆觉取来见之。乃莲花大慧禅语等偈也。披阅数四。虽不尽解。或有醒发人心地处亦多。欲携来更览而不果也。闻有绝粒僧来住寺后峰下。招而相见。则云衲百结。霜眉皓白。自言本出洪阳。踏尽国内名山。归来偶止于此山云。忍饥莫如松叶。颜色之温渥。行步之快健。无非其效。使己未西征败还之卒。不吃他草。皆食松叶而来。则可保数十日无𧏮还归云。谈叙且半。隆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7L 页
师请进茶。削萝葍盛虬卵。茶以崖清调井华。清甘泉冽。远胜甘露醍醐也。俄又移席访隆师所栖。则一房西迤。向南而开。明窗阒寂。净几如拭。涂䌙鲜洁。突面平暖。极其别一精舍也。余谓师曰。使我假得数年。来栖此间。读尽其所未见之书。庶有益矣。尘缘缚身。暮境衰迟。何可望也。良可喟然也。师固请留宿曰。今日之游。实是难得之幸。而奇观骇瞩。只专于眼前变化。不宜于纵眺远赏。常时天晴开豁。则一望无际。内浦五六邑之境。大小峰峦。川野道路。或人居村落。历历毕献无馀。而今日之晦冥覆藏。不使呈露。亦是伎俩之寓戏也。又安知夜深月出。纤云尽扫。碧落澄穆。玲珑城郭。水晶楼台。办出于一顷刻之间。而以毕其馀饷乎。余闻言喜甚。若将坐待黄昏。而所挈诸儿。俱是幼弱。不可独送还家。沈吟犹预。更思归路。则无穷不尽。如别佳人之恨。有不能自已也。招沙弥集筇帚。经营为下山之计。一如来时。余负僧背而先。以次相继而下。前踪已为后雪所埋。茫无可觅。步步新踏。踏即崩下。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8H 页
呀咻呼应之际。不觉其已下中峰之底。来时跨马之处。亦皆盘佗滑仄。不可着足。仍僧之背。直出洞门而止焉。日且已暮。寒凛倍甚。遂与隆师别。策马而行。回看玄镫山。崇高苍黑。与天同色。而腰下云烟岚雾。杂和风雪。万重笼锁。不知向之其入也从何以入。其出也从何以出。而罗道士万丈银桥。明皇帝霓裳月窟。更无痕迹之可寄。只是一场仙梦之觉也。嗟呼。自余之入此乡。居于是往来于是。盖将三十年于玆矣。四时之推迁。朝夕之晖阴。风雨雪月之光景。何尝不备阅而惯见之也。往往虽或有忻然得意之时。而谓是山中之常事。不足誇也已。独今冬之雪。若此其奇绝。而适值余乞暇归展之日。庸非天耶。人事之升沈聚散。一系于天。而莫非有数存焉。设令世不我弃。随参于卯申之后。则金门待晓。漏下丁东。冰霜满须。冷毡如铁。假寐之馀。亦必有所恼者矣。虽有玄镫之山。千方之寺。今日之雪。尚何暇念及乎哉。驽骀樗栎。幸而不死。蒙朝廷记忆之疏。荷 圣上宽假之仁。得以优游自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28L 页
在于数月桑梓之间。见此平生梦寐所未见之奇事。则何天之饷我龙钟。至此之偏哉。虽复数年之后。倘有来此之期。而玄镫依旧也。千方犹在也。隆上人一向强健也。而青眼则有之矣。此日此雪之穷奇极壮。万态千状。不可形容者。难冀其再遇也明矣。况天地万化之妙。人所不可得以推测者。必委之造物。而及其至也。造物本无物也。无者。有之所从出。有故还复归于无者。自然之理也。虽造物亦不得以私焉。则可一而不可再也。彼登州之祷蜃。衡岳之开云。皆不过一时之偶然。而辄谓之有求得遂者惑也。此余之尤有感于此。而不得不略记所遇。将归而示诸吾老友巴江金处士。处士亦必有所言矣。是夜将半。挑灯走笔而草云。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跋
  
金巴江露湖舡游记跋
自余寓来湖上。已浃岁年于玆。在京若干亲旧。岂果无诚心相忆。欲一来访。而或因往来。兼遂历问则有之矣。至于有意整驾。专期委顾。则至今盖阙如也。非情之浅。势之然矣。城门十里之程。不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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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抑寓在湖之南岸。江面最阔。波涛之澎湃。舟舫之渡涉。其倾危劳苦。有倍于平地数息之迂迤。而况或职业之縻系。人事之牵碍。齿爵之尊高。则其何能容易作气。有计必遂。有若年少无事之人。朋游自得之乐者哉。今之此举。实意虑所不及。而佳期之易阻。好事之多障。都不得用事于其间。断然成之。有如寓物于人。辄取而还之。无复有难者焉。则是何造物之偏饷吾辈。若此之勤且信哉。亦安知造物者怜余龙钟衰迟离索。无复有强作之念。而辄先诱引诸公浩然之兴。使之激昂于宽闲之境。以致江山动色。景物增采。