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讱斋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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讱斋先生文集卷之七
 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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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讲义(下○银台时)
甲子七月二十三日乙亥。 上御资政殿。昼讲论语微子篇。臣晛进曰。出处之义。惟贤人君子。能尽之。过者果于忘世。不及者溺于名利而不知退。是故。以中庸之道。为鲜能之矣。然过者固不可。而溺于名利最易。故时君世主。培养恬退之节矣。李植曰云云。晛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出处之道。圣门惟颜子能知之。冉求以下。不知此义。圣人惟以中庸之道为贵。徒事隐逸之高行。圣人不取也。沮溺荷筱等。皆贤者之过于中庸者。故圣人欲与之言。使之觉悟。而避而不见。自是己见。终不闻圣人之道。岂不惜哉。郑晔曰。守令犯罪者。不为饶贷可也。顷者御史之送。有名贪赃者。皆蒙放释。失其纪纲矣。晛曰。外方守令。或有以私怨为人所诉者矣。或贪暴无厌。现出抵赃。而竟未受罪。未久复叙守令者。我 国惟以私情从事。故真伪相杂。轻重莫分。毕竟受罪者。皆无势孤单人也。事事如是。恐无清明之日也。晔曰。若有暗行之奇。则守令全废百事。不为收取文书。无从可知矣。当不拘时。抽送 经筵入侍之臣。则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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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知之。不必遍送八道。又不必遍行列邑。出入不时。莫知所向。未暇掩匿。可知侵民之事矣。晛曰。此言最是。若不时发送。则所谓疾雷未及掩耳。易于访得实状矣。远方之民。苦于苛政。惟愿月送御史。虽不可如是频数。春秋试遣无妨。况抽栍轮回发遣。则亦减驿路之弊矣。晔曰。如庆尚道。则士大夫甚多。议论随起。守令相与戒慎。故不至大有弊端。而如咸镜道。武班丛中虽杀人。无受罪者。如此气脉不通处。自 上留念可也。又 启刑狱积滞未决。刑曹尤甚。而八道亦同。 上曰。近日下吏。淹滞不施者。多矣。而照律则止于杖一百八十。以此无可惩之理矣。晛曰。金石之典。不可不守。而情法所当参究。怙终贼刑。在于三代之法。举其操纵弄奸之人。间间用以重律。可以惩恶矣。非但下吏。凡于御下皆然。齐威王。封即墨而烹阿大夫。一国莫敢饰非。齐以大治。烹其大夫。岂在于法典乎。以王者之政言之。则虽或过中。委靡之后。必如此而后。可以为治矣。 上曰。金石之典。所当遵守。而其照律。未知亦当与否。故间间有特命定配者矣。但刑曹囚人。亦不在囚。未知官员何所为也。
丁丑。 上御资政殿。讲论语微子篇。 上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云者。小故则不咎耶。李植曰。小事则不为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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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之意也。徐渻曰。圣人于原壤。尚不绝之曰。亲之欲其亲也。故之欲其故也。圣人忠厚之意如此。 上曰。如此事。非圣则似不可也。晛曰。原壤事。伤于伦纪。所当弃绝。而第此人非薄于亲也。自以为放达不拘。而处于礼法之外。不遵彝伦之教。故圣人欲裁而教之也。 上曰。此乃误人而如此。非如后世得罪伦纪。而亦同归于恶人也。植曰。亲亲。亲之贵之之谓也。尊贤则不徒尊之。用其言可也。我 国之待宗室至矣。代未尽则厚禄。而不如中国之拘留一处。且使任意交游。代尽则通于仕宦。可谓至矣。晛曰。我 国之待宗室。虽不及三代之时。而人心不如古。故使不得持权柄而已。厚禄优待。亦不失亲亲贵贵之道。植言是也。
八月初三日乙酉。 上御资政殿。昼讲论语子张篇。李植曰。古之时。学以资于仕。仕而不废学。盖仕而学。则必有资益之事。谓考验其所为之事。此异于今之人也。晛曰。资字验字最有力。人主讲学为政。亦宜相资而体验。则大有所益矣。植曰。子张制行甚高。而以为未仁。盖知子张之不可为仁。则知其为仁矣。仁者。出于蔼然恻怛之中。得天理之全体。非徒制行者所可论也。晛曰。子张虽为人所难能。而有务外求闻之失。少诚实恻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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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本心之全德亏矣。若无本心之全德。则不可以过高之行谓之仁也。吴允谦曰。仁者无一毫私意之谓也。虽同死于事。而出于至诚恻怛。则谓之仁。有意而为之。则非仁也。晛曰。见孺子入井。以恻隐之心救之。而无他私意。则为仁。若欲纳交于其父母。或为要誉而救之。则非仁矣。心术之间。公私之辨。可知其仁与不仁矣。崔鸣吉曰。此人不知仁之门路。与上章不许仁异矣。 上曰。此人气象甚好。而至于仁则未能。