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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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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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稣斋卢先生行状
先生曾祖讳敬长。敦宁府参奉。 赠吏曹判书。妣贞夫人东莱郑氏。祖讳珝。丰储仓守。 赠议政府左赞成。妣贞敬夫人完山李氏。考讳鸿。活人署别提。 赠议政府领议政。妣贞敬夫人星山李氏。光州之卢。冑于高丽大护军讳恕。至 本朝有讳嵩。官至议政。世为汉人。自郡事讳尚仁娶于尚。遂葬化宁。至孙讳德基。既通籍。以 贞熹之谭。累迁辄乞外。寻拜同知。竟不乐而归。事载佔毕金先生所撰墓志。是生讳熙善。陜川郡守。寔先生高祖也。先生以正德乙亥生。生而粹美。自能胜衣。屹然如成人。六岁。始读书。往往赋诗有惊人语。十七。登滩叟李先生之门。得闻为学之方。日诵小学以为受用之地。甲午。中司马两试。入太学。鸡鸣必冠带而坐。夜分乃寝。庄敬自持。慄慄捧盘水。虽同舍生。未有见其髻者。时慕斋金先生知馆事。以时习箴试诸生。见所制凡下。以人才不竞为忧。及见先生作。大奇之曰。此人终当为世大儒。辛丑。闻晦斋李先生入洛。以书为贽而礼焉。仍请存心之要。晦斋指其掌而视之曰。有物于此。握则破。不握则亡。先生曰。是忘助之异名也。一言妙契。尤用力于收敛之方。癸卯冬。擢文科第一名。初试,会试。皆居榜首。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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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所罕有也。初拜成均馆典籍。旋拜弘文馆修撰。甲辰正月。拜侍讲院司书。时 仁庙毓德青宫。圣学生知。加以缉熙之功。逐日讲书传,纲目。先生入侍。讲书之祇台德先曰。作贡之法。当求祗德之心。大抵古之帝王之学。不越乎敬而已。故尧之钦明。舜之温恭及此祗德。皆一意。而汤之圣敬日跻。文王之小心翼翼。武王之敬胜怠。伊尹之以克敬告太甲。召公之以疾敬德告成王者。无非从此而渊源矣。至伊洛诸儒。又明之以主一无适。曰整齐严肃。曰其心收敛。不容一物等语。然后帝王精一工夫始有所下乎处。此敬之一字。所以彻头彻尾。贯动静兼体用也。故曰。修齐治平都少个敬不得。虽然。古人云有死敬有活敬。若只渊静默识。而遇事不济之以义。辨其是非。权其轻重。则是枯木死灰。而为死敬矣。伏愿于此。兼体用合动静而察之。讲不迩声色曰。人之生也。性仁义礼智。然寓在形气上。则不能无耳目口鼻爱恶之欲。舜所谓人心也。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声色货利之心。尧舜与桀纣无异。但中理中节为天理。无理无节为人欲。故圣人必加精一之功。使道心常为主宰。人心听命。则本源澄澈。而声色货利不特绝于身。亦宜息于念虑之微矣。讲敬仁诚曰。其理一也。主于敬。公于仁。实于诚。亦莫非此心之德也。然以全体言之。诚为大。以工夫言之。敬为切。盖以敬而为主宰。则仁与诚在其中矣。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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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不先致知。则更涵养何物。故欲主敬者。必须致知为务。讲奉若天道曰。天非有视听也。亦非谓苍苍者也。特理而已。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当阴必阴。当阳必阳。靡所愆违。当淫而祸。当善而福。无少差谬。皆天聪明之实也。讲史之幽其弟濛曰。兄弟天属也。天属之亲。分于一气。秉彝之良。得于天性。然而或不得相能而至于变者。必有谗贼之人抵隙而间之也。欲免于是者。必友爱素著。诚意交孚。薰蒸浸灌。无有罅隙。则谗谋何从而入哉。讲经史自娱曰。帝王经纶之学。与韦布有异。然其所以为学者初无二也。魏文帝,唐文宗。皆以经史自娱。二君者可谓好学也。然文帝同气恩薄。文宗柔懦不立。其于经史。果有得乎。真德秀曰。好书而以之资容。谈消永日。未有不为文宗者。可不戒哉。程子以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亦可戒也。讲弘亿所陈八害曰。古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又曰。立一法。不如除一弊。先王之法。岂可轻变乎。创业之君垂法于后者。必有大经大法万世不可变者。或有因一时权制。而行之已久。时移事变。不能无弊。则又岂可不少变以通之乎。故曰。当继述而继述。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亦继述也。昔王安石变法。程子以为其时正当变通之时也。朱子引而辨之。以为安石之变法不当则可。谓当时之法不可变则不可。讲近思录有始有终曰。阴阳屈伸之理。自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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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息。而释氏谓既屈之气复伸。故有轮回之说。屈伸之义。观于鼻息。可以辨矣。鼻息出而已散。岂有出者复入为出乎。朱子云。今年花落。后年又发。自是他生意。非是所发之气复归而发也。释氏指为轮回。可谓幻妄。又因无妄不欺而言曰。无妄者。自然之诚。天之道也。不欺者。着力去做。人之道也。然用功于不欺之地。亦可以至于无妄矣。又因公则一而言曰。所谓一则仁也。仁道至大。实难体认。莫若以恕。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孔子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此皆以恕求仁之术也。然古人云。无忠做恕不出。有忠然后斯可谓之恕矣。先生带院职凡二百五日。而入侍者居半。前后所进累万馀言。其所反覆引喻。无非诚敬之说学问之要。而于去邪懋实之方。尤致意焉。 仁庙日加咨问。酬酢如响。秋拜兵曹佐郎。还拜修撰。仍 赐暇东湖读书。与退溪李先生伴直。多有讲论道义之乐。十一月。 中庙上宾。 仁宗即位。乙巳正月。拜司谏院正言。劾罢李芑倾邪不当居具瞻之地。移拜吏曹佐郎。七月。 仁庙升遐。 明宗即位。尹元衡与李芑颛柄。大起士祸。先生罢归乡里。丁未三月。谪顺天。秋因壁书之变。加罪乙巳诸人。先生亦移配珍岛。初。尹春年于先生。童稚交也。逐日来访。欲有所语。先生覸知其意。每邀邻友李敏德于坐。使不得发口。遂为芑所挤。其后春年语人曰。吾欲指寡悔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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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李敏德在傍。无隙可语。可惜。先生闻之曰。吾之保有今日。正赖此耳。渠发言而不从则必杀我。从之则吾平生尽弃之矣。所居结茅三间。扁曰稣斋。盖取朱夫子我读我书。如病得稣之义也。静坐其中。研穷经史。会之于心而体之于身。尝爱陈茂卿夙兴夜寐箴辞旨简切。为学大法皆备。而恨学者不肯理会。识其归趣。至是逐句注释。明白易解。退溪先生见之曰。斯道不亡则此解必传。是岁。纂书筵讲义。乙卯。注解字训及童蒙须知。岛俗初无婚礼。闻人家有女子。则不通媒妁。而露兵刃相敚攘。先生喻以礼让。婚媾有仪。夷风遂绝。乙丑。量移槐山。丁卯六月。 宣庙即位。用相臣言。疏放乙巳被诬诸臣。先生以校理被 召。士林相庆。先生以事亲日短。陈疏乞归。戊辰春。还朝。特除直提学。兼艺文应教。再疏乞归养。 上曰。卢某学行卓尔。将共成治效。似难许归。令大臣议之。李浚庆曰。 圣学方进。 经筵不可无此人。令本道监司敦谕其亲上京。庶免远游之忧。而专意于进讲。六月。特授副提学。七月。迁大司谏。还授副提学。乞暇还乡。上笺请留养。 上闷其情事。特除清州牧使。俄授忠清道观察使。以其地近而便于荣养也。先生上疏论人君为治。必以立志为先。娓娓数千言。且进夙兴夜寐箴。 答曰。疏辞皆格言。敢不服膺而力行乎。予旧学于韩胤明。以此箴解授之曰。此乃暗室卢某所解。自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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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之为学矣。今幸复见。当以此而自勉。仍 命校书馆刊行。十一月。将朝辞。闻外艰奔还。过哀而毁。将不胜丧。监司以闻于朝。遣内医救病。病间。陈疏以谢。附箴规语六条。略曰。臣所忧者。忧 殿下所务之何在尔。务讨训解而不务求义理。务察政事而不务立治道。务揽权柄而不务合于人心。务循前例而不务断以右义。务悦谄谀而不务爱正直。务善才艺而不务重器识。凡玆六者。皆臣病中所过忧也。服阕。拜大司谏不就。再承 召入朝。特拜大司宪。力辞不 允。以母病乞归。 答曰。卿不可一日不在予左右。奉母上来。辅予不逮。则卿之忠孝两全矣。先生感激 恩遇。奉大夫人还京。以病三告得递。拜同知中枢府事。寻移户曹参判。旋拜副提学。求郡养不 允。八月。上劄请罢宫池之役。其略曰。人之心。理与欲而已。理长一分则一分之欲消。欲长一分则一分之理消。消长之几。间不容发。而况人主一心。众欲攻之。所谓欲者。不必沈溺。一有所向。旋为所惑。不知自反。则必至于滔天而后已。甚可惧也。伏见 殿下于宫池之修。初岂遽有溺于逸欲之意哉。必以为修毁补弊而已。役微力细而已。然 圣意一着于此。转动不去。安保其必无夸前侈后之好。而欲速尽美之累乎。壬申春。兼艺文馆提学。俄拜吏曹参判。兼同知成均馆事。寻移大司宪。复拜吏曹参判。秋。升授判书。时 穆宗崩。 神宗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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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翰林学士韩世能,给事中陈三谟奉使颁登极 诏。先生差远接使将行。极陈违母闷迫之恳。遂 命换差馆伴。仍拜大提学。辞不 许。 诏使每见先生和诗。辄加叹赏曰。愈出愈奇。癸酉二月。拜议政府右议政。乞免不 允。承 命荐有学行人赵穆,李之菡,柳梦鹤,洪可臣,金千镒,奇大鼎,崔永庆,柳梦井。超授六品。俄以病递职。玉堂及大臣交章言卢某素有重望。请收 成命。以尽优待之诚。即 命仍任。冬。乞递不 许。撰晦斋年谱。又序其文集。乙亥正月。 仁顺王后薨。卒哭后礼官仍旧。以鸟纱帽,黑角带为制。先生献议曰。伏见视事之服既以素色。而冠与带独黑。方在衰丧之中。实为未安。宋孝宗布素视事。 大明仁宗素绖临朝。皆不从群臣之议。而独断于旧规之外。必断自 圣衷。然后为经久不易之制矣。 上从之。遂定白帽带终三年之制。五月。入侍 经筵。 上问可用之人。以许晔,李珥对。先是。沈义谦与金孝元相轧。朝著有不靖之端。先生忧之。白 上两黜之。六月入侍。特进官金添庆言。仰见 天颜。恐不能远色。 玉音峻厉。同列皆缩颈。先生曰。 圣躬虽未有此病。添庆之言出于忠爱。愿勿以言之逊逆为喜怒也。申点请刊行六臣传。 上有严旨。命罪南孝温。赖先生救解。事遂寝。时义州牧使郭越疏中。有外人通宫禁祸士林之说。 上怒其妄言。欲罪之。