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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x 页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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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以平心养气为调病之本疏
伏以 圣体违豫。将涉一月。臣子之情。一饭三祷。妄将调治之术。为 圣明献焉。窃审 圣候之愆。本出于在疚积毁之馀。中气致伤而然也。多用补脾之剂。勿责近功。调摄之久。自当平复。且念将息之道。当先理其心而调其气。勿使思虑之烦与病而交战。喜怒之发有害于元气。如是则药不烦而病日以减矣。臣顷见 圣上处事之有一二或伤于调摄者。玉堂之劄。辞气虽过。 圣度包荒。宜有以容之。而不能平心观理。至乃盛气以待之。因此一事。辗转相加。以君父之尊。而与数三言事之臣。有若争胜负者然。得不为 圣心虚明之累乎。日用之閒。或因所触。心气有动。虚火辄上。思虑交乱。惊悸因之。虽有良药。恐未易得力也。朱子曰。凡病中。一切事放下。专以存心养气为务。乃知治病之方将理为先。而药饵次之也。至于咀咒之事。出于末俗。人心至恶。虽有此事。而上帝至仁。实无其应。古之良医。尝有此论。故其治疗之方。亦不著于医书。观于此而可知其事之妖妄无理。而至于医书所谓邪祟云者。指狐魅之妖而言也。非后世所俑枯骸朽骨用事作怪之谓也。宜从医方之言。一以补益元气为主。而且择药性之良者用之。愿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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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急疏泄之剂而致伤真元也。受针之际。心气必动。心动则火升而风邪乘之。即当 玉候久愆之日。屡次受针。恐非所宜。区区忧闷之心。不能自已。敢以所闻于先儒及医方者。而前后覼缕。若蒙 圣明不以迩言而忽之。则非惟有益于治病。其于治心之方。亦不无所补也。谨昧死以 闻。
请勿用妖医之术疏(壬申)
伏以窃念今之国事。何止于六太息而已也。生民憔悴。骄虏凭陵。艰虞之象。中外同忧。然而微臣过虑。则实不在于此数者。丧次积伤之馀。 上体未宁。投以和平之剂。积以调摄之功。则日候渐暖。元气自完。而奈何 圣人清明之心。一为妖医之言所动。遽施针砭之术。于是而不效。则又试之以燔针。怪诞之事。踰时越月。不许停止。针砭之术。有泻无补。泄气暴甚。腠理辄虚。风邪乘之。虚汗如浆。以致元气薾然。症势渐重。古语云。针端如毫芒。出气如车轴者。诚至论也。燔针之术。本非医方之所言也。火屑堕肌。四体怛然。况此火针所挨。心气之动又何如也。风雨晦阴之不避。荣卫虚实之不察。俑无稽之妖说。犯医家之大忌。臣之所忧。非止于此。人君一动。必有近侍之从。自古及今。宁有君父治病而无近臣之入侍者乎。传闻受针之日。只许妖医入内。朝廷之礼。以严为主。此非匹夫妄人作弄伎俩之地。而大臣不能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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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不能争。彼岂不知妖诞之不足凭。恣睢之为可论。而诚以治病于君父。虽知其不经。而亦无害于曲意苟循也。然既知其术之妖诞。则何可为妇寺之仁。而不念其有害于事理也。故曰。君子爱人以德。又曰。忠臣从义而不从君。又曰。父母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之不孝者。诚不可不念也。凡用药与下针。自古所慎重。虽在闾巷之人。犹有所必谨。而况于至尊至严之地乎。礼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此实立万世之坊。而为臣子用药者之大戒也。岂可以医方之所不著。古今之所不试者。而妄施妖术于 玉体之上乎。伏愿 圣明知邪祟之无此理。却妖术之无所据。一以平心和气。而为调病之本。补中实表。而为治病之要。 宗社幸甚。臣民幸甚。
论边事疏
伏以西鄙启衅。今已累年。御寇之方。必须先事而备。山川形势之有利有不利。士卒勇㥘之孰可用孰不可用。何处可据以为守。何处可与之相战。何将可付以某兵。何兵可屯于某地。如此等事。皆历历料理。预有成算。然后敌兵至境。布置已定。保无颠倒失措之患。而今却不然。每遇贼使之来。方始上下惊忧。仓卒指挥。宁望于必中事机也。平安一路。地近挹娄。其习强悍。善斗有称。今用土豪御其土寇。此宋人用麟州之兵保河外之策。御贼于门户之外。然后心腹之地赖以为保。况所谓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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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勇出众。威名素著。又其计虑必能备谙戎情。凡于战守之策。不至于乖误。若得郑凤寿者若干人。责以山寨之守。其战自勇。其守自力。不足则添以关北海西之兵。庶可以外捍强敌。内保边民。边储以实。军备亦省。与别遣将臣。凡所供亿。仰给于朝廷者。利害百倍。今不出此。欲以三南之兵远赴千里之难。筋力既竭。手足不运。徒有徵兵之劳。而未有讨贼之实。其为得失。不待智者而知之矣。且念国家之不惜数万红牌以取武士者。欲以为缓急之用也。此辈自发身之日。无不以驰骋战场为心。虽其勇悍之未必皆倍于人。而若其有进而无退。则非编伍乌合之比。而但此出身之有名骁健者。皆隶于诸大将。遇有寇难。不得为战阵之用。往日赵絅疏中所言。诚有所以。此岂当初不惜正科名器。广取许多武人之意也。此等武士。别为试才。每于百人。而取其精于技艺及有心计知变通者一人。为百夫之长。使之遮截险阻。如有捍卫之功者。就其军中优加擢用。重赏之下。岂无勇夫。此亦今日选将之一道也。近以备局据臣前日所陈之疏。令二品以上各荐有将帅之才者。其于讨贼之事。庶有所裨。而但念选将于常规之外。非有耸动举措。恐未免因循之归。伏望 圣明亲御政殿。并令三司及六曹多官与闲散之尝出入台侍者。大会于庭而告之曰。封疆有虞。将帅乏人。凡百有位。咸一其心。务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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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之才。以为缓急之用。 上教丁宁。人皆感激。咫尺 威颜之下。必无徇私误荐者矣。壬辰之变。当时崛起。皆是乡村草野之人。今于列邑中。亦岂无骁健胆略之可以为王前驱者乎。今只令在京二品官举荐。所荐之数非惟不多。远方可用之才。亦何得以尽知之也。请令诸道监司,兵使及守令。各荐技精而胆大者。得勇士数百人。于是而试之以才艺。验之以器识。将数百之众。约之而至百。则其才艺智勇。必多有过人者矣。用之以为边将。升之以为守令。知其可用。然后为助防将,兵水使之任。则微贱之人。感恩之深。其不尽力于国事乎。近闻有上疏自荐之辈。待命于备边司。备局未尝进之于前。听其筹画。至使壮士解体而退。此岂古之集众思广忠益之义也。国家设御营及训鍊军。丰食以养之者。将以为御敌之用也。今却不然。将团聚精锐。以为江都宿卫之备。而但用羸弱之卒。以御方张之寇。驱羊格虎。强弱不敌。虽以韩,白为将。