何以然也。晛曰。子张虽有堂堂气象。而无践履切实之工。务外自高。故难以为仁。而人亦不得辅以为仁。后世。亦有气质甚好。有志圣贤之学。而不肯践履切实之人。鲜有仁者矣。 上曰。务外则诚不能为仁。自高者。亦不得为仁耶。允谦曰。常若不足者。可以长进。自高之人。安能进就而成德乎。植曰。汉武帝。可谓自高之人。表章六经。有意制作。其心则高远矣。晛曰。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汲黯正中武帝之病。然武帝自高。不肯听药石之言。此终不得为仁矣。植曰。孟庄子。其他可能。而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为难。盖爱所亲敬所尊。初虽为之。而久则必衰。庄子不改。所以难也。晛曰。终身不改父之臣父之政。难矣。若有私意。诚心有所间断。则不能矣。允谦鸣吉等。极论推考承旨事。(即公及赵公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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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封还下教事) 上曰。卿等之意甚好。还收推考之命。允谦曰。朝廷议论。分于相争。臣恐议论乖异。以是为虑。鸣吉曰。 圣明在上。贤士大夫布列。臣以为不久有和平之气。而近来和气未洽。论议多端。而 圣上镇压。故未有大段乖异矣。 上曰。人无有淫朋比德。惟皇作极。非偶然之人所能致也。晛曰。私情未尽祛。公道未能行。铨官虽欲不为私情。而不能遍知贤否。必问于所亲之人。人各以私情荐引。所举之人。阘茸者甚多。以是而充位。以是而临民。是以惠泽未究于外方矣。然久为其职。则岂可不知其治绩乎。宜以册子。记其能否。如有贪暴罢软者。永为不叙。罪其举主可也。有昨以贪污被罪者。未久复做好官。此岂公道之行乎。 上曰。不可徒以一人之言而用之。当博问知其必可用。然后用之可也。前日。武臣中承旨拟望事下教。而其后承旨屡为差出。而武臣不为拟望矣。近来闻见乎。允谦曰。近日。铭心闻见。而不得其人矣。常时培养之人则易得。而猝然得拟甚难矣。兵参拟望之人。亦不易得。或有年少将来者。未可知也。猝为承旨之人。岂不难乎。臣少时。见南彦淳为承旨。李苓为参判。南武人中识理者。必得其人。然后可以拟望矣。晛曰。近来。待武人甚贱。且其数甚多。皆干谒请托。然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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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此则丧廉隅之人。不然则虽或有性直行洁者。终身不得而沈于下流。 朝廷不得知名。此所以人才之不得也。若求之于不知名者。或有其人矣。 圣上下教。此培养之一端也。 上曰。可合之人不易。而勿谓将来有可用而今则必无也。须十分慎之。勿为放过。
己酉。朝讲孟子梁惠王篇。尹昉曰。光海日录。不可无褒贬。或以为其时兼春秋当之。或以为时任翰林当之。而翰林不足。恐不暇为之也。或谓堂上亦春秋之官。笔削褒贬为当。 上曰。时任翰林年少。恐不知前日事也。堂上为之似当。晛曰。古时。必得史才为之。一二人足矣。久掌其事。任为己责。予夺笔削。在其权衡。唐之褚遂良。宋之司马光,范祖禹是也。若得如此之人。则无广费悠泛之弊。今则员数甚多。日日请坐。递易频数。聚散无常。一日所书。不过数行。笔削予夺。亦难自任。仰视人口。此不过奇别书吏。岂得为史乎。徐渻曰。臣之意。亦如晛意也。 上曰。修史重事。岂一二人所可为也。撰修官员。勿为递易事。依启。尹昉曰。大同一事。至今不为知委于外方。领相不得暂忘。遍问于自外方赴举儒生。则今者不如前日。人心以为便之云矣。 上曰。节目烦琐。此事亦当渐次为之。依前年磨鍊为之。不可听儒生迂阔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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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数数下令也。李曙曰。各邑所捧不同。亦可谓之大同乎。 上曰。岂可谓之大同也。此事当预为节目。不可猝然更改也。江原道加捧二斗云。未知于王政何如也。昉曰。江原道必加捧。然后可应其道贡物也。臣则初欲通以十斗捧之。而领相以为不可。而加捧江原矣。渻曰。江原田结甚歇。内浦十结。江原则十馀卜矣。 上曰。岂至如是乎。江原道不至悬殊而如此。恐不可也。晛曰。各道各邑。轻重苦歇悬殊。虽京官下去。未可猝然为之。使之各自磨鍊。成册上送。然后本厅裁减变通。次第行之似便。且臣尝以别星。遍行诸道。京畿则全不支待使臣。而亦不出给刷马。故使臣及下人。以得食为难。无望于支待给马。此亦殊失体面。岂可为定式乎。远道则不然。使星之过。必以礼待之。出给夫马。今以京畿规式定之。则必不成形。各官数外徵敛。势不可已。民岂事事呼冤于 朝廷。而诉其加捧之守令乎。民之不便此法者。虑有此弊。而守令之恶之者。亦以此也。崔鸣吉曰。有一可虞者。山郡则以木上纳。而木一疋。今方给米十斗。秋收则将给十五斗。海滨则以一疋。可以贸米纳之矣。 上曰。此则不然。凶年则山郡歇而海滨苦。此则不异。但年凶则海滨连受其苦。而此则似难变通也。鸣吉曰。大概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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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石。