先生谓同列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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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越所做出。遂 启曰。此言闾阎间多有相传者。轻言涂听。越虽过矣。而以言获罪。恐亏 圣德。越以此得免。丁丑六月。 仁圣将任,琉,灌,仁淑伸冤事屡言于 上。先生承 命对曰。乙巳诸人。雪冤几尽。今给四臣职牒。以慰 慈心。恐非得已。遂复柳灌,柳仁淑爵秩。政府请任, 琉复职。削卫社伪勋。先生启曰。臣以乙巳罪人。有可避之嫌。无可避之义。言不言皆罪也。仍以 命就列。率百官争论。十月。 仁圣违豫。 上命复职削勋。戊寅春。以病辞职。略曰。当扶颠持危则必进。知妨贤病国则必退。此古今通义也。小臣未堪扶持之责。反重妨病之罪。正宜终朝禠。而不能一日据也。九告始得命。拜判中枢。已而仍任。以政院,玉堂及大臣有请也。先生又辞曰。凡人自父兄以上。三请而不许则已者。惧渎也。况犯雷霆之威。吐蝼蚁之恳。至于十八度而犹敢尔者。诚以冒而居之。必有折覆之忧。抑而行之。必有狂易之忧。故冀就小闲。姑延残喘。以万一输报效于异日也。 答曰。大臣辅一人宅百揆。其进退系邦家安危。未可苟也。卿有德有行有学有才。属今多虞。顾乃辞退之恳。自古岂有舍君去国而可以为孝者乎。前日之递。将以姑慰卿心。非以为当然也。有诚则无物不应。予之望卿出仕如此。卿病必不久而瘳矣。秋。入侍 经筵。因文义论骄字。谏官姜绪言。 殿下蔑视群臣。凌驾一世。许多病痛。皆从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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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上来。先生曰。姜绪所言。在敌己有难虚受。而窃见 天颜无厌闻之色。古云君明臣直。 殿下容谏如此。宜乎有直臣矣。 上曰。绪之质直。予素知之矣。初。乙巳群凶。以 仁庙为未逾年之君。襄事多不谨。至是改修。先生承 命董事。有 孝陵修补录。十一月。升左相。是冬。撰静庵赵先生碑铭。己卯春。撰阴厓李公行状及己卯荐科榜目序。入侍 经筵。请储养典文衡之人。荐具凤龄,李珥,许篈。且启曰。臣请收用李珥者数矣。至今未有指挥。何也。 上曰。李珥予亦知之。予年尚少。渠亦未老。差晚何伤。时礼官议成运 赠爵。先生曰。曹植,成运,李恒同是贤者。而人品不同。曹植志气凌厉。识见超迈。虽圣贤之书。亦不屑意。故微有病处。成运温雅简默。超然不撄世故。常谦让自守。为一世完人。李恒律身以圣贤为法。读书以四书为本。导人以变化气质为先。多有功于学者。今行褒典则先李恒而次成运可也。曹植则已 赠职矣。是岁。撰滩叟志铭。庚辰春。以病乞免。不 允。冬。 上患眩晕。先生被 召入内。 上执公手曰。卿一代贤相。善护吾儿。对曰。当死生以之。辛巳夏。乞递甚恳。 上谕之曰。卿伊洛之学。儒林之宗。黄阁十年。隐然有乔岳之功。是岂区区建说。自以为功者同日语哉。以予之不谷。得免于颠沛者。是谁之力也。当是时。生灵之责。卿虽欲辞之。不可得也。先生惶恐出谢。九月。丁内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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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承旨吊赙。仍 命一路护丧。将行。又遣承旨宣 教曰。予以不敏。赖卿以为国。不意卿遭大故。远离千里之外。予无以为心。卿之一身。一人之所倚。生灵之所系。不可自同匹夫。过哀踰制。上贻予忧。下缺民望。卿须节哀终孝。路远日寒。玆解所御貂裘及雨具药物以赐。又 命勿为守墓。待春返魂于京。以副予意。先生还乡。庐于墓侧。柴毁几不保。监司上 闻。遣内医救之。且遣承旨宣 旨曰。礼贵得中。灭性非孝。闻卿执丧过礼。毁瘠成疾。玆遣近臣。劝卿从权。又谕于子弟曰。闻每夜上冢号哭。今后谕以予意固止之。先生上疏略曰。小臣骤窃宠禄。又保荣养。惟天降谴。遽夺所恃。自 上特赐吊赙。 圣慈过虑。忧臣必死。至遣近臣。复沾滋味。臣虽年未踰稀。起不用扶。既乃有 命。即此是法。其敢泥小节以挠大体。窃恐名将鬼怒。福过灾生。使国人指之曰。无德僭赏自某始。岂不殆哉。第愿 殿下以心学责己。时务责下。且务和一以靖朝廷。是臣之终始危恳也。 上念公不已。屡下书令返魂于京。先生不得已奉几筵入洛。结庐于中门外。隘迮仅容膝。盛暑隆寒。足不出门外。门生亲属。罕见其面。 上屡遣承旨劝肉。终不承 命。癸未八月。乞归乡祔主于家庙。许之。时领左相皆递。 上遣注书宣谕曰。卿大臣也。虽在守制之中。不可胶守常规。卿其卜相以进。郑惟吉遂入相。而左揆犹虚位。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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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携贰。 上意欲待先生厚德以镇之。服阕之日。即除左议政。有旨催 召。辞以病不赴。五月。遣承旨宣 召曰。卿岂尽忠于前而自私于后。良以不辟愦愦。不可有为。故见几而作耳。静言思之。有腼面目。先生惶恐即途。入都之日。 上遣中使宣酝于汉江。仍赐引对。访以时事。冬。撰李文肃公神道碑铭。大学错简。自程朱以后累经诸儒改定。互有异同。先生裒集为一册。以便学者考阅。乙酉冬。恳乞退去。 答曰。卿之一身。不可一日不在于朝。仍 赐几杖锡宴。先生以天旱辞不受宴。俄升领议政。力辞不 允。六月。始拜 命。启曰。朴谨元,宋应溉,许篈等罪固自取。但以近侍之臣死于塞上则恐贻 圣上后日之悔。翌日。 命放归田里。是年。承 命序文文山,方正学,郑圃隐文集。丁亥夏。请免愈恳。 答曰。前后章凡十四上。非不知出于至诚。而强留不许。有若撕挨而不相通者。予亦自知其非待卿之道矣。顾念今日国事维持。赖卿有乔岳之功。卿一去而国事败矣。请少留少慰上下之望。先生恳辞至十九度。始 允之。左右相启曰。今者内外多虞。时事孔艰。卢某累朝旧臣。身负镇物之望。进退之间。所系非细。不可许也。 上遣史官谕以仍职。戊子四月。乞递凡十九而始准其请。五月。 特命还授。六月。乞解职。 答曰。见卿乞解之章。非不悉卿恳。亦非敢不信卿言。第念今国家危败之势。甚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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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卿岂可只念身病。而不念国之危病。此所以宁拂卿意。诚有所大不忍也。不然。许卿一二年闲秩。优游颐养。有何所难。而才递旋复。有若儿戏。而不暇计乎。闻卿行步甚艰。不必出谢。古之大臣。有国家大计。命乘肩舆以入。今予亦愿卿卧閤。有问辄对而已。秋呈告。递授判中枢府事。己丑五月。上劄再请致仕曰。臣今年七十有五。荣庆极备。所乏者独致仕一节尔。若令更受 天恩。败车羸马。步入里门。为父老寻某丘。以尽馀齿。入地无遗恨矣。 答曰。安危所系。未可致仕。又请奉朝贺 不许。日本遣信使玄苏等来朝请通好。先生献议曰。天下之恶一也。秀吉既弑其君。义无可交。冬。郑汝立谋逆事觉。汝立初以经术诬世。先生尝承 命有荐。至是台谏以误荐请削黜。 上曰。此由知人不明耳。至于削黜。予所不忍。只 命罢职。庚寅三月也。先生曳病出郊外。时连累逆狱坐罢者多。人心惶骇。苟有一札相通者。皆上疏自列。先生独无辨。时论非之。门生请援例待罪。先生曰。吾既误荐。邦宪所难贷。岂可呶呶自辨。四月七日。易箦于寓舍。子大海扶榇以归。七月十日。葬于远川先陇之侧未向之原。墓表用自制铭。其一句云。小事糊涂或终累。大义分明信无愧。戊申春。庙堂议以先生配享 宣祖庙庭。光海以不保终始报罢。呜呼。风之积不厚。则不能负大翼。先生谪居海岛二十年。苦其心志。深其涵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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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居独处。专力于学。晚来德业之大。皆自此做出来。岂非天之所以穷其身而老其才者。将以极其用于后日也。先生之学。以居敬穷理为立脚之地。以成己成物为推行之序。居家孝性笃至。至老不衰。丧必尽哀。祭必致敬。门庭之内。斩然有序。衣服饮食。必务俭素。起居动止。皆有法度。其立朝。则移事亲之孝以忠乎君。感激不世之遇。常以勿欺为心。每讲读至经史。将遏欲存理修身正家之说。广拓旁引。期以感动 天听。常时谦逊自持。言若不出口。至义所当为。则斩钉截铁不可夺。其推而为事业。则如山岳不运而利泽及物。如雷雨作解而草木甲拆。惟以维持大体。扶植元气为先。而不欲以少小猷为立名于世。每念国家之患恒由于变更无渐。遵守旧章。不敢轻改。惟百官奉职。国家无事。至于倡明礼教。导迪民俗。则未尝不惓惓焉。欲正偷风。则请颁乡约以复古道。欲清仕路。则请择人才以列庶位。欲兴儒教。则请置师儒以责成效。虑贪风之不熄。则请申赃污之法。患长幼之无序。则请严师生之道。其前后建白。本末可考也。贤才不世出而相业不常有。 国朝之用儒作相不为不多。而独先生以正学姱节相我 宣考。其遭遇之隆。旷世无比。一心体国。如斗承天。收用一时人才。期以同济国事。是其志也。而晚值士论横溃。翕訾未息。卒之设施未究。狼狈而退。若夫知人之难。君子所同病。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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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棠。何损于龟山之贤。而世之訾先生者。或以此而为累。何哉。平生律身。玉雪自将。其视纷华势利。若将浼焉。少与李睿相厚。晚而还朝。睿为戚里。遂与之绝。时有一二戚畹之有名行者。颇为士类所推许。先生待之甚严。未尝假以辞色。其用人。不以私好而相比。郑彦信颇有时望。物议欲以天官长处之。先生曰。此人识钤略有干局。骑曹则可。至于铨总一时人才。非所长也。朝议又欲擢置东府。先生又言其不可。而其人没齿无怨言。其处心之公。使人心服如此。天性浑厚。不露圭角。未尝以人之毁誉而有动于中。尝因天旱。请收叙年久罪废之人。金宇颙斥以尸居相位。伸救罪人。或以告其攻之太迫。先生曰。今日之大臣尸位者何限。舍彼不言。而独及于我。此实期待之深。责我以相业也。赵宪三上疏。诋先生及一时名流。三司交章请罪。先生独以为不可。谓门生曰。宪虽狂妄。以言获罪。非盛世事也。常以荣宠过盛为惧。每有除拜。必连章苦辞。至于入相之日。愀然不乐曰。此灾生之兆也。盖其见识之明。了然于倚伏之数。止足之分。而 圣恩隆重。既求去不得。则先生之所当尽者。吾心而已。事变之来。天也。先生如彼。何哉。最先生平生。则流徙颠沛。瘴海孤囚。寒暑屡阅。而至死不变。擢入黄阁。位冠百僚。忧责萃集。而不变塞焉。非其涵养之深。蓄积之厚。安能致此。文章奇健。不事沿袭。其格力甚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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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卣周彝。藻饰漫灭。而古意独存。其声律清越。如希音大吕金石相宣。而一洗哇咬。然此特其馀事耳。非所以论先生也。平生著述甚多。兵火中散逸殆尽。收拾刊行者。诗凡九卷。文凡六卷。先生讳守慎。字寡悔。稣斋其号也。或曰伊斋。或曰暗室。晚岁于亭前列植冬青木十种。扁曰十青。盖寓意于保晚节也。一时名卿。多咏其风致。先生殁。珍岛人立祠祭之。忠州之剑岩。尚州之道南。亦妥灵而寓羹墙之慕。可见好德之彝出于天而不能自已也。先生告君之语。未尝出以语人。故其所传无多。至于出处之节与夫平日纯德懿行。亦多有采摭未备者。今只就家谱所录。略记其概。以俟他日之更考。夫人广陵李氏。弘文校理滩叟先生延庆女也。先生无子。以弟克慎子大海为后。官至荣川郡守。侧室有三男一女。戒来,戒难,戒后。女适牧使许澄。大海娶郡守李好约女。生一男道亨。醴川郡守。娶赞成崔滉女。有三男四女。男硕命。生员。峻命。直长。景命。女适县监沈大孚,进士柳德耇,都事李杭,李弘奭。