取乐于造次之间。流传为后日之胜谈也欤。虽然。不有唱之。无以和之。主张而经营者。义谷朴公也。忻悦而劝成者。竹泉李公也。两公皆尊兼三达。位望甚重。而轻身勇往。乐为之先。则以京兆,带方风流义气。果安有闻而不从之理。协律即少小同游之旧。青州暨吾儿是焉往之流。而大都因缘擅越。窃自以功德为业者。巴江其人也。吁其盛哉。昔苏子瞻叙王定国与颜复长道登桓山游泗水。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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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而归曰。李太白死。世无此乐三百年。若我 国朝文章之盛。宜。莫如李容斋,朴挹翠,南止亭数公。而珠玑光焰。最藉于蚕头泛月之录。虽其文会酬酢。独拨成兴。增益其脍炙。而亦未必非江山之胜有以助之也。今者江山如是。景物如是。酒事之团栾又如是焉。而友朋相爱之情。明霜金石之义。虽谓之有加于古人。不足多让。则古人可作。其必击节于斯矣。相与称量举白。剧饮无算。或颓或坐。或歌或咏。不知长天永日已至竟夕。而恋恋焉不能去也。竹泉先题一诗。以杨花后期之期字为韵。诸公皆次而乐之。余独莞尔而言曰。期哉期哉。期者戏之媒。安见复重者为期。而适成者因期乎。唯其身闲酒熟。是为好期。暖风晴日。莫非佳期。无剌剌而期。勿惓惓于期。随意起兴。不期而出。不期而会。不期而成。方可谓真期也。未知诸公以为何如也。若夫流连不尽之乐。形胜无穷之景。倘或不期为期。垄蜀之望。终能入手。则杨花船上。酒酣援笔。效嚬后十月之作。未为晚也。姑以是跋而归之云。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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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说示童子
人之有发。犹马之有鬣。俚语托马之言曰。减一日太。增一日梳。此极言其心之所愿。莫切于梳其鬣也。今有人或蓬头如结席。尘垢如牛矢。虱卵缘发。白如线缝。昼则以网巾绕之。幸人之不见。夜则搔爬竟夜。鬓顶为之瘢疮。犹不知梳而整之。可以人而不如马乎。假有二马焉。其一。为主人之所爱。朝夕梳其毛鬣。以致光润可相。其一。主人不知爱。但为载骑而刍秣之。或牵出于场。则马辄卧地而自摩之。泥土蒙头背。尻睢如豚臀。而无复为马相也。若使马能言。必诉其痒悯而不愿不梳。但加太秣也。余尝于多枝洞。见有己男其名者。头发如彼。而犹伈伈戴笠。为县之书员而行。余问汝居常月几梳乎。答曰。吾性勤于梳。每年每一梳。殆无虚年矣。颇有自多意。余闻而哂之。抑有思焉。此人则人品昏愚。殊不分菽麦。不足以人道责也。只恨平平之人齿于人数者。犹且懒惰成习。日未昏而先寝。朝已晏而始起。俄又促食。冠带而出。如此者无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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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未去而然也。余家有二童子。最厌者梳头也。百般劝饬。或月一梳焉。或旬一梳焉。薄言塞责而起。余未知其意焉。无乃聪明不足。不识其去垢。则头轻目明。利于己而然耶。抑心不在焉。鸿鹄将至。不欲暂时坐席而然耶。余实忧之。欲其气质之变化。则莫如读书。故劝之勤读。若勤勤不已。渐入佳境。心地稍开。精神稍朗。则安知不于异日夜寐夙兴。鸡鸣盥栉。对越青史。益加舜何人之功。而以马之梳鬣自警。以己男之昏愚。蠢蠢为戒也哉。略书以示之。时癸酉至后一日云。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铭
  
鲍甲铭并引
