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x 页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教书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1H 页
故崇政大夫,判中枢府事兼知 经筵,春秋馆事。 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领议政兼领 经筵,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观象监事李滉。配享 宣宗庙庭教书。
王若曰。道不惑于百世。眷言王佐之才。丧既毕于三年。始配 庙庭之享。殁犹不朽。德莫有加。某官李滉。圣代真儒。天民先觉。河图洛书之奥。妙契玄机。博文约礼之要。独寻坠绪。士林仰如北斗。国人信若元龟。天未丧文。是以笃生贤哲。人能弘道。自任扶植民彝。言动必以其时。险夷不易所守。当 二庙侧席之日。彩凤暂仪。属三奸颛柄之辰。白驹未絷。巷虽陋而乐不改。道虽穷而造弥深。迨 先朝之有为。始耆德之被召。六事献策。皆伊训说命之言。十图有屏。验周诚程敬之学。盛眷方注于霖雨。归兴遽动于沧洲。平生经济心。难进易退。吾人究竟法。穷理修身。家蓄退溪之书。世蒙乔岳之泽。故惟德业之盛。宜称秩祀之章。于戏。大儒逝而道失其传。正学孤而人自为说。念卿既没世之久。增予不同时之叹。英灵有知。尚陟降乎左右。元气所在。岂存亡乎死生。能使遗风而益振于后来。勿谓大业之未究于当日。可从享 宣宗大王庙庭。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1L 页
领议政李元翼初度呈辞不允批答
王若曰。呜呼。天降割于我家。未堪多难。人惟求于耆德。岂许退休。玆倚眷于三达尊。本无嫌于二宜去。卿望重安社。身不胜衣。当海寇之跳梁。历夷险一节。及权臣之颛柄。忤群小数年。在冲人敢昧敷求。盖神考以遗后嗣。顷值国运之不幸。乃有礼部之行文。虽彼事变之来。纷纠难理。繄我辅弼是赖。酬酢不差。济以温公之一诚。自是稚圭之间气。朝野想其风采。神明畀以寿康。国事重于身谋。方以尽瘁属望。民瘼急于己疾。何遽谢病来章。抑有微意于其间。不欲显言而自退。徂玆骨肉有变。固在法而虽严。卿独雾露之忧。以全恩而为说。论议何害于或异。经权有时而并行。隆兴收老成。人皆相贺。元祐弃善类。国将奈何。况今外警而内讧。尚勤宵衣而旰食。迨天之未阴雨。宜豫其防。若水之无津涯。未知攸济。共舆而驰。共舟而涉。宋臣喻于为邦。若金汝砺。若羹汝盐。商宗命以作相。历观治世之气象。皆以臣庶之和衷。引疾相继于群僚。未测其故。镇物欲藉于厚德。愿勉其留。振颓纲而致治功。在今弥切。护元气而固国脉。舍卿谁宜。自去夏屡丐其归。故至今未从所恳。责重则倚毗滋厚。恩隆则报称曷忘。于戏。艰虞之时视升平有异。宰辅之义与庶僚不同。既自任以安危。岂可轻于去就。所辞宜不允。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2H 页
教郑忠信书
王若曰。逆竖干纪。畴克捍我于艰。忠臣奋庸。乃见敌王所忾。既有劳勚之著。讵无锡赉之加。惟卿豪胆盘虹。刚肠嚼铁。卫将军之立门户。何必世泽是资。祖士雅之翼邦家。粤自幼时已许。昔值奔鲸之患。政当舞象之年。乃应募于勤王。遂策功于宣武。韬钤变化之妙。雷厉风飞。兵刃崎岖之冲。夜行昼伏。利器已别于盘错。盛名始振于华夷。自是而折节读书。实感于旷世知己。忠信可行于蛮貊。敢惮劳苦其身。时运构屯于云雷。适际功名之会。精英禀山岳之秀。豪杰为社稷而生。逮凶徒之射天。惨兵祸之逼阙。如入无人之境。谁敢当锋。幸赖如虎之臣。终效献捷。国事凛乎如发。筹画可以通神。诚激于中。日星为之动色。师直为壮。士卒思欲捐躯。惟此稀世之功。曾不崇朝之顷。玆叙爵于二品之列。乃甄才于众人之中。简自 先朝。将以需乎大用。寄崇连帅。岂曰称其殊劳。顾今隐忧之深。尚在平贼之后。虎豹在山之势。应折虏冲。股肱体国之忠。足励士气。当勉未为之事业。益思无负于国家。仍节制于鸿勋。等威斯峻。焕图画于麟阁。光宠弥昭。属玆论功之日。庸示报劳之常。玆授卿云云。功烈敢忘于褒扬。已被钟鼎之勒。禄位无期于骄侈。可保山河之盟。惟君臣庆会之甚难。庶上下恩义之共勉。涣发大号。遍吁群工。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2L 页
求言教书
王若曰。国家应运。 列圣重熙。仁之所积者厚。故泽之所及者深。玆予小子。获主重器。懵于理乱之道。狃于因循之习。纪纲不张。举措失当。饰兵以固边而寇乱未已。严刑以剪逆而奸萌不绝。豺狼肆其凶噬。枭獍逞其恶音。丧乱之臻。不胜其殷。愆咎之多。庶几自省。而犹昧饰已。益惨致沴。贼子戕母而人纪乱矣。星纬紊度而天文变矣。四月不雨。至于六月。春秋书之而今则过之。骨肉不保。人类相食。史氏纪之而今犹甚焉。以至长养之节。列邑有雨雹之报。夏秋之交。北道以冰霜而闻。两麦不稔。五榖未种。咎徵之发。必有其由。艰虞之际。敢忘自咎。罪不止于六责。弊实滋于百度。未知用舍失宜而贤才未尽举欤。赏罚无章而劝惩无其道欤。诛求无节而民不堪命欤。馨德蔑闻而神不顾歆欤。股肱之臣过于矜持。而无建白欤。耳目之宫习于媕婀。而少劲直欤。念古致旱之由。多因治狱之滥。往者雚蒲之变。玉石必焚。流窜之中。冤枉或罹。欲求直言以匡往失。顷日臣民上章。或多不省。近闻中外之言。谓有厌闻之色。人言可畏。予心斯创。然前后公车之下。实无被谴之人。在朝及草野之士。宜各思尽言。凡国事之利病。时政之得失。群生之休戚。百官之邪正。扬眉吐气。直言极谏。以副如渴之望。无但塞责而已也。念兵革之未靖。又饥馑之荐臻。想饿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3H 页
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惟尔政府。其遍谕予意于中外。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揭帖
  
揭镇江游击帖
昔者东役。勤劳弊邦。功在汗简。名播口碑。迨驻江上。不替旧眷。河润之泽。疆域无碍。衔荷恩纪。曷有诣极。即据义州之报。将被按台之评。以节下冰檗之操。遭伏波文犀之谤。事之不近。乃如是耶。况闻当抚台巡按之日。有封人呈诉之妄。出于无情。适以惹怒。乃以报功之举。而反为媒孽之资。凡人被诬。尚欲手援。况在见爱。岂不心动。即具讼冤之文。驰赴都司之幕。使之转报。期于伸理。身方罹棘。礼阙修笺。今始问讯。但有歉负。岁行已尽。迎新万珍。不宣。
揭吴游击帖
兵间一拜。几更岁籥。瞻仰德宇。少选不忘。玆承辱复。慰谕丁宁。奉读再四。稍释悁滞。每念往岁勤劳。小邦衔荷恩造。报答无繇。迨今经理江堧。劳勚久著。不惟壮固锁钥镇定边圉。亦使邻境之人并被恩庇。譬如膏雨景星。所在蒙福。深感深感。自古非理之谤。任事之人所难免。幸惟外台之贤。适按此事。往来行言。自当释然。大树撝谦。功虽不伐。长城倚重。隐然系望。绰有贤声。播在口碑。今此被诬。孰不骇叹。抚按两院。事既一体。辨枉之书。理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3L 页
合并行。玆将一书。申报都司。使之转达。诚意之积。岂不能动得人也。下端所谕。尤感至意。皇华集亦以送纳。限一带水。攀晤未涯。雪手奉笺。千里叙谢。春行逾半。蕫戎加爱。统希委鉴。不宣。
贺毛都督升 太子太傅揭帖