赠崇政大夫,议政府左赞成兼判义禁府事, 世子二师。行正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 世子左宾客郑公行状。
公讳经世。字景任。郑为晋阳大姓。九世祖泽。为尚州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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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留一子于州。遂为州人。曾祖讳继咸。强记过人。读离骚经三过诵无遗。屡举不振。祖讳银成。考讳汝宽。皆以德善承家业。妣陜川李氏。江阳君瑶之后。学生公轲之女。以嘉靖癸亥九月十四日生公。幼有异质。自能言。读小学一卷谗讫。其馀迎刃以解。书过目辄成诵。微词奥义。一阅领其趣。落笔娓娓皆惊人语。凡在较艺之场。辄居前列。十六。领乡试。然其趋向之正。乃于举业之外知有吾人用力之地。刻意为学。赋从善如登诗以自勉。庚辰。柳西厓知州事。劝课多士。学政日新。公宾宾然执礼请益。先生异之。告以为学之序。自是涵而饫之。月有所益。壬午。中进士。丙戌。中谒圣。皆占第二。名动一世。戊子。擢入艺文馆为检阅。入玉堂为正字。仍 赐暇东湖。俄以史官误荐下理。不久而解。庚寅。遭外艰。守制于庐。柴毁几不胜丧。壬辰夏。倭贼大举入寇。公与若干同志。倡率义旅。时有斩获之功。一日。贼猝至。公中矢而仆。母夫人遇害。其弟兴世殉焉。巡察使申于 朝。升叙佐礼曹郎。疏陈罔功之实以辞之。冬往湖西乞军饷。行到公山遘痘疾。几死而苏。癸巳冬。 下教本道。使之敦谕赴 朝。与赞辞命。上疏不赴。甲午。服除。拜礼兵曹郎。未及拜职。旋授弘文馆修撰。冬拜司谏院正言。兼侍讲院司书。乙未秋。升校理兼文学。上劄请立自强之本。时当大乱之馀。国忧方殷。公入对言。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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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道者。不过曰学而已。所谓学。非但袭先王绪言。通遗经训释而已。须有思辨之实。积累之渐。然后学由是而进。心由是而明。既知此心之由学而明。则当知此心之非学而闇。明则光辉旁烛于事物。闇则是非懜然而不辨。然讲明此学。而不以敬而持守。则将无以维持此心而为涵养之本。 殿下有求治之心。而大有为之效未著。岂非学问之功不纯。而怠忽之私有以间之也。天降大割。百事溃裂。勤于学问以明治道。则旧邦之维新在此。此学不继。治道多杂。则国势之不振愈甚。辞气剀切。音吐洪畅。 玉色怡然。多所听纳。时 上讲周易。公言易为圣学之正宗。虽不可不讲。而然其义精微难晓。春秋明讨贼之义。当此拨乱之日。最是急务。一日。 上问程传与朱子本义异同。公进曰。画前之易。奇耦之未形者也。伏羲之易。奇耦之已形者也。读者但就六十四卦。知文王之彖。周公之爻辞。孔子之十翼而已。伏义(一作羲)先天之学。莫之闻焉。至邵子承穆李之传。大为之发挥。然后始知三圣之辞皆出于先天之画。由是而易之本原明。而朱子本义亦明乎此耳。若程传则虽不释先天之画。而义理精深。实所以衍周经之义也。此其同异之别。在学者而言。程传为尤切。 上问阴阳升降善恶吉凶之应。公进曰。阳尊阴卑者。分之常也。阴升阳降者。气之反也。然常者为否为未济。反者为泰为既济。君德之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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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亲下须如是。方可上下相交。而成世道之泰。不惟治道为然。修养家之水火交济亦犹是也。又曰。积阳多则其渐可至于君子。积阴多则去人而之鬼。君子小人之分。皆由于此。盖阳生物。阴杀物。阴阳之气不同如是。是故。易之道贵阳而贱阴。每于进讲之际。 上倾心听纳。酬酢如响。有国士之称。 赐内厩马妆。鳌城每自讲筵退语人曰。郑某真侍讲才也。十月。上疏请省墓。 许之。仍令誊出疏本入内。十一月。还朝。请频 御经筵。丙申春。拜吏曹郎。以 御史下岭南。巡按防戍诸处。俄拜校理,吏曹正郎。丁酉春。上疏乞解职从戎。专力于奋义讨贼之事。不 允。七月。拜议政府检详。升舍人。八月。还拜校理兼弼善。时海岸留屯之贼将再动。公与同僚上劄请守都城。俄还舍人。拜司宪府掌令。九月。差奋义军将。仍以 御史巡检岭西。复 命。除成均司艺。俄拜副校理。催运军饷毕。拜司谏。寻升同副承旨。戊戌春。转左承旨。四月。岭南方伯缺。一日于 榻前。 上指公谓曰。此人有才局。可差遣。时有相臣赞其决。时当兵革之际。戎务丛沓。外则滨海之地。贼垒相连。内则湖岭之中。 天师弥满。公能日夕究心。施置有方。催粮于凋弊之民。括兵于流徙之日。不专以调发为急。而亦能以宽裕为政。威爱洽著。兵民胥悦。冬。累控免牍。递授副护军。先是。公为吏曹郎。升黜流品。一以贤邪。持心如称。未尝为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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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重。时有嗜利无耻之徒。自以清议所不容。缔结同类。构陷正人。造虚捏无。白黑杂揉。自是而善类无容足之地矣。寻除青松不赴。庚子春。知宁海府。为政精明峻洁。一以省事不扰为本。冬。弃官归。坐罢。辛丑。特 命别叙。壬寅春。拜左承旨,礼曹参议。皆不赴。时公家食将二稔矣。乃与同志相议曰。维摩诘非有位者也。而能视人之病犹己之病。吾徒皆有志泽物。独不念康济同胞耶。遂各出钱设医局。取其息贸材料。随病投药。取先儒存心爱物语。名其局曰存爱院。其阴德之及物者广矣。冬以校正厅堂上 召。被论。初。郑仁弘起乡兵。名以义旅。贼退后犹拥兵自卫。殊有不戢之闻。公偶以所闻言于人。至是仁弘为宪长。捏作不近之谤以劾之。丁未春。除大丘府使。其为治。先教而后罚。令行而民信。郑寒冈语余曰。大丘之治。悃愊无华。可为吏治之师。戊申。 宣庙宾天。光海即祚。公应旨上疏。其一款论新政阙失。略曰。窃见 殿下即祚之初。铨相除拜之政。似不出于大公至正之道。铨相之选。乃是大臣所拟。而其人不与焉。则命之加拟。又不与焉则又命加拟。必得其人之姓名。然后始肯落笔焉。 殿下之参入己意。任情低昂。至此甚矣。其人贤否。素所未知。设使前后注拟四五人清名实德尽出其下。初政清明。不当及于私昵。况未必然。则其为累固不大乎。 殿下延登元老。置之相位。自以为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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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卜。则尊之不以貌而以诚。任之不以贰而以专。然后可得尽其用。而乃于朝廷择人贤否。铨衡一大除拜。不用其言而直任己意。若然则独运万机足矣。亦安用贤相为哉。 殿下于慎始之日。已用如此滑手段。日后之忧。何可胜言。 殿下博观前史。其于公私之辨。治乱之故。察之熟矣。岂不知姻娅私昵之有累于 圣德乎。得非新登大位。上下情意未及谙熟。而遽遭危疑之变。眇然深居。不免有疑惧之心。遂欲广置亲信。以为急难之用乎。 殿下之虑或出于此。则又大误矣。天地之所以广大无外。人主之所以尊而无对。以无私也。自今朝廷百官。孰非 殿下之四体三军。万姓孰非 殿下之赤子乎。一视同仁以得其心。则不幸遇难。孰不为 殿下捐躯乎。不此之图。而顾欲托于数三亲信之人。则亲信者无几。而馀皆为疏外之人矣。 殿下之有。不亦挟乎。 殿下之势。不亦孤乎。疏进。光海大怒。托以语逼 先朝。祸将不测。大臣李恒福进曰。其言虽过。非内怀至忠。不能也。只削职还叙。己酉春。差冬至使赴京。入班。用玄盘领以朝。公以为盘领创于后代。玄即齐服。非所用于朝贺大礼。遂呈文礼部。请易以朝服。庚戌春。复命。光海嘉之。特超一资。上章辞不允。夏拜成均馆大司成。乞暇省墓。七月还朝。十月。授罗州牧使。十二月。拜全罗道观察使。辛亥秋。被劾。初。郑仁弘上章斥晦,退两贤。至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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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五贤从祀庙庭执礼契帖序。其末有曰。奈何盛典才举而邪说便行。诬贤之语。略无顾忌。呜呼。彼岂无秉彝之天耶。惟其偏私之见蔽于前。忿狠之气迫于后。不觉其自陷于媢嫉之归。此其可哀之甚也。仁弘衔之。嗾其党诋之。壬子。金直哉狱起。公被引就理。内官搜家书以进。其与妻子往复私札中有语及 上躬者。必别行高书。光海语侍者曰。其敬谨如是。而宁有生心党逆者乎。俄而释之。光海杀临海。加公嘉义。先是。本朝尝以临海有疾。而闻于 上国。临海尚于 天将接待时循例随 驾。公启请勿令随 驾。至是光海谓其有炳几逆折之功。然非公启辞之意也。公坚让不许。癸丑三月。授江陵府使。乙卯。被逮。以沈憬狱事连累也。丙辰冬。削职而解。丁巳夏。给牒。癸亥三月。今 上更化。特除副提学。四月。入谢上章辞。 上答曰。卿之上来。予日望之。劳苦远来。予甚喜悦。卿其勿辞。登对言始初清明之日。宜首罢内需司。以示民无私。因旱上劄略曰。德崇学进。常在于真积力久之后。化成治定。非可以岁月遽期。则 殿下之所以修德立志者。能保其无怠乎。偏党之旧习尚存。而同寅之效未著。征缮之宏模未定。而进讨之期茫然。则 殿下之所以求贤定计者。能保其不懈乎。至于郊畿之近而奸民玩法。禁闼之严而女仆通行。虽裁抑侥倖。而时有启宠之渐。虽从谏如流。而或下严峻之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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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无论他日。而 殿下之秉心已不能纯一于时月之顷矣。先贤所谓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难保。中原之戎虏易逐。而一己之私意难除者。甚可畏也。伏愿坚若刻厉。执德不移。勿以己私而妨公道。勿以宴安而萌怠忽。毋急近效。持循不已。则自然 圣德日新。治化日隆。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雨旸时若。百谷用成。民安物阜之效。可驯致矣。 上手批曰。自予忝位。无一人言予过。今看劄辞。不觉敬服。故事玉堂长官无依次入侍之例。 经筵官等言郑某乃读书养德之人。请频数引接。 上从之。许令间日入参。五月。别赐米豆。时 上待公用异数。公亦感激 恩遇。知无不言。其规切人主。开导聪明者。必以格君心之非为先。惜其所进之言。所言之事。既不自言于外。起君之注。又未及什一。使其启沃之言不得传于后也。一日。 上讲论语宰予昼寝章。至集注自弃孰甚。 上曰。昼寝岂至于自弃乎。公曰。先儒有言。懈意一生。便是自弃。然则不必大段为恶。然后乃为自弃也。才有懈惰之念。便为自弃。凡看此等文字。勿谓岂便至此。而更加惕念。幸甚。又承 问荐张显光,柳袗文学行谊为东南隽望。若蒙收用。必有补于治道。废庶人祗。自江华栫棘中凿穴将出。 上令宰臣三司议所以处之。公与同僚具劄以进。大司宪李贵至 上前。