杯觞卮盏钟斝之属。大都为酒之用。而极其华靡。则不过以金银玉贝而雕饰之。好事而欲立名字。则鸬鹚也鹦鹉也葵花也桃杯也。各象其髣髴之形而呼唤焉。是人也。非天也。若鲍之为甲。不载于器用之类。而其形穹窿涡霔。外暗内明。自然成器。虽愚夫愚妇见之。莫不知其宜于酒也。是孰使之然哉。始余于物无所嗜。独于酒事之具。苟其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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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凡者。必欲一把玩。而不能无情焉。人固笑余之癖也。以其心诚求之。故前后之得此甲者非一。而或既得而又失。或用之而旋碎。不为吾用者数矣。以是病之。乃倩于工。以鍮象鲍之甲。而相随于造次之间。其形虽不能逼肖。而意其鲍而饮之。故亦足胜于花磁之细碎也。一日。巴江金处士戏谓余曰。鲍以鍮尚可喜。况其真乎。吾将归君。遂出而示余。持来未近。光采照座。把而摩挲。熟究其状焉。其量则足容人家盂碗者有倍。其体则圆而不圆。长而不长。似深而未深。如浅而非浅。既磨而玲珑娟滑。无一点疵瑕。内面贞刚净润。涅而不缁。酌之则表里洞澈。明炯有无。如盛摇荡之汞而不能定视。其底有盘佗片痕。铺若点缀细珠。小偏而若有印穴。罗列七八。而其二穴则穿而通。故以铅填补之。边末一穴则通而不填。似若限滥溢之弊。是亦见事之最精切也。既知其奇绝难状。而乃本其所从得。则巴江得之于其婿文生尚质。文是长兴世豪。求而得之。以献于巴江。庶几一解其颜者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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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喟然而言曰。物之遇人。人之遇物。盖亦一般。而辗转相遇。既遇而成其事之美者。亦岂偶然耶。况是物也。非若螺蛤蚌瑶然。不生于斥卤沙泥之场。乃居于不测之渊万仞之底。故虽渔人游手。必冒万死而得之。得且琐屑。具体而止耳。独产于耽罗者为良。而得如许大者。自今以前。盖未之多见焉。方其自南而来泊于北岸也。归其直而欲取者何限。而必归于文生者。非文生。无以致之巴江。非巴江。又何能来余之手中乎。尝见华堂尊俎。万宝森罗。而未见有此物来往于其间者。物不遇人也。赤壁风月。浩浩登仙。而只以瓢尊相属者。人不遇物也。必使人遇乎物。物遇乎人。流传于文字。喧藉乎众口。辉映而为不朽之物者天也。非人也。此则非吾辈之所敢知也。但想夫长鲸乍吸。巨鳌不动。洲渚渐生。中心立见。肝胆相照。物我都忘。流入于熙熙暤暤之境。是谁之助欤。广漠之野。无何之乡。不难驯至。而抑又闻极东之方。有玄圃焉。树有蟠桃者。生乎其间。花开一千年。子熟三千年。安得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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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甲驾长风。归去乎其中。酌琼浆引灵液。招姮娥而慰孀宿之劳。邀王母而说穆王之游。流连而不知返也。如不可得。则曷若归来三影之庵。与巴江及数三老友。苍颜白发。共对忻然。恣意嘲谑。忘形盘礴。临露梁之江则叹逝者之不息。望三角之峰则想 国都之无穷。飞仙虽不可挟。而明月庶几可邀。相与洗甲乱酌。都不计巡。以酒为年。不醉无归。不知老之将至乎哉。甲乎。吾知汝之不吾欺也。仍以诗铭之。铭曰。
 
错落明珠缀。恢长大窍虚。酌来光的的。倾处敛徐徐。浅量看犹怯。多愁吸便除。慇勤长在手。岁晚莫相疏。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歌谣
  
邢军门西归耆老军民等歌谣
王师事完东征。维万历廿六年之戊戌。丈人名高北斗。乃再造数千里之箕封。有非常之才。而建非常之勋。任天下之责者。系天下之望。念通天之剧贼。据负海之偏区。礼义伦纪之不修。声教莫及。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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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刀剑之是事。杀戮为能。常怀啮草之螫心。不量拒辙之狼臂。千言皆胁以犯 上。可忍闻乎。百折不变于朝宗。惟有死耳。腥膻满目。莽莽豺虎之场。庙社为墟。岌岌龙蛇之岁。谁因谁极。只恃 圣明之天王。曲庇曲全。奚啻慈爱之父母。一怒赫而三都收复。馀贼屯而二南㳽漫。痛兽心之不悛。尚楚氛之愈恶。羁縻计册封使。迟数年之军机。乌鹊桥蛟龙城。失一朝之天险。声敢缓于疾痛。救须急于溺焚。 帝若曰尔朝鲜。有同一家于上国。谁能体予宵旰。获收九伐之奇功。飞腾诸将之争先。节制一人之总督。惟简在上。难慎可否。必得其人。汝往视师。赏罚号令。