尽入于本道则可支。而以十四万石上京。则以八九万石。不可以应用矣。第下送京官。则不至上年之骚扰也。 上曰。非曰多捧于民间也。守令烦简悬殊。若从容为之。则似为详密。故如是下教矣。 上曰。其中有一弊。田结多者。苦于一时上纳矣。鸣吉曰。两南之大弊此也。或有五十馀结者。或防纳应役。故苦于一时纳之矣。郑百昌曰。五十馀结之人。不为徭役者也。惟贫者应役。而富者绝不为之矣。晛曰。田结多者富民也。虽苦于一时上纳。其财力可以支当矣。但乱离以后。田结轻重不均。民皆散亡。沃土则流民多集。而随起随税。故赋役稍歇。如尚州,星州,善山等邑是也。虽捧十五斗。民或不冤。瘠土则元民尽逃。而田野抛荒。犹以平时田结行用。故徭役之苦。十倍他邑。如安东,荣川,真宝,青松等邑是也。以臣所见言之。则青松阖境。只有三十馀夫。(八结为一夫)而该曹以百馀夫。责其赋役。故一夫常答三夫之赋役。今若不改田案。而定为大同。则一结当纳四十五斗。岂能支当乎。或便或不便者。以此故也。岂尽豪强以为不便乎。臣意必先均其田结。然后可为大同也。鸣吉曰。以私主人之故。而国用不足。百姓疲劳。虽使二百馀户失业。不至大段。而为二百馀户。不能养之之故。如是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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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未可知也。晛曰。 国之失其利权而民生之失业。尽在于防纳及私主人。若祛此弊。则虽不为大同。任土作贡。而民受大惠矣。不然则中间作弊之徒。无所不至。法立之后。同归前辙。民不蒙惠矣。今虽试为大同。 国之所用急时。责出于私主人。故势不能禁其弊端。若不责出。则岂难处之乎。
九月初六日丁巳初昏。药房提调李贵,扈卫大将李曙引见。承旨崔晛,史官金卨,成汝宽,李后阳。入侍。 上语李贵曰。卿入直累日。常欲引见。而多事未能也。因 命赐酒三巡。晛辞以不能饮。贵曰。晛素不能饮酒。一酌而醉。 上曰可已。贵进曰。近以 国家多事。科举数退。已为非制。今者试官。来诣 阙下之后。台官并递。将不得设科。远方士子。必将下去。废朝时。科事累退。此非 先王美事也。晛进曰。司寇之职。所以诘奸禁暴。令法官尽职。而既加 严谴。又 命并递。恐执法之臣。自此解体。而群下之缺望也。台谏尽递。科举将退行。四方多士。云集京城。束带奔趋于场屋之门。而闻以囚治作弊宫奴。尽递台谏。退行科举。则人皆失望。气象甚不好。请快 下勿递之教。期于明日设科。贵曰。崔晛之言甚是。宜屈意勉从。台谏执法似过矣。自 上如此者。盖以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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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殿。不得已处之也。八方之人。不知曲折。而徒见其迹。则必以为奸滥之辈。害治无穷。而惊骇甚矣。笔之史册。传之后世。则岂不为 圣朝之一疵乎。乞思事体。还收 成命。 上曰。虽还收。而已递之台官。岂有仕理。此意已言于政院矣。下辈若自为伪造。则罪固不赦。自非如此。则 慈殿是何等地。而台谏敢为乃尔。郑晔。笃慎之人。不能详察。予不知其意也。晛曰。科举亦大事也。自 上若示悔意而勉出之。台谏亦岂徒守小嫌而不出。以沮大事乎。 上默然。晛曰。台谏之囚治。亦不过示法而已。闻有点年过七十云。老者不可加刑。自 上若还出其台谏。而使之除刑照律。则不过杖流而已。于是而别 下恩旨疏放。则台官之执法惩恶。 圣主之为 慈殿施惠。两得之矣。不然而徒以 严威。欲折台谏。则后出之台谏。又必如前。岂肯承受 上意而从之乎。若此相持。则事体尤伤。请加三思焉。贵曰。台谏之言。虽不可尽听。而如此等事。不可不从。台谏。与人主争可否。台谏胜而人主不胜。则美归于人主。人主胜而台谏不胜。则美归于台谏。而人主受拒谏之名。自古人主。以不胜台谏为盛德。今台谏之过。则有之矣。 上宜勉从。以不胜为意焉。 上犹渊默不应。贵曰。已递台谏。不得监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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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招吏曹。差出新台谏。使明日设场何如。 上曰。此则依启。贵曰。昔在 先朝。李梦鹤反。只诛其身而止耳。未尝闻罚及其卒也。况此军等父母妻子。皆在京城。而贼适。欲杀其父母妻子。故逃还。势所然也。盖其心。不以除出料米为重。而自以为有罪。不能自安。故臣于前日。请停山城赴役者。以此也。晛曰。我国军法之不立。以事事苟且故也。若有溃散之军。必先斩其将。然后可以及士卒矣。今领将则先走而或当行刑。人皆救解而得免。贫贱军士。则无人救解而至于枭示。赏罚倒置。士卒安得不怨。而军律何由立乎。贵曰。京畿溃卒。亦一千人。今将搜出。而臣意以为当如崔晛之言。只治其将官耳。其将先走。则其士卒。岂有不溃之理乎。谏院 启辞入。晛因曰。仰达极悚。台谏岂不知 圣意所在。而容易用法乎。八方士子。咸聚之时。以一宫奴事。至于罢场。则瞻聆必骇。请还收 成命。勿退科举何如。 上曰。此言虽好。而如此则明日科事。必不得行之矣。晛曰。即今 命招。尚未晚也。贵曰。待台谏。不可不察也。史臣咸在。直笔可畏。若不还收。则于 圣德。岂不有损乎。 上曰。言予过失。则岂处之如是。但以事涉 慈殿故耳。曙曰。臣武人也。谏官事。