有斥公不同两司断义之请。公再疏乞递。不 许。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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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请削光海朝嘉义资。许之。八月。 赐盘领搭胡资。上笺谢。俄兼艺文馆提学。上章辞不 许。九月。上劄陈八条。一曰立大志。二曰懋圣学。三曰重宗统。四曰尽孝敬。五曰纳谏诤。六曰公视听。七曰严宫禁。八曰镇民心。皆初服之急务。治道之大要。其重宗统一款略曰。为人后者为之子。故称所后为父母。而服齐斩三年。称本生为伯叔。而服不杖期。诚以受重之义甚大。而物无二本。家无二尊故也。至于帝王之承统。则受宗庙社稷之重。尤万万于卿士家矣。故前代帝王以旁支入继而尊奉私亲者。率皆见非于当时。取讥于后世。至宋英宗。赖司马,范,吕诸贤能据经守正。遂以皇伯父称濮王。乃为得礼之懿。我 宣庙追崇德兴时亦仿此而行之。此可谓百王之明法也。至于今日事体。则与此微有不同。盖 殿下。 宣庙之孙。昭穆不可易。祖祢不可乱。故只得称祖而不敢称考。既已称祖于 宣庙而自称为孙。则虽称考于所生。自称为子。未有嫌逼之碍。司马公之言曰。汉宣帝承昭帝之后。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吕公著亦曰。宣帝以兄孙承祖统。故称史皇孙为考。无两考之嫌也。此正与今日之事相似。而可以为明据。宣帝初称史皇孙为悼考。则先儒未有贬议。其后称皇考。然后范镇讥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程子讥其乱伦失礼。今既避宗庙之称。不加皇字。则于大宗之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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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合矣。而无两考之嫌矣。虽公论已定。举国同辞。安知异日必无希恩固宠。巧饰欺罔。如程子之所忧者乎。此诚万万非所忧于 圣明之世。而区区忧虑。不得不预为明主言之。惟 殿下坚定而明察焉。时朝廷方议号牌,量田。公献议。冬以嫁女乞暇南归。 上令本道给昏需。闰十月。还朝。十二月。白虹贯日。上劄请遇灾寅畏。略曰。日为众阳之宗。虹是阴沴之气。其尊卑淑慝。宜莫与抗。而正当方中之晷。直射横贯之煇。阴盛干阳。莫甚于此。天道不謟。变不虚生。意者深宫蠖濩之中。幽独得肆之地。无乃敬畏之念乍弛。宴安之心渐滋。有人所不知而天降监者乎。伏愿 殿下反躬深省。益笃其敬畏之诚。天地阳和之气宁不以类而应。而又何阴盛之足忧乎。 上答曰。内省多愧。天谴宜矣。劄辞当体念焉。又论梁德允略曰。夫刑之轻重。视罪之浅深。如权衡称物。得其平而止。而其柄在有司。虽人君不得容私意于其间而有所指挥。使轻者重而重者轻也。礼曰。君者。立于无过之地者也。惟如此然后可以正人也。不审 殿下何有于一隶。而不肯自立于无过之地。使应物之地有累于私意。而正家及国之道不能出于至公乎。甲子元日。有白虹贯日之变。公乃应 旨上劄略曰。薄蚀虽惨。犹有常度。隮以阴沴。倏干大阳。谪见于天。莫甚于此。一之可畏。况再三乎。况于月正元日三始履端之辰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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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不测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莫之知。故天以是大警动于 圣衷也。窃念今日民生。新离涂炭。憔悴已极。譬如大病之人元气澌尽。膈上一息。延延仅存。正使安之以枕席。养之以甘脆。欲望其荣卫完实。有同平人。则非可以岁月致也。况又搅动之以摇其情。困苦之以竭其气。则其能免于溘然而毙乎。呜呼。天之爱民。如父母之爱子。父母之心。子忧亦忧。子喜亦喜。前项数事。既为民病。则乾文之不宁。安知不由于此乎。昔在丙辰元月。屡有此变。一月之内。盖不啻八九现。天之所以告戒者可谓谆复。而昏迷天象。竟至于为天所弃。由此观之。则天命之不僭。盖昭然矣。今 殿下既有寅畏之心矣。又有恳恻之言矣。然又必有不忍人之政见诸行事。然后寅畏之心实有所施。恳恻之言不为口惠。而方可以答上天仁爱之心矣。李适举兵叛。贼锋日急。公论入江都非计。 大驾遂南巡。公承 命检察岭南。上状请毋贷奔北之将以振军律。请把截汉江。既踰岭。通谕远近。召募兵粮。三月复 命。四月乞递。 不许。一日。有勋宰袖劄草来示。大意仁城珙出贼供。不可不早图。公答云。诸王子名出贼供者不但珙。必将次第惊畏。盛世宁忍使骨肉疑惧。如往日之为乎。两司请议处珙。公独不变初说。勋宰怒甚斥公。公乃陈章乞免。略曰。伏闻昨日筵中。延平府院君李贵诋臣以不论仁城。至以奸人目之。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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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有曰。自古安有身无自犯之事。而预讲处置之道乎。可见 大圣人之量超出常情。真不啻天渊矣。臣子之事君。但当自尽其心。不当苟同于人。取媚于时也。臣之素心。以此为耻。故上年论祗之时。不能听人敦迫。变其初心矣。古之大臣。惟恐人之不攻吾阙。今之重臣。惟恐人之不与己同。同则喜而与之。不同则怒而骂之。以此谋国。恐非国家之福。而士之狷狭知耻者。宁有长揖而去耳。安能仰其鼻息。听其胁制。有如辕下之驹哉。伏乞 圣慈亟许递斥。以厌公议。以安愚分。 上答曰。守经不挠。玉堂之任也。于卿无失。公又上疏乞退。 上优批不许。勋宰又劄攻公益急。公出东郊上劄乞行遣。 上答曰。卿之忠谠。予嘉之久矣。李贵虽有千言万语。岂有听信之理乎。公乞退益力。 上不许。擢拜大司宪。公控辞 不许。又极陈难受之义。略曰。尝闻朱子之言曰。士大夫之辞受出处。非独其一身之事而已。其所处之得失。关风俗之盛衰。尤不可以不慎也。臣尝以是观于废朝而验之矣。其所不欲退者则虽重被物议。不许辞避。为其臣者亦贪恋宠眷。晏然不去。一夫先之。十夫效之。见闻所惯。渐成习俗。终至于廉耻扫地。利欲滔天而国无所赖。然则一夫进退。其关于风俗者果何如也。目今朝著清明。搢绅相让。盖无一人忘耻而冒进。而 殿下乃欲使臣充一夫之数。以启无耻之习。呜呼。 殿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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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微臣。无乃薄乎。孔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臣于此职。终不敢就。伏望 圣慈曲赐怜察。即许递改。无使臣终始相持。陷于违忤之诛。乃为情意交孚之美也。 上始许递。即买舟南归。是日。除副提学。公上章再辞。 上不许。旋拜承政院都承旨。 严旨促召。公以一向辞退。分义未安。八月还朝。 上引对慰谕。仍曰。卿之不辞而去礼乎。望望然去之。予甚惭腼。公谢曰。臣既得递免。趁未付职而去。前衔官岂有辞朝之理乎。仍启曰。臣在乡时闻政院封还内旨。臣甚喜其得体。出纳惟允。政院之任。 圣教如未尽则臣在此任。亦不敢不封还。 上改容。九月。 上教曰。郑某曾讲论语一部。尽心论难。古语曰。无言不酬。其特加一资。公上疏乞改正。又曰。抑臣于此愿有献焉。孔子曰。道千乘之国。节用而爱人。敬事而信。使民以时。圣人治国之道要不出此。而中间一敬字。为五者之本。人主之尤所不可忽也。窃念 圣明于节用爱人与民信使民时等事。固已不着力而能。而或恐于此敬字上。微有着力未到处。盖施为号令之间。一毫不谨。则便不得为敬。非必肆然自用。然后为不敬也。伏愿于其已能者。思所以终始之。于其未至者。思所以至之。纯心积功。推致其极。则程子所谓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者。岂虚语哉。使一国臣民涵濡 圣泽者。皆知 殿下典学之功有以致之。则经幄末臣。亦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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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矣。 上答曰。疏末所陈。实是格言。予当体念。卿其体予。勿为控辞。十月雷雨。公与同僚上劄请修省。十一月。三告乞递。 不许。勋宰于登对。语侵公。公上劄乞罢。 不许。刑曹启请以公州人郑霶等匿田不赋。将枭示。公启曰。此辈奸滥之罪固当。但人命至重。因一人之诉。遽枭六首未安。 上令该曹改议以处。乙丑正月。兼右副宾客。二月。 世子行冠礼。公承 命作图以进。礼毕进一阶。辞 不许。公以正二品为都承旨。非旧例乞递。三月。遭长子丧。上疏乞护柩南归。 上曰。郑杺竟至不救。予甚嗟惜。子丧解职非例。 不许。三告始 许递。夏拜大司宪。七月以先墓加土乞暇。仍请递。 不许。既归。授议政府右参赞。俄拜刑曹判书。十一月。拜大司宪。请罢诸宫家沿海鱼盐之利。禁士大夫关节干请之弊。勿给复内需奴。丙寅正月。 上遭 仁献王后丧。欲行三年之服。公请行不杖期。二月。上劄进丧礼六条略曰。窃覸 殿下近年以来。舍己从人之德。渐不如初。遭丧以后。又为至情所蔽。听言之际。显有喜同恶异之心。夫人君居崇高之位。挟雷霆之威。行之以喜同恶异之心。则惟意所欲。下莫敢忤。岂不顺适于己私。而其秦庄士日远。谄言日至。终至于丧邦。何哉。臣之所陈。殆千百馀言。而无一句半句同于 殿下者。固知无足取悦而适以疚 殿下之怀。顾其缕缕不已者。实出于闲邪弼违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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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 圣明勿以逆心而求诸非道。幸甚。 上答曰。观卿劄辞。据经引礼。反覆论难。足见专门礼学。但杖期一节。既论以父在母丧之礼。则以杖即位。有何失乎。此外所论当体念。先是。 上令礼官议私亲称号。公以为宗统大义固严。然 殿下既以亲孙人承。无两考之嫌。当称考而不加显字。廷议皆从之。至是有重臣请为三年丧者。公以书折之。俄拜大司宪。上劄数千言。略曰。窃念 殿下之忧勤愿治。四年于玆。而治具之渐长者。未见其日进。而但见其日退。当 殿下拨乱反正之初。革旧鼎新之日。臣民之所以鼓舞耸动蕲望于 殿下者如何。 殿下之所以淬厉奋发而自期待者如何。而今日之所成就者乃止于此。不惟臣等为 殿下惜之。窃想燕闲无事之顷。中夜不寐之时。必有穆然深思。慨然长吁。而不胜其忧惧者矣。惟其鼓作振发之机。系于 殿下之一心。故敢以诚之一字。为今日应病之药。伏愿 殿下留神澄省焉。 答曰。劄辞俱是格言。予敢不惕念而思改哉。近日哀疚。不接贤士。阙失之日积。良以此也。寻递授副护军。以焚黄乞暇。未及行。复授大司宪。力辞不拜。累告始递。即拜副提学。俄迁大司宪。时殿试取才。有循私之语。公启请罢榜。且请举子勿给烛。九月。递授同枢。冬拜大司宪。病递。俄授副提学。乞递 不许。十二月。遇次子丧。丁卯。请递职归葬亡子。 上答曰。观卿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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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惊惨。