伏惟驻节沧海。屡阅寒暑。布忠信为军声。张义烈为战器。志清氛翳。谋寝凶酋。炳然一心。坚若百鍊。不惟张皇气势。式遏寇冲。抑亦招集流亡。用活民命。可谓通变之智。适用之才。历险夷而不渝。为中外之所倚者也。大勋茂著。令闻昭升。敕颁万里。官跻一品。岂非其德厚者其任重。其功盛者其报隆也。西望海云。无从攀贺。玆凭小札。庸展微忱。馀望初炎董戎珍毖。
请留华使揭帖
诏衔丹凤。喜溢玄菟。一国臣民。方有信处之望矣。岂意弭节未数日。归装又戒。遽使东人有我公归兮之叹也。昨将少留之意。申请至再。而诚意之积。动不得崇听。寡人缺望。有不足言。而大雨之馀。潦水未缩。独不念泥路沾濡之苦耶。风帆一开。云海万重。更望少留用慰卑悰。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疏劄
  
请勿论束伍。属复雠军讨贼疏。(丁酉。)
伏以臣。天地间一罪人也。壬辰之初。避乱不谨。致令二亲惨罹凶祸。迄逾半纪。犹假顽息。举颜有腼。泄愤无路。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4H 页
含石填海。未遂精卫之计。痛心疾首。转成子翚之病。生既不能剖此贼之心。以祭先人。以报深雠。则思欲片时自裁。泉里从亲。以谢忘雠之罪。以泄无涯之痛。或值临深俯危之际。溘然欲陨之念起而还止者。不知其几焉。本月初五日。因工曹佐郎李承休口报。始知朝廷以臣为复雠军召募官。且审起事颠末。 赐号节目。于是潸然而痛。怛焉自语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孝子之不得终养者。犹有蓼莪之悲。至于不幸而罹横逆之故。死非正命。则号恸永慕。当复何如。捐躯报怨。乃其职分。矧以上之人激之以天理。垂训丁宁者乎。沙场一片地。是臣之死所矣。吉翂有言。父辱子死。被人诟詈。犹谓之辱父。死之谓何。不死何俟。即诣先墓痛哭。誓与孝义之士同冒矢石之场。盖不知疾病之在身。筋力之未逮。而抚剑南顾。心已驰于釜山矣。然而事有矛盾。势相拘碍。敢此千里而来。猥以一言为禀。伏愿 圣明垂察焉。伏以今之此举。制自 宸衷。实扶植民彝之一大会也。上而王子公卿。下至愚妇孩童。莫不同声齐奋。向贼张拳。各尽蚍蜉之力。欲脔犬羊之肉者。诚以激励由 上。弸鬯自中。而父兄之怨。义不可匿也。第以均是为雠。而名编官簿者。独不与焉。无乃别立此军之意偏而不广。私而不公乎。顾惟设军之义。本为感发人心。而兼欲使虏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则所当张皇声势。训敕孝弟。使之奋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4L 页
义于此而挫气于彼也。岂可但募籍外之人。而团聚尪羸。草草为军。示人以可侮之形乎。况所谓有私雠之人。虽未必皆有赴难之诚。而言其大约。则出于自奋。见敌必勇。其视诸阵一向畏缩之辈。为有间矣。勿论已编官案。而皆许应募。别作一军。使之一心赴难。则岂不大愈于混置诸阵之中而同然溃散者乎。借若彼以至诚来言曰。国家设此军。乃欲以扶伦纪也。疏而舅甥之雠。远而外孙之雠。皆可得以应募。而我则拘于编伍。至有父兄之雠。而不与于此列。我独非伦纪中之人乎。 朝家之待军民。何其有厚薄耶云。则辞顺理直。将何以拒之。既立其法。又禁其募。沮其奋义之诚。有违招募之意。群情愈郁而不伸。天理欲明而还晦。其于孝理。岂不有伤乎。丧乱之馀。风教颓败。民心难收。如水之覆。将至于夷狄制命。禽兽迫人。所以维持世道。转移风俗之机。只在此举而已。 命下之后。人皆思奋。无不耸动于鄜延之榜。以此。唐将叶鲿亦闻而义之曰。此朝鲜恢复之机也。今虽日蠲赋役之烦。日下哀恸之教。鼓动军民。使之奋发。而然其感应之速。则未有若此一事之捷于影响也。今若局于官兵。而只许闲杂应募。则籍兵之外。馀丁无几。势将寝格。不成模样。徒有奋义之名。而未效复雠之实。只以贻笑名教。取讥夷夏。其所系岂不重矣乎。臣之妄料。以为就束伍中有父母之雠者特令应募。则束伍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5H 页
之兵。欠阙无多。而奋义之举。声势自倍矣。 先朝臣朴光佑有言。阙一军卒而得一孝子。此王政之所必先也。况此得孝子多而一卒不阙乎。乞以此说 下于备边司。商议得失。使之广募。勿以束伍为拘。耸动群心。奋发至诚。合谋肆讨。有殒无二。则内以增士气。外而戢虏心。上可以雪国耻。下可以快私雠。孟子之劝梁王。胡寅之谏宋帝。必以孝弟为洒耻之本者。皆为此也。若谓束伍之军已为分队。难于许募。则如臣驽劣。虽欲殚竭心力。以奉 朝廷号令。亦无着手处矣。只可以身应募。奔走行间。或效毫发之力于万一而已。此外非臣所能及也。臣负通天之罪。怀极地之戚。孝既不逮于亲。忠当思尽于君。忠于君者。即孝于亲也。玆当叫阖之日。益切鸣毂之愤。庶知无勇非孝。更励有死之心。敢此沥血而陈之。情溢辞蹙。不知所裁。伏惟 圣明矜省焉。臣不胜兢惶危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职疏(戊申四月)
伏以不吊于天。罹痛遏密。凡百有位。罔不奔走后先。会哭于阙下。臣独婴疾。稽废踰时。茹哀负罪。但有号恸。不意始初之政。滥荷恩召。不敢言病。扶曳前进。历十日有馀。乃入城中。元气薾然。败症杂出。投药不应。对食辄呕。痰火用事。眩运靡定。生行死还。是惟自分。陈力就列。从此无望。况经幄之选。古难其人。必须学术足以辅导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5L 页
圣学。文辞足以润色王猷。方可以物议为称。而刑章无玷矣。臣于是职。有所不堪。经术空疏。闻见不广。一也。言语朴讷。敷对不称。二也。佔毕末技。科举小家之文。不可以为国家弥纶之用。三也。强使叨冒。或致败阙。则臣身不敢自爱。其不为清明除目之累乎。臣之此言。非苟饰虚辞循例退托之比。臣在 先朝。尝忝是职。视草不称。贻笑血指。傍观莫掩。已试可知。若又贪荣冒进。昧于循墙之义。则诚恐招讥惹闹。必速盈车之谤。况臣之疾病。非朝夕感伤之致。荣卫俱虚。形貌渐枯。神不宅形。心不宰物。触事茫然。十不记一。学之空疏者日以卤莽。言之朴讷者益至蹇涩。至于简编久抛。未暇䌷绎丝纶。乏具可望黼黻。求之于公。则朽拙亡庸之状如彼。求之于私。则颠顿将死之势若此。欲望 睿慈曲加保全。姑容衰劣。安草野之分。别求才隽。备帷幄之选。所有恩命。亟赐寝免。冒渎 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之至。
乞归扫坟疏(戊申七月)
伏以臣有父母坟在尚州地。冬春解冻之交。坟土颓陊。顷于寒食欲以修补。而时当国忧。祀典久废。姑待 因山毕役。以伸情事。即今秋涝连日。非但土之颓陊者益甚于前。霖潦渗漏。亦有可虞。每念至此。悯然失虑。昔者孔子合葬于防。墓崩。孔子泫然流涕。圣人于送终之礼。宜致其敬谨。无事于修也。而崩坏之虞。亦所未免。而况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6H 页
于乱离之际。财力未赡。仅能掩攒。今于岁月既久之后。宁保其不至于崩颓也。伏乞 圣明大推孝理。特降慈仁。察臣微诚。许臣加土先丘。则甘心陨首。用报洪私。臣不胜闷迫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职疏