未敢容喙。而今日。特蒙 异数。既参此席。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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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达所怀哉。 严旨虽下。而台谏不失风采。废朝时。岂有此臣。古之台官。立殿陛争是非。今近之矣。 上曰。台谏之职。岂以承顺为可乎哉。然此事。则予未知其意也。晛曰。 圣上下教之意。一时之权道也。台谏所为者。不易之定法也。各有当行之道理。不可废也。政在台阁。虽非盛事。而末世扶持纪纲。只台谏而已。若以 峻旨摧折之。则纪纲不可扶持。而奸细之犯法者。益滋。岂非可惧哉。贵曰。一胥徒之事。尽递台谏。远近传播。岂谓盛世事耶。台谏所争者公。而亦足以观过知仁。宁有利于己乎。若奖劝而还收。则上下皆得其是矣。晛曰。若听之而少害国体。则不听可也。若不然。则訑訑声色。拒人千里。进言之道。岂不难哉。夜已分矣。无台谏。则科举决不可行。须速 夬断何如。 上取试官望落点。贵曰。若不得还收。则吏曹必已来诣。他台谏 命出何如。 上曰。依启。
壬戌。昼讲。都承旨郑经世轮对。承旨崔晛,军资正金憙,司饔正柳恒,都总经历尹焰,吏曹正郎李楘。入 对。楘曰。进退人物。责在本曹。注拟在下。取舍在上。自 上尽公。则下亦尽公。九重虽深。莫显乎隐。 上若无私。则千里之外应之。如臣无状。亦能感发而兴起矣。 上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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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其本也。自下注拟。恐未能尽公。楘曰。下望尽公于上。上亦责公于下。上下交修。则国祚无疆矣。因曰。二品以上。乃命德之器。不宜以赏论之。顷者金长生。昨日郑经世加资。甚是美事。其他以赏超升者。甚为不可也。晛曰。楘言是也。今方举酬劳报功之典。而论赏不均。升授太滥。或有功劳而沈于下僚。或以曲径而苟且图升。公道少而私情多。希望之徒无厌。而愤怨之心亦起。所当难慎处也。且初入仕者。例多荫官。其中侥倖多端。官方淆乱。排轧分党之风。亦由于此。盖公道行。则侥倖之徒。不得见容。党议行。则阘茸之流。以类见用。故朋党之起。君子之不幸而小人之幸也。窃观近来。有识先进。不乐为党论。而新进初入仕之官。交搆潜激。必欲分党者。皆为媒进之路。荫官为甚。今公卿子弟亲族。外方游谈之士。无有不仕者。以布衣取青紫。易于拾芥。名为士族之裔者。皆耻为白身。古之以遗逸用之者。岂为子弟亲戚之贫乏而荐拔之也。顷日。 下教中外。欲得贤才。甚盛意也。毕竟所得。皆多此类也。荫官之已登仕籍者。若一时禁锢。则固为不可。此后宜加难慎。初入仕荐用之际。必择其学行表著。闻于一乡而达于邦国者用之。而严其举主之法。则所得皆贤。而倖门渐塞矣。 上曰。古则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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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武。而荫官则必择学行有馀者。且荫官。必年高不得为文武然后为之。故人皆耻作荫仕。而今则口尚乳臭者。皆为之矣。且文武不可偏废。用武士。当愈于荫官。而今用荫官。愈于武士矣。废朝时。贪风大振。故武士或不谨。今方维新之日。岂以前过而不用乎。古者虽名公巨卿之子。若文不逮。则必业武。今者荫官之路太广。虽不为文武。皆得食禄。故于文武之业。不肯专力矣。楘曰。必尊重台谏。然后有司守令。皆畏惮矣。废朝时。台谏虽甚无状。若从其言。则岂至如此乎。晛曰。台谏随时清浊。废朝。李尔瞻,韩缵男,朴鼎吉之徒。皆为台谏。岂不尽从而至于如此。在言之是非而用舍之臧否而已。 上曰。使之激励。不使有未尽之事。予则以为待之矣。以为不待耶。晛曰。凶书购捕事目。行于八道。 辇毂之下。奸究之徒。幸乱乐祸。固为凶惨。但当初自 上下教。虽宰臣。呈匿名书者。皆非斥之。示其不动。今者布于八道。使之遍谕坊村。此乃动于奸计也。与当初 下教之意顿异。非徒瞻聆有骇。亦无捕得之理矣。城中则已为布谕。不可还收。外方则勿布如何。 上曰。奸究之徒。岂必在于城中而不在于外方耶。晛曰。设有不测之人。因此诬告。则辨其真伪之时。人心岂不摇动哉。 上曰。诬告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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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坐之律。必无是虑矣。