恐无益于支撑也。我有必败之形。彼有渐炽之势。兵连祸结。患难未已。惟此航海一区。亦未必为安堵之吉地也。此贼野战虽其长技。而若其攻城。非岛夷剧寇之比。观于累犯皇都皆被败䘐。可知之。今以本国山川之险。器械之利。而何可遽为虚声所喝。有此出避之计也。贼之兵数本不多。而且于中国有荐食之计。若大举而东。则疑中国之捣其空穴。其不必大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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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如是。今不料贼中事势如何。将移保江都。则是以都城而委之于贼手。 宗社宫阙。皆归不守。其所损于国体者。忍言之哉。都城虽曰阔大。南北依山。仰攻为难。东西虽平地。城坚而峻。城中之人。撮其大略可数万。不论老弱妇女。皆可为兵。相与固守。不患其不济矣。庙堂大计。过于惊忧。贼兵一枝之来。每为移避之举。古之智者。明于未然。今之为国。昧于既验。今以既验而言。若高句之守城而拒隋,唐及慕容辽,魏之兵者。考之史册。班班可见。何今日谋国之有异于是耶。臣以腐儒。妄谈戎务。至于守城一说。尤庙堂之所讳言。而臣敢言之。此言一发。人必以王钦若孤注之说而攻臣矣。然此非但臣之见也。实有宋李纲诸贤之所力请于其君者也。极知迂阔之言为庙堂之所不取。而愚衷所激。不敢缄嘿。未知 圣明以为何如。
辞职疏(癸酉)
伏以臣于前月二十一日。闻小子在忠原地患痘甚苦。痘之为疾。变症迭出。若不时其寒热而随症下药。顷刻之间。性命可虞。敢具其由。冒上一疏。急于相救。不待 圣批之下。而径先退来。盖以舐犊之情。曾有伤虎之患也。而然其猥滥之罪。臣亦自知。 圣德天大。另赐温谕。乃以安心往来为教。有若家人之际以恩掩义者然。父子衔感。涕泗横流。即当还朝以谢洪私。而但以兼程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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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之馀。贱疾重发。头痛如劈。气薾如澌。精浮目眩。舟漾磨旋。今俟痘疾少愈。欲促驾上道。则病势如许。实难自力。且臣于疾病之外。又有所不安于前进者。臣之待罪仪曹。又且八阅月矣。供职以来。无毫发报效。使臣而无疾。犹当退伏田野。与老农为伍。况闻以不候朝旨而退。政院入启。推缄将降。罪戾之踪。尤难于强颜前进。伏望 圣明遆臣所带之职。使之舁还初服。以保晚景。臣于未死之前。誓当别图报效也。且臣有一团血腔。欲为 圣明献焉。国家不幸。与黠奴为邻。积薪待燃之势。朝夕可虑。况孔耿枭雄之贼。与之合势。又能习于水操。练于火炮。合东倭之技。而锐南牧之志。将无险不可犯。无坚不可攻。凡其备御之方。非红贼,金山之比也。则庙谟廷算。恐不可徒事姑息也。彼因有恃而其势自强。我以无谋而其势转弱。祸起仓卒。将何以应之。顷日 殿下有教。将进驻军前。以激励将士。四方奋起。无不延首拭目以观 殿下振作之如何。而窃覸近日举措。未有如燕昭之招贤恤民以大慰群情者。而往往因所见之异。威怒之发。有过于中。即当多事之际。虽有独见之明。尚须博采众善。以助治道。况可自闭其言路。而促成其祸阶乎。顷因论议之异。而空台而逐言者。持禄苟容。是颓俗之常情。若以威怒而制之。谁肯直言而贾祸也。以此而一时之人畏慎成习。大臣则但欲苟保职事。冀免祸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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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谏则但将常程细事。偶有所争。知 圣意之不可回而旋止之。皆以全身远害为得计。却指言者为狂疏。为矫激。时方无事。不觉其不言之为害。而百事弛紊之馀。贼兵或动。军律何由而振肃。人心何由而收拾。或有利害之系于安危者。谁复为 殿下忘身而直言之乎。直气销铄。风采索然。不幸而临乱。亦何望其伏节死义之多也。然则培养士气。此实为国之第一事。堂陛之尊严者以此。尊俎之折衷者以此。恐不可以论议之异而遽示以摧折之威也。伏愿 圣明以理而观是非。以道而接忠言。察无罪于言者。反其躬而责之。前日被黜及补外之人与久在散地而未蒙收用者。依旧复叙清班。且移赴京陪隶无功之赏。而加之于空臆尽言之人。则其改过赏谏之美。非古圣王之所得专。而在 殿下矣。臣于衰迈之年。量分知止。不但犬马之恋是老臣所不禁。亦想簪履之旧为 圣主所不忘。敢以所见。而略附其一二于求退之日。以为涓埃图报之地。
论和议选将足食恤民疏
伏以国运近否。西贼构衅。顷以袭击椵岛为名。遣使而来。要索船粮。恐吓百端。观我处置如何。主辱此极。臣死之义也。而在廷诸臣。曾未有激昂义气以折彼骄虏之心。而顾乃优其礼数。示以卑弱。国体既亏。虏情益骄。彼既以渝盟而责于我。又请清川以西为其地。他日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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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端。其兆已萌。而其需索无穷。将自此而始矣。彼若要之以屈体降礼。劫之以听其约束。至广岁币之目。欲我坐困。从其一则大事去矣。不从则贼之恐喝无已。而我之所以待之者无一可恃。此中外之人无愚无智。皆为国家寒心者也。自古为和议者。孰不以权时宜为说。然而虏情易变。和议难恃。古事可验。而犹不自悟。竭其膏血而不恤。忘其雠怨而不报。此历代之所常误也。 天朝于我。有君臣之义。有父母之恩。而此贼雠我大邦。既为荐食之计。则父母之恩。于义可忘乎。忘义不可。况可赍盗以粮乎。金缯遗虏。虽出于偃兵息民之计。而能用之于国势强盛之时。则足以示恩。而不至于召侮。用之于国势虚弱之时。则适以召侮。而不足以韨恩。倘不思自强之策。而侥倖于姑息之谋。奉之弥繁而侵之愈急。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此等事情。人无不知之。而今之议事之臣。至诚忧国者少。狃于玩寇。一向颓堕。敌至则失色罔措。寇退则已帖然无事矣。郑之区区一环。宜无爱于晋。而子产乃谓大国令于小国。何可皆获其求也。卒能以礼自坊。终岁不受兵。秦求地于赵。赵用虞卿之言卒不与。秦不能有加于赵。今与强虏为邻。未尝因其无礼而挫其谋。却狃于和议。苟冀目下无事。沮讨贼之大义。坏备边之良策者。皆此说误之也。历观前古。请成而洒耻者。唯越王一人。岂非以二十年抱火握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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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力量。前后无与髣髴也。管仲告桓公曰。愿君无忘在莒。恐其安乐而忘患难也。海上奔播之辱。有难以遽忘者。而未及数年。庙谟恬嬉。皆以和事为恃。而忘在莒之戒。况至于二十年之久。如越王尝胆之为乎。玩愒时月。偷安忘怨。以致金帛日费而国势寖弱。曷若乘其不顺之会。声说曲直而因与谢绝。为自强之图也。彼方有事于上国。疑我蹑后。来要和事。而然其本情未必不欲其东抢。即令有动。师曲为屈。亦岂能犯顺违天而终得其志也。夷狄之患。何代无之。在高句丽。用扶芬奴破鲜卑。使乙豆智却辽兵。遣遂成破幽州之兵。用临答夫破汉兵。在东川王朝。破毋丘俭之兵。在烽上王朝。破慕容廆之兵。以弹丸一区。当兵力三分之日。能捍大国之兵。高丽初。用尹瓘破女真。用金就砺,赵冲破丹兵。