伏以臣顷于在告之日。再患霍乱。浃旬委顿。几不能起。将护之久。幸而少苏。而元气薾然。羸毁日加。自惟筋力。决难趋职。但以 严召之下。不敢言病。舁疾即程。凡历十昼夜而仅达于城中。窃念凡官赐暇。法有定限。厥或愆期。例皆遽免。而今臣之来。违越常限。虽因病势沈笃。难于自由。而若按以规例。则均之为过限也。 圣朝宽假。谴责罔加。而逋慢之罪。臣实有之。君仁臣恭。其义何在。况臣沿途积伤。症势转剧。风痰用事。眩晕欲仆。精神飞越。言语蹇涩。陈力就列。实无所望。伏望 圣慈察臣踰限还朝。怜臣婴疾亡庸。曲回 圣造。特赐递免。则不惟戒逋慢于人臣。抑且保馀喘于盛世。庶图薄效。仰答鸿私。冒渎 宸听。臣无任恳迫俟命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职疏(己酉正月)
伏以臣于乙巳之春。坠马顿绝。惊痰入心。风气乘虚。迷闷不省者二日。惊悸靡定者三年。身不离床。口不住药。自分废疾。绝意人世。岂意 更化之初。误蒙 宠擢。不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6L 页
敢召而不至。以犯邦宪。既入之后。百艰当前。黾勉从仕。不敢告劳。当其始至。尚赖累年调养之力。得保卯申。不至颠顿。日月稍久。伤败渐多。冬寒以来。气力澌尽。危机败症。固已可虞。三度请告。未及入 启。而辄有公事。旋即就职。是臣忘躯命尽职分之至愿也。 国恩未报。身病弥剧。自数日入直之后。痰火暴发。精神飞越。失前忘后。志东言北。蘧蘧之状。恍若梦中。怪其症候异常。将谓大病必发。果于前夜展书而读。读未数行。气辄寒厥。移时昏仆。久乃回和。而视身如别人。无宰以主心。肺塞而不出音。目昏而不察物。心胆震怖。骇汗如流。至于今朝。始得少复。而舌强眼瞤。风邪未去。一二危恶之症。犹往来膈上。惝恍迷闷之候。概如坠马之初。尝见医书。风痰之疾。再发则难治。今此臣疾乃再发之候也。若不及时调治。以致深入脏腑。则虽有良医。亦没奈何。伏愿 圣慈俯谅危悰。许递臣职。置之散秩。则庶几迎医问药。获保生全。亦免尸位妨贤。自贻谴咎。此后性命。皆天地再生之恩。而此后岁月。皆涓埃图报之日也。疾痛号天。人之至情。敢犯冒昧之诛。为此疾声之呼。过了数日。即是 国祥。病势紧急。不容少迟。臣之情事。吁亦戚矣。臣不胜兢惶闷迫之至。谨昧死以 闻。
论戎务疏
伏以方 今西北二虏。交臂伺衅。人心日摇。末易底定。窃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7H 页
念贼情难测。大事在戎。虑危然后不危。防患然后无患。自古用兵。计必先定。汉唐旧制。有边鄙大事。必令群臣杂议。宋庆历间。元昊请和。契丹建堡。当时如欧阳脩,田况诸人皆请采大公之议。收众善之谋。专以虑患为急。诚以未至豫议。固为无伤。俟其已至。又无可及也。万一处之亡素。变生不虞。一有蹉跌。岂不寒心。此虏窥江。盖非一日。而不敢轻发者。岂非以辽界重兵在后。恐有以蹑其尾也。今闻辽界边民尽徙内地。沿江数百里之地。已为无人之境。且于遵化锦州等界。方有虏警。弃门庭之寇。救属藩之急。其在今日。有不可必。一朝跳梁。两隅捣虚。左支右吾。何以为力。验之以灾咎。推之以气数。虏之必动。其形非一。上年冬雷之变。出于西方。所震之方。必有外寇。一也。自古胡虏之运。衰旺相因。衰极当炽。炽而生变。二也。外邪之来。视吾元气。将卒粮械。国之元气。今之元气久虚。有足以致风邪。三也。而况觊觎之形。桀骜之态。屡著于边谍之报。可验于抚院之咨者乎。今臣所言。虽似过虑。或者猖獗。事将奈何。然则迨其未发而宜为自立之策。不可狃于不至而姑为自安之计也。夫振国纲收人心。自立之本也。择将士修备御。自立之具也。彼将川决。我欲堵安。内外帖然。玩愒无为者。此自安之计也。未知今之猷为施设。果能使国势强而朝纲整。政事修而军实讨。有可以为自立之策。而折骄虏之气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7L 页
耶。 睿算渊深。独运于九重之内。而至于边报缓急。民情休戚。未尝引接辅弼大臣。从容赐坐。曲有询逮。以择其所长。此臣愚之所未谕也。揣摩敌势。出奇贾勇。与之掎角。一举取胜。策之上也。众寡异形。果不可敌。据有险阻。以逸待劳。策之中也。战守不利。委而去之。避锋却步。视荫幸安。此下策也。古之应敌。必出于此。今之制变。几于无策。此臣愚之所未谕也。处大事者。以人心为本。敌之强弱。无与于我。光武之败寻邑。孙吴之破强魏。晋室之胜符秦。皆本诸人心。其效甚明。然则今之鼓三军之气。系四方之心。使内外服其英武。敌人竦然易视。其不在于 殿下之举措乎。修德行政。以结人心。人心既固。何向不济。如以为积弱之馀。懈弛成习。奔鲸触罗。首鼠难敌。则相势度力。控扼险要。抑其次也。未知各处要害之地。已能缮葺城池。坚致器械。措之有素。讲之有策。庶不至于临事苍皇。相顾失色欤。古之人无事则忧。以其虑患之深也。有事不忧。以其备患之豫也。呜呼。应敌多方。虽难预料。然其大要止乎此耳。若其攻守之所赖以为恃。形势之所倚以为壮者。又在于国家之根本焉。聚英才耆德于内。使之图事揆策。此内固根本之方也。布良吏贤将于外。使之养民习武。此外立根本之要也。季梁足以安随。干木足以藩魏。宫奇存而虞不可欺。司马相而辽人相戒。稽之前事。不可诬已。当今绅緌济济。固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8H 页
未乏人。而然仕路不广。人才多弃。城门将闭。谠论不闻。同舟共舆。未见协力。土崩瓦解。其势可畏。一朝有急。将何以收板荡而救横流乎。 国家平日。不爱高爵厚禄以宠士大夫。当此虞忧之日。区别太甚。互为倾轧。不为共济时艰之计。而举 宗社生灵之忧。使 殿下独当之。此岂 殿下之所以有望于臣下者乎。伏愿 殿下明降指挥。收用忠贤。以慰人心。以济国事。亦宜亲学问绝嗜好。清明其志以照临百官。则物之妍丑重轻。自不混于衡鉴之公明矣。臣自数月以来。宿疾转痼。已成颠顿之势。虽在废伏之中。夙夜所念。惟在 国事。敢以私忧过计。为 殿下筹之。伏愿垂察焉。
玉堂待罪疏
伏以臣等伏睹昨日 答谏院之教。有曰玉堂不顾义理。渎扰无忌。至斥以可骇。人臣之罪。至无忌而极矣。臣等得此罪名于 君父。其义可以退矣。第以党同伐异。方待罪 阙下。至于 圣批既下之后。日已曛黑。未及控免。然其玷浼刑章。不可侥冒之义。须有所必达者。臣等才无所长。愚有不逮。妄谓人臣之道从义而不从君。尝以是自勉。以为酬恩报国之地。上之举措一与理乖。则虽加刑戮而亦不服。臣等未知 殿下顷日举措果合于理也。仁弘之所以为其师立帜。诋毁先正。遏绝公论者。私也非公也。臣等之所以为先正左袒。攻破邪议。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8L 页
扶持正道者。公也非私也。阴护异论。敢肆告讦。因 殿下之好恶而激怒之者。此出于汝梁诐险之计。则臣等安得无一言以辨之乎。 殿下于此。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一是一非之际。惟公论是从。则近日纷纷。可一言而镇之。而今乃不然。好恶之私。未免先系于心。予夺之际。有时不详其理。于仁弘侮贤之言则谓之透彻。于臣等斥邪之说则斥以无忌。以汉末亡国之举。而罪周庠齐愤之士。以一时独断之言。而捍举国公论之冲。殊不念是是非非之理本诸天性而著在人心。不可以威势而易之。不可以匹夫而夺之。始教之以党同伐异。又抑之以不顾义理。谓臣等为党于二儒。而攻破异论。则于臣等固为幸矣。但以不顾义理为臣等之罪。则臣等未知 殿下之所谓义理。指何事而言欤。道之所在。即理之所在也。今以扶正道卫斯文谓非义理。则必须藉仁弘之说而鼓其澜。附汝梁之论而助其势。将顺君父过举。禁锢一时多士。是非颠倒。议论眩乱。然后方始合于义理耶。臣等非不知从违之际有大利害存焉。而然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议其非。此乱世之事。而子思之所以忧于卫君也。何敢食 殿下之食。衣 殿下之衣。而终乃坏 殿下之事。以但取一己之荣而已乎。呜呼。上之好恶而下之观望系焉。今此是非之辨。不啻若白黑。而下之人犹有仰揣上意。有此告讦纷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9H 页