以既厥事。恭惟老爷。河岳间气。文武全才。朝廷大司马之尊。位望无出其右。纶綍 圣天子之命。奉扬克殚乃心。雅量足以有容。真儒素称无敌。轻裘缓带。临阵之气像长闲。苦节精忠。照镜之须鬓尽换。淮西得裴晋公而贼寒胆。江左有管夷吾而人无忧。登坛祭旗。天地为之感动。出师誓众。神鬼听其指挥。怒气直冲于扶桑。威声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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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于破竹。沧溟万艘之齐进。陆路三方之分攻。西生,岛山之耀兵。固进退缓急之有法。南海,露梁之献捷。果迅扫廓清之非难。鹤唳增八公之疑。蜂屯无四郊之垒。雷霆轰薄于白日。氛翳霁豁于青丘。扼其东扼其西南。无非运筹画于帷幄之里。不动心不动声色。自然收勋业于笑谈之间。存抗捏于垂亡。识毫毛之皆赐。民等蝼蚁微喘。涂炭馀生。凿井耕田。知 帝力之何有。按堵奠枕。感 皇恩之难酬。雄词乏歌颂之揄扬。寸诚愧箪食之菲薄。垂髫戴白。满车下者三年。喜气欢声。拥辕门于一夕。幸须臾之无死。睹威仪之有期。涵厚泽于浃肌。赞丰碑于在口。华山汉水。怅飞鸿之莫追。细柳甘棠。慕高风之不尽。谨拜手稽首献词曰。
 蠢玆涅齿。为蛇为豕。穴我南鄙。肆凶逞毒。七年荐食。射天以矢。三韩荡拆。万姓鱼肉。千里赤地。皇恩罔极。生死肉骨。前后终始。 命之征之。十万其师。熊罴虎兕。文臣武臣。赳赳彬彬。冠盖华至。咸统于公。各奏乃功。公为元帅。十省六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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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雷振。釐止率止。折冲樽俎。从容军旅。孙吴皮里。枯摧朽拉。陆詟水慄。游魂尽褫。日奏三捷。疆场克复。孰主张是。东民爱戴。繄公是赖。如怙如恃。公无遽归。无使我悲。赤舄几几。攀辕有泪。行李如水。奉 敕干事。名留海岳。恩入草木。德声未已。我讴且祝。既寿既福。而昌而炽。丹青髣髴。中国而阁。景仰千祀。形容盛绩。辉映竹帛。归之太史。明廷大拜。虚位以待。媚于 天子。求古无俦。若比于周。召公是似。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教书
  
还都后须中外哀痛教书
王若曰。国家之厄逾六七年。危亡垂急于岌岌。生民之害非一二计。膏血尽竭于嗷嗷。言念多艰。若痛切已。自予叨寄于人上。常惧获戾于祖先。游佃声色之绝无。非敢自为能事。政令施措之常慎。秪冀庶免大愆。予岂乐乎为君。乱实由于否德。蠢玆涅齿之蛮种。久肆闪舌之虺心。负海为强。蔑正朔声教之攸暨。谓天可射。习戈枪刀剑而为能。无宁绝物而兴师。可忍假途而犯 上。兵连祸结。举国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4H 页
莫能安厥居。辱极雠深。万世不可忘此贼。悯强寇之未灭。奈绵力之已残。危迫存亡。可但束手而无策。生聚训鍊。每恐不足以自强。念至今号令之沓丛。无非尔百姓之殚力。抑其间事为之便否。此岂予一人所尽知。束伍有鍊兵之名。反使富者逸而贫者苦。山城无御暴之实。只见役太巨而费太多。炮楼别营之巍然。选锋设关之徒尔。有非鬼输而神运。一毫皆取于闾阎。驯致国竭而民穷。四境尽归于沟壑。至如差官之络绎。而又使命之往来。从知厨传刷马之频烦。百难支矣。奈何刑杖箠楚之苛重。一至此哉。纵时势之使然。顾咎责之畴任。事有可为而可已。深悔既往之难追。民诚至愚而至灵。抑或虽劳而不怨。况此天兵之远救。乃是霓望之众情。恩逾骨肉而死生。非糜粉之可报。礼疏接待与供给。恐诚意之未孚。嗟徵索之无穷。想流亡之馀几。诸都监各衙门之并起。外村落京市井之尽空。雨雪风霜。三军之庚癸方急。山川道路。千里之负戴相望。有百役俱剥其皮毛。无一惠少纾其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4L 页
筋骨。民宜仇予而不贷。天幸悔祸之有时。贼酋已伏于阴诛。果然恶盈则自灭。邦运可占于阳复。是知乱极而思治。然念今日之忧虞。无异往时之危急。大病才歇而元气薾。针药之下实难。乔木虽存而根本摇。扶植之功斯重。民虽爱而可畏。国非尔则畴依。思欲少休而抚安。莫若悉罢其烦苛。薇论已极其恳恻。予意亦为之䀌伤。减则减而蠲则蠲。在斟酌缓急之为得。死者吊而生者问。抑劳来安集之须先。举当再造更始之初。方切拭目翘首而侍。量田而复数年之税。共被中兴之洪私。扶杖而听十行之书。始喜须臾之缓死。商贾农桑之乐生乐业。贡赋徭役之以宽以平。毋或各自为其心。庶几咸体予至意。率宁人有指疆土。期致奠枕之安。眇小子若涉渊冰。无忘对垒之急。