用朴犀,金庆孙却蒙兵。其后奸臣崔瑀以兵自卫。而出老弱守城。遂至国势不支。虽以金世冲之忠言而不见用。此出于人谋之不臧。而非兵力不足也。其后蒙兵大来。虽分屯十七所。而所在多陷败。在高宗朝。犯境虽累。而皆不得意而还。忠烈朝。哈丹兵入寇。进士元冲甲击却之。且鼓动诸处军兵殊死战。至恭悯朝。一时名将虽多。若其破纳哈出。破塔思帖木儿。破东宁府。破胡拔都。则其神功盛烈。皆出于我 太祖。使我东方。而得数百年安枕。以此而见之。贼之所利。在于野战。而我之制胜。都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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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险而拦截也。不但我国为然。古之良将如卫青李靖之每捷于强虏者。皆出于先扼形便。今之兵力之众。比高句何如。而山川之险阻亦自若也。若谓我之于贼。强羸不敌。则何不因险而固守。为以逸待劳之计耶。以隋唐百万之兵。而曾挫于安韨之偏城。今以堂堂大朝。而为竭力乞怜之计。曾谓国有人手。一代之兴。必有应时而出为国家御难者。以 殿下大有为之志。何不旁求骁将。为赫怒致讨之计。而乃欲徇其难从之请。示以可侮之形耶。狡虏之情。欺我无谋。不出岁年。必有再动。泛泛悠悠。坐失事会。一朝安寝。秦兵压境。既无专阃之臣御其冲突。则拊髀之求。盍在机先也。将之一身。国家存亡所系。古之良将。多出行伍之中。盖以拔自卑贱。奋不顾身。而亦劳勚成习。锐于赴难也。其视勋贵之臣富贵已极。惜身一念横在肚里者。岂不相悬乎。国家幅员甚广。前后武科之取。不啻数万。其中岂无将才之可用者。而但朝廷无术以得之耳。古人云。石城十仞。汤池百步。无粟不能守。然则选将治兵。固今日之急务。而至其积峙粮饷。又是当务之先也。国之财赋有限。古之制国用。量入以为出。今之财用。不量民力难支。而必以裕于经费为限。色目多端。聚敛无艺。所出于民者不及于古。而所济于用者比前什倍。其弊既极。不变则败。今值既极之势。可无变通之道耶。伏望进度支之官。问赋税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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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何。宫府所费几何。百官俸廪几何。军兵粮饷几何。揔计出入之数。成一册子。如元和之国计录。元祐之会计录。使其多寡有无瞭然在目。如其所入之不足以支所出。则推移有无。折补长短。至于芦田之设屯。皆可属于度支也。内需之所入。亦宜归于军饷也。宫家不急之役。并宜待时也。内地不紧处军防。亦须权罢而作米也。虏庭岁输之币。何至于竭国家之力。四大将部曲之料。何至于用数千之多也。自 上亦懋昭俭德。菲食如禹。卑服如文王。悬胆如越王。以此而推。月朔贡膳之有羡馀。亦岂无减数作米者。而且戒大臣以下节损衣食之美。上下节俭。务以阜财为事。则军食可充。而民之失业者。亦得以遂其生矣。兵以卫国。民以养兵。二者相须。固不可轻重。而若言其先后之序。须有民然后可以言兵。此民之所以为国之本。而太公之言兵。亦以民为先者也。故曰。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而王者之视民如子者。岂不以此也。 殿下之于民。爱之非不勤也。而仁政之布。或归虚文。德意之宣。未蒙实惠。加以所用之人。唯干办苛急是尚。而却指慈详忠厚为孱拙不可用。操切击断之意多。而平易中和之政少。号令急于星火。民命同于草菅。惟知目前之取快。而不思元气之已澌。包拯上言。请监司,守令勿用苛刻之人。胡寅亦言人主无爱物之心。则其所得无非残民害物之人。以致民心离而国势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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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玆岂无所见也。上之失人心非他。刑罚失当而向背随之。苟或患国势未张。而振以威刑。责财力未丰。而加以纠率。臣恐民之携贰日甚。而一有骚动。将无以收拾矣。自古国家之患。不在外寇而在民心。今之民心离合。臣所未知。而姑以耳目所接而言。水火馀生。所在嗷嗷。东西流徙。昕夕苟度者。无非飘蓬之徒。流浪之迹也。既罢户牌之法。而旋括户牌之丁。不问主客之户。皆充军保之役。浮游无定之民。加以痛楚之苦。虽慈父爱子。不能相保。惊禽骇兽。又谁得以絷其手足也。一部军案。尽成虚套。而价布之徵。及于族邻。根连株逮。远近骚然。开阖动摇。无一物得安其所。此弊未祛而欲民之安。是犹扬汤而止沸。倒植而求茂也。求以行善政。而民未尝被其泽。求以御外侮。而国未尝忘乎乱。万般规画。皆归无益。然其救弊之策。其要非他。秖在于君德之修否。诚能惕然于心。思以改图。使吾中扃洞然。无私累之杂。诚意恳恻。致天人之感。立之以公明之德。持之以纯一之功。则何患于人心之不可得。军政之不可修。雠敌之不能讨。祸乱之不能定乎。即今天心未豫。国威未振。贼兵虽退。而有猖獗之势。民心不附。而有涣散之形。此政集众思屈群策。以恢张治体之日也。禽息忧国。碎首不恨。卞和怀璧。刖足犹献。臣今无二者之虑。宁可无一策之陈乎。倘蒙 圣明下越王无阿之令。恢周书有容之德。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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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必采。菅蒯不遗。则诸有忠虑于国者。各自尽言于公车之下。其为治道之补岂浅浅哉。臣不胜惓惓之至。
论追崇非礼疏(甲戌)
伏以今之议礼者其说虽多。而若其是非之别。可一言而断之。不过曰大宗小宗之分而已。 殿下既为别子之子。虽光复旧物。持重大宗。而若其事体之当降私亲。则其理甚明。其分甚截。不可以无识之论迎合之见。而有所推移而变易之也。天下事常是两件。阴与阳不能无对。乃有一二穿凿附会之说眩乱其是非。或谓 殿下以孙继祖。与旁支之入承大统有异。或谓 殿下有光武之功而属非远族。无论本孙与旁支有功与无功。而若其卑不附尊之义。则犹自若也。礼曰。父为士。子为诸侯。祭以诸侯。其尸服以士服。又曰。子无爵父之道。又曰。诸侯之子为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又曰。卑孙不可祔祖。又曰公子公孙之为士为大夫者。不得祔于先君之庙。又曰。公子之子孙有封为国君者。后世祖是人。不得祀别子。求之于礼。其不可追崇者如此。而说者之必请升祔。未知何所稽也耶。古人所谓以枉道而悦人主。以近利而负先帝者。政谓此也。礼者理也。人子之孝其亲无他。惟在于率是理而无违。 殿下为至情所蔽。虽为此非礼之举。 大院君其肯安于非礼之享乎。程子曰。庶母不可入祠堂。若庶母之子主祀。恐当祔嫡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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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然此指士大夫家而言耳。帝王家庙则无祔侧之礼。其不可入庙尤明矣。汉宣帝于昭帝。为从孙。称其父为皇考犹可也。而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小宗合大宗也。光武崛起于汉祀既绝之后。帝其四亲。非哀帝尊崇藩统之比。未见害义。而张纯,朱浮等以卑不厕尊为言。