同日。昼讲梁惠王篇以羊易牛章。李埈曰。扩充此心则自小至大。自近至远。自爱物可至仁民矣。 上曰。孟子以他人事而知其本情。宣王则以自己事而何以不知其本心乎。晛曰。天理人欲。有分数多少。宣王虽有是心。不能扩充。故乍见而还晦也。吴允谦曰。天理闯发。则自不觉其有此心。虽其心亦不自知也。晛曰。人莫不有天理。见孺子入井。有恻隐之心者。天理之发而不杂以私也。既发之后。私欲随起。有要誉乡党纳交孺子父母之念萌焉。若然则天理还晦而私意为主也。或至于杀人济己。有所不惮。如宣王无意时。见牛觳觫。而有不忍之心。终不能推广此心。而私意所胜。争城争地。杀人盈野。曾不少恤。天理人欲之分。如是。故此第二章。欲使常常推广此心也。埈曰。东文选恤刑书。其文善制。而其言详细。当 下览而依此制书晓谕可也。晛曰。我国如此等事。终未免归于虚文。然或因此而民蒙一分之惠泽。则此亦推广为仁之法也。埈曰。第三大文。宣王不得其心。孟子比谕。王之本心呈露。此王之足用为善。而孟子亦可谓善谕也。古人。以得其本心。为万人丛中。如见父母。今宣王曰于我心有戚戚焉。此诚心喜之之辞。晛曰。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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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于此时。私意乍祛。本心呈露。以此推广。则王道亦可为也。惜其夺于功利之私。兴甲兵危士民。搆怨于诸侯。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非但宣王。自古人主。忽其本心之操舍而好大喜功者。皆有此患也。埈曰。圣贤千言万语。不过将已放之心。反复入身来也。李贵曰。近者军令烦碎。纪纲不立。水原李景立溃卒。亦将罚役云。从景立者。罪之固当。而其不从者。有何罪乎。晛曰。臣于贼败后。入京闻之。则景立之军。大骂而散云。皆知义理者也。不可罪之也。允谦曰。都监将官申海寿附贼。有一军士大骂投入李守一阵中曰。主将附贼。吾不忍从之。敢为来投。守一不觉下床。执手以泣云。如此之人。当问其姓名。特赐奖励。耸动之如何。 上曰。予不知有此事也。当问于李守一。且令都监将官。明日习阵时。查覈以启。贵曰。金孝信虽不参鞍岘之战。而斩康绰。使贼摧挫。尚不得论功。人皆惜之。使贼先摧。孝信之功居多。四将之归顺。亦孝信倡之也。 上曰。然。是时从贼者甚多。而孝信独能晓顺逆之义。至于被刃而来。甚可嘉也。贵复请录功。 上曰。事已磨勘。不可续续追论。晛曰。怨生于不均。同功而异施。亦不可也。鞍岘之战。臣亦闻其大概。而论功不均。怨之者众。主将亦不得亲见而信听。左右之言。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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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尽实乎。金孝信之事。众言皆一。非但忘身决义之可尚。使千军背逆向顺而明其为贼。功亦不细。纵未能追录功勋。克加褒奖。以为劝励可也。贵曰。权镬言勋臣作弊。甚于废朝。臣闻来大骇。临津之役。臣非领兵之将。而论以败军。至请枭示。陈劄之臣。尚在清列。今劾一斗杓。未有不得为显秩之理。而镬言不得为仕宦云。岂理也哉。近以论劾功臣为事业。夫举义之中。岂无一二可取者。而以为皆恶。至有作长歌以唱之者。变乱时。犯军律者何限。而只朴孝立行刑。成夏挺上疏。亦极诋功臣。至以御功臣为言。功臣若有罪。则亦当重究。搆捏功臣者。亦岂可不罪乎。 国初。有人诉河崙。 太宗杀三人。然后人莫敢言者。又委以生杀之权。 光庙之于申叔舟亦然。其重待之意。可知矣。今世之人。见功则必讥议之。功臣虽有病痛。若临乱则不得用挟册之徒矣。自古人臣。皆观人君所尚而为言。 殿下若尚功臣。则人皆敬惮功臣矣。徒用正论之人。而使功臣无所容。一朝危急。谁与为国乎。自开 国以来。未有陵蔑功臣如此时者也。 上曰。顷见金庆徵之照律。则可知不陵蔑功臣矣。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若无可侮之事。人岂侮之乎。贵曰。自 上待功臣。如近日所为。则 国之将亡。岂有扶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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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哉。庆徵既被罪。而斗杓亦将不免。臣之被论时。若一依启。则臣头不保。当与孝立同死。杀臣等举措。岂容如此轻易乎。沈命世问玉堂诸人曰。何故欲杀功臣。诸人曰。自 上开此路矣云(行朝台谏。论李贵临津败军奔还之罪。请罢职。 批答曰。败军之罪。论以罢职。今日台谏。可谓疲软矣。)矣。 上曰。人君为一国之主。尚不得以威刑人。况杀人而可以威强劫之耶。(应前河崙申叔舟事)谚曰一鱼能混一川水。或一人不善。则人言如此矣。贵曰。自适乱后。所攻者惟功臣耳。沈器远亦岂有拿鞫之事。申景禛,李曙。亦岂有可罪之事。而如朴孝立之死罪。谁不犯之乎。孝立以孤军。安能独当方张之贼乎。晛曰。朴孝立之事甚不然。当适贼之渡临津也。若有百馀人。弯弓立岸。则虽不力战。贼不敢渡。闻李植之言。则贼未渡岸。而孝立先走。其时。尚有馀卒在山上。而无人号召。却立望视而散。贼犹迟疑。不敢立渡。结阵放炮。二三骑先渡。知其无人然后乃渡。孝立所率之军。尚有数百。而炮手亦有之。若对阵放炮。凝然不动。贼必移向上流。徘徊一昼夜。都元帅之军。可以追及矣。贼渡移夕。臣等亦渡。滩水深险。没于马腹。仅乃得渡。以此尤知我国军法之不立而人无战心也。贼入坡州。孝立不守山城而走匿山谷。使贼载军粮军器而去。及元帅之来。孝立所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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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待候于辕门。而鼠窜山城。终不出头。尤不有军法也。马滩诸将。战败而死。黄州诸将。战败而溃。此强弱不敌。犹可恕也。孝立不见贼不交兵而先走。此而不诛。更诛何人。 上曰如李重老之战死。忠烈至矣。是时。不战而走者。