挐之患。则其有伤于世道大矣。 殿下又何可示以严威。斥绝公论之至于是乎。圣人之道必欲得中。天下之事必有真是。苟以好恶之私而有偏重之举。则理或至于过中。事或出于不公。此汉唐以来祸阶覆辙所以相寻而沓至也。臣等诚意不笃。动不得 天听。尸素之罪。已无所逃矣。况蒙 圣批前后严峻如此。何敢晏然在职乎。伏愿 殿下罢黜臣等之职。以为人臣不顾义理党同伐异者之戒。无任迫切祈恳之至。
请崇敬畏抑逸欲。为祈天永命之本疏。
伏以臣子之爱君父。诚无所不至。而然其祈祷颂祝之情。最在于享遐福而得长算。今读天保之诗。而可见古人惓惓爱君之忱矣。伏以本月二十六日。乃 殿下震夙之节。臣既随百官之后。共上万年之寿。而窃又思之。徒知颂遐寿。而不以辑福之道为 圣明献焉。则非古人受禧陈戒之意。果何益于祝寿也。窃以圣贤致寿之道非一。而大要不过曰崇敬畏而抑逸欲。敬畏是崇则持守严而根本强。逸豫能抑则天理胜而物欲退。根本强而物欲退。则享寿之道固在于此。然而敬畏之崇。逸豫之抑。其要非他。必在于亲近正人。讲明正学而已。盖人君以千乘之尊。享四方之奉。物欲易牵。德性难保。亲近习之时多。接贤士之时少。迎之以私意。导之以非礼。以致欲胜而无节。心动而不安。伤和损性。其事非一。正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79L 页
人则不然。其心一于爱君。其志纯于格非。防嗜好于将萌。而不使汨吾之清明。弭过失于未形。而不使为吾之累举。其所以引君于道而受天之福者。潜利阴益岂不大哉。古之圣王。从事于此。严恭寅畏。不敢遑宁。详延名德。力行好事。故上帝垂祐。锡之以无疆之休。 殿下于此数者。其可不勉乎哉。宫闱事禁。入侍且稀。 圣德得失。臣所未详。然以近日之事而见之。恐 殿下于崇敬畏抑逸欲之方。或有所未尽。何以明之。诋贤之劄。舆情愤愤。万口同辞。坚不可破。则公是公非。国论已定。而其间虽有一人捏怪之言。不过曰私意也妄见也。 殿下于此。弃一国公共之论。而徇一人私妄之见。转辗触怒。至以起闹端动心火下 教药房。则恐 殿下应物之地或为私蔽。而忤旨之言不以道求也。心之应事。如镜照物。妍媸之来。物虽万象。虚明之体。本自依旧。 殿下将近日之事。虚心听纳。一是一非。付之公论。则外间喧闹。日虽万千。而方寸之地。体自澄明。何至于动火而生疾乎。惟其偏系之累或留于中。故好恶之私辄形于外。将天下正大道理。未免以私意而处之。是以。自外之言先咈乎心。而应物之际。心劳而不宁。究厥所由。其故非他。 燕居之时。涵养之力或少。日用之间。规儆之言罕闻。遂致闻过而更。不能如日月。迁善之决。不能如江河。若此不已。臣恐阿意之言日入于耳。苦口之药无益于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0H 页
病。人之以直言进者必将曰。我之此言。无乃激 天怒而动心火乎。助热恼于 宸心。伤荣卫于 玉体。岂臣子所安于心者乎。衡此二虑。欲前复却。自此而谀佞之言进矣。儆戒之志怠矣。宴安之心胜矣。以一心而受众攻。自一事而至庶政。气奔而难御。心躁而易扰。其有妨于摄养。为害非细。孔子曰。仁者寿。仁者之心。纯乎天理。而无私欲之扰。故其体安定而凝固。其效悠久而绵长也。此岂非敬畏得寿之验也。伏愿 殿下亲近儒雅。讲论道义。笃志于学。持身以敬。以义理常主于内。使物欲不蔽于心。则可以培本根。可以定志虑。 圣德日进。善政日新。至和自应。诸福可致。上足以享天心。下足以慰人望。祈天永命之基。亶本于是矣。节日陈贺非古。开元之际。太平日久。时值千秋之节。竞为靡丽之献。而独张九龄不以违众而自异。以古今治乱之鉴献焉。臣之庸陋。窃有慕焉。顷于己酉虹流之节。先陈贺之日。乃缀十箴以进。 圣明谅臣之忱。不以为罪。今于乞暇之日。适当诞日才过。不胜惓惓之忱。再以祈天永命之语。仰彻丹扆。倘蒙 殿下不以人废言。或赐省览。足以知微悃之所在。且念臣衰疾转痼。炎涂尚邈。趁限还朝。恐未可必。所带职名。 特许镌递。使经幄重地不至久旷。不胜幸甚。行去 阙庭。无任瞻恋涕泗之至。
请审理冤狱疏(癸亥)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0L 页
伏以按狱之法。明与恕而已。明者验之以情。恕者求之以情。研覈其迹而涉于冤枉。推本其情而偏于矜恻。圣王于是而惧非辜之陷于死。而必开疏通全活之路。先儒所谓有入中求出。而无出中求入者此也。臣窃伏念江都穴墙之变。诚有所难明者。而推其情迹所在。则又有所易见者。窃闻围中狭窄。仅仅容身。一步无所转。一物不可见。当此暑月。风道四塞。一块弱喘。俯仰其间。忧愁郁悒。遂成狂疾。累日辟谷以求死。逐朝升屋以舒怀。摩尼之入。非为逆也。瞑冒之持。示自决也。欲睹天日之心。思见父母之情。愊塞于中而不能自遏。妄作出篱之计。自速逃命之罪。想其情事。诚亦矜恻。何况土窍之掘。自内而达外。则无外人之相助而执役。可知也。书札之作。假设而非真。则无外人之相应而为谋。可知也。以彼以此。俱无可据。而疑奸人之助逆。虑独夫之为乱。因虚而青实。援甲而引乙。求情于酷刑之下。讯罪于晻昧之中。招怨伤和。非细戚也。废朝十馀年来。寄耳目于群孽。戕骨肉于诬告。伺察太烦。刑网太密。人怀危惧。惴惴度日。 圣上拨乱。至仁如天。和气旁达。群黎乐生。凡有疾病。谓父母之必恤。凡有幽隐。谓日月之旁烛。莫不欢欣鼓舞。幸昌期之得睹。不知何处有病风丧心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比肩接武。作队成群。往来绝岛。交通围内。为扶护之计。速刑戮之祸乎。或疑逆家群孽。容或有潜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1H 页
萌异图者。以臣所料。刀钜馀息。鸟散鱼骇。重足而立。自救不赡。助昏为恶。恐无此理。帝王之德。宽裕为主。乱世之政。专尚迫促。光武烧吏民交通书以安反侧。后世有开告密之门。逆节相继。但闻推诚以弭奸矣。宁有作威而防变者乎。废朝之所以失民心者非一。而求其刑政之累。皆出于猜忌太过。此诚今日之所宜深创也。迩者天灾方酷。谴告丁宁。而朝廷之上。诚意未孚。推鞫之庭。箠楚自若。冤号彻天。伸理无地。大臣有淑问之心。而拘于文法。无以申闻。 殿下有钦恤之仁。而事系逆狱。不许轻贷。驯至于民命太伤。人情甚郁。其为 圣德之累。顾不大乎。匹夫穿墙之变。原情而定罪。不过为狂夫撤蒲之归。孺子入井之比。而缘当初听闻之骇。宾厅惊动之过。狱事未竟而廷议遽收。 殿下于是。坚拒一切之论。参以八议之法。 温旨一降。如闻迅雷。人心咸服。台议引避。可见 大圣人处变之道一与三代同符也。 殿下于此狱。既欲屈法以伸恩。则其拿推各人无干预者。亦何可深究也。莫德,权䌽之受刑。已经累次。皆无现出端绪。则臣谓此二人之情。似当停鞫也。圣人之仁。虽虫豸之微。有不妄杀。为政之患。莫甚于以言为讳。臣顷忝问事之列。目见惨酷之状。四体懔懔。如痛在身。敢将狂瞽之说。冀裨矜慎之化。如谓大狱非小官所言。有證非无验之比。系缧盈狱。锻鍊不已。将恐峻刑以求情。本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1L 页
欲消逆祸。而不知疑惧之极。迫促之甚。逆节之萌。正自此始。臣之此言一出。知必为执法之议所不容。而然原其本情。都出于爱君父而已。伏愿 殿下姑停各人之鞫。广收多官之议。事涉霭昧。多所平反。则于祈天永命之本。消怨回和之道。必有所裨益。臣不胜爱 君忧国之至。
论守城及修德之要疏