则断然从之。此岂非盛德事也。 殿下当初从礼官之言。既为称考。而服期丧之服。立园庙之制。又使绫原君辅主其祭。可谓于恩无绝父之失。于礼无二尊之嫌矣。岂谓于今日为浮议所动。不以事之是非而为取舍。但以言之逊逆而为喜怒。所见不合。则虽元老之言一于忠公。而弃予如遗。终不以情贷。此岂 殿下平日礼貌大臣之举措也。既曰大臣我何。台谏我何。臣恐末流之弊将至于身欲动而动。口欲言而言。国家之事。惟意所欲。而无所忌。岂但追崇一事为可忧也。臣闻凡举大事。必顺天心。天心顺否。见于灾祥。顷者集庆殿之灾。或以为失礼之应。盖以礼于五行属火。自古火灾虽出于人。而先儒之说。皆谓之天火。休咎之应。各以其类。况自是而有地震之变。有暴风之变。有亢阳为灾。千里赤地之变乎。宋之治平中大水。议者以为濮园失礼之致。 殿下何可于严恭寅畏之际。而乃以私意而拒群言。逐儒臣。为闭塞言路之张本耶。近闻于严威之下。士或有顾望而前却者。此非其见之昨今有异也。诚以从违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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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害随之也。嘉靖间。为张桂之论者。初不过三四。而及夫杨廷和等数百人被黜之馀。时议靡然一变。人君为一国公论之主。宁忍使士习而至此。国是之靡定乎。宋朝濮议之起。执政密启。令禁中定议尊王为皇。以书一封进太后求押。太后适醉。未知所言何事。遂从之。既而京师喧然。以为不可。太后即下诏罢称皇事。吕诲等攻执政峭直。且欲因此决去。英宗不欲以事而逐言官。遣使宣召于家。其含容之美。诚有异于今日之拒谏而屏贤也。 殿下所执既如是。极知小臣之言不啻寸筳于洪钟。而但念臣亦往者三司之一也。曾于启运宫之丧。将压尊降服之说以争之。则 殿下既屈己以从之矣。今于礼制已定之后。为荒杂无伦之说所挠。至欲更举非礼之礼。欲紊不易之典。上以违 祖宗之意。下以拂臣下之议。伸非礼之私情。祧有功之 圣祖。则臣岂以身在草野而含默不言。使我 圣明而取讥于后世也。礼经之义。至精至深。虽以老师宿儒一生讲礼。而其于经变之分。尚有未达者。何况于粗心浅见全然无识之甚乎。以一二人臆见。而定国家大礼。非惟贻礼家讥诮之为可笑也。自古国家之患。莫大于论议之相倾轧。论议溃裂之后。宁复有国事之善其后者乎。自此而爱憎易形。挤援惟意。正人君子无容足之地矣。即令 殿下奉亲之孝得副其至愿。而使君子而道消。岂朝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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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也。国是不明。人理将泯。敢此吐心吐胆。以献其至愚。臣之芹曝之诚。尽于是矣。谨昧死以 闻。
请遆大司谏疏(甲戌)
伏以臣以本月二十三日伏奉 圣旨。除臣以司谏院大司谏。伏念臣才不适时。学未闻道。量分知足。方在屏退之中。 圣恩宽假。不忘旧物。奖擢踰涯。至责以绳纠之任。虽粉骨糜身。有不足以论报。臣非木石之顽。实感覆载之恩。窃愿再玷迩列。一望 清光。而顾此非据之地。实有不称之嫌。以荣为忧。抚躬增惕。况臣犬马之年已过悬车。支体瘦削。精神昏耗。夙疢转痼。遇寒而剧。即承 涣恩。稽谢为惧。重绵袭裘。舁到一舍之程。气力冰澌。精爽烟浮。眩运之甚。举一身如旋磨之状。委顿逆旅。无计前进。瞻望五云。但有盈襟之泪而已。臣既病重未进。又无一言以备采择。则非臣愿忠之志。而亦非 圣明所以任臣之意也。敢以漆室之所过虑者。而粗陈其一二。至治之世。下情毕达而无所壅。大乱之世。虽近臣之言。不能通而义理晦。易曰。天地不交否。其辞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无邦者。亡国之谓也。上下不交。则朝廷虽存。而亡国之形已著。窃覸近日之事。无邦之象。其不可忧乎。天下事秖是一是一非。而一国之公议。不可以人力而倒置之。今于议礼之际。 殿下既为孝诚所蔽。虽以勋旧大臣之言。而拒之以威怒。则三司之连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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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斥。又何言乎。臣子之所争于君父者。其情果何在耶。推本其片片血心。惟恐君父之以失礼而见讥于后世。而实无一毫利益于其身也。谀言虽可喜。而未必非卖我之人。鲠言虽可恶。而此实异日不负我者。若以好恶之私而遽加喜怒。则人皆戾目窥之。惟恐祸之延及于己。如畏烈火。远避之不暇。举一世而为捣蒜含糊之归。虽有国家之大利害。谁肯为 殿下言哉。国之兴亡。繇于士气之衰旺。其所系之重既如是。我朝 列圣相承。皆以扶植士气为急。至 宣祖大王。临御五十年。亦未尝罪一谏官。实赖忠义之气塞乎两间。维持国脉。阴护世道。平居则苟容为耻。临乱则挺身思奋。虽经辰巳之变。迄收溃裂之势。至乎昏朝。伦纪虽绝灭。而投书敢谏者相续于公车之下。率能空臆而言。不以批鳞为恐。此岂非前世养士之报。而其在盛朝。宜有以益加扶植。以不负我朝之家法也。夫立明庭争得失。徇国而不徇君。此实前哲之所言也。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则其不近于子思之忧于卫侯者乎。自古国家之患。莫甚害于罪言者。诚以庄士屏黜之馀。人主志气益肆。凡所举措。惟意所欲为。而无所顾忌。惟此衰世之事。岂 盛朝之所宜有也。伏愿 殿下回雷霆之怒。如日月之更。向之以言事而补外及屏之塞上者。速赐放还。则言路开而士气励。其为国家之福如何。臣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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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鹤年之疏。其言之狂妄缪戾甚矣。我 殿下安 宗社正伦纪。其 圣德神功。实超出百王。今乃为此怪论。有若为 圣德之累焉。是犹举火而爇天。于盛烈何损。两司之请罪。虽不可已。而自夫 圣明听言之道而言之。则宜有所容之者。古者有立谤木而闻其过。禁妖言而掩其失。治乱之世。气像宽促之不同如是。陆贽之言曰。谏者之狂。恕我之能容。以此而言之。 圣上之不允台谏者。实盛德事也。盖之如天。容之如地。益恢茹纳之度。愿以包荒为务者。此微臣之所望于 圣明也。臣近读汉史。伏见光武中兴之烈。有为后世之则者非一。闻张纯之言。而毁庙于洛阳。闻朱勃之言。而解怒于勋旧。且容清节之士。嘘起士气于炎运之衰。至于有志文治。修明典礼。数引公卿。讲论经理。此无非今日之所法也。迩来灾异之惨。式月斯生。愆阳恒若。冬尽无冰。大雾四塞。昼昏如夜。加以奴贼凭陵。吞吐无忌。民生穷困。愁怨盈路。遇难而惧。哲王之所以益圣。殷忧罔戒。祸阶之所以终成也。伏愿 圣明惕然于此。益尽其求言图治之政焉。伏念臣小器既盈。孤根易危。退伏以来。荣望已绝。惟思省愆林下。以保晚节。凫雁去来。不足为多少。鸢鱼上下。得遂其飞潜。庶使负辜之臣。叨窃知止之名。此亦天地洪造之恩也。伏望谅臣愚庸老病不可胜任之实。遆其所带之职。逭其逋慢之罪。散发披裘。俾逍遥于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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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含哺鼓腹。以歌咏乎太平。臣瞻 天望 圣。不胜祈恳之至。