虽历历数之。莫如朴孝立者矣。贵曰。与申景禛李曙同罪者。岂止一二。而无论之者。只论申李。以功臣之故也。谓功臣作弊而人思攻击。 殿下亦待功臣太薄。此时有几个功臣乎。晛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当各尽其道而已。自 上当思保全功臣。功臣亦当十分谨慎。以善其终。自古盛名之下。难以自处。故功臣之保全者无几。非但君失其保全之道。臣亦不能以自处也。以霍光之忠谨。不能保其终者。不知居宠思危之道也。万古功臣。惟郭子仪善其终始。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以其有谦逊之德而不居其功故也。此功臣之所当法也。今日功臣甚多。而人皆言其过失。此为善也。若人无得以言者。则功臣不亦危乎。贵顾晛曰。每见功臣等。皆不自安。有沙中偶语之气色。故不敢不达。臣之与朋友所言者。未尝减于 殿下之前。如有愚妄之言。谓之愚妄而勿谓之欺君也。又曰。尝见户判沈悦。悦亦曰。不可为国事矣。今年不至大凶。当捧一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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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斗。以为常平仓。而承旨不捧启辞。故不得为云。方今外夷伺隙。毛将在境。许多军饷。从何出乎。如赵诚立,郑广成正论老爷。不欲加赋。尽减元谷。则坐而待死而已乎。大同一事。领相主之。虽是善人而不知大计矣。沈諿,赵翼。细琐磨鍊。安能为 国家大计乎。今年之仅得支撑者。以米贵故也。若遇丰年。则无以成形矣。人皆以号牌为难行。若行号牌之法。则必无难事矣。晛曰。公知大同之难。而不知号牌之不易也。号牌节日之烦琐。甚于大同。必待纪律行而科条严。然后可行。又必久而不挠。人心坚定。然后可行。何以号牌为易乎。贵曰。此则然矣。若不严立事目。行之不疑。则不可行矣。当初臣意大同必不得行。而不信臣言。故臣为大同裁者厅提调。皆不仕矣。崔鸣吉,赵翼。当置之弘文馆。如此大事。岂小儿辈。所可为乎。今日。若臣不入侍。则当为太平 经筵矣。以臣之故。惹起波澜。臣诚忧闷。不遑寝食。将疏复止。夫料事之人。百难一二。事未成之前。人人之言。皆若可用。及其事至之后。惟智者之言。能符矣。
讱斋先生文集卷之七
 书
  
上右巡察使鹤峰先生书(壬辰九月)
国家之辱。神人之愤。固不待言喻。愚请先言制敌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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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粗陈急务之策。向者孔棘之祸。出于不虞。数百年不识兵革之民。土崩于铁骑长驱之势者。理固然也。幸今皇天悔祸。志士奋义。深入狂寇。狡计已穷。故都遗民。庶见汉家之威仪。中原父老。日望岳爷之旌旗。正我扫清匡复之秋也。然而去邠半载。尚未回辕。稔恶凶徒。犹据我土。主客换形。勇怯相反。军散兵败。所在皆然。我甲兵。岂尽不利。我士卒。岂尽无勇。何其挫衄之若是而克复之日远乎。以愚料之。良由军律不严而诸将解体。形势不审而制敌失宜也。愚请先言不严军律之失。夫以升平狃安之卒。猝然驱之锋刃之下。闻声而股慄。见敌而惊溃。虽有勇者。岂能独立乎。为主将者。必也怀之以信。感之以诚。董之以威。坐作进退。唯将所令。然后知进而死不退而生。临敌先登。战比有功矣。古之善将者。或有天子至而不得入军门。或其所亲爱而垂涕以斩者。军律之严可知也。今也不然。纪律无统。威信不立。上有苟全之念。下有疑惧之情。成列而阵。先怀退遁之计。麾旗而进。顿无效死之志。贼骑驰突。奔散恐后。裨将以下。不识主帅之所在。弃甲归来。恬然以免死为幸。夫如是。则无怪乎百战而百败也。士卒之命。制于将。诸将之命。制于元帅。举其纲则目自整矣。夫效死敌忾之意。有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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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然。况于食君禄而任专城者乎。当今守令之弃城者。固不可一置重典。然其弃城之中。不无轻重之别。赏罚之典。不可不明。若亡不越境。旁图其便。召聚散亡。留心讨贼者。固当以功掩罪也。至有远遁他道。鼠窜苟活。而闻 朝廷一时之宽典。腼然来还。无意自效。遥避林谷者。罪在不赦。邦有常刑。甚者自念前程之不远。割剥焚荡之赤子。私窃官库馀储。以营妻孥产业。愶取吏民斩级。以图免罪希功。有功之吏民。困于侵渔。负罪之守令。反受褒赏。由是勇夫沮心。志士扼腕。今方举义而若不先去此贼。则军律益懈。民心益怠。将无以示大义于众也。所恃者。先生以直节动一时。素心已在于殉国。信义已孚于豚鱼。今乃视江上之师。击祖生之楫。渡江而东。穷山窜伏之民。莫不争自淬砺。引领以待曰。我识金公知其忠义也。今其来。必先明赏罚振纪纲。使善恶功罪。不相倒处。然后大事可举。于是奸吏解印而待命。义士闻风而唾掌。愚不知先生讨贼先务。宜何所汲汲也。今当先正弃城远遁反不讨贼之罪。次严战阵无勇失伍逃躲之律。绳之以法。以厉其馀。然后人心既散而复合矣。兵防已懈而复整矣。勤王之师。不战而气自倍。勇悍之士。效死而先登矣。风声震叠。贼胆惊破。