论思之任勿辞。趁即往来。仍令葬需题给。遂尽室南归。行到清州。闻奴贼入寇。还朝承岭南号召之 命。传檄道内。人皆思奋。应募者众。阅兵调粮。将次第前赴。俄以贼退而罢。四月。复 命于江都。寻扈驾还京城。五月。上劄论时务略曰。自古人君遇非常之变者。必立非常之志。然后能兴襄拨乱。以卒建非常之业。志苟不立。因循颓惰。不能自强。终于不振矣。徂玆戎虏之祸。尚忍言哉。边疆失守。列城瓦解。西土生灵。剪为鱼肉。至使 君父蒙尘。庙社播越。今之旋 驾旧都。亦燕雀之处堂耳。呜呼其危矣。古人云。多难兴邦。殷忧启圣。此正 殿下生忧患之秋也。愿 殿下毋自沮而益自强焉。日夜淬励。毅然发奋曰。岛栖之耻。可不雪乎。胁盟之辱。其忍忘乎。犬羊之与和。其可恃而为安乎。寤寐一念。惟在于湔羞雪耻。而不以一毫玩愒之心参错于其间。则 殿下之志立矣。俄除大司宪。递授同枢。又拜副提学。上劄论时务略曰。天下万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心。传曰。有耻而后能知愤。知愤而后能自强。自强而后能行其政保其国家。伏愿 殿下毋忘会稽之耻。立之以刻苦之心。持之以悠久之诚。则当不患洒耻之无日矣。移拜大司宪。七月。递授同枢。即拜副提学。乞解职浴椒井。 答曰。勿辞。趁即往还。又拜大司宪。上状辞职。十月。闻李仁居之变。还 朝拜四宰。移副提学。辞 不许。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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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参鞫柳孝立逆狱。故事参鞫之官。有参勋之例。即上疏辞之。四月。除四宰兼知义禁。五月。还副提学。公以馆职兼禁府不便。上劄请解。 从之。六月。加正宪。七月。上劄论边事。八月。应 旨上劄论时务。己巳春。有白虹贯日之变。上劄请修省。寻乞暇焚黄。四月还朝。以病辞。 上曰。予以寡昧。赖卿辅导。卿去未久。予心茅塞。论思之长。非卿不可。宜勿控辞。闰四月。承 东朝令。写进九思九容。五月。移大司宪。以右手不仁。三劄 许递。旋拜右参赞兼同知 经筵。三告 不许递。移拜礼曹判书。乞解职南归浴椒井。给暇。七月辞朝。上疏乞致仕。 答曰。卿在经幄。启沃弘多。趁速来副予意。九月。拜吏曹判书。兼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累辞 不许。公既不得命则公心正色。不激不随。庶欲调和士论。恩怨不恤。而范贾之衅。可期帖然矣。庚午二月。知贡举取才。品藻高下。毫发不爽。初。士之为文。或以奇怪相高。自公提衡。而时文之浮杂无体制者始变。而尚典雅矣。四月。椴岛乱。刘兴治杀其主将陈继盛。朝廷遣将讨之。公上劄言不可。十一月。迁 穆陵。承 命撰志文以进。时 梓宫启攒。与贺至相值。礼官请哭讫行贺。公谓一日之内哀乐并行未安。请停贺礼。从之。寻引疾乞暇而南。到稷山驰启乞解职。 从之。辛未二月。乞递文衡。再疏得递。三月。以大司宪 召。不赴。四月。 上用勋宰议。将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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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 元宗。欲遣使直请 天朝。公以为大礼所系。虽在病退中。义不可不言。乃上疏以陈之。略曰。追崇所生。跻之祖庙。夫人知其不可矣。况以 殿下明睿好礼。宁有不知之理。特为诚孝所蔽。而不自知其过耳。夫诚孝岂非懿德。而失其则则为过。则者理而已矣。孟孙问孝。圣人答之曰无违。无违者。生事葬礼。不背于理之谓也。臣未知 殿下此举。果能不悖于理而合于礼乎。礼经之论此。不啻多矣。臣请为 殿下陈之。仪礼子夏传曰。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不得祖诸侯。据此则 大院君不得祢 先王。 殿下不得祖 先王。而特以有拨乱反正之功。承大统为 宗庙主。彼以 大院君为私亲。 殿下为适孙当立云者。其无据甚矣。 殿下但知生我者之为恩。而不念祖统之至严。虽制礼之义截然有分限如此。而不惮于违越。徒以所蔽者厚也。六月。闻虏骑入寇。舁疾发行。到报恩。疾甚不得赴。自是病势弥甚。八月。 东朝下札问疾。十月。 上遣医看病。 东朝亦令宫官来问。十一月。授左参赞。壬申正月。乞致仕。 上批曰。此非旧臣辞退之时。调理上来。二月。移卜梅湖。子弟忧公之疾。以其地清胜。或有益于蠲滞而养气也。三月。上疏乞解本职及兼带。 许之。六月。 仁穆王后升遐。公以病未会哭上疏。九月。拜大司宪。上状辞。癸酉正月。病亟而苏。六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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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丁丑。启手足。讣至。 上辍朝 赐赙。特 赠议政府左赞成。 东朝将举哀。礼官以为宾客无举哀之例。 上教曰。此人多教诲之功。举哀何妨。用其年八月二十五日甲申。葬于咸昌县检湖之西卯向之原。用治命也。自 上致祭。 东朝别赐赙有加。遣宫官致祭。仍看葬。令曰。郑宾客平生嗜礼。宫官毋失礼。远近儒士来会者四百馀人。有文集若干卷。思问录,朱文酌海等书。其规模之正。志业之伟。必有以理而求者足以知其心。以事而考者亦将信其迹。不待后世之君山。而亦有知太玄者矣。公尝辑古今丧礼。名曰丧礼参考。未及成书。公骨格高耸。目光炯炯。神气清肃。论议英发。其学以五经四书为根基。以濂洛诸贤为正脉。礼文则讲行文公家礼。参之以礼记,仪礼诸经。而于朱子书。尤极力探赜。贯彻天人之微。洞析王伯之辨。其存诸心者无杂。践诸身者有力。绝群之资。实间世而一生。宏博之识。亦兼包乎众美。其以此而行乎家则事亲尽其孝。居丧尽其哀。每以养不逮亲为至痛。衣食不给于身。而粢盛必备其物。早朝而起。冠带谒庙。祭祀之礼。至老不衰。笃于友爱。有女弟贫乏。剖财以均其食。推之以事君则忠爱出于天。每于入对之际。齐戒必预。忱意必积。陈朝廷得失。说古今治乱。文义之外。反复推求。归之于人主。期以感动 天听。与人言。剖析义理。随资所及而提诱恳到。其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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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民则曰。安之而已。无扰之也。导之而已。无害之也。恤穷民如保赤子。育多士如养稚禾。明谨条章。施置得宜其趣要归于仁厚。其政不流于解弛。凡在所过。皆有遗爱。可见君子之学成于己而及于物。其规模体段之著于风绩者。自不能掩矣。以此而措之。将经理一世。挽回古道。中遭否塞之会。深闭寂寞之滨。无复有当世之念矣。 圣主更化。风云遭遇。机鸣籁应。意喻色受。向之所不遇于世者。至是而始有需用之望。而岂知难进之节已见居位之不安也。当 章陵之议始。以玉堂之长。承博考之 命。乃进礼经之说。其言曰。 圣上以继别之宗。践 宣祖之位。其事体之重如何。而可以伸情于所生乎。尊祖义也。亲亲恩也。义之所存。恩有所屈。尊之所压。私不可伸。其见与勋宰不同。每有所启。辄为所沮。十年立朝。引退之日居多。如立矮屋之下。抬头不得。尚何望于展布其四体乎。其抱负之大有足以任世道之责。而命途之舛。终未免为清议所惜。岂非贤者无禄之由乎天。而道之将废也有其命也。然而以正论直节。负当世重望。东南多士讲学论礼者。率于公而取正。闻其教而知所趋向者不知其几人。则其有功于世教者固有所在。其所施之未究。奚足道哉。公之平日所上章劄数卷。辞意剀切。文章精妙。其中戊申论新政一疏尤卓荦。而癸亥以后所陈。亦明白恳至。忠厚之意溢于言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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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气之直。辨礼之详。求之近代。绝不多见也。学识之蓄于中者既有其本。故患难之至自外者虽不可堪。而前后缧绁之遭。谗毁之来。一以理而排遣之。终无所挫抑。可见其知之精而守益固。养之裕而得益深。非所谓良玉之雕磨而益光。姜桂之至死而愈辣者乎。其为诗。心得而手应。能说道人所不能形容处。然待境而成。未尝强作。盖谓诗是小技。不可于此而枉费吾心力也。不喜著书。见人好立私见。有同异于先儒之说。必正色责之曰。新学后生。惟当笃信师说。究其本义而已。至于假窃形似。𥳽弄笔舌间。自以为得而卒无所据。其不为讥佛骂祖之归者几希矣。与人言。必思而对。所言精凿有徵。临事慎重不轻发。胸襟坦然。不以恩怨而概诸心。常恐于此用心一差。未免于忮刻之归。谦挹自将。绝无务伐之出于口。虽以所蓄之厚。而其所自处欿然。若无所有。尝戒子弟曰。人须有无所知无所能之心。然后终可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至于声闻过情。尤其所恶。常曰。名之于身。不啻如浮云。世之有小技而自衒者固为浅浅。而至于子弟之爱父兄者。必求名笔以铺张无实之事于身后。亦岂诚信事死之义也。每以世之无人才为叹曰。上之所以育才者固无其道。而下之所以自处者亦局于卑近。习辞章记诵。幸而决科。则视此学为筌蹄。识见既蔑。践履亦阙。上而立朝则无仁义之陈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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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而临民则无教导之及于物。何怪乎世道之愈下而愈晦也。雅性泊如。于世间奇丽之玩。一无所好。其平日所寓兴者。惟泉石之胜。晚就愚伏山中。临溪缚屋。置濂洛诸书。为积年家计。读书意倦。则相羊水石之畔。乐而忘返。其自得之趣。往往发于吟咏。邂逅晚达。感激 圣恩。虽黾勉就仕。而若其穹爵腴禄。实非雅尚所在也。慨此学之寥寥。忧士风之不竞。庶几整顿坠绪以卒旧业。而疾病遽乘。南岳新摧。呜呼痛哉。公娶全义李氏。部将海之女。无嗣。继娶真宝李氏。忠顺卫洁之女。察访寿苓之孙。参判堣之曾孙。俱封贞敬夫人。生二男二女。男长杺。有隽才擢巍科。拜艺文馆检阅。次㰒。志行不苟。为侪辈所爱重。皆不幸短命。女适生员卢硕命,教官宋浚吉。侧出男栎。万户。检阅有一男一女。男道应。女幼。卢硕命有一男二女。男思永。女幼。宋浚吉有二男二女。栎有一男。皆幼。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行正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提学。 赠谥文简公李公行状。