宣谕教书
王若曰。粤予窹寐对越尽心竭诚而靡他。只为畏天事大。使尔奔走止齐趋令赴命之不暇。是亦徇国忘身。谅王事之勤劳。增予怀之恳切。眷言礼义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5H 页
之小域。戴若父母于大邦。荷忠贞恪谨之褒称。自列圣以至今日。蒙前后拯济之宠渥。在有国孰如我朝。言定分则君臣秉彝。欲报德则昊天罔极。何彼猘虏。敢肆跳梁。始沈阳清河之暂惊。予不安坐乎席。及军门经略之连檄。予益击节乎衷。鼠狗何为。虽保自速剿灭。蜂虿有毒。莫若早思讨平。神筹才定于幄中。赫怒已振于天下。矧我疆与彼界相接。常枕戈如对垒不忘。既非族类我衣冠。何怪雠怨于华夏。出没伺衅。首尾于今几年。利害当前。唇齿在此一举。不疑何卜。惟断乃成。尚可为王前驱。何待有徵后进。众口齐应。奚啻一二臣同。寸心弥坚。足恃千万人往。曰弘立汝为元帅。与文武从事巡边。而景瑞副以行师。各将领编裨以下。委专司命。号令赏罚弛张之权自有主焉。满万徵兵。器械刍粮输运之数何在限也。但所念者兵农未分之疲力。猝然置诸沙场不习之遐方。伊居处可耐于苦辛。抑师期未的其近远。经年戍垒。千里之素书谁传。望月营门。一夜之梅花尽落。想愁吟之溢目。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5L 页
如疾痛之在身。顾尽职之当然。尔但以忠于予者报上国。惟致死于所在。予亦知责于尔者非我私。共惟 帝臣。无别乎天兵我卒。莫非王土。何间于鸭水燕山。矧勋名难得者时。宜遭遇各有其会。刘督府密临宽典。虎豹之威益严。杨都元视师辽阳。鬼神之略莫测。是皆曾惠我再造。至今视同我一家。所恃如手足腹心。何患乎兵未知将。立期若雷行电击。伫见其功不逾时。第勉效唾乎于风云。终不失附尾于蝇骥。常抚髀于乙丙。是予所当食而叹嗟。想鸣剑于伊吾。恨予未亲往而董卒。虽劳不怨。人各有此良知。置死而生。庶几无愧大义。凡酬赏可待于异日。顾赐赉先表于殊恩。言不在于谆谆。出予口而入于尔耳。感实多于仆仆。置尔腹者推是予心。故将在厩在在房在矿之物微。须及尔帅尔将尔军尔士之人众。据鞍逞穿杨之妙。轻赍试于橐之便。玆遣御史往谕。以犒而与之。宜各以此祗承。岂为其物德也。庶皆自安勿谢。所贵以命将之。比昔帝貂裘之解贻。可动者诚而已。若古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6H 页
将箪醪之分惠。奚取于多乎哉。此外凡慰恤其丁宁。而靡不举行乎曲尽。妻孥在此。已令复其户而蠲其徭。馈饷无虞。亦讲船可运而陆可转。尔勿复念。予所伤思。玄冰解而胡地草生。白雪消而关山春动。清明寒食。莫起儿女之怀。紫塞青天。但养横行之勇。勖哉夫子。有彼令申。惟先审其辱荣。未后遗其长上。于戏。藩屏世职。寡躬得君。西北神京。 上帝临汝。鼓发行伍。能使三军之气倍增。激烈精忠。亶在一人之诰咸听。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上梁文
  
无尽亭上梁文
真仙不可求。眇一世而长啸。胜地必有待。缅千载而独嗟。乃如之人。胡然其主。江山此日。风月多年。念我亿万之根基。肇阴阳山水之南北。逮承二百之全盛。几英雄才俊之古今。繁华竞尚乎赏心。秘悭终输于具眼。平生断断之我友。丈夫落落之君怀。雕篆光阴。始岂意于温饱。风流文采。早从事于揄扬。才名曾藉乎泮中。笔砚暂栖于湖上。云窗雾阁。倚遍多少之楼台。竹杖芒鞋。踏尽高低之汀麓。鸥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6L 页
盟将结于逐水。鲸怒遽肆于掀波。激烈孤城。泪洒尺剑之铁岭。归来片帆。水连双舄之琴台。偿愿不忘乎时移。犹有未尽之结习。识喜幸际于氛豁。可无适成之经营。缘窹寐之诚求。得依归之有所。龟食何待。筮吉自知。洞之南郊之西。松月峰为后拥。屿以点洲以匝。重湖水之前迎。攸居室宇之略完。别构榱𣠢之继敞。规矩制度之周密。不陋不奢。宽窄明暗之适中。可寝可处。有口而一呼齐诺。无胫而众具毕呈。目无全于齐庖。心不借于郢匠。井井开朗。堂内有房房内有楼。曲曲分明。轩而为楹楹而为闼。阴庇而燕雀来贺。影倒则鱼龙避藏。檐角参差。翔飞琼浦之彩羽。椽槛呀啄。吐纳蓬岛之瑞霞。身闲东观之陈居。职兼西湖之苏长。俯仰无怍于鬼瞰。天知我知神知。契阔亦异于人藏。琴一樽一棋一。一年四时之殊候。朝暮阴晴之异观。鳜鱼报上于桃花。得意玄真蓑笠。黄鹂交转于柳线。幽事子美江村。萧森气象之风霜。雕饰乾坤之冰雪。银灯镴烛。为逗志士之流光。岸芝汀兰。共媚骚人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7H 页