伏以国事艰虞。嫠妇亦忧。臣之愚昧。曾在迩列。言輶如毛。虽无可采择。而痴甚献芹。有难以含默者。敢罄刍荛之说。庸彻 冕旒之下。窃念强寇暴兴。接我疆域。积薪待燃之势。壅水必溃之形。愚智之所共见。中外之所深虑也。然自古国家之患。不在于敌国。而在我修攘之如何。一士有止万兵之窥。一贤有制千里之难。子产处二强国之间。终其世不受兵。季梁以蕞尔小邦。而终免大国之侵。然则今之御侮之方。其不在于得人乎。若其得人之要。则又在于一人之修德。玆岂非 殿下之所深惕念者也。方今内则绅緌济济。为政于庙朝。外则方召桓桓。筹画于封疆。宜其朝纲方整。军政毕举。而奈何百度悠悠。庶事泄泄。庙堂之策。仅能苴补乎目前。边陲之事。未免架漏而度日。设或虏势猖獗。伺衅而动。则策应少差。事变叵测。 宗社之忧。谁复任之。兴言至此。宁不气塞。夫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先务。所谓先务者何。以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2H 页
今日事势而言。强内治攘外侮是也。然此亦有本焉有具焉。修君德励治道是本也。明军律缮城池是具也。 更化之初。求治如渴。其于修德励治之事。臣固知 圣上之已用力于此而无可议者。但念往日政厖之馀。人心涣散之极。欲以缮城池则财力已竭。欲以添戍卒则流离相继。况 国家之与此贼对垒于境上者。今六年于玆矣。调发七路。赴戍千里。提乌合之卒。赴虎斗之场。众寡之不敌。勇怯之异势。其幸而不望风而溃。则终必为铁马之所蹂躏也决矣。壬辰之乱。弃山城不守。驱内地不教之兵。隶于帅垣。一溃于釜山。再溃于漆津。三溃于尚州。四溃于龙仁。五溃于临津。所向沮丧。随处靡剥。此已事之明验。识者之所创。而西役而后尚不改图。未闻修筑山城为据险之计。此无他。领兵之人。视城寨为危地。无意于死守。但欲置身于平野四通之地。为首鼠应敌计。中开一条路。纵贼骑以驰突也。为国有三策。不过曰战守和三者。而欲战则强羸不相敌。欲和则雠怨不可释。今之急务。舍守城无他策。而且山城御贼。与平地不同。有扼吭拊背之势。无梯空填堑之患。可以制胜于万全。是以。丁酉之岁。郭再祐能修葺于一月之内。木栅石砦。仅能具体。炮道傍通。无所蔽障。而毕竟清正率万兵阵其外。不敢窥闯。坡州之城。亦非天险。而据京之贼。连日薄城下。终不敢犯。岂非以攀高而用力。自下而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2L 页
攻坚。比之平地。难易百倍也。今有寡见浅识之人。乃无惩前毖后之虑。任西边领兵之寄者。张皇贼势。日以添兵为请。任诸道抄兵之责者。另示威风。日以括兵为务。鞭扑妄施。杀死狼藉。其无补于戎事而有伤于国脉甚矣。东人之善守。有闻于天下久矣。而今乃弃所长。而不为之图。上下之所用力者。只是签兵而增守。日夜之所留心者。只是虚内而事外。行赍居送。家破赀倾。今岁如是。明年如是。外寇未至。内地先弊。国计之拙。无踰于此矣。况长枪铁骑。虏之长技。虽以李牧之良将。赵充国之料敌。卫青,李靖之善于用兵。而或固守不敢交兵。或据险而取胜。今以偏师单卒。而为平原掎角之计。其为计可谓疏矣。关西形胜。古今所称。虽以隋唐之盛。兵甲之多。而围而去之。终不得意。若安其故地。多设城寨。傍近列邑。以次分属。择武弁之有胆略知兵事者。为镇管之将。常时则巡阅属邑军兵。临乱则挈入守令妻子。申明纪律。耸动瞻聆。使人人皆知入城而御贼则生。出城而避贼则死。如此则人皆自奋。可以固守。倘谓今之物力已屈。不可筑城。则设栅累土。亦可以支撑过冬。而及明春冻解之后。始专力于筑城。一道之力如患不足。则除远道赴防之军。督徵价布。亦足以为经费之需矣。守城之制。炮楼最要。傍穿直冲。可以一制万。其制俱在先正臣柳成龙撰进兵要十条。规模条理纤悉备具。此诚制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3H 页
敌应变之所宜考据也。此书想在备局或其本家。若许采览。仍令遍颁中外。则其有补于战守非细矣。伏愿 殿下以设险应敌。为今日第一件事。朝而所讲究者此一事。夕而所凝思者此一事。上自庙堂。下至郡县之所筹画者此一事。内自圻辅。外至疆圉之所经营者此一事。勿为因循之论所牵制。勿为恇怯之见所沮挠。在在设机。仓卒有据。则以逸而制劳。以静而御动。根本有地。兵略有赖。其视壬辰之战守无策。一败涂地者。相去岂不万万哉。所虑者。将兵之人迟回顾虑。视山城为坑坎。而乃有出城节制之请耳。然贼既飙驰。兵已瓦解。则赤手孤立之将。将欲施节制于何地也。 国家不爱穹爵腴禄。以养将于平日。而一朝缓急。乃以一身利害。而不顾 宗社生民之重。司马之法若行。此等之人当戮矣。即今西路山城亦或有修补处。而 庙堂之议。无断然必守之志。令之使入。犹惧逗挠。计未先定。何望控扼。或谓有城可守。无策可储。臣谓每城而罄所属五六邑之力。则不患乏一二月之食。量其所需。犹患难继。则将贡物而作米。足以办十万石之粮。当此兵戈之日。不讲那移变通之策。其不幸而至于一朝。亦何益于噬脐耶。夫思患预防。常物大情。清野固守。兵家胜算。若使守城之策。终为画水之归。则易何以有设险之戒。史何以称增埤之美。古之守城而保国者不足法。而后之启钥而迎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3L 页
敌者为得计耶。入城利害。其概如是。虽使孙吴再起。其御敌之策。必不外是。而今独以不切事情。不见采于时议。臣近在朝行。盖尝屡陈之。言者虽甚苦口。听者不以经心。然臣之自信则犹不移也。今又以献于 殿下。若不断自 乾刚。刻意绸缪。而但付之廷议。任其成毁。则却恐终归泛泛。天果败我矣。此亦运气之所使。谓之何哉。臣之所欲献于 殿下者。又有进于此者。臣请得以覼缕焉。书曰。与乱同道。罔不亡。诗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然则今之所取以为鉴者非废朝乎。臣请先言废朝之所以败德者。而后及今修德之方可乎。夫官之失德。由于宠赂。上下征利。其国必危。而废朝罔戒。贪黩成风。四维末张。三尺尽坏。其失一也。戚里预政。前代所禁。铨序流品。责在执政。而废朝罔戒。政归房闼。琐琐膴仕。犹水无防。其失二也。三代忠厚。立爱惟亲。九族既睦。邦箓乃昌。而废朝不然。防患太过。猜疑同气。戕害不已。其失三也。率土奉贡。四方服役。王者之大。无私需用。而废朝不然。私遣委差。钩爪钜牙。搏噬良民。其失四也。论议虽异。均于献忠。去非从是。皆可补国。而废朝为政。恶异好同。人皆结舌。莫敢相矫。其失五也。国势之尊。在于听谏。臣下不匡。其刑为墨。而废朝为政。厌闻直言。言路既绝。祸阶终成。其失六也。天下之恶。叛逆为极。苟有横罹。为痛最甚。而废朝十年。权臣用事。欲以立威。屡起大狱。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4H 页
开告密之门。严治逆之刑。横罗竖织。有入无出。国脉日斲。人心日离。其失七也。其他土木之役。穷其侈丽。游宴之乐。极于荒亡。神奸佛妖。崇信弥笃。曲径旁蹊。官爵太滥。以致 祖宗之法度尽隳。朝廷之纪纲大坏。民力朘削而无馀。人才摧挫而不尽。有一于此。犹难自保。兼而有之。何望有终。赖天之灵。 圣人拨乱。盛德深仁。乾动雷发。宏纲大用。三代同符。风采立异。四方耸观。天下之最易失者人心。而其所易感者。亦莫如人心。革旧污。恢新化。转移之机殆类反掌。而犹患邦宪未肃。政事未张。军民之疾苦未舒。蔀屋之凋瘵未苏。和气未应。凶歉荐臻。无乃 殿下之事天有未诚欤。治民有未至欤。修德有愧于侧身欤。治心有愧于对越欤。臣闻惟圣罔念作狂。德性常患难保。是以。益戒舜以无若丹朱傲。刘毅谏君。而有桀纣之比。臣何敢以 圣学已至。而无规戒之言乎。臣本寒远。未尝一近 耿光。君德之修否。臣何由知之。今姑以政令之见于外者言之。年凶而衣布搢本。古之所以消灾者。而未知今亦有是事耶。世乱而跸路蓝缕。古之所以昭俭者。而未知今亦有是事耶。从谏如流。古之美德。而未知近日听谏之道果相符耶。爵人以德。书有明戒。而未知今之报劳之典果无谬耶。 圣心清明。如水未波。其于昭俭之说。臣固知不勉而能。而臣之所虑于 圣躬者。只是拒谏之有渐。偏宠之有患耳。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4L 页