公讳睟光。字润卿。姓李氏。 太宗恭定大王子敬宁君讳祧(一作裶)。于公五代祖也。高祖讳稙。牟阳君。曾祖讳承孙。仙槎君。祖讳裕。河东君。考讳希俭。出为季父神堂君讳祯之后。事 明宣两朝。位终兵曹判书。累 赠领议政。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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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柳氏。封贞敬夫人。淑懿纯明。有士行。判书公尝为司谏。斥柄臣横恣。出为长湍府使。生公于湍之公廨。即嘉靖癸亥二月二十日壬申也。母夫人屡梦黑龙夭矫。弥月而寝大。公既生。颖异出凡。自幼端悫无嬉好。五岁。解属文。造语辄精工。一日。判书公命赋雪。对曰。庭前有月松无影。槛外无风竹有声。十三。通四书二经。十四。游国学。已崭然不群。十六。中解额。己卯春。判书公捐馆。伤毁过礼。辛巳服阕。领试荐。公以早失庭训。不力学自立。则无以扬先绪而慰慈望。闭门读书。彻夜不寝。壬午。登进士。乙酉。擢文科。选补承文院副正字。戊子。以能习华语。居魁 殿讲。受厩马之 赐。秋。例升正字。冬拜艺文馆检阅。己丑。迁待教。因事罢。寻叙奉教。时郑汝立逆狱起。史官多因连累而罢。公例拜成均馆典籍。迁司宪府监察。庚寅。历司谏院正言,户兵二曹佐郎兼知制 教。夏。差 圣节使书状官朝京师。冬。竣事还。出为黄海都事。录光国平难原从功臣。辛卯。拜礼曹佐郎。迁正言。因廷课高等。 特赐豹皮。六月。选入弘文馆为副修撰。移司宪府持平。十月。拜吏曹佐郎。俄以事罢。即叙入玉堂为校理。还吏曹正郎。壬辰罢。四月。倭奴大举入寇。中外震惧。防御使赵儆辟公为从事。即日驰到金山。巡边使李镒已败绩于尚州。贼势日炽。所向劘剥。防御与诸道之兵。溃于龙仁。公闻 大驾西巡。大夫人避兵北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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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阻绝。方寸已乱。而顾使命未复。将诣 行在而路已塞。出没盗贼之冲。阅八月。谒 东朝于成川。仍奔问于龙湾。即授副校理兼备局郎。九月。上疏请访老母生死于北方。初。道路梗塞。朝讯不通。咸关以北。往往利贼所诱。执使臣及守宰以迎贼。至是 上命公省家。兼差 御使以谕之。公承 命驰进。谒大夫人于明川。仍乘遽入军中草檄文。晓以祸福。激以忠义。一路感戢。乘时乐祸之徒。遂至鳞帖。癸巳正月。复 命。拜持平,校理,兵曹正郎,献纳兼备局郎。夏病递。移校书馆校理。历兵曹正郎,弘文校理。秋拜侍讲院弼善,司宪府掌令。兼春秋馆编修官。俄升执义。上劄条十弊。请坚定 圣心。以修攘自奋。策励群臣。以玩愒为戒。 上皆优答。十一月。随 驾入都。时庶事草创。辞令丛沓。凡仓卒所制。多出公手。笔势如飞。文不加点。诸学士大服。冬。撰集变后节义四卷以进。华使闻之。取去中国。甲午春。参鞫宋儒真逆狱。 赐厩马。六月。超拜承政院同副承旨。盖异数也。冬升左副。递授大护军。兼承文院副提调。乙未。拜右承旨。递授兵曹参知。二月。丁内艰。敛殡葬祭。哀礼备至。不以时当兵乱而有所歉也。丁酉四月。制除。拜右承旨。病递。五月。拜成均馆大司成。时 天将杨元镇南原。公差度支将。管理饷道。 上察其草土毁甚。 命勿遣。秋。皇极殿灾。以进慰使如京师。戊戌春。还朝。拜右承旨,礼曹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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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拜左承旨。寻递还兵曹。己亥正月。复右承旨。递授佥知中枢府事。由兵曹还政院。十二月。拜吏曹参议。时翕訾方炽。公控病免。庚子春。历兵曹参议,大司成。五月。拜大司谏。献纳李尔瞻啸聚无赖之徒。百计挠之。公恬然无动。出而控免曰。贤相去位。国事日非。所谓贤相。指柳西厓也。遂递拜兵曹参议。辛丑正月。拜副提学。二月。递拜大司成。兵燹之后。文庙草创。始请重建。庙宇讲堂次第而成。六月。移兵曹参议。冬。 皇太子册礼成。公差都司迎慰使。行到箕城。坠马疾笃。递拜护军。壬寅夏。拜吏曹参议。病递。五月。拜副提学。 宣庙册继妃。以庙见一节非五礼仪所载而不举。公上劄极言其不可。冬拜大司谏。递护军。癸卯六月。由兵曹参议拜副提学。自正月至是。累受厩马之 赐。皆以经史校进也。秋拜吏曹参议。甲辰夏。授兵曹参议大司成。录扈 圣原从功臣。先是。当路者颛政柄。区别异己太甚。公甄叙人物。惟贤是用。柄臣欲以所亲之无赖者通显路。公毅然持不可。积与相忤。会。 宣庙将受尊号。公不肯参廷论。由是益不安。丏外授安边府使。乙巳春。上任。夏大旱。秋大水。加以边遽未休。徵发且烦。公能调其缓急。劳徕尽心。 上赐帛以嘉之。府故杨蓬莱士彦所理也。凿沼种藕。中废不生者数十年。至是复生。父老异之。丙午三月。以病归。翌年冬。除洪州牧使。方伯上治状。己酉四月。以病解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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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二年也。秋拜佥知中枢府事。迁兵曹参议。俄授都承旨。庚戌六月。 宣庙祔礼成。特除礼曹参判。兼承文院提调。秋拜大司谏,大司宪。皆辞递。八月。差奏请副使。请降 世子章服。前后奉使。行褚萧然无一物。一行译胥。皆称冰檗之操世无其比。在会同馆。与安南使臣冯克宽相遇。冯善吟诗。见公唱和数十篇。不啻若拱璧。归而誇所得于其国。适有我国士人赵完璧为日本所掳。转泊安南。其俗争诵公诗曰。此乃你国李芝峰作也。完璧后归国。具道其见闻。壬子五月。使还。进阶嘉义。秋历大司成。兼同知春秋馆事,大司谏,兵曹参判,大司宪。冬拜副提学。光海用术士言。欲迁都交河。召宰执议。人情惶惑。公率群僚上劄曰。风水之说。不见于经传。而作俑于后世。其术荒诞无所稽。夫所谓会议者。或便或否。欲取其折衷之论也。今懿信之言。国人皆曰可罪。移都之事。国人皆谓不便。其便其否。无待于议。天作神都。定鼎于玆。为万代巩固不拔之基。若术者之言可信。所谓福地。宜无过此。 宗社在此。臣民在此。一朝无故委而去之。则 祖宗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乎。经变以来。疮痍甫集。顾不谅时势。强拂人心。驱诸荒野之中。使当营缮之劳。群情沸腾。国事溃裂。变故之作。将有不可言者矣。光海追崇本生母金氏为恭圣王后。请册命于朝。公又上劄曰。家无二尊。礼无二嫡。大经大法。至严至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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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于仲子。僖公之于成风。春秋深非之。亦未闻鲁之二君追请册命于天王。岂非守礼畏义而不敢为也。古人所谓私称于国中。不出于境外者。斯可见矣。今世之士稍知读书者。皆讲明此义。况中朝识礼之人。若引经斥之。所损非细矣。时光海政厖。厌闻谠言。莫敢言其非者。公独毅然不挠。士论多伟之。癸丑。再除大司宪。皆不拜。时群奸煽祸。杀公族。夷国舅。家耄殆尽。至钥 国母于西宫。将谋贬号。公议不染迹。拜大司成未几辞递。自此投身冗秩。丙辰八月。出为顺天府使。有风绩。府民刻石以记之。既归。就水原村墅。见时事日变。奸人肆毒。正人之以道自守者。皆被指摘而中伤。公栖遑圻邑。无所税驾。静闭一室。虽一家之人。惟闻警欬。罕有窥其面者。前后拜大司成,兵曹参判, 诏使迎慰使。皆辞不就。光海举公及崔瓘,郑晔名下教曰。当此主辱之日。偃息郊圻。无意陈力。人臣之道果如是乎。公上疏陈病惫不任状。壬戌。又教曰。秩高如郑晔,李某。一切不仕。未知其故。并令招集。备局启曰。人臣不仕。岂其本心。或身病而退去。或不合时议而有不敢进者。宜令代言恳谕。观察使劝出。势甚敦迫。公益坚难进之节。暂至京即还。癸亥三月。今 上举义反正。即以都承旨 召还。俄兼弘文馆提学。夏拜大司谏。未几病递。七月。授吏曹参判。冬。递拜工曹。甲子春。李适叛。 大驾南狩。公扈跸还。迁大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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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资拜议政府右参赞。十月。制 王大妃玉册文。特加正宪。十二月。递拜左参赞兼同知 经筵。乙丑。历大司宪,工曹判书。因灾异应 旨上劄曰。人事形也。天变影也。影之在天者。窅尔而难徵。形之在人者。灼然而易见。若以人事之未尽者言之。励精图理。 殿下之志非不切至。而施措之间。有未尽实。率职奉公。诸臣之志非不勤矣。而奉行之际。多不着实。以致绩用无成。治效蔑著。国事日以委靡。朝纲日以紊乱。夫天下之事务至广。所以操之者诚也。诚即实也。若不务实。而徒欲以文具勒成治功。则万段事为。悉归虚套。譬犹画饼充饥。毕竟无可摸捉处矣。诚欲 殿下尽诚于上。责实于下。以实心而行实政。以实功而致实效。使念念皆实。事事皆实。则以之为政而政无不举。以之为治而治无不成。故敢以懋实二字进焉。因历举十二条曰。勤学之实。正心之实。敬天之实。恤民之实。纳谏诤之实。振纪纲之实。任大臣之实。养贤才之实。消朋党之实。饬戎备之实。厚风俗之实。明法制之实。缕缕万馀言。明剀痛切。无非治道之药石也。丙寅。历左参赞。固辞乃免。丁卯正月。虏骑渡江。列城皆溃。公随 驾入江都。以病递。三月。拜大司宪。寇退。百度弛紊。时议尚铦厉。公持论主宽恕。傅以平法。人情乃安。四月还都。再授大司宪,左右参赞。戊辰六月。递拜副提学。七月。拜吏曹判书。三辞五疏不得 命。乃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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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职死矣。于是清品流。抑侥倖。苞苴不行。关节不通。劳勚者必先注拟。淹滞者次第迁叙。且谓国家多事。非平时之比。虽有出人之才。恐不能济事。岂可尚循旧例。依次用人。是以。馆职则必先其有学者。治事则必取其有干能者。吏治则必以声绩屡著而利泽及民为先。才能毕萃。分治百职。尤绝远嫌疑。自 上称其秉铨之公。尝病未赴衙。同僚循例请除惠民署提调。冀便于医病。公以自占便局。于义未安。再控免牍。一日。患风疾。 上曰遣医药诊治。时公之子圣求为全罗方伯。法不得归省。 上遣宣传官。谕令急归。公以重任在身。未得释负为深恨。公之二子上章陈其意。得递知中枢府事。以十二月二十六日壬子。遂不起。讣 闻。辍朝市。吊赙赐祭。以二子录原从勋。 赠领议政。谥曰文简。(勤学好问曰文。一德不懈曰简。)哀荣之典。至是而备矣。公早岁而孤。不经师授。而已知俗学之外别有吾人治心行己之大方。余于少时。尝闻公之文雅迥出辈流。其后得与公同榜司马。见公于泮中。耳其言论。目其威仪。才华逸发。声望夙著。自不觉改容而致敬。公资禀清劲。充养完粹。精纯之气达于面目。动静端详。自有成法。其立于朝也。必以尽忠报国为心。壬辰之变。防御始请为从事。怜公独子有老母。许以将母来谂则公慨然不许曰。家国事不两立。何贰节于夷险乎。丁卯之乱。 上命老病朝绅任便择所往。时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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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圣求以吏曹参议。护 东朝于全州。敏求为林川守。所亲忧公衰病。多劝公南出。公曰。君仁臣忠。吾一息尚存。敢自便乎。其居家。整摄衣襟。终日嘿然。口不出俚语。身不设惰容。至诚接物。和而有礼。客无卑少。必下堂迎接。虽奴隶之贱。未尝加以恚詈。其出而为郡。范物以躬。处事以法。令不烦而民易使。刑不用而事易集。其所理虽剧。而治之常有馀。与世之宽而至于纵。严必伤于刻者异矣。尤留意于学政。月朔会诸生于乡校。叩击无倦。诲谕勤至。由是士知劝慕。邻邑之士皆闻风而坌集。横序不能容。尝言吏之临民。慈详为本。芒刺误触。四体怛然。况可刻刑以伤同胞耶。 祖宗朝重滥刑之律。吏有杀人。终其身不叙。今之喜杀偭仁者。独无罪而有赏。何欤。其论治道也。 祖宗法度。不可纷更。欲以小知而变旧章。犹以拙斲而修大厦。况大乱馀民。仅保膈上气。药饵以调之。犹患于阏其生。况以苛政而促之耶。 更化之初。朝议患良民浮游无定居。欲行号牌法以维之。公曰。民居之无定。在于民产之无恒。欲以安其民而反以扰其民。可乎。其读书也。不喜汎滥杂书。