之霁景。江湖宰相。画图神仙。美酿随唤而逾斟。所赖地灵而神助。佳宾不召而朋至。自然花发而香闻。投辖何烦。送阄犹狎。行云缥缈。一杯而歌二杯而歌杯杯而歌。醉兴留连。今日如是明日如是日日如是。既耳目之无际。宜欢娱之不穷。天地广日月高。不知造物为何物。声色诱臭味悦。任是无情亦有情。膏肓孰医。土炭且嗜。自其寓至乐者而言之。则人固有薄卿相而甘陋巷。自其志纷事者而言之。则世岂有舍富贵而逐宽闲。众趋尚之何常。我好恶之异是。红尘紫陌。梦断行马之高门。白鸟沧江。睡足孤舟之永日。此所以用之取之而为吾无尽。何怪乎老矣休矣而与世相忘。双虹屹临。已祝镇长之纯虾。八窗高启。更请罗列之品题。抛梁东。满郊芳草夕阳多。百尺峨嵯拖雨过。望中云锦跃骝骅。抛梁西。丹丘消息路迢迢。满树桐花秋色老。隔窗疏雨度寒宵。抛梁南。白沙滩上碧潭隈。无限长风吹不尽。前帆才过后帆来。抛梁北。石径苔桥见客稀。烟霞咫尺蓬莱馆。依旧峰峦玉作围。抛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7L 页
梁上。纤云捲尽拭青铜。独下寒阶拜北斗。夜深风露月明中。抛梁下。不知墙外是谁邻。红杏绿杨人语闹。酒船渔网满江春。伏愿上梁之后。水伯齐协。山灵共和。忧愁散而疾病安生。瑟琴谐而内外同乐。人间莫逆。为知高山流水之音。世上浮名。足被障麓守钱之惑。只为吾党说。难与俗人言。一曲青衫。谁是浔阳之司马。三行绮席。恨非少陵之中书。聊竭短篇。庶助诸相。铺张润色。敢拟前辈之文华。形胜登临。倘有后来之词列。
鸠老庵上梁文
一壑偶占而留情。始非择地来也。数椽聊为其容膝。俄又不日成之。莫谓萧条。犹足偃息。纵郊庄之莫近。非闲暇则曷寻。还忘击官于朝。间尝问舍之夕。无可与杖。奚赖惰穑之孱僮。有缘相逢。遂得劝农为贤主。然支离则不可。盍亟图其所便。试望皆田。非吾有焉莫取。尚馀半亩。幸人叶而空荒。皆云湫湿之难居。独爱歇后之宜我。于焉始▣。断而为谋。贷钱购材。不远盆浦而求急。荷锸聚土。亦资壶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38H 页
浊而劝勤。顾眄之间。光彩则改。基端正如枰局。屋低小犹舟篷。役始于朝杵鸣村。事讫而高眷挂树。何其速也。缚之葺之。就次而为。若有助焉。神耶鬼耶。自然而致。曲尽诸具。其椽其栋其梁。通共三间。一厅一房一灶。经营虽狭于约小。收揽不让于广贪。遥峰献青。恍若奋迅耸跃而出。近水拖白。衬着萦回屈曲而流。池非别开。因凿泥而为呀。砌不烦筑。任除土而自层。挥手辄新。触目多事。疏篱小户。聊备客至而唤应。种柳移梅。姑待春来之润色。桃花芳草。绿浪黄云。细雨轻烟。和风暖日。右琴尊左图史。自是随处生涯。耕残雪钓夕阳。不过个中馀事。玲珑水月。何必绝唱佳儿。嶰谷参差。适有使唤痴仆。恐儿辈知此乐。揆吾分又何求。况先祖牧隐居。何由得其往迹。于诗集伯亶韵。有所钦于遗风。地本无古今。人亦有先后。安知吾友字一叔。为昔时之司空。亦粤彼老金司空。是今日之一叔。抚人事之髣髴。增余怀之苍茫。所贵不朽之长存。世有足恃者何物。宜攸居而自逸。老将至而愈欢。爰效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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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用助工唱。抛梁东。千秋冠岳耸青空。曝背虚檐思一献。朝朝红旭上天东。抛梁西。萧萧芄苇拥荒畦。何处白鱼如切玉。岐滩冰下断桥西。抛梁南。接邻鸡犬总相谙。一径细通禾黍里。浊醪时唤小村南。抛梁北。长江一带流无极。咫尺长安常入望。白云多在华山北。抛梁上。星斗阑干日月朗。平生耿耿一片心。本不愧中那愧上。抛梁下。青灯照壁转良夜。白发看书犹未眠。瓶笙咽咽纸窗下。伏愿上梁之后。时和岁丰。家吉身安。董帷乍披。三馀之得不少。韩锦时拂。半闲之兴无穷。耕奴织婢献功。野老溪翁争席。儿孙满眼。枣栗亦足消忧。邻里输心。善良几多薰德。膏梁当菽水。岑寂胜纷华。漫浪此生。逍遥晚境。鸠之拙我之拙。不妨太平闲人。老于斯游于斯。是谓乐全居士。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序
  
牛川新寓序