辞副提学疏(乙亥)
伏以臣学未闻道。才不适用。徒以文墨贱技。误被 先朝简拔。置诸经席。蔑无所补。循名责实。摈斥乃宜。至于 当宁。益加收用。遍历清华。靡效涓埃。属以年衰多疾。夜行有耻。思欲退保丘壑者亦既有年。而簪履旧物。尚为 圣朝所记。数月之间。 召命再颁。臣于三司之官。虽尝承乏。而若其长官。别须隽望。臣之谫劣。初非可堪。况自数年以来。连有悼夭之戚。悲念之情。老而弥笃。仍致心气之疾发作无常。面目枯瘁。步履艰辛。臣于前冬。既以是闻于 朝矣。 圣德宽假。 恩命又加。君仁臣恭。是礼之常。其在贱分。岂容言病。且闻臣之姓名顷出逆口。幸赖 日月之明。得免玉石之焚。臣之衔荷 恩造。日夕呜咽。思以陨首而报之者。于是而益切矣。况今除 命之降。又当感祝之馀。岂不欲奔走 阙下。以谢洪私于万分之一乎。乃于本月初一日。曳疾即涂。寸寸而前。历六昼夜而仅到忠原之境。贱疾弥重。异症叠出。胸喘而气促。头疼而体薾。委顿累日。专废食饮。无复一分筋力可以自勉。天地之恩。无路报称。而沟壑之填。将恐不远。北望 宸极。涕泗横流。仍窃念狷滞之性。本不通方。盛壮之日。既试罔效。即当志气之衰。宁复供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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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乎。此臣之所以惫卧路次。仰天哀吁者也。抑臣于此又有所不安于冒进者。程子之言曰。君德成就责经筵。胡寅亦言。国家之患莫甚于讲官之不知学。讲官不知学。则其君不得闻大道。而流俗之言易入。义理之言难进。人主功德高下。一系于此。臣之不学之甚。即使无病。亦不可贪荣而强颜。况其衰迈之年。精神筋力万不堪任者乎。伏望 圣明怜臣衰败之甚。遆臣论思之职。非惟老臣得遂首丘之愿。亦见 圣朝有优老之仁耳。臣无任激切祈恳之至。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劄
  
玉堂劄(戊申)
伏以及第洪湜。谄附元凶。叨窃亚铨。倚负幽阴。酝酿祸胎。引群小以植私党。挈群枉以误国事。此实国人之所共愤。 殿下之所洞烛也。浊乱之罪。合置重典。流放之请。实从末减。奈何以驸马之父。而容鬼蜮之党乎。前左议政奇自献。据具瞻之位。济阴凶之性。威福在手。怪诞行身。因睚眦而起狱事。营第宅而肆占夺。受赇爵人。蹊径傍开。罔利登陇。溪壑难填。欲固权宠则盘结宫闱。欲张势焰则广置党援。惟此数事。亦足以凶人之国。而况其他罪恶之藉藉人口者。有难以毛举而溷 圣听乎。天讨不举。众怒愈甚。臣等虽欲不为再烦。其如公议何。及第李弘老。覆载不容其恶。左右皆曰可杀。而形戮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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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人心益愤。有北之投。难赎其罪。众弃之诛。有不可逭。请并勿留难。快从公论。
玉堂劄(戊申)
伏以古人谓卒哭为成事。卒哭而后。凶变渐吉。开筵视事。次第当举。而积毁之馀。 玉候违豫。顷于政院开筵之请。以差复间勿为取禀为教。臣等不胜闷郁焉。不吊于天。有 先王宾天之恸。有人伦不道之变。有 皇朝查覈之命。至于近日。使臣秘启中所谓抚镇大监交搆之事。闻来气塞。宁欲无生。加以民生日瘁。邦本不固。谴告频仍。灾害酷烈。而南北有狺然之敌。吾之所以待之者无可为恃。譬如大病之人奄奄就尽。惟膈上气仅存矣。君臣上下。惕厉交修。犹惧夫难救于乱亡之祸。况可玩愒度日。有若无事之时乎。炎热尚盛。 圣体未宁。臣等于此时。何敢以逐日开筵为请乎。但于清朝之暇。暑退之夕。频赐引接。以究极理道。则庶得听闻益广。壅滞自去矣。且臣等伏见顷日自 上答礼曹之教。以 宗庙之役创自 先王。功役未就而遽遭陟方之痛。今于奉安之后。以受贺为不敢当。 圣教及此。孝思罔极。凡在臣民。孰不感涕。第臣等之意。以为兵革之后重建 庙貌。以基亿万年无疆之休。此固国家之大庆。而但不敢受贺。诚有如 圣教者。昔宋神宗之丧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贺。程子请改贺为慰。臣等愚意以为今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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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亦依此例。欲望改贺为慰。臣等职忝论思。辄陈其愚。惟 圣明裁择焉。
玉堂劄(戊申七月)
伏以今日首务莫急于享天心。而亦莫急于收人心。天人非二。得人则斯得天矣。其所以得之之要非他。亦不过曰仁民而敬天。然有一事之伤于民。不可谓之仁民。有一政之违于天。不可谓之敬天。恭惟 主上殿下天资仁恕。克自寅畏。检身约己。有前古帝王所不及者。频下恤民之教。诚意蔼然。其所以收人心享天心者。无所不用其极。然求之于天。则乾文示警。谴告甚惨。旱蝗水溢。灾害相仍。求之于人。则生灵失业。愁苦溢目。寄命昕夕。十九惧死。以此而言。则今之人心。可谓收乎。今之天心。可谓享乎。当此之际。侧身修德。思所以尽其厌谪者。犹惧夫和气之不应。灾沴之未祛。况可置之于气数之适然。而不思所以上格天心者乎。今之致灾之由。臣等虽未敢指为某事之应。然一营缮之有足以伤民力。一号令之有足以拂人心。则俱足以伤和气而召天怒。不可不变而通之。以尽夫遇灾修省之实也。天人一理。感通无间。民气舒惨而天心应之。转异而祥。如掌斯反也。臣等伏闻倚庐时御之所狭窄湫隘。凡人处之。有不可堪。况称于 至尊崇高之位乎。 玉体违豫。常有虚烦之候。是出于哀疚积毁之极。而亦未必居处甚隘。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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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透之致。凡在臣僚。孰不忧闷。药房移御之请。诚亦不可已。移御不可已。则宫墙退筑。各司移排。亦事势之当然也。然臣等闻此功役浩穰。调发民丁。动以万计。且墙外各司鳞次入于阙内。而附近民居之撤毁转徙者亦多。两宫之间。又筑夹墙。又起门楼。外人传闻失实。错认门楼为阁道。皆谓当此抢攘。岂宜有此云。民之讹言。岂不可恤。臣等之意以为宫中虽褊窄。自有 先王视事之所。则此实 先王储神燕闲之地也。 殿下即宜居于斯寝于斯。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常若 先王实临其上。此实肯构之道。亦践其位行其礼之义也。若谓此地近于大内。有违古者终三年处外之礼。则或于倚庐之傍。别构一庐以御之。此非用大段民力。似无不宜。劳民与息费。敛怨与弭怒。相去悬殊。不可不深察也。况闻昌德之役今属粗成。则未久当御法宫。惟此隘陋偏安之地。本非久居之所。而又起大役。用于不急之地。违天拂民。所系非细。恐非今日克俭于邦。朝夕祇惧之意也。或者以为移宫墙退筑之役。用之于昌德。则其所未就。可以完了。此言亦似有理。伏愿 殿下下询庙堂。谋及有司。姑停大役。以纾民力。岂非敬天勤民之一大政乎。念我 先王中兴祖烈贻燕后昆。临御于此。已经一纪之久。此与古之筚路蓝缕披荆棘立朝廷者。殆无以异。其艰其俭。可谓至矣。今于继述之初。有此移御之教。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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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聆。皆以为未安。恐不若停止之为愈也。惟 殿下裁择焉。
 