案上惟置性理数册。尝曰。简以制烦。静以制动。沈潜乎训义。反覆乎句读。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将以体之于心而行之于身。涵而蓄之。发而为文。词华浑厚。笔力雅健。皆本于义理。而至于文采之靡丽。乃其馀事。今观采薪诸录。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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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之皆有得于体验身心。而非考索探讨之致也。至其诗章则如玉之温润缜栗。出于天成。体裁具存。意味隽永。沨沨乎有古之遗音。尝论诗曰。始盛唐以上。体气不完。下此卑弱。五言古诗。汉魏乐府。其尽善矣。鉴识绝人。品藻高下。多在骊黄之外。余尝同公再典试选。虽烛下朱草目力易倦。而必寻行逐句。一一勘过。神采精明。昼夜不懈。可见其随事尽敬。不但衡尺之公而已。尝谓余曰。吾少时为习气所使。误用力于诗文。设令得到陶柳门屏。毕竟干我何事。又曰。古人以文章太盛。为天地之病。然则人之有文章。亦人之病也。暮年为学。如秉烛之光。收拾所得。为身心之助而已。岂可分精力于小技。而蹉过却亲切工夫也。尝著学戒曰。余自年十五。粗闻为学之方。从事于收放心一节。而为文字所误。虚度半生。越自知非之岁。瞿然觉悟。思欲洗除旧习。间就圣贤言语。反覆寻玩。以求道体之所在。而默与心会。似有所得。至于老释之说。其同异得失。亦颇领略。明知其不足惑也。然后始于学问上。信之不疑。嗜之不厌。以为天下之乐无以易此。而疾病昏惰。不能专精用力。又无师友讲明之助。顾以衰朽之身。欲为初学之士。日暮途远。诚可慨也。戊辰元日。作自新箴以自警省曰。年不再新。德则更新。人苟得新。虽老犹新。老何由新。惟学能新。改过则新。迁善则新。舍旧就新。是谓一新。圣贤道新。亘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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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之作是箴。在易箦之岁。与张紫岩作不欺铭。前后同符。其俛俛孜孜。死而后已者如是。公之所学与所行。虽不可覼缕。而若撮其概而言。其质粹而明。其学醇而正。其立心欲无愧于屋漏。其制行欲不违于天理。其平生所树立。既有定力。故其出处大节。亦屹然不挠。自筮仕之初。杜门敛迹。未尝有私谒。白沙李公尝叹其绝意名宦。而得铨郎。一松沈公言其嶷然独立。为今世第一流。晚而靖退。尤炳于消长之几。常视势利如臭秽。虽以权奸尔瞻之利诱祸怵而不能动。国舅金公之邻比相厚而不能邀。玉雪其躬。操履无玷。虽当朝议携贰。物色标榜。而独能保全名节。为元祐完人。其所养之厚。于此而愈验矣。尝言人之有守。而为利害所移夺者。只是见理不明。又言须顺处逆境。然后此心常泰然。而无动于外患。尤慎于取予。斥远私谒。俸禄之外。无丝毫取于人。晚岁家益落。有时甔储悬罄。而至于奉寡娣恤穷族。资给备至。恩无所阙。方其启手足。犹以毋受丘卒雇债。申申作喉中语。其欲得正而毙。不以病革而变。常时嗜好。绝远于人。声色纷华。一无所近。床榻萧然。处之甚适。尝考礼书。制深衣巾带。至是属纩。亲宾就而为敛。且曰。无以文绮溷我公。但用绢素。从治命也。常曰。吾以空疏。过蒙宠遇。二子又超擢踰分。倚伏之数。常所懔懔。而顾 圣眷太重。而引年又无例。虽欲屏退闲地以终馀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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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易得矣。噫。公之雅尚如是。而既不得自由。则惟其恢张公道。汲引善类。庶几消党论而清仕路。调鼎饪而斡斗枢。此实 上意之攸注。舆望之所属。而惟天不慗。维岳其颓。殄瘁之恸。实中外所同。而然而君子之有恃于德人而无憾于神理者。岂非以其所未究于厥施者。尚有待于其后也。二子文学行谊。为一时隽望。而阖门又习成忠厚。无一毫忮刻意。其福禄之盛。方来而未艾也。况其仁义之言。将流布无穷。有足以传诸不朽也耶。然公之所以自托于不朽者。固有其本。又何待于文字耶。公念余伉拙之性短于通方。必诱掖而药其失。推挽而玉于成。戊辰。余以言触讳。几不保。公独剪拂于众谤之中。虽以此惹闹而亦不悔。玆可谓护公道如命脉。不以世之好恶而为用舍也。噫。哲人亡矣。吾道孤矣。岁月飙驰。典刑日邈。俯仰今昔。为之泫然。知申事与大谏以公行状见属。顾余忧患以来神思荒茫。形容行迹。既非笔力所逮。且覸其家状。其辞谨严。不当以赘语为。而但念从游之久。其言行之濡染于耳目者。状中所不及。故略叙之。庶几不溢美不失实。将以传信于后也。噫。公之四十年立朝之久。政事之大。才猷之高。非可以一二数。而然而人不以此而称道于公。公亦不以此而自居。至于论今之渊德宿学有足以辅君而镇俗。为搢绅表率者。则必首及于公。此岂余之私言也。公所著述甚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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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以文艺传家。删削居半。见录诗文二十三卷。采薪杂录一卷。读书录解一卷。题辞一卷。秉烛杂记二卷。警语杂编一卷。剩说馀编二卷。芝峰类说二十卷。升平志二卷。纂录群书二十五卷藏于家。翌年二月十一日丁酉。葬于杨州西山之长兴里。从先兆也。夫人安东金氏。乙卯卒。公志其葬。世系阃范。俱载志中。至是同茔祔。二男。圣求。今为承政院都承旨。敏求。今为司谏院大司谏。一女适承文院副正字权儆。先殁。圣求娶舍人权昕女。生四男二女。尚揆,同揆。女适承文院副正字李一相。馀幼。敏求娶牧使尹晖女。生二男一女。元揆,重揆。女适士人申升。权儆生三男。跻,迹,趾。四女。适尹元举,金挺坤,韩后琦,李明徵。曾孙男女若干人。俱幼。
通政大夫,承政院左副承旨,知制 教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金公行状。
吾乡法家。有世济德行者。曰后溪先生父子也。后溪以经明行修。著闻当世。被徵为玉果县监。未几卒。其长子沙潭公亦种绩文学。卒莫大施。公。沙潭之弟也。谓可以究贤父兄之业。而亦世于中身。何司命之不可恃也。纂其懿行。谂诸方来。亲旧事也。何辞焉。公讳弘微。字昌远。自号省克。世为尚州人。国初名学士尚直。其六代祖也。学士生都染署丞讳慎知。丞生通礼门通赞讳克忠。通赞生建功将军讳礼康。建功生将仕郎讳允俭。将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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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范。即后溪先生也。妣曹氏。昌宁著姓。嘉靖丁巳二月某甲生公。聪慧异常。手指屏间字画如有识。虽盛恚而啼。抱置屏间则辄辍声嬉笑。六岁。先大夫疾甚殆。乳姆徙诸傍舍。忧闷不食肉累日。七八岁。读书晓大义。步趋有尺寸。十岁。从先大夫于任所。一夕。先大夫属疾。公晨夕焚香乞亲算。不获命。日夜号哭。守制如成人。长公闷其柴毁。不肯督学。泣请业不辍。盖自是以后得向上一着。知俗学举业之外又别有吾人用力处。阖门守静。危坐竟日。慄慄捧盘水。言语有节。暨长。游西厓柳先生之门。服闻至论。会通其要旨。认得道义本体不外是心。期以涵养积累为受用之地。取古圣贤书。熟读精思。游骛殆遍。句解章释。段段烂熟。尤深于理学。无不淹贯。不惟默契于心。又能体验于身。东南文献之望。将属公矣。强记过人。经目辄诵。尝游黄涧驾鹤楼。壁间有题咏律诗八篇。公大醉看过。若不经意。后举诵不一差。其为词章。必本乎理。温纯条畅。不为奇险语。己卯司马。中第二人。自是隽望日播。一时韵人皆折节内交。时有秩高使臣求见。有介绍之道。公谢不见。乙酉大比。策名乙科第二人。入弘文馆为正字著作。移拜艺文馆检阅。寻升副修撰。时长公亦在玉堂。入直承明。棣萼交辉。归觐慈闱。彩服联袂。世以为荣。己丑春。呈病在告。递玉堂职。授工曹佐郎。六月。拜吏曹佐郎。十一月。逆狱起。搢绅有误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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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而横罹其祸者。公亦坐是革职。家食累稔。壬辰兵乱之初。始蒙 涣恩。七月。除庆尚左道都事。翌年夏。以忧去。 上谓侍臣曰。金弘敏兄弟见今安在。仍称弘微学问该博。其为 睿奖如此。乙未服除。拜校理未赴。移拜吏曹正郎。八月。拜校理,侍讲院辅德,司谏院司谏。十二月。递授成均馆司成。丁酉。还拜应教。俄迁司谏未久。超授承政院同副承旨,知制 教兼 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转左副承旨。六月。差备问使往辽东。时海寇未殄。戎务丛沓。兵部移咨。择练悉军事者驻辽阳备答问。故有是役。十一月复 命。拜刑曹参议,大司谏。移授吏曹参议。戊戌八月。病递。九月。复授大司谏乞递。寻拜左副承旨。引疾愈力。盖公之识见。了然于斯道否泰之际。进退一节。已自有胸中成算矣。正月。调青松府使。辛丑三月。病递。壬寅秋。除骊州牧使不赴。甲辰七月。除江陵府使。乙巳秋初。偶感微恙。仍值水溢之变。漂尸暴胔。所在惨目。公力疾巡视。吊死恤饥。益致劳伤心气。病遂沈笃。十月十四日。卒于官。享年四十九。夫人奉柩归尚州。丙午二月壬寅。葬于梅湖山午向之原。公体识冲粹。容止端详。为学必趱近里面。先用功于本原之地。常喜诵心经附注曰。人不读此书。此心无顿放处。尝以薜文清读书录贻埈。且勉之曰。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此书随事箴警。一字一针。令人有惕然竦动处。其发而见诸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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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则秉心宽恕。耻言人过。人有来告。不与酬答。家人有失。未尝怒詈。徐以理开譬之。事君不阿意以取容。不矫行而沽直。进讲之际。冀积忱意以启发 圣心。间有质问。了辨如响。或钩引古语。连诵数十行以订之。细入腧髓。 玉音称赏。累居谏波。不喜抉摘细碎。惟邪正之辨。是非所在。如斩钉截铁。毅然持不可。出而临民则必欲诚服而德化。楚榜不施。清慎自持。一芥不妄取。所过有遗爱。盖其所养者厚。而规模布置素定于心故也。呜呼。今复见斯人哉。观人者本于世德。论学则考其源流。今于公而知贤父师教导之以正。而不但生质之美而已也。诔者曰。厥聪颖而端悫。自婉娈之未弁。服诗礼于家庭。务逊志以罔倦。蔼荣闻之旁畅。作邦家之俊彦。犹谦谦以挹损。不贤智以自先。闻过失而耻言。绝悁忿而不见。呜呼。是得其概矣。以公学问之醇。舆望之属。而晚值时论大变。翕訾方炽。制于唇舌。终于摈弃。岂非以贤者之信诎。有系于世道之消长而然欤。公所著文。成辄弃之。惟有劄子及杂著若干篇。仅见于玉堂诰院诸誊录耳。素性乐恺。与物无忤。故人皆爱慕之。尝赴任江陵。大学士五峰李公,都元帅柳川韩公皆己卯榜元也。最与相善。是日皆会。笑谓公曰。大提学,都元帅。吾等功名。何如江陵老守。公曰。两兄功名。吾则兼之。江陵为大都护也。一座哄然。时埈将赴京。公罄行橐资遣之。临别。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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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欷歔。岂知春明一别。遽隔死生也。一痛之外。行自病也。公娶丰山柳氏。 赠吏曹参判行原州牧使云龙之女。男珌,珩。女适士人权克载,生员金矩。一未笄。珌,珩幼而俊拔。能世其业者。德人所封植。福禄岂易艾耶。公从子副率瓛。奉夫人命来以状请。姑叙其大略。以俟立言之君子云。