而党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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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亦且战慄自悔。反为内应矣。然后整我三军。歼彼狂寇。若因风而燎积薪矣。愚请次言不审形势之失。夫韩信。百战百胜之才也。然若使陈馀听李左车之策。守井陉之口。则非但赵国可保。亦且取汉将之头。退之又曰。扼其吭而鞭其背。虽猛兽。可制于童子。何则。得其势者。易为力也。今夫两岭天险。一卒当万夫之地。而安东,尚州。实岭南之咽喉而有控带上游之势。若使广武为计。必不使贼骑踰岭。设令退之为策。必先控扼其咽喉。狤虏长驱。兵不留行。而亦知岭南之为重地。分据雄城。轮回上下。使我无所用武得济之计。而我之计。反出其下。可耻孰甚焉。当数郡连陷之时。若使一将。聚右道之兵。坚守尚州。分据险塞。沿洛为备。又使一将。聚左道之兵。坚守安东。以主待客。势若不支。则特使数千之兵。设伏于两岭。翼击左右。以断饷道。如广武井陉之策。则百万之寇。坐而可缚。今乃计不出此。当初先生以主将。倍道驰进。自投虎口。军卒鸟散。申砬统大军。不踰岭外。逡巡于忠州之境。李镒虽已踰岭。不能早定机谋。又不能沿道设伏。猝然遇贼。便自惊溃。贼过两岭。如履坦途。比如剑阁一破。成都已无所恃矣。猛虎入门。不能闭门。而徒手以搏。其不为所噬者乎。夫岭南。我国之屏翰。无岭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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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国矣。为今之计。莫若先复岭南。复岭南之计。莫如先据要害。以示形势。形势既为我有。则胜负之势。制之在我。秦据函关而山东自弱。汉守敖仓而项羽自困。况以一国之力。制孤军深入之贼乎。方今本道。我有其二而贼据其一。其所谓据其一者。亦不过虚张声势。以为疑兵也。今当左右道。相约相救。如左右手。设烽火谨谍望。使二三将。各率数千众。多备弓弩。设伏于两岭。断其往来相援之路。然后使如禹伏龙之勤干有才者。领数郡精兵。进壁兔栈。以塞险阻。如权应铢之有威望者。督五六郡精兵。进攻仁同,大丘屯贼。至如右道义兵郭再祐诸公。进攻星州,开宁之贼。欲举事于右。则左道先设疑兵。张皇旗帜。自河丰距冷山。横亘数十百里。以惊贼心。则彼商善两邑之贼。想必引援。聚类悉锐而应之矣。我以火炮。为约右道之兵。简选精壮。乘虚疾进。直捣其后。则破之必矣。如是则数邑之贼。力分势孤。必团结一处。完聚自守。于是我军。分据左右道。输粮募兵。拣锐分番。一休一战。使贼前后受兵。无时休息。我卒狃于击刺。而贼锋日弊。然后左右大军。掎角并进。东西诸将。合攻首尾。义兵四合。雷厉风飞。狂寇计穷。不知所逃矣。既去数邑之贼。则下道屯贼。以大军临之。势如拉朽耳。大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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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虏锐于驰突。我军怯于击刺。若不先据形势。分屯迭击。以承其弊。而徒以农亩荷耟之卒。角力于一朝。悉一道之兵而讨一境之贼。军疲于往来。粮匮于赍送。大兵一败。枕骸遍野。心骇胆寒。不能复振。月城之北。可以鉴矣。如是而惩羹吹薤。遥避其锋。拥数万之兵。徘徊于僻郡深山。而语人曰。彼贼尚强。丧师无益。愚恐数月之后。我日益困。赋日益肆。恢复之期。邈无日矣。愚以严军律审形势。为恢复之急务。而其措置规画。只在范老胸中。不暇缕缕焉。呜呼。百年 园陵。钟簴带羞。千里关西。 龙驭间关。曾沾雨露之枯草。宁啬秉彝之忠愤。空佩杜陵一长剑。恨未得斩长鲸而脔其肝。区区迂策。亦非扪虱之谈。伏惟相公。废其人而采其言。
与郭兵使季绥书(庚子)
伏惟新正。镇候万重。始闻分阃之命。出于手额之际。望风驰想。窃自欣慰。安石出处。江左安危。锁钥南门。倚公为重。未知令公。有何定弄 (弄从竹下)。能副朝野之望。得展平素之志耶。整治军纲。固结人心。自非朝夕可期。今之事势。泮涣无纪。以无权之将。驭不教之卒。虽有良谋。固无所施。但既已当局。不可坐视颠越。置之莫之如何而已。令公一身。乃岭南首义郭将军。名播远迩。姓传走卒。人之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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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不与寻常碌碌。徒费牛酒。腰窃黄金带者等。公之自视。亦如何也。鸿毛泰山。见之已熟。不须为公道也。守一带江淮。壮国势于九鼎。不知妙计安在。曾闻坚守蔚山甑城云。为令公今日计。固知不外于此。第念岿然孤城。泊在海口。出入无门。粮援路绝。倘可持以岁月。他无善后之道。为公自处之地则善矣。其如众心之不愿同死何。或有且战且退之语。此则徒泥兵家见可知难之几。而不量今日之事势者也。纪律不张。久矣。人心涣散。无复知有 国家。况知有主将哉。与之散地。见贼先溃。一战尚不可得。谁敢战北而退守。退守而复战者乎。壬辰之事。今日之殷鉴也。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勍敌争衡。公能如韩信,周瑜乎。田单之保莒。李牧之守边。非不知战也。度其时势利害。先为固本之计。而相机而动。故守则固。战则胜。为将者。固不可听人节制。苟塞人责而已。前日山城之策。虽非得计。正坐不能早定机谋。而使人心疑惧。棋布左右而无以实之。以致次第瓦解。