(戊申七月。玉堂上劄请停门楼之役。 圣上惕然从之。盛德事也。其时议者。或以为民弊虽不可不虑。而君父之病。尤不可不忧。讥玉堂失轻重。噫。此言奚为而出于清朝士夫之口耶。如使门楼不作则君父之病不瘳。虽疲一国之民。门楼之役。不可停也。不然则停之何尤。况玉堂之意不专在于除民弊而已。则又安得而讥之耶。臣之爱君。不一其道。或傅之德义。或保其身体。当无所不用其极。然必欲就二者而分轻重。则尽忠于君者当有所取舍。而必不如议者之论矣。记曰。君子之爱人也以德。小人之爱人也以姑息。于人且然。况子之于亲。臣之于君。当何以为爱耶。故曰。忠臣从义而不从君。孝子从道而不从父。其有所不从者。乃所以深爱之。而其无所不从者。乃所以爱其身。而非所以爱君父也。呜呼。此义之不讲于世久矣。亦无惑乎此言之出于士夫之口也。友人李君叔。平时为校理。实草是劄。余于其私稿中见之。有感而书其后。是岁中秋下浣。松麓病人。)
玉堂劄(戊申)
伏以为治之道非一。而其大要不过曰崇儒而重道而已。是以。古之帝王善识治体者。默提其权衡。务植其根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25L 页
本。舆卫斯文。鼓舞一世。若汉明帝之表章斯道。宋理宗之崇祀先儒是已。迩者中外儒生。连章累日。请祀五臣。 殿下下其疏于大臣。大臣建议请行缛仪。伸久郁之公论在此。举已坠之阙典在此。崇正学倡斯道。一士习扶世教。实兴起斯文之一大机会也。四方风动。多士耸跃。将谓祀典之朌匪朝则暮。而不意玆者反有慎重之 教。士气沮丧。人情郁抑。譬如天地将朝而白日戢耀。群迷向火而明烛韬光。伥伥贸贸。莫知所趋。 圣教以为 先王不许从祀。其意有在。 先王之不以轻许。固出于慎重之意。而然既 赠谥爵。又令儒臣撰进儒先录。又于所在。听建书院以享之。其从祀之秩。固已许之于心。及其公论愈著。群情益郁。则乃于末年答玉堂之疏。至有议处之 教。但以兵戈抢攘之馀。未遑升祀。以有待于今日也。 先王阐其道于前。 殿下述其事于后。上自庙堂。下至韦布。此实所望于 殿下。而犹有不可轻举之意。臣等未知 圣意之所在也。以言其道。则倡明绝学。优入阃奥者。五儒之道也。以言其德泽之在人心者。则濡染馀化。使后世之人知有圣贤之学。而不惑于他歧者。五儒之功也。以公议之出于好德之天性而不容泯者言。则遐方委巷蚩蚩无识之人。皆知有五儒者而咸曰。从祀之典。不可不亟举。今当更化之始。升祀孔子庙庭。列诸郑梦周之次。公议允惬。伏愿亟举盛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26H 页
典。以光吾道。斯文幸甚。国家幸甚。
玉堂灾异劄(戊申)
伏以臣等闻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未有人事修而有灾异之现。亦未有灾异现而无徵验之至。古之明王。严于自修。故其遇灾也。常以为人事之所失。后之人君。乐于自恕。故其遇灾也。常以为天数之适然。国家理乱之判。未有不繇于此者。臣等伏见数月以来灾眚数现。冬月宜寒。而其令如春。乾文宜序。而列星飞流。阴阳失节。象纬告愆。有一于此。皆宜儆惧。而况都城雨雹。大雾昼昏。重之以雷霆之变。叠作于旬日之内。 殿下兢兢业业。对越无愧。当蒙介祉。反降大异。臣等之愚。未测其故。岂非上天至仁。昭示谴告。欲使 殿下缘微警著。思所以正厥事者乎。宫庭屋漏之邃。起居动作之微。一念方萌。天已洞见。未知 殿下方能守畏慎之心。防慢易之私。能有以感激神祗。收还威怒者乎。 玉体违豫。岁行将尽。而引接臣僚。有所未暇。政治得失。何由可考。民生休戚。何由得闻。群臣邪正。何由遍察也。即今穷阴之际。一阳已复。更化之始。万物咸睹。伏愿 殿下体上穹仁爱之意。念灾咎重叠之由。时召辅弼。咨询治道。揆之一身。察诸庶政。修德行仁。以应天变。则盭气消于下。休徵应于上矣。臣等观象察事。中夜抚枕。常愿一被召对。以伸惓惓之忱。而逾时阅日。入侍旷然。安敢不陈所怀。用替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26L 页
面对。粗举四事。条列于左。惟 殿下裁择焉。一曰揔权纲。臣等闻哲之反为豫。豫则解缓。故常燠若。又曰。知罪不诛。其罚燠。 殿下乾纲独断。刑政不紊。玆前所陈。必无是患。然间者数三贪暴之吏。辜稔恶盈。事状灼然。而刑法未正。旋被宽宥。遗殃馀毒。愁怨郁结。纲纪解缓。莫此为甚。此灾异之所因而起也。伏愿 殿下体离明之照。申金石之典。罪系残酷。虽小罔肆。庶几虐吏少戢。灾眚可弭矣。二曰饬边备。臣等闻流星之异。其象主兵。即今外寇伺衅。猝发有形。狃安目前。百事抢攘。财匮于内。兵惰于外。加以登坛授任。例皆阘茸。威信智略可当一面者有几。割剥残卒。罔恤怨恫。平居既失其心。缓急敢责其力。阴雨之备。虽非一事。选将练卒。为务最急。伏愿 殿下择爪牙之将。委节制之寄。严明纪律。常若敌至。庶几变削弱之形。为金汤之固。虽有外患。不足虞矣。三曰抑近倖。臣等闻传曰。阴气之精。凝而为雹。先儒以为阴䝱阳之證。稽之历代。凡妾妇乘其夫。臣子倍君父。政权在臣下。皆其事也。求之盛朝。岂有此理。然窃覸曩者有一二命令。未免或从中出。建极之初。岂宜有此。意者左右近习之私。或未能尽绝耶。阴邪潜长则阳刚渐缺。致沴之由。其或在是。伏愿 殿下廓大公之道。去偏系之累。正心齐家。不为近倖所挠。则天谴自消。至和可致矣。四曰去壅蔽。臣等谨按雾者冒也。其象为蒙覆之应。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27H 页
汉末四塞。天宝昼昏。其时蒙蔽之患。今亦可考。今 殿下重离继照。幽隐壅蔽之弊。无一可虞。或者万机之烦。有未尽察。上帝监临。因以示戒乎。伏愿 殿下察事几于兆朕之始。烛物情于隐伏之际。使奸邪之人不得壅蔽。则转异而祥。反掌间耳。呜呼。震雷者。上天至怒之威也。以至怒之威而发之于闭藏之日。 殿下于此而亦尝察其故乎。上天之于 殿下。爱之如慈父。故乃出灾害以谴告之。诲之如严师。故又出怪异而警惧之。是宜君臣兢畏。动色相戒。而未闻震怖之言发于口。忧勤之念动于中。而求言之 教未颁。格天之实未著。上天于此。岂不发之以威怒乎。 殿下若亵而不严。玩而不戒。则上天之爱。有时而弛。上天之诲。有时而倦矣。伏愿 殿下惕然深省。侧身修行。思所以进忠直斥谗邪。察民隐固邦本。善政日新则和气自臻。感应之速。捷于影响矣。抑又闻之。天之与人。本同一气。匹妇非辜。尚感天和。况含冤枉死有甚于此。而岁月屡经。冤气未泄者乎。昭雪幽冤。一日为急。既曰非辜。何待三年。(时湖南人罗德润上疏。请伸郑介清等诸人之冤。自上答以三年后议处。)灾变之作。不可谓某事之应。则消弭之道。亦不但求之于一事也。本诸人事。验之天灾。则今之致异之繇。岂止于玆前所陈数事而已乎。臣等闻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下。以和致和。天降祥瑞。凤凰巢阁。驺虞集薮。此其应也。降至昏乱之朝。不见和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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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君子道消。乖气致异。日月鞠匈。山冢崒崩。此朝著不和之致。由周及今。缕指而推。休咎类应。毫发不爽。臣等未知今之爻象和欤。不和欤。九官相让如唐虞之际乎。十乱同德如武王之时乎。抑士论携贰。公道晦塞。朝纲国脉。日坏月削如汉宋之朝乎。为国者。正如人之身一脉不和则为疾矣。君之国一官不和则为害矣。一脉不和。犹为一身之疾。况不止于一脉乎。一官不和。犹为一国之害。