资宪大夫刑曹判书吉川君权公行状
公讳盼。字仲明。姓权氏。其先出安东金氏。有讳幸。以秉几达权。受姓于丽祖为权氏。入我 朝。讳近以道学鸣于世。封吉昌君。号阳村。是后勋阀赫然。俱载世谱。高祖讳懿。社稷参奉。曾祖讳咏。沃川郡守。祖讳颐。 赠吏曹参判。考讳和。司仆判官。 赠左参赞。妣坡平尹氏。军器副正健之女。以嘉靖甲子九月十九日生公。年十一。怙恃俱殁。祖母宋氏。圭岩先生麟寿之女也。贤而有家法。命公就傅。严课所读。必以精熟为度。所与从游。必察其贤否。非讲论学业。辄诃之。不令虚度时日。由是德性凝定。已自幼时不为他技所移夺。声闻日益登播。甲午。补军资参奉。超迁地部郎。乙未。转交河县监。其冬。擢文科。己亥。授春官郎。充 圣节使书状官。还拜开城经历。辛丑。除成均馆直讲,司谏院正言,献纳。俄授大同察访。时华使将至。择迩列之有威风者。将弹压一路非法也。 诏使回。以侍讲院文学召。还升弼善。兼知制 教。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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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辅德。选入玉堂为修撰,校理。甲辰。出牧安州。涤籀数月。一境旷然无事。按使列治行以闻。 宣祖下书。有阖境按堵。一道治最之 教。赐表里以奖之。时朱,梁二 天使来。求见 高皇帝御制赐阳村诗。仍要见公。接话甚加敬。且题诗卷末。观者荣之。是后连有暗行监司褒启。丁未。拜司宪府持平兼侍讲院弼善。升应教,执义。其冬。庙谟以江都为重。极选通才。公膺荐赴任。规模之备。展拓之恢。外可以防寇患。内有以赡民力。 特命加通政阶。壬子。将行经界法。自公州解符为均田使。癸丑。超资嘉善。按庆尚道。先是。公之宗人上疏以吉昌嗣孙微替。请以公主祀。遂袭吉川君。岭南最称雄藩。加以地刳于兵。民困于饥。公能抚众以慈。治烦以简。明谨条章。流宣恺悌。且谓民生之未遂。由于赋役之不均。取诸道贡法之违度者加减之。且察道路之远近。贡赋之多寡。与凡各司例费及脚价多小。七停八当。皆有一定之数。要以行之久远。而无猾胥吞吐之患。釜山旧无藏舟之所。积年所备战船。每为风浪所荡折。公巡视海岸可掘处。凿成大港以藏之。至于易羸卒为骁健。变朽器为坚利。操练之规。皆法戚氏之制。于是而纪律之弛紊者无不整理。一路耸然改观。且谓提化权而振儒铎。须以兴学为先。而兴学之要。亦必以小学,家礼为本。遂作文以谕之。其略曰。小学,家礼二书。修身正家之法皆备。须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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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功。可以体验于身。 国家敦尚教化。必以此二书为劝课之要。每于士子赴试之日及入学之际。必讲此两书者。其意有在。为士者视为文具。无深究熟讲之实。买椟还珠。何与实得。俗习之不美。礼教之不行。职此之由。诚可寒心。合此两书。不过五六册。蹉过旬月之功。误了百年之身。言之至此。岂不慨然。今欲就一路多士。课此两书。不惟讲论其文。亦必服行其事。可见行于身而为礼法之士。化于乡而为孝悌之风。庶知菽粟之切。而免于皮体之刺。且于戎务之暇。大修太师墓。会亲族之在傍邑者。设花树会而告之曰。古者小吏之职。所以奠世系。以此治国而国有伦。以此治民而民不散。吾太师功业之盛。百世不斩。后属疏逖。视如涂人。虽欲收宗族厚风俗。得乎。然则吾之所以设此会者。实所以管摄人心。而为世族修睦之张本。是会。公之弟昕以舍人。奉使而来。公之子儆以正字。荣亲而来。内外族党至者三百馀人。其有恩而相亲。有礼而相接。至诚以相孚。实近古所未有也。甲寅春。闻子妇丧。再疏乞免。不允。乙卯二月。差 圣节使。既而传曰。此人熟谙边事。可使之整理舟师。遂拜三道巡检使。凡所施设。皆有条理。如轻车之就熟路。利器之遇盘根。所奏筹边四十馀策。皆次第修举。自是兼备局总舟师。或躬自巡检。或遣从事句检者前后十年。是年连丧二子。犹委之于修短之数。以理自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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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除罗州牧使。俄以西警紧急。移授江华。两邑之民。境上相争。有哭送而歌迎者。己未。拜贩曹亚卿。其生财之道。息费之政。皆可以为后法。癸亥。今 上更化。授咸镜节。 上下教曰。权某往北。边忧可纾。及到任所。其所以治兵抚民。一如治岭前轨。患北方文教久弛。又为文以谕俗。其略曰。上帝降衷。本无丰啬之别。而圣人设教。亦无内外之殊。大川广谷。虽刚柔不齐。而化民成俗。实治道所尚。本道以 国家丰沛之乡。而在北方岭海之陬。虽风气强劲。弓马为习。而若声教涵揉。诗书为业。则岐雍之俗。可以兴二南之化。句吴之地。亦足祛文身之陋。顷在成化年间。方伯李继孙用礼让之化。变朴素之风。亦一验也。奈何近年以来文教旷绝。善俗无闻。壬辰之变。至有降附于贼者。世遂以此贬绝其俗。至今污蔑之名未洗。可胜惜哉。惟民生厚。牖之孔易。反薄归醇。亦有其会。即今 圣上龙飞。万化维新。是宜一道相与感发。上体振作之政。下念变移之术。讲明人伦。敦行孝悌。为士则专尚儒术。不杂以他技。治词章为发迹之地。习礼节为检身之方。上以需盛世之用。下以为乡里之彦。业武则识洞六韬。志在四方。平居有裹革之愿。临战有复矢之志。以进退而为荣辱。一险夷而无变迁。至于凡民则勤俭以为家。和睦以为乡。无妄作非法之事。无妄兴非理之讼。相趋于善。无陷于罪。相与勉旃。以无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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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朝风动之化。天地之气。蓄久则发盛。孕灵淑出奇才。此实其会。甲子解归。拜承政院都承旨。引疾控辞。乙丑。升资宪。按圻辅。时 诏使再至。且有兴庆园之役。公左酬右应。事易集而民不扰。秋。因朴应晟告变被逮。 上知其冤释之。累辞乞免。 不允。丙寅秋。递持湖西节。是时公之疾已痼。而尚念 圣恩天大。誓以死报。强舁以往。时将行号牌法。科条甚严。各路奉使者。多以威风相尚。公独曰。为治只在忠信。若任威以击强。尽察以防奸。是犹激水而欲其澄。顾何益也。丁卯春。虏骑渡江。 世子南迁。军国之务。浩如丘山。公应机立办。事无不理。二月。降嘉义。十月。还升资宪。拜汉城府判尹。是后数年间。再任秋官长。谓听狱之道不原乎天。则纵有罪而良民受害。徇私情而国法不行。必欲大明公道。以革其弊。于是悉聪明以辨情伪。尽忠信以防诅诈。如权衡之设。不可欺以轻重。如金石之坚。无所挠于请托。听理必审。剖析当理。既决之后。人无再诉者。戊辰三月。差登极使。大臣以病重入启递差。秋升正宪。俄以台启改正。辛未四月十二日。以疾终于薰陶坊之正寝。享年六十有八。公常以泽物为心。自庶僚至大官。凡所履历。不择剧易。矩度整整。政声洋溢。如珠玉在佩。动辄有响。求其所施置。皆有宗本。自幼亲仁向善。汲汲如饥渴。天资明敏。且其所得于学者亦端的有据。病世之学者徒知袭先儒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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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蔑实于根本之地。其学以忠信为入道之本。以孝悌为行仁之始。自能胜衣。朝夕侍坐亲侧。翼翼油油。未尝有懈容。幼为从祖母李氏所鞠养。左右侍奉。尽其忱意。及殁。服齐衰三年。丧祭以礼。无间所生。伯氏清羸多病。公事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虽在苍皇避乱中。常以一味甘旨供进。与弟舍人公极相友爱。诱之以学术。迪之以道义。一室同处。未尝暂离。尝在岭中。忽于路上念之怆然。终夕雪涕。是舍人公就化之日也。千里之外。一气相感。岂非以相念之笃而发于神交也。谨于祭礼。诚悫必罄。齐戒必预。祭物必以精洁为主。病革之日。气息奄奄。犹不听家人进肉。严于义利取舍之辨。曾王父沃川公有孽息。骄奢放纵。甚至伪作文券。横占臧获。公悉依伪券派给。未尝与之相较。尝谓儒者不知兵。则缓急无以应。著兵要二篇行于世。谓士之持身。须以法度自律。禁防一踰。其弊至于滥觞。凡其行己。必遵蹈规矩。患奉使之臣多不法。作戒勉之文。与同志共之。处事果断。如斩钉而截铁。临民威惠。必宽严之得中。其事业猷为之盛。可谓有体而有用。非俗吏一艺成名之比也。是以。所过有风绩。吏民必树石以颂之。 睿奖以通儒许之。前后锡予之蕃。非止一二。至其勘定舟师与夫习战节目。皆揭之于壁。为边师之所遵行。其在湖西。亦详定贡案。未及行而递。为其代者请于朝而行之。民甚便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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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幽趣。闻嘉山秀水。辄翛然而往。倘佯忘返。所居在木觅之下。是杨村先生旧居也。林木幽深。岩石奇古。一室萧然。扁以闭户。窗牖明洁。书史满架。游泳自适。以此而为积年家计。客至。焚蕤相对。小酌微醺。所谈皆义理。而不杂以俗务。晚际清时。专制四臬。虽以事业而著于时。其雅趣所在。可见超然无累也。平居恂恂。色笑可亲。虽在僮仆之微。无嗔恚之及。遇有难处之事。辞气毅然。一刀两段。尝按三南。举正边帅怙势贪酷之罪。勋贵家奴有杀人者。其主私于尸亲请解之。公曰。吾但知杀人者死而已。竟致之于法。神鉴过人。部曲褊裨。以荐而为名将者颇多。以法绳下。束吏甚严。而要之慈爱之意常胜。闻讣之日。四路故吏争致赙仪。釜山掘港处。尝筑永嘉台。至今将卒之过其下者。无不指点堕泪。公尝过余于丹阳。片诺而定交。余于暇日。造其别业。有堂清绝。请名于余。命之以心远。且引胡文定语以喻之。公喜其锡名之意与雅趣相惬。虽身在尘中。而其所期之远且大。可知也。余尝借公冠服。久假不归。为书以谢。公答曰。轻裘与朋友共。弊之无憾。窃有慕于斯语。今以此来谢。何待我之浅也。此于公为微细事。而亦重义轻财之一端也。追念往事。仅若信宿。而岁月飙驰。陇草已屡宿矣。公之孙跻等谓余尝见知于公。屡请撰次行迹。风埃多事。未暇把笔。今又以书而来。更申前请。即因家状而添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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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所闻见者以还之。老人笔力不逮。何望所记之犁然当人意也。夫人坡平尹氏。判书国馨之女也。生二男二女。男儆。承文院正字。次倜。礼曹佐郎。俱早世。女适尚州牧使李如圭,进士睦乐善。儆三男。长跻。次迹进士。次趾。四女。适尹元举,金挺坤,韩后琦,李明徵。倜二女。适沈之涵,李圣民。李如圭生四男。象乾进士。象坤,象谦,象鼎。四女。适承旨李基祚,士人崔有石,洪汇。一幼。睦乐善生一男林宗。二女。适李海安,生员丁彦璧。曾孙男女二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