伏愿 圣上惕然于玆二者。无憪然自圣。而尽茹纳之美焉。无示人不广。而收滥授之命焉。呜呼。国事之溃裂极矣。欲起已痼之疾。须藉大药之力。 殿下若因循旧辙。止乎近效而已。则玩日愒月。可无事于更张也。如欲超然勇迈。不拘常见。去一时卑近之习。追三代荒绝之迹。则必有以大变革于末世之政。坚一心于长治之计。然后可以慰天人之心。惬中外之望。而书所谓祈天永命之本。亶在是矣。所谓帝王之治。其道何由。不过曰至诚与至公耳。至诚者何。真实无妄之谓也。至公者何。纯理无私之谓也。天之为德。刚与大而已。惟刚故能轮转不息。惟大故能包括无外。人君之德。贵乎体乾。须一息无间。一毫无私。方可谓体至诚之德。恢至公之道也。伏愿 殿下持不息之功。扩无私之德。坐朝与入宫。庄肆无异。自家而刑国。好恶不偏。严王伯之卞。不以术数而间之。谨义利之卞。不以物欲而杂之。一念虑之或涉自欺。一酬酢之或有自私。则惕然勇改。纯乎至理。持是心以往。可以语至诚与至公之道矣。然为学之序。必以致知为先。盖吾心之知有未至。则事物之理有未穷。为善而或不诚。认私而或为公。是以。大学之序。必以致知居正心诚意之先也。苟能从事于致知之学。尽至诚至公之道。则 圣德既修而人才亦举。规模循序而行。法度由兹而立。国势尊重。邦本巩固。精神折里。兵革皆消。将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5H 页
何求而不得。何向而不济乎。若夫为学之序。莫不布在方策。开卷了然。惟在 殿下体之于心。行之以力耳。自邹孟氏没。道术不明。为人臣者。莫知引君以道。因陋就寡。溺于流俗。程子所谓知求治。不知正君。知规过。不知养德者。真切中后世之弊矣。臣以懵学蔑识。累蒙 宠擢。涓埃未报。官谤忽及。惓惓之忱。临去愈切。敢陈御敌之策。继以养德之方。窃自附于先儒引君以道之义。若蒙 殿下不以人废言。则未必无补于政化之万一耳。臣无任爱君忧国激切屏营之至。
拟上辞职疏(甲子)
伏以臣资质甚陋。学术又疏。幸际昌辰。忝据迩列。略无毫末报答 鸿恩。窃自循省。常切兢愧。伏蒙 天语温温。导之使言。仰感不世之遇。庶罄勿欺之忱。识虑非长。愚戆有素。陈义大迂。措语失当。然其所陈之语。自有次第可考。臣意本谓推诚御物则携贰化为䜣合。设机防人则骨肉变作仇敌。宋祖之言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自后世而言。其防患之道固似不密。而然而当时之人。有悦服而无叛乱。帝王大度。须如此坦然。然后在我无猜防之劳。而反侧可自安矣。天下之祸变无穷。而人之计虑有限。欲一一亿诈于未然。役智以预防。则迹虽可疑。而情未必实。祸之所救。变之所起云云者。此臣当日进言之意也。神器之重。非奸人所窃。况宋祖之出。实是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5L 页
应天。帝岂不知天命之已定于一。而尚为此旷荡之语者。实所以镇一世之疑。而亦见其隐然有天生德于予之意也。然则宋之天命已定。岂以帝之禁防阔疏而起奸窥也。臣之将此语告 殿下者。亦知 圣德之已应天顺人。开万世无疆之休。而然其所以推诚信安反侧。则不害于法宋祖之语也。臣非病风。安敢曰一任天命而无所猷为也。 四聪俯临。寸忱自竭。岂谓登对之语传播失实。言才出口。疵已吹毛。遂使愿忠之心。终成犯义之罪也。势若漂山。危甚累卵。幸荷 圣批垂谕。恕其无他。以帝舜堲谗之明。辨唐臣遭谤之冤。其体下之仁。察迩之智。如洪造曲成。大明洞照。惊魂甫定。感涕自零。然论议既发。辜戾难容。臣若侥荣恋禄。恬不知退。则是傲言路。慢朝廷。顽钝无耻之甚者也。一介么微。叨侍帷幄。欲直陈无隐。则阔于事情如彼。欲尸素苟容。则又非臣之素志。其情甚戚而其义难留。伏愿 圣明俯谅微悰。特许罢归。使之杜门省愆。心迹或白。异时 朝廷。或有除拜。臣虽衰败。勉殚尺寸。庶几报称天地洪私于万分之一矣。无任惶恐迫切之至。
陈弊疏(丙寅)
伏以官守有其职。而诚激于中。则不可拘于守职。进言有其时。而事关于国。则不可局于待时。玆敢越职而疾呼。冀 圣明之垂纳焉。臣窃谓今日之事。有大本焉。有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6H 页
急务焉。有不可繁以失人心者。有不可急以害治道者。要在 殿下大其规摹。以追先王荒绝之迹。不可溺于卑近迫促之说以坏大体也。何谓大本。曰辅导 世子也。古之养太子。自始生而其教已行矣。保以保其躬。傅以傅其德义。至于孩提有识。而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且选天下之端方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其所见所闻。无非正事与正言也。以之而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德性凝定。不见异物而迁焉。稍长而入于学。则行以鸾和。步中采齐。使之亲亲而知亲疏之有序。尚齿而知长幼之有差。既冠而有记过之史。有进善之旌。瞽史诵诗。大夫进谏。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辅翼太子有其具也。后世不然。故其国祚亦随而不长焉。其治乱之机。非有国之所可监乎。即今教养 世子之具。可谓备矣。然宫僚之逐日进讲者。略讲音释数遍。而未尝朝夕昵侍。从容详说。师傅宾客。虽有其官。而未尝以时会讲。以发其隆师尊德之心。则燕闲之中。安肆之际。虽有奇邪杂进之害。谁得以纠之哉。以致寒曝靡常而有忘助之患。岁月易失而少将就之益。臣之愚意。欲望师傅宾客之会不止于一月两次。而宫僚之官。亦许日夕入侍。使之难疑质问。叩击无倦。自 上亦数引 世子于前。验其所读。若进益无效。则责宫僚之官。以彰其慢。不可泛泛悠悠。虚度时日。且令宫官历选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6L 页
古今名言有合于辅导者。如文王世子,贾谊保傅篇,唐太宗帝范。以至 皇明教谕太子之语。抄为一书。以备 世子朝夕观览。或书之屋壁。使 世子耳濡目染。不为他岐之惑。则其于辅导之方。亦不无所补矣。贾谊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此岂非为国之大本也。何谓急务。曰作新人才也。曰修明军政也。治道以人才为本。人才以教导为先。设庠序而育群才。养之如稚禾。重之如宝璧。以之为乡秀士为选士。以之而为俊士为进士。以之而任官而行道。致君而泽民。三代蔼蔼之多。皆本于此。粤在我 朝。治仿乎古。家塾而党庠。礼镕而乐冶。所以成其德而达其才者。班班可见。数十年来。学政不举。士习贸贸。莫知所向。晦盲否塞之患。至昏朝末年而极矣。 更化之后。文治将兴。而旧染污俗。难以猝变。如近日弑父杀主之变。天地之经。已泯然矣。推原其本。皆伦教不明之致。然而时议之所刻意。惟在于深文密法以括民丁。而至于扶世道一事。漠然不以为念。殊不知国家之务自有本末。人心不淑。兵虽足何用。今日风俗之偷。如人疾病沈痼。非用神丹大药。涤尽肠胃间秽气。以复真元。则已坏之习。何望聿新。今日造士之法。虽不一其道。而至于各邑乡校。差遣学官以课其业。岂非今之第一件事也。然从前以训导为名者。无非无廉无耻。逐升斗之禄。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7H 页