况不止于一官乎。二三大臣者。 殿下之所与分别贤否。进退人才。以图国家之事者也。而亦未免袖手黄阁。兀然度日。相继请告。不安其位。一身之疾。于是而极矣。 殿下即祚之初。收用元老。置之相位。虽元祐之尽召诸老。隆兴之毕致群贤。用人之盛。亡以踰此。朝野相庆。太平可期。而今其所就之业。殊无以称塞人望者。岂无所以哉。昔高宗恭默思道。知致治之本必在于乃僚同心。故命傅说曰。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厥辟。傅说亦知治乱之本在贤能。故告于王曰。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于是旁招俊乂。列于庶位。以成商室中兴之美。君之任相。相之得君。必如是。然后庶几诚意交孚。可以责其成效矣。 殿下之于大臣。任之不以貌而以诚矣。宠之不以位而以敬矣。然引接常罕。情意或壅。委任责成。秖是常程琐琐之事。而至于黜陟贤否。动关安危者。则漠然不相管摄。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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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混淆。臧否杂进。能者固在官矣。然未免参之以私昵。贤者固任爵矣。然未免间之以恶德。自立界限。横起猜疑。党同伐异。托公济私。我之所以为非者。彼以助己而进之。我之所以为是者。彼以害己而斥之。图据必胜之地。日肆倾陷之计。此非朝著不和之甚乎。此非灾异所繇而生者乎。所谓二三大臣者。但恃公心直道。不与相较。杜门自守。踪迹日孤。恶在乎高宗之命傅说揔百揆。傅说之招俊乂列庶位者乎。周公告伯禽曰。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传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 殿下何不推诚加礼。任之勿贰。使政权常在于中书。庶明汇进于朝端。百僚有相让之美。一人享不宰之功乎。化携贰为䜣合。回沴气为太和。振已衰之绪。而为中兴之治。秖在 殿下一转移之间。而然自非 圣心廓然。洞见是非得失之分。则爱恶蔽于情。黑白眩于目。举直错枉。何以得宜。必须讲论经术。涵养本源。使出治之地鉴空衡平。然后可以甄叙流品。羽翼朝廷。王道自底于无偏。而平平荡荡之风。庶见于今日矣。惟 殿下留神焉。
玉堂劄(己酉)
伏以臣等比者闻湖南儒生高敬履等上章讼成浑之冤。其辞有曰。郑汝昌,金宏弼倡之于前。赵光祖,李滉继之于后。能明四贤之道。而远溯程朱之学者。成浑其人云。使敬履错举四儒。泛论其贤。则其间取舍。不足与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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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也历举终始。序其传道之次。而先儒臣李彦迪被其刊去。何其捭阖由手。恣睢无忌之至此甚也。臣等相顾愕眙。未知朝廷所以处之者出于何道也。居数日。伏闻自 上下其疏于太学。聚诸生以火之。揭正道息邪说。在于一转移之顷。臣等固无容辨说。第念邪说之贻害斯文甚矣。若不深恶而痛绝之。则末流之弊。必至于惑世诬民。充塞仁义。有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故古之君子。必辞而辟之。不少假借。臣等之辨是亦不得已也。呜呼。斯道之不传久矣。惟幸先正臣金宏弼,郑汝昌,赵光祖相继而生。倡明绝学。中遭削剥。馀韵将绝。时惟李彦迪奋于南服。资禀甚高。闻道最早。其志则以兴起斯文为己任。其学则以讲明践履为先务。上以承的源于三臣。下以传遗绪于李滉。一国之人。同辞并称。皆谓之五贤。中外列疏。请祀文庙者前后相续。岂非先儒之发挥有定论。远近之尊崇无异辞也。今于百年之后。乃有怪鬼之辈敢肆睢盱。至欲螮蝀于吾道。吁可痛矣。程子曰。学者于道。知所向。然后见斯人之为功。今此贸贸之辈。既不知所趋之方。则其不知尊尚斯人。亦何足深诛。道学不明。俗尚日卑。为士而不知尊师。读书而未免坏道。习与性成。恬不知非。此不但为士者之过而已也。伏愿 殿下当初服作新之日。念斯文兴废之机。崇奖五儒。配享文庙。表著其道。日星于天。博选斯儒。以充馆职。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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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学。菽粟斯世。使一世之人皆有所矜式。回心向道。则师不异门。士有定论。贤才辈出。为国家他日之用。亦不外是。不然而徒以焚疏大学。为足以斥距诐淫。则是犹不塞其源而欲止其流。乌足以镜群迷而鼓众听。嘿其口而厌其心乎。取进止。
请伸己丑冤枉劄(己酉)
伏以公议者。根于天理。发于人心。虽以奸凶之威。能使之不行于一时。而不能使之不行于后日。当己丑逆贼之变。谓李泼等为无辜者。此乃一国之公论。而曾在 先朝。湖南儒生有请伸其冤枉者。 先王教之曰。非谓李泼等与知其逆谋也。大哉 王言。实今日公论之本也。不与其谋而死于逆党。自古深冤极痛。孰有踰于此者乎。当时搆捏之状。 先王已尽洞烛。如崔永庆诸人俱蒙涣恩。而且于李泼等有此 圣教。则昭雪之典。盖亦已定于 天心矣。即今离明继照。解泽旁流。无物不沾。有冤必伸。而独此枉死之人。抱痛泉壤。沉魂不散。则昭雪之举。一日为急。三司之论。吁已晚矣。遵 先王已许之志。慰今日舆情之郁。一则继述之孝也。一则旷荡之仁也。今于两司之启。每以三年内不容轻议为 教。臣等以为今此昭雪之举。乃所以体 先王之心。而非所以改 先王之政也。其必待三年之后者。恐非 圣上继述之义也。伏愿 殿下快从公论。以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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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伸己丑冤枉劄(己酉)
伏以李泼等之枉死逆狱。我 大行大王洞烛之。公卿大夫切闷之。委巷间愚夫愚妇亦莫不伤痛之。此实一国之公议。公议者天道也。天道未尝一日亡。公议其可一日违乎。更化以还。大小拭目。皆谓至公之理必行于久郁之馀。而惟此枉死之人尚在罪籍。沉魂未散。盭气伤和。此岂今日体天道顺人心之意乎。伏见顷日答两司之 教。谓 先王已定之事。轻议为难。事之当改者。虽在 先朝。犹有可改。况此李泼等之死。非 先王已定之事也。乃 先王已改之事也。今之伸雪。实所以体 先王之心。而体 先王之心者。即体天道也。顺人心也。匹妇非辜。三年召灾。况此穷天极地之恸。非匹夫匹妇之比乎。回天怒慰舆望。日急一日。伏愿 殿下快降一俞。以慰人心。不胜幸甚。
请勿用假主劄(己酉)