故惩羹吹薤。勿复为山城之言。不亦惑之甚乎。但今之岌岌。视前日甚焉。复筑山城。力不可为。宜择一二要害处。紧把持久。以待天兵之援。内外相应。则虽未抗方张之锋。亦可为制后之势。鄙意以为一道之事。任主将便宜。则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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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地关岭险处。分守二城。使人心有所巩固。而扼吭鞭背。临机应变可也。若公职守有限。古今异宜。事不由意。以退步见阻。则亦当死守甑垒。又于稍近内处如月城等地。坚筑一小山城。为辅车相援之势。有长蛇首尾之形。则贼不敢遽夺形便断吾粮道矣。不然而使贼分屯庆蔚。控扼喉舌。使吾脉络断绝。喘息不通。则块守孤城。恐非良筹也。遥想左路喉舌。莫如庆蔚。洛水要冲。莫如龙塘。数邑形便。岂无可筑可守之地耶。在公善度利害而已。目今春汛已迫。人情汹汹。一路边城。更无所恃。人皆荷担。辍耕咨嗟。令公急先亲览地势险夷。道里迂直。立 启朝廷。及期城之。然后屯耕庆蔚内外之地。为他日完聚之本。如何如何。然道内将相。果皆和调。终始相济。则幸矣。不然而节制分门。腹背相戾。可否之际。论议矛盾。则虽诸葛复生。下手何地。道内军情。咸服令公之忠义。而亦畏令公之简书。至有忧其身之不得自由临敌不能走脱者。以此知公之素所见信于人心者大矣。不忧公之苟活。而只忧公之徒死也。忧之者。非素与公交游者也。而精神意气。已感于千里之外。当此呼吸存亡之境。敢不敫心吐胆。以备取裁。人或谓令弟稍有滞固之患。此虽君子之病。大害于做事。有则改之。无则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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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非公。吾谁望乎。公而不为。则终亦不为而已。至于绝甘分少。明号审令。选士训卒。治城缮甲。乃令公之能事。想已次第行之。不待鄙等之喋喋。惟冀努力自重。静以观动。蓄力养锐。相机能变。为 朝家少抒南顾之忧。幸甚幸甚。何当得便相奉。以吐未尽之怀。
又与郭季绥书
春气和暖。伏惟镇候万重。正初。略修候状。传寄长鬐守之行。未知能达否。书中所陈。皆已后期。已料不关于事机。不审閤下良弄 (弄从竹下)。出于何策。今日事势之不可有为。三尺童之所共知也。然当局者。恐不可委之于无可奈何而已。在一日则当尽一日职分。况一年分忧之任乎。自古忠臣义士。出于岌岌垂亡国事已去之后。犹能撑柱补缀。死而后已。不然则文山何必倡义于江南。陆相何必讲学于舟中。况閤下以身许国久矣。儿童走卒。皆号为郭将军。知不知闻风敬仰。岂以閤下为勇力盖世耶。盖慕其确然忠义之节也。 朝廷之试閤下。虽不以诚。閤下之卫 国家。宜出至诚。噫丈夫生世。慷慨于蓬荜之下。身遭千古未有之变。以匹夫首义。起而赴急难。名振天下。位极将相。閤下之事业伟矣。世不我用。则结箕织屦。为东海之一穷民。用之则绝甘分少。能得士心。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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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之一长城。失不介于心曲。得不荣于轻肥。閤下之出处正矣。固知閤下之志愿。惟恨凶丑之不扫。而功未记于钟鼎耳。噫时事之不容我力者。亦将如之何哉。尽吾之所当为而已。閤下之身。正如适人之处子。更无洁身之理。虽家道零落。艰苦万端。唯辛勤服事于未死之前。功不成则身不退。赤松之游。今不可更冀矣。閤下其亦慨然于斯矣。近闻军卒称颂主将。清俭如寒士。恤下如乳母。前所未见。此亦非人所及。而特閤下之细事耳。至于练士训卒。约束严明。常如临敌。则寂无闻焉。猝有大警。不知何以施号令也。岂閤下料事太密。目见时势。军少食尽。皮尽而毛无所施。不欲浪侵残卒。徒为无益之事。而临敌惟挺身一死。以报 国恩耶。呜呼。閤下预料若此。束手待死。则非忠臣之尽职也。尚何以报国云哉。岳飞破贼。只用背嵬三百。田单守莒。不过残卒数千。今左道之兵。鍊得严明。统驭整肃。则亦且五千馀。以此坚守一要害。或截其归路。胜败未可知也。组练有法。则虽数千可用。不教驱战。则虽累万无益。覆辙不远。尚忍蹈之哉。伏愿閤下。勿以势无可为而自挫。勿以事不由己而自沮。义所当为。直前无畏。不计前途之利害。一以古人自期。以无负士友之望。不胜幸甚。晛缘分虽浅。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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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实多。知閤下重负深忧。寝食不甘。故敢此泻怀以渎。此实爱閤下之诚而欲全其美节也。
与黄从事(㦿)
一别十年。倾慕如一日。岂以千里书信之阻。自嫌疏外也。想吾故人。亦同此怀耶。患难馀生。衰病已到极地。精神昏茫。万念都灰。僵卧僻村。不省门外事。自闻吾贤侍从事海外之行。不觉魂动。推枕强起而徘徊也。随事尽忠。乃吾职分。此时此任。谁能当之。亦听天而已。干事之馀。随处自安。慎节万重。东风回旆之日。老汉亦庶延须臾喘。舁进拜贺于路左。是祝是祝。病不能相送。只以拙吟寄情。不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