以糊口为急者也。若差遣此辈。苟充其数。则阘庸不职之患。犹夫前日。如欲痛矫其弊以鼓士气。则须别荐有文行可为师表者。为教导之官。考满之后。计仕迁转。如京官之例。且改其官称。一依中朝之例。或所职不称。则申保举缘坐之法。使其教养之规一如法式。则庶观瞻一新。风采立异。风动之下。多士蔚起。行于乡而可以善其俗。立于朝而可以辅其治。岂不盛哉。诗序曰。乱世则学校废。治世则乐育贤才。可见世道之治乱。由人才之有无。系学校之兴废也。天下末尝无夷狄之乱。而亦末尝无可救之策。今以无策为忧者。不过以无将也无兵也。然而军政若举。则此皆今之所有。而其谓之无者。特未之思也。何谓无将。古者一士止十万之兵。片言折千里之冲。季梁在而随不可伐。宫奇存而虞不可灭。今以堂堂大国。而困于窥边之一小丑。国之无将。可知也。况以已然而言。逆竖之变。诸将逗挠。中关一条路。稳送小竖于都中。莫敢与贼龃龉。国家平日以穹爵腴禄待将士者。其效安在。今之二三勋臣。乃 殿下所托以为干城者。而其勇略之可合于战阵。则此实已试而罔功。岂非以富贵已极。惜身之念为重也。其馀一二曾任阃寄于外者。其才智又下。平居则杀人如薙草。临乱则恇怯失措。其不可有赖于缓急也亦审矣。古人云。三辰不轨。取士为相。四夷不恭。拔卒为将。此言多乱之际选将之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7L 页
法。不可泥于常规也。是以。古之名将。或出于奴隶。或出于盗贼。盖其求之不以资品而求诸下位。不以弓马而取其勇略。不弃其贫贱。而拔诸屠钓之中。今不思取将之无术。而但曰今世无将。岂所谓知选将之道哉。抄兵之法。务精不务多。今之选兵。惟务多得。而不思尪羸老弱无益于实用。加以连年分戍。调发频数。故居民俱弊。资送凉薄。其困于饥冻而死伤居半者。无足怪也。臣闻攻人者以谋而不以力。用兵者以少而能斗多。前代制胜。皆用此道。王寻以百万。而败于光武之九千。符坚以百万。而败于谢玄之二万。至于曹操之败于吕布。兀朮之败于岳飞。无非多者败而少者胜。考之往代。此类非一。况于夷狄。尤难以力争。李靖之破突厥破颉利。皆用偏师。以计而取之。可见兵家胜败不以多少。而惟在将兵之如何耳。今之编伍之数。大约几二十万。训鍊不精。老弱且多。其十人之多。固不可敌一人。臣愿申饬列阵。汰其孱病。二十万中可得十万。虽不能以一当百。而但得以一当十。则十万之兵。可当百万矣。不教之卒。勇怯相半。怯者见敌而先动。则勇者逐队而随溃。兵不务精。兵家大忌。今不务实用。但欲添兵。添兵不已。耗国益甚。积以岁月。邦本先蹶。父子流离。怨气满腹。临敌之日。死长何望。为今之策。必须遴选良材。钤略武艺可卓冠一时者。畀之以阃节。待之以殊礼。平居则常饬以鍊军恤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8H 页
士。而使之乐于赴敌。临乱则亦戒以贪生无勇。而使之锐于报国。一有畏怯失机误事。则必须明示军律。以警将来。不宜苟且宽贷以坏国纲。将帅既善。军卒亦精。上下相谙。心力无二。蓄锐以制胜。不惟边鄙之无虞。汰多以为寡。亦且冗食之渐简。既能省费于为国。又将息劳于挽粟。此不但御敌之要。亦是固本之策。前所谓不患于无将卒者以此也。且念生于其地。习于其风。然后可惯于御敌。勇于致力。西北之军。素称精悍。撮其元数。必不下数万。优其廪饩。善于抚摩。用其土兵。亦足以捍边。即今徵发三南之卒。远戍千里之外。日供刍粮。岁费赏犒。疆域骚然。根本拔矣。既大失其生理。又何得其死力也。然则通融其彼此。均节其兵财。搬远方之财以为边费。用土兵之力以捍边患。且念铁骑奔迸之势患无以当锋。则坚壁以守之。清野以待之。勿与妄战。与之掎角。彼既进无所得。我且以逸待劳。伏兵险阻。扼其归路。此亦均调休息量力制胜之一策也。但军律弛紊。今之大患。苟不立法以激懦。则终难励众而齐心。亦宜饬整边镇。振扬威武。偾事者无爵禄之保。退步者有诛戮之加。庶号令章而人心惧。三军之视听自耸。四夷之魂魄亦褫矣。晁错曰。卒不可用。是以其将予敌也。君不择将。是以其国予敌也。今不能修明军政以备阴雨。一朝有难。将何以御之。此所以选将练卒之为今日急务也。何谓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8L 页
不可繁以失人心。曰勿尚严刑也。臣闻治民犹治水。治水者顺其性。治民者顺其情。人情莫不好生而恶死。故圣人之德。顺民心为治。虽制五刑之法以齐不率。而用刑之际。或有可恕。则常屈法以伸恩。不使执法之意有以胜其好生之德。此其恻隐之心无所壅遏。而得行于常法之外。是以。民化于德。有比屋可封之美。后世。教化不行。专以刑罚为治。法重而刑滥。吏察而政苛。钳制下民而犯者必众。钩察下情而巧伪益滋。秦之末造。赭衣盈路。隋文之世。囹圄成市。而奸伪不止。终于溃乱。德化之与刑罚。果孰本而孰末哉。国家纪纲不振。风俗渐偷。皆谓刑法不重则无以束民。矫枉之道。当用猛政。以此而中外承风。竞为苛扰。无罪之民。骈首就死。顷日台劄所谓守令恣杀云者。岂惟指李景闵一人而已也。今以宋象仁之治安东而言。廉介之操。虽有可称。而残伤之政。亦罕其比。刑讯生进者六人。则品官之被刑者何限。妇人亦死于杖下。则士庶之死者。亦何胜记。芒刺触肤。四体震怛。非罪而死。至于十数人。恻隐一端。于渠何少也。况士而为生进。是实翘楚乎儒冠者也。奋迹璧水。称谓太学之生。则 朝廷于此犹礼貌之。岂以些些逋欠之故。而恣加刑杖。以伤 国家养士之道乎。安东为一道镇管。而象仁以善制豪强。为时议之所许。一路守令之承望意旨者。动以取法。此非承象仁意旨也。实所以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9H 页
承一时之风旨也。笞杖徒流死。今之五刑也。罪至于死。乃刑之极重者也。岂宜于尚德好生之日。遽行商君之令。而无所顾恤也哉。汉法。郡以笞掠死者。御史治之。蔡襄告仁宗曰。吏虽廉洁。用法残刻者黜之。今之守令。戕害赤子如是。而无方伯之纠。有朝廷之褒。无怪乎冤气伤和。民生寡遂也。汉史曰。今狱吏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此岂非指象仁辈而言也。杀人以沽名。是何异于鬻棺者之利人死也。呜呼。古之议律。犹恐人之入于死。而今之议律。犹恐人之出于罪。古之制刑。失入者有罪。而今之制刑。失出者有罪。古之断死。三覆而五奏。犹令三公更议。而今之断死。只决于一府吏声色舒惨之间。宜乎同胞之生归于禽狝。而国家元气之从而销铄也。畏死怀生。品物之常性。有国家而子百姓者。以民之欲为欲。而遂其所怀。去其所畏。使家家自宁。人人自遂。家苟宁矣。国亦安焉。人苟遂矣。君亦泰焉。然则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保民者。乃自保之道也。挤彼于危亡之地。而求此之独生而久安。自古及今。未之有焉。方今至仁如天。好生为德。而廷绅之意。间以文法为重。奉使之臣。临民之官。必体是意。苛刻相尚。罪之当笞者。皆用杖膝之刑。此弊不祛。民之枉死者无穷。臣愚欲望特降恤刑书于八路。凡有罪而当刑者。求生于当死之中。求之而不可得。然后杀之。守令不禀于监司。而擅用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89L 页