伏以我国之用宗号非礼也。然其沿袭之久。至于数百年而不改者。盖出于臣子尊君父之至诚。如欲遮前掩后以护其失。则失礼之中又失礼焉。非所以事乎上而示诸后者。况人君以至诚为道。丝毫之伪一萌于心。如人有病。先见于脉。虚伪动于几微之间。而疑阻行于千里之外。交邻国待夷狄犹不可。况上国之于本朝。其尊如天。其亲如父。遣使致祭。是何等盛礼。而敢行虚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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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严至敬之地乎。或以为谥号改题之时。姑不书宗号二字。其为未安。比之设假。虽有浅深。而要未妥当则一也。顷于黄洪宪之来。入尊经阁。五礼仪诸书。无不阅览。且于东征将士之来。我国书籍。亦尝目睹。则惟此踰分之号。 天朝非不知之。而式至今日。未之有改者。岂不以外国君臣自为名号。循例僭踰之失。有非中国所暇釐正也。至于丁应泰诬搆之日。本国既以直陈。而 天朝未闻有显斥之言。今于赐祭之日。虽使华人见之。必无大段难处。如礼官所虑者。设或致诘。但当据理以对曰。宗号之加。非不知僭率。而自新罗至今日。千有馀载。承袭涂辙。熟于耳目。一朝革去。事系重大。然其事大之诚。天日照临。惟此名谥之僭。非今日所创也云。则其辞顺。其理直。不有愈于设假而行伪乎。我国恪谨侯度。以忠顺见奖于 天朝者。秖是一个诚而已。今之假主之议。于理不明。于事不诚。臣等恐二百年赤心事大之诚。都由此一事坏却也。礼官既知此议之为苟且缪戾。而又云可虑之端殆有甚焉。事之可虑。孰有大于苟且缪戾。而乃有所云耶。厌常道而求方便。起私意而害天理。此说之起。终始一权字误之也。伏愿 殿下断自宸衷。廓扫众说。 赐祭之日。勿设假主。
灾异劄(己酉)
伏以恭惟 主上殿下钦崇天道。勤恤民隐。不敢暇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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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代帝王所不及者。固宜休徵自应。灾异不生。而前岁大侵。民以病告。喁喁之望。日俟有秋。乃正月以来亢旱甚酷。二麦不收。百谷未播。细民失业。粒米翔贵。倒垂之急。近在目前。民情忧惶。十九惧死。加以清台占象。逐日告愆。危亡之兆。形影灼然。自古变异之作。必有所召之由。所贵于圣神者。为其因微而知著。转祸而为福也。 殿下克自抑畏。减损常膳。凡所以消灾之道。省咎之方。尽其至诚。不止于仅举故事而已。又令中外。悉上封章。凡朝政得失。皆使之尽言。日揭中天。雷传众听。皆以为 殿下侧身之诚如是。求言之旨甚勤。将见灾异旋消。言路大开。太平万岁。庶几可见。而踰时越月。灾异因仍。群下观望。莫有进言。 殿下亦尝察其故乎。臣等闻遇非常之变异者。必应之以非常之德政。未宜苟塞己责。徒掩外观而已。臣等闻天高地下。君尊臣卑。定位之分也。天气下降而地气上升。君道下际而臣道上行者。交泰之义也。定位之势虽极悬绝。而交泰之道实相吻合。天地之间。气塞不通。则无以生万物。君臣之间。情志未孚。则无以熙庶绩。 殿下临政愿治二载于玆。高拱深宫。恭己仰成。未尝一接臣僚。咨访治道。上下之不交。情志之不通。未有甚于此时也。宰相之职。上则启沃人主。论道经邦。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阜安百姓。兴利除害。乃其责也。臣等未知今之宰相果能尽职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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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不负其具瞻之责欤。非不尊其身。而未闻用其言。非不与其位。而未闻行其道。其所委任而责成者。只是常程琐琐之事。而至于进退人才。动关安危者。则漠然不相管摄。此岂朝廷所以责宰相之事业者也。朝廷耳目。寄于台谏。竭忠无隐。职所当然。而间有以言事而获罪。未闻虚己而纳谏。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数人者已皆不容于朝。皆欲龊龊而自全。不欲譊譊而贾祸。巽懦成风。精锐销耎。朝有阙政。则喑嘿不言而私叹于家。国有过举。则进焉导谀而退窃非议。直道不行。人思苟容。 殿下端委穆清之上。法令臧否。何由悉见。民生休戚。何由尽闻也。盛帝明王。虽有美质。德性之充。必赖学问。德性内充。然后教化外行。以之知人则无不明。以之举事则无不当。可以建宏摹而成至治。可以祛卑近之习而追前代之美。三代盛治。皆在于此。汉唐小康。亦用是道。讽诵诗书。咨询忘倦。言及稼穑艰难。务遵勤俭。言及闾阎疾苦。务息征徭。其上下相与之际。诚有可观。 殿下之于儒臣。亦尝有磨砻渐染之益欤。出入起居。执器物备顾问者谁欤。朝夕左右。闻正言见正行。以为治道之理者。又未知有几欤。贤士大夫进见无时。仆御近习昵侍宫掖。逢迎谄谀。援引谬例。以致 殿下舒肆日熟。念虑未纯。清明应物之志。或为查滓所汨。鉴空衡平之体。未免偏私为害。禁防不严而外人有妄议宫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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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者矣。成宪寝紊而内旨有或烦除拜之命者矣。厚赏而甄叙之者。未必皆贤劳也。薄罚而原免之者。未必皆冤枉也。祈天永命。本在修德。而有淫祀禬禳以启神奸者矣。用人立政。本在择贤。而有馈遗权贵以图爵禄者矣。近倖虽抑而未免有窥嚬笑之渐。贤士虽用而未见有被腹心之寄。 殿下之心有未能循天理之公。以正朝廷之大体。以立国家之大本。以致朝纲日紊。士习日坏。是非颠倒。取舍杂揉。病在脏腑。痛延肢体。天有谴怒而未解。民有愁怨而未纾。灾变之生。实由于此。今欲求其消灾之术。莫如正其致灾之本。不然则播告虽修。而人以虚文视之。祈祷虽勤。而天之谴告不止。虽忧闷之念常切于心。恻怛之言不绝于口。亦何益于消厌之道乎。呜呼。灾而无验则已。即令有徵。岂不寒心。来如疾风。不可复御。祸至流血。方知丧败。已事昭然。诚亦可鉴。古今天下。最易失者人心。而转移相感之机。亦如反掌。人心得则天意斯悦。目今愁怨日滋。灾异日炽。非大有以慰安之。臣等恐灾害未祛。携离益甚。淑后之图。未知攸济。伏愿 殿下念灾异之可惧。守兢业之大戒。奋志于有为。回心于笃好。秉持乾纲。法象天德。开公正之路。窒邪枉之蹊。使忠直得以行其志。谗佞不得售其奸。且命遴选良牧。以寄字牧之任。不使军民膏血竭尽于诛求。蠲除赋役。以布涣汗之泽。不使宣惠良法徒归于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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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公论之久郁。昭雪己丑之冤。思忠谠之无他。召还补外之人。如是则天怒可解。人心可慰。治效可期。太平可望。岂但消已至之灾。弭方来之患而已也。取进止。
请优纳谏诤劄(己酉)
伏以虚怀翕受。是人君听言之道也。随事论列。乃人臣进言之职也。古之哲王。招来忠谠。和颜而受之。重赏而劝之。虽有狂疏沽激。不切事情。亦赐优容。不以为罪。然后君臣两得美名。国家终享其福。况近日之事。有关事体。台谏以言为责。有不得不言者乎。伏见昨日答政院及宪府之 教。峻斥台谏。不少假贷。人臣犯颜之难。如犯雷霆。欢欣以致其来。鼓动以激其偷。犹恐畏首畏尾。不敢开喙。今反不然。少有忤旨。辄下严 教。人皆解体。缄嘿成风。谁肯触难犯之威。蹈不测之祸哉。人主耳目。寄在台谏。借以重权。以作其气。然后堂陛益尊。主威自立。然则台谏有权。未必非国家之美事也。况纠察百司。乃其职分。今以该司不及启禀。谓台谏为有权。不其过乎。人主之拒一谏言。似未甚害。而国家败亡。辄不旋踵。况今挥斥之加至于如此。此岂昭代之盛事。此弊一开。言路渐塞。贻戚将来。所系非细。伏愿 殿下益恢茹纳之量。优奖忠鲠之风。以致直士吐气。不使言者结舌。国家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