牛川不知何许地。昔始闻而今始观。蜗屋适成者亦天。分益安而身益健。馀生送老。至乐忘年。缅我山水之膏肓。不啻平生之嗜欲。自夫羁旅与游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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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将足迹四方。暨乎词命之朝京。几多水陆万里。何探究之不遍。抑历览之备尝。矧伊桑梓之吾乡。不让形胜之异境。青萝洞象鱼沼。少小咀嚼烟霞。武陵台屏岩亭。往来吟弄风月。然常若不足。有未尽惬心。信攸托者寅缘。未有若玆奇绝。谁其媒者。偶然得之。岁在戊巳兔虎间。遂决归来鸥鹭伴。月溪南畔。圣林东崖。巫山耶巫峡耶。路转盘回三百曲。赤城也天台也。峰列高低数千层。一水环野而南来。来自庆安无业。长江劈险而西走。走绕木觅龙山。呀然若扄鐍深严。忽乎为妆点蕴藉。亩东南之地沃。景江野之趣兼。初焉惝恍荒唐。展也天悭鬼秘。爰居爰处。或眺或望。晖阴象既不同。今古迹亦非一。残碑数尺。襄节公岘首亭。高岳千秋。赵石涧香山社。望主岘镇岩石。何所取名。白尚书卢侍中。宛其遗址。缥缈蓝岛。依微水钟。况一年四时。伊千态万状。柴扉日永。鸡声缓而草芽生。木枕眠回。蟹眼熟而花影转。巾车或命。蹇驴时骑。随兴驾言。既无忧安用写也。适意登彼。还有客不速来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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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繁阴。江村幽事。酒旗轻飏。人语闹而渔艇归。芦管横吹。雨气浓而牧童返。农歌互答。丝欤竹欤。醉话纷痝。桑耳麻耳。北窗风至。西畴浪平。曾日月之几何。已青黄之渐改。云屯万顷。庶涤场之一欢。日企浑家。期卒岁之相乐。霜清石出鱼可数。木落天高雁亦来。苍鹰十斤。白雪千垄。江翻浪于梦寐。马吃豆箕。玉碎音于儿曹。灯亲编简。炉供秋拾。煨芋栗之不贫。突回春温。烧榾柮之太富。浑输老夫之晚福。以饷衰境之优闲。是岂人力乎哉。莫非造物为已。繁华舍淡泊。取固亦各有所求。倦鸟还孤云飞。任他自在为物。西湖浪迹。莫作韩世忠看。北阙休书。无乃孟浩然似。文山风景。惯曾艳于古词。武夷云烟。若亲炙于今见。非莼鲈之入剡。异衣冠之挂门。渊明归我欲归。大都乐夫天命。君平弃世亦弃。又何关于去留。闲踪漫浪。谁问局外人行藏。世事苍茫。自有主张者终始。丹心婺恤。笑根赋而不渝。白首蝇痴。幸庇拙之有所。所恃恺悌必佑。焉往贫贱不存。龃龉疏椽。虽六抛之莫举。芜荒俚语。效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40H 页
四韵而何妨。
 沧江碧嶂围洲渚。龙似蜿蜒凤如舞。草色遥连野外烟。花枝半湿山腰雨。优游洛社兴悠悠。平远郭熙无限秋。藏修明哲永为好。勉使芳馨今古流。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策题
  
[衣服饮食]
问。衣服饮食。人事之常。而或华俭之不同。或鲜能知其味者。何欤。尧之微服。何至于出游。而舜之袗衣。若固有之者。何欤。大禹之恶食而所致诚者何事。周公之吐哺而有底其若是急欤。春服咏归。所与者何意。弊缊不耻。果有异于人欤。孟子之传食而不以为泰。颜子之蔬食而不改其乐者。何欤。身相卅年。何狐裘之但一。而佩印六国。何弊貂之支离欤。谢病辟谷。不害为儒者气像。而日食万钱。后世不以为称。何欤。揽裘而自叹于永夜者谁欤。深衣而独乐于山水者谁欤。石楼,香山何至并谢荤肉。而为帖乞米。不几于饥火所逼欤。冬衣掩骼。何山斗之不救寒。而鹤氅蹇驴。果诗人之闲兴欤。至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40L 页
于三四酌瓯。何独取适于黄昏。咬得菜根。至谓百事可做者。何欤。大抵文章贵贱之表。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而或广誉令闻。不愿人之文绣。或晚食当肉。能安分于素行。或掩于形气之私。或移于风习所尚。以至市井贱类倡优下品。莫不华媚灿烂。堆积方丈。肆然而无忌。此由于时和物丰。菽粟有馀。不自觉其若流而然欤。抑逸居无教。饱煖自恣。不复知有节俭而然欤。抑风流笃厚。亦是文物中一事。虽不足为戒可欤。抑奢侈之害。有甚水火。终至于滥觞则不可救欤。若何而润身悦口。士无温饱之求。衣帛食肉。民绝冻馁之患。熙熙济济。可以比于隆古盛欤。诸生布粝谈道。乐在其中。必有慨然而欲言。愿闻其说。