刑讯者皆坐罢。至于多杀如宋象仁。亦令严究以慰冤死之鬼。如是则庶乎人爱之而天佑之。灾沴消而和气应。古之帝王祈天永命之道。亶不外乎此矣。贾谊曰。三代之治。导之以德。故民气乐。后世之治。欧之以法令。故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此岂非今日之所当留念也。何谓不可急以害治道也。治道不可以速求。风俗不可以猝变。风俗之趋乎治也。犹天道之积久而后成。自立春而后阴解而暖回。积一百八十日而后为大暑。自立秋而后热退而凉生。积一百八十日而后为大寒。圣人之治民亦犹是也。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节民以礼。教而不变。然后刑以威之。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今之民俗虽漓。而其性则本善。因其善善之心。导之以德。则风俗可以正。而礼乐可以兴矣。今之为治。未尝以教化而先之。急于求治。则招徕轻锐之人。以行猛政。欲以振纪。则从事文法之末。以立威风。试就号牌一事而言。当初主计者。惟图其利。而不虑其害。庙堂之意。虽知其不便。而不能明知其利害。遂决而行之。粗观其效。虽若有利。而深究其害。得不补亡。良民之避役者。举皆托于私贱。而阅其成籍。尽是虚套。终无补于 国家。其害一也。私贱之逃亡者。讳其本主。终不自现。而世业奴婢。驯致一朝叛主。其害二也。年月既久之后。公私贱之冒属他役者。或还其本役。呈诉纷纭。自此而刑狱益繁。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0H 页
其害三也。刑名峻设。节目甚严。欲法之立。诛杀肆行。其害四也。至于汰讲之令。尤不欲苛刻者。我国僻在海隅。以夷为名。而文物之美。实同华夏。礼义以为教。诗书以为习。以此而业文者多而操弓者少。坐食者多而服田者少。常时国势萎弱。虽富不如楚。强不如晋。摧坚挫锐之功不如乎秦。而然而当寇乱之兴。奋敌忾之义。莫不忠激于中。义形于色。间有愚民之欲附乎贼者。为士族所牵掣。终有所不敢焉。壬辰之乱。独北方之人挻变以应敌者。实以其土之无士族也。士族之于国家。如一身之有元气。其护卫国家之力。岂止于兵革之强而已也。似闻额外校生。勿论能通二书与否。皆未免军役。驱迫衣冠之族。毁章甫戴兜鍪。相率而从军。此法之惨。前古未有。 圣明之朝。宁忍百年文物。任其一朝坏了耶。且念号牌犯科。本是杂犯死罪也。古之帝王。断杂犯之罪。皆令减死充军。盖以离乡出塞之苦有足惩罪。非全然肆赦之比也。顷日政院所启。诚有所见。而尚为主论者所不察。诚可咄咄也。凡此利害之判。其概如是。而君子知时方厌闻而不能言。小人畏法而不敢言。行之太锐。势既难回。古所谓渴泽而渔。不虑无鱼者。诚善喻也。苛刻之政。可以集事。忠厚之论。初若迟钝。然而圣人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以其所得少而所丧多也。气化之转移。非时月所可就。以武王周公之圣。犹不能猝兴至治。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0L 页
终至成,康四十年之后。天下始太平。今之 更化仅四年矣。而欲兴至治于咄嗟之顷。此愚臣之所未解也。然事既展矣。今不可缩。号牌之行。宁容异议。臣犹以是说覼缕者。欲 圣明之均调其消息。行之以渐。而亦愿当事之人不主其先见。从容讲究。庶不失深究本末之意耳。臣既以五事陈于前。而五事修举之本。实在于 殿下之一心。若夫治心之要。则有尧舜精一之传。有程朱诚正之说。 圣明于此。固已讲之有素。行之有力。臣之末学。何敢容喙。第以近日听言一事而言。愚臣之见。亦有所毕陈者。 殿下躬神圣之资。革昏乱之政。 改纪之始。乐闻谠言。人皆粹白其心。愿效忠赤。际会之幸。千载一时。奈何初政之施。方发其端。而转圜之美。渐不如初。凡事之有可以害于政而病于民者。台谏争之。则必援例以拒之。金石之典。虽有成宪。而琴瑟不调。犹在更张。况一时恩典。出于偶然。既知其病民。则何靳于改之也。大抵近世旧规之说。多是误事。使人主不法三代者。未必不由于此也。自古有国家者。莫不欲为治主。而常至于乱者。其患在于蔑视谏官而自用其所见耳。谏官之所以见轻于人主者其亦有由。曰因风闻论事。而往往有失实者矣。曰事无关大体。而往往有固执者矣。曰有以己之爱憎。而往往有毁誉之者矣。人主于此有不满于谏官。而或至于轻视谏官。为谏官者固有以取之。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1H 页
而然而以国家重台臣之义。则固不可以一二人之有失而遽起厌薄之意。遂至于自用也。夫人主之尊。而与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已非天地含弘之量。而言事之臣上探微旨。知其不可回而止之。后世之议。必曰拒谏言贻民弊。言事者本欲益于人主。而反以损人主之德。此岂言事者之本心哉。曩在昏朝。言路不通。使 祖宗法度扫地殆尽。一国生灵。咸失其所。皆上下蒙蔽媕婀成习之致也。数年以来。馀习犹存。大小之官。以循谨自持为贤。而无激昂奋励之心。臣常病之。玆敢冒陈瞽言。言有触于时讳。事不切于时宜。公车之下。訾毁必集。而拙于谋身。锐于报国。周举之忠。惟求主悟。居易之疏。岂恤人非。况臣犬马之年。已近悬车。禁闼拾遗。馀日无几。何敢有怀不达。以失可言之会乎。若蒙 圣明不以腐儒之言为迂阔。而曲赐虚纳。则岂惟微臣之幸也。实是国家之福也。臣无任矜惶迫切之至。
请从谏疏
伏以人臣之欲引君当道。为盛德之主者。固无所不用其极。况于 嗣服之初。尤宜随事进戒。约之于禁防之中。苟有一毫僭差。必先事而谏。财力预防其竭。宫阙预防其奢。爵赏预防其僭。刑杀预防其滥。服食预防其侈。法度预防其失。志气预防其骄。私爱预防其昵。此无非因其事之有渐而防之于微者也。谏院所论近日之事。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1L 页
乃其预防之一二也。论第宅之踰制。所以防宫室之崇也。论宫基之赏职。所以防朝章之滥也。论物膳之添供。所以防名分之僭也。当今之事所欲言者。初岂止于此而已也。君尊如天。臣卑如地。雷霆之下。敢言为难。设赏以待之。和颜以受之。犹恐含含糊糊。噤默不言。何况斥之以峻批。折之以严呵耶。谏臣之所争者邦宪也。 殿下之所蔽者私意也。不以理义而停当之。但以逊逆而为喜怒。此岂古圣王言以道接之义乎。台谏未必皆贤。而所言未必皆是。然设耳目之官。司风宪之任。养之以锐气。借之以重权。此历代遇台谏之体也。今岂以其人之不贤。其言之不切。而遽尔卑贱之轻蔑之也。士气不振则主德日肆。口欲言而言。身欲动而动。自古危乱之祸皆由于此。其所系顾不重欤。 殿下孝性天至。惟以遵奉 慈旨为心。凡宫室之崇。物膳之供。无非所以体 上殿之心而厚公主之身者。因此而观。非但此两款事为然。凡所以偏私于所亲。而使下之人有以窥嚬笑者多矣。当造端谨始之日。忽慎德矜行之心。以一时之私恩。而坏百年之公法。其可乎哉。忠臣从义而不从君。孝子从道而不从父。道义所在。私恩斯屈。况五服五章之秩。天所以命有德也。今以穹爵峻级。而充宫基之价。金玉之资。草芥同轻。后日丘山之害。自今毫发之失。宁可不惕然而思改乎。舜作漆器。谏者五人。西旅贡獒。召
苍石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292H 页
公作书以戒王。岂不曰积行以成圣。罔念以作狂也。圣狂之分远矣。而其始则由于一念之微。害及于生民。讥贻于后世。何可以微细而放过也。玆前数事。已为停启。不当提起更烦 圣听。而但念细行不矜。或累大德。敢将防微去私之意。以为守法昭德之助。若蒙 殿下幡然悔悟。或减或罢。则微臣有进忠之益。而 圣上有听谏之美。岂非社稷生民之福也。不然则直士杜口。弊源难防。凡上所论预杜乎渐者。将无所施矣。愿 圣上之勿视往事。少加采纳。臣无任瞻 天望 圣激切祈恳之至。