[乐天顺时]壬申仲秋十五日考试成均馆策题
问。四时推迁。天道之常。而一年之间。各有名节。是皆历象所授。天以节示之欤。抑观察随感。取以名之者人欤。葭灰子阳。始谁推测。而一线添刺。又何功用欤。月正元日。乃格于文祖者。何欤。符祝迎新。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41H 页
特盛于后世者。何欤。百五禁烟。或有进退者。何欤。香火纸笺。仍成通祀者。何欤。曲水巡觞。流传胜迹者。何欤。长安天气。慎勿近前者。何欤。设名浴佛。始于何时。而好事观灯。亦何所据欤。鞦韆蒲酒。一何耽乐。而竞渡饭筒。亦独何意欤。银桥乌鹊。此语诚然乎。而作文乞巧。其志将何求欤。月盈潮满。必壮观于仲秋者。何欤。试院考较。至作书以相催者。何欤。菊囊登高。不几虚诞。而葛巾胡床。独醉岑寂者。何欤。至于清明上巳除社伏腊。无不逐节唤做。辄取为娱。有若人事之不可阙者然。是果乐天顺时之常道欤。若复闲暇流连。燕好相尚。则或归于滥觞。生事艰难。不遑自逸。则或至于愁叹。亦或萍蓬思恋。只增感时之怀。水旱师旅。顿失乐生之愿。则犹可以赏心为哉。伊欲天时顺轨。人气亦和。万物忻忻。各适其乐。四时佳兴。与人同之。而得免怠傲之讥。共囿春台之化者。亦必有其道欤。诸生学究之馀。苟能言是。何伤异乎之作。盍各无隐于篇。(幼柳道三。以上之上居魁。)
石楼遗稿文集卷之一 第 441L 页
[救灾]己卯二月成均馆别试初试出
问。角者吾知其牛。而与之角而不与之鬣。造物亦有何意欤。土以祭春。何肖厥象。牺以荐祀。辄取其色者。何欤。宛彼天河。亦何有于服箱。而放之桃林。不瑕远于穑事欤。茁其壮长。是亦圣化馀泽。而小以易大。何其足王之见许欤。骑而洗耳。太洁其操。而跨以出关。所著何言欤。自鬻而食。几何不干泽。而叩角而歌。得非亦有心欤。小阳春日。有何可问于汉。而凉宵明月。亦独何喘于吴欤。三堂留产。无乃近于伤廉。而五湖扁舟。是何不忘其富术欤。大抵人无食。以何为天。而服力之具。莫先于此。则天地化生之心。亦可知矣。然而物丰孳盛。多见于家给人足之时。而凋残耗弊。未始不关于人厄。则目前切迫。未有甚于今日者。将有盛必衰。实系于气数之消长而然欤。抑兵火馀炎。疠祲蒸染。人不知救疗之术而然欤。抑天意难测。安知仁爱之警。随于人事。或转而为大阜财之源而然欤。抑或易种无术。从而灭泯。终至于不免役人肩之患。亦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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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虑欤。或云贸诸他邦。亦足少补。或云严加宰禁。犹可善后。或云理无尽刘。数年之后。自然丰产。无难于依旧之盛。数说何如欤。若何而能使湿湿其群。遍满于丰草长川。而田家但好雨之望。布谷任春种之催欤。诸生适丁时之有此灾也。必有伤叹而料量于胸中者。愿闻其说。
王若曰。古语有之。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虽既竭目力。虽既竭耳力。宜其有然后可视可听。而必能先于所无者。何欤。尚矣隆古。迩言必察。而或犹病于则哲者。何欤。紸纩塞耳而尚不害于兼听者。何欤。妖祥无定而善恶必先知之。幽隐至微而恐惧乎所不闻者。何欤。察察至明而堂下或以为远。冥冥盖高而不忧不听卑者。抑何欤。予以否德叨缵。夙宵忧惧。非不尽心。而事变生于不虞。艰危至于此极。敌情可见。而侦诇莫及。讹言日沸。而宁息无期。此非朝廷上下全然不睹。若寐无觉而然。实亦知之。而若付诸无可奈何者。抑何故欤。是由于予智昧先几。不及于形影而然欤。量未虚受。拒人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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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而然欤。抑示警弥切。而恬不知为明鉴。含默成风。而亦有所偏蔽而然欤。若何而若日当中而秋毫不敢隐遁。如桴斯响而不患莫闻于行。恢复之务。亦不外于是欤。子诸生居四民之首。所自我之天而耳古目今。必有慨